第八章
在回家的路上,宋茉岑的脑中不断的回
陆健豪说的话,整个脑袋混沌得无法思考。
明信片…不是海扬寄的…
当年海扬寄给她的那些明信片,只是助教太崇拜海扬,把他当时说的一句话奉为圭臬的结果。
这些年来,她一直以为海扬对她是有情的,他们之间是有缘的,因为他不管到哪里,都会记得寄一张明信片给她…到想没明信片根本不是海扬寄的,她与他之间根本没有半点联系,一直以来都是她自作多情。
回到家里,她冲进房间,把那个珍藏多年的宝物拿了出来。
那是一个沉重的铁盒,铁盒里装的全是海扬当年由世界各地寄给她的明信片。
她半跪在地上,颤抖着手打开盒盖,拿起第一张明信片。
翻到明信片的背面,除了一张邮票,用印表机打印了她的名字与收件地址,还盖了个海扬研究室的戳章以外,没有只字片语。
她的脑袋有片刻空白,泪水瞬间朦胧了视线。
快速将厚厚一叠明信片一一翻到背面,每一张上面有没都只字片语,没有海扬的字。
一切就像陆健豪所说的,她在那几年陆陆续续收到的明信片,全是他替他崇拜的海教授所寄的。
她太
恋海扬,才会对这个显而易见的疑点视而不见,才会那么自以为是的认为海扬心里有她。
宋茉岑难以承受的大口
着气,泪水失控的滑落脸颊。
这时,海扬回到家里,差点被眼前的情景吓得心脏停止跳动。
家里的大门开着,客厅的门开着…
蓦地,一股不祥的预感笼罩着他。
有人闯空门?
子在家吗?
他顺手拿起
子放在门边的球
,神情紧绷的上了二楼,赫然看见
子半跪在木质地板上,泪
满面的看着满地的明信片。
“茉茉?”海扬松了口气,丢下球
,半蹲在她的面前,急声问道:“茉茉,发生什么事了?你在做什么?么什为哭?”
看见她的眼泪,他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谁紧紧掐住,痛得无法呼吸。
听到丈夫忧心的问话,宋茉岑绶缓的抬起头,看着他,“你还记得这些明信片吗?”
他紧蹙眉头,
出茫然的神情。她为何突然问起明信片?
“你还记得我要你到世界各地探勘做研究时,每到一个地方,要寄一张明信片给我的事吗?”
有这么一回事吗?么什为他没有半点印象?
由他的表情,她印证了一切。
海扬根本从来没有把她放在心中——
蓦地,伤心的泪水加速溢出她的眼眶。
“这些年来,我们之间到底算什么?”
他们之间…并不是她以为的那般有缘。
他与她的缘,一直以来都是她强求来的结果。
两人的婚姻是这样,孩子也是这样,他的爱…一切都是她自以为是的结果。
“你真的爱我吗?还是舍不得伤害像我这样一个笨女人,所以强
着说服自己,说你其实爱我?又或者是不想伤害女儿,所以勉强维持我们的婚姻?”她
噎着,暗暗嘲讽着自己。
其实她一直都知道,这个婚姻对海扬而言是枷锁,只是她自私的贪恋着他的好,不愿放手…
听着她自怨自艾的话语,海扬一张俊脸绷得很紧,眼神也变得严厉,“你到底在胡么什说?”
整个人陷在说不出的绝望悲伤当中,宋茉岑对他视若无睹,呜咽的喃喃,“学姊说得没错,我是心机重才可以得到你。如果不是那一晚,如果不是曦曦,我们之间根本不会有
集…”
她一直是自卑的,但因为明信片,她以为至少海扬心里有她,他是在乎她的。
现下突然明白这个一直支持她的信念只是她的自以为是,当多年来认定的事被否定、推翻后,她的自信在瞬间彻底崩溃。
听着她
噎噎的话语,海扬不是全部都懂,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梅谨绝对和
子见面了。
“梅谨来找过你?她到底和你说了什么?”他厉声质问。
“学姊和我么什说…已经不重要了。”她万念俱灰,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
海扬的心狠狠的、重重的
了一下,“该死!她到底说了什么,可以让你伤心成这样?”
仿佛没听见他愤怒的话语,她任由泛滥的泪水滑落脸颊,哽咽得说不出话,也道知不自己该么什说。
他被她心碎
死的模样搞得心烦意
,扣住她的下巴,强
着她看着自己。
“看着我!告诉我,梅谨到底和你说了什么?”
宋茉岑的喉咙梗着难以言喻的苦楚滋味,勉为其难的挤出话,“学姊对我么什说,重要吗?”
“重要!我要你说,一字一句都告诉我。”他语气强硬的命令,眼底迸
出两道盛怒的光芒。
她从没见过海扬这么生气的样子,眼泪不自觉的止住,一直积郁在心底的话无意识的飘出——
“学姊说,那一晚你去见了她。你帮她找了饭店,你口袋里有她的珍珠耳环…学姊还说,你会娶我,是因为孩子…道知我你是因为孩子才不得不娶我…但我道知不…明信片是小豪帮你寄给我的…你从来没把我放在心上…因为你爱的不是我…一直以来…一直以来是我自作多情…是我…”
海扬目光深沉的看着她,细细思索她说的话。
前半段,他听懂了,那该死的梅谨居然利用这点来伤害她,而他该死的为了不让她多想,所以说了谎,让梅谨达到破坏他们夫
感情的目的。
这也让他瞬间明白,
子最近为何时常精神恍惚,不然就是用若有所思的眼眸看着他。
他气得想掐死梅谨!
只是,他听不懂后半段。
明信片是怎么一回事?
那和他有没有把她放在心上有什么关系?
他深
一口气,抚平过度混乱的思绪,决定一个个解决她所说的事。
“梅谨半夜打电话来的那一次,我没你诉告,甚至说谎骗你,是因为怕你多想,这是我的错。再说,我对梅谨仅止于朋友,从没想过要与她复合。她的珍珠耳环会掉进我的口袋,可能是巧合,也可能是因为她当时抱住我求我抱她,不小心掉进去。推开她之后,我就回家了。如果你不信,可以由我出门的时间到我回家的时间推算,更可以跟饭店调阅录影带,确定我离开的时间,你就可以明白我和她有没有做什么。至于孩子,如果我不喜欢你,怎么会抱你?我会放任状况发展到足以让你怀孕的地步吗?你到底在想什么?这些日子以来,我做的一切,难道还不足以让你明白我的心?”
听着丈夫滔滔不绝的话,宋茉岑昏
的脑子却始终无法思考。
他是她的神、她的天、她的所有,因为太爱他,面对他时,她所有的思考和情绪反应全都会自动切换成在乎他的模式。
她一直处在太爱他的状况里,以致被蒙蔽在盲目的爱着他的世界里。
现在听到他坦诚倾吐内心深处的想法,她道知不自己该不该相信他其实是爱她的…
“你…你让我好好的想一想…”
“还有什么好想的?答案就是这么简单。”海扬放软了语调,伸手想拉她。
她紧抿着
,躲开他的碰触。
他不敢置信的看着她,“到现在你还不相信我所说的话?我们之间的感情薄弱到
不起梅谨的挑拨?”
“我不是不想相信,只是…我道知不…真的道知不…”
她的心很
,
到道知不该不该相信就算他们之间没有当年的明信片当牵系,海扬还是会爱她。
毕竟在这之前,他都是专注在工作和学术研究上,她和女儿,还有家庭,一向被他摆在第二位。
也就是因为这样,她才会认为他不爱她、不爱女儿,才会兴起想放他自由,跟他离婚的念头。
若不是他最近有极大的转变,也许现在他们早就离婚了,她也不用面对这些难堪的事了。
她陷在自卑的死胡同里,走不出来。
“茉茉…我们好好的聊一聊。”
原以为
子会如此伤心是因为梅谨的挑拨,不过显然还不止如此,海扬直觉明信片的事是让她完全丧失信心的主因。
他再次伸手,想将她拥进怀里。
宋茉岑却再次拨开他的手,拒绝他的碰触。
“你让我人个一好好的想一想,拜托…”
不等丈夫反应,她迅速转身,夺门而出。
看着
子消失在眼前,他不假思索的追了上去。
他得问清楚,那该死的明信片是怎么一回事?
宋茉岑才跑出家门,一辆开得歪七扭八,速度却极快的车子正好疾驶而来。
海扬还来不及提醒她要小心,便被突然响起的喇叭声,以及让人心惊胆跳的煞车声、撞击声给震住。
他僵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
子娇弱的身子被那辆车子撞飞,滚到一旁,红色的血
不断的由她的头部
出来。
“不!不要发生!不要发生…”一颗心急遽坠下,他惊骇的狂吼着,奔到她身边。
他跪在地上,颤抖着手抱起倒在血泊中的女人,难以置信的瞠大双眼,
住那不断
出鲜血的伤口。
“茉茉…茉茉…不要…”
温热的血不断的由他的指
出,他无助又惶然,道知不应该怎么做才能抓住她,将她留下。
宋茉岑思绪恍惚的看着丈夫泪
满面的狼狈模样,一时之间还没意会到自己发生了什么事,皱着一张小脸,轻轻的说:“老公…别哭…”
她想握住他的大手,却连抬起手的力气有没都。
紧紧的握住她的小手,他涕泗纵横,嗓音颤抖的说:“茉茉…我好爱你,如果你真的爱我,不要让我伤心…不要让我再经历一次那种痛,不要…拜托…”
丈夫的话语断断续续的飘入耳里,她听得不是很清楚,想开口问,但是头昏昏的,全身的力气像是被谁偷偷
走,让她连眼睛都睁不开,最后只能
动嘴
,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拖入黑暗当中。
这时,邻居们因为听到那可怕的撞击声,纷纷走出来探看,一见到那状况,吓得惊声尖叫。
“糟糕!海太太被车撞到了,快点,快点叫救护车!”
海扬神思恍惚,听不到周遭音声的,只看见一张张脸在他的眼前晃动,道知不说些什么。
他想,这不是真的!他一定是在作梦!
他已经成功的阻止那个悲剧,悲剧不会再发生了。
“海扬,醒来!这是恶梦!这是恶梦!”
他拚命的捶打地面,企图让自己由梦中醒来。
然而他非但没有醒来,还强烈的感觉到拳头被柏油路磨破皮的痛楚。
这不是梦!
他一直以为自己避开悲剧了,事实却不然,悲剧还是发生了。
这不是梦!
他整个人被推入无止尽的黑暗深渊,陷入更深层的绝望当中。
他的意识在黑暗中飘
。
么什为悲剧还是发生了?
上天么什为要这么残忍?
在他以为自己可以重新获得幸福时,又残忍的夺走一切,残忍的让他再次感受那椎心剌骨的痛。
么什为出事的人不是他?
么什为?
么什为…
海扬不断的嘶吼,不断的质问上天,么什为要对他这么残忍?
他希望自己永远不要醒…
四周很吵。
耳边有好多人在说话,除了来来去去的急促脚步声外,似乎还有小女孩的哭声。
谁?谁在哭?
“好吵…”他皱着眉头抱怨,一睁开眼,映入眼底的是妹妹和女儿的脸,不解的问:“小沁…你怎么来了?”
妹妹是
摄影师,总是在世界各国到处跑,两兄妹真正能碰上、见到面的机会不多。
一见到兄长醒来,海沁激动得猛掉眼泪,“哥,我快被你吓死了。”
当她接到医院的通知,得知兄嫂出了车祸时,正住台湾的中部山区,立刻赶了过来,头一个遇上的是被好心邻居送来的侄女。
海扬还来不及反应,便听到女儿可怜的哭喊声。
“爹地,我要抱抱。”
“曦曦乖,爹地不舒服,姑姑抱你,好不好?”海沁柔声安抚道。
海曦咬着
,虽然十分意愿不,但又不敢不听话,红着眼眶,点了点头。
“曦曦真乖。”海沁伸出手,将小女孩拥进怀里。
海扬的意识渐渐回笼,终于看清楚周遭的环境,明白自己是在医院。
蓦地,他心一紧,想起了在晕倒前那让他痛不
生的记忆。
车祸…
子被车子撞飞去出了,
了好多血…
随着那一幕幕触目惊心的画面浮现脑海,他的心瞬间寒透。
“茉茉呢?”
没料到兄长会这么快问起嫂嫂,诲沁掩饰不了内心的伤痛,潸然泪下。
“哥,嫂嫂…嫂嫂她…”
一颗心被揪得紧紧的,他紧张的瞪着妹妹,颤声问道:“茉茉怎么了?”
海沁勉强压抑悲痛,“哥,你不要太难过,医生说,嫂嫂…”
“爹地,医生叔叔说,妈咪睡着了。”海曦娇甜稚
的嗓音突兀的响起。
睡着…
丧礼的一幕幕闪过脑海,女儿那时的童言童语有如丧钟,敲出那有如前世的丧礼画面。
心好痛,海扬几乎被那一波一波的疼痛淹没。
他完全想不明白,么什为还是发生了?到底在挽回的过程中,哪个部分出了微小的偏差,再次造成难以弥补的结果?
顿时,儒雅的苍白面容有了变化,他发出一声惨叫,伤心至极的嘶吼着、咆哮着。
“不…我不要她死!我不要她死!”
么什为不让他在这样巨大的痛楚中消失呢?
有什么方法可以让他不用厩觉此时的心痛?
看酱兄长大受打击的模样,海沁呜咽的安慰道:“哥,冷静一点,其实状况没那么糟…”
海扬完全失去理智,疯了、狂了,听不进任何话,只想再见
子一面。
海沁开口,说了宋茉岑在哪里。
顾不了头还晕眩着,海扬颤巍巍的下
。
海沁望着兄长踉跄的离开,那仿佛被巨大悲痛笼罩的修长身影,将她的心
得沉痛。
道知她兄嫂的感情一向不错,遇上生离死别的大事,痛苦的往往是活着的那一方。
若嫂嫂一直睡着,留下心爱的男人、疼宠的女儿,那…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上天又究竟做了什么安排?
海沁心慌意
,不敢再想下去。
“姑姑…爹地怎么了?”隐含着恐惧的细小嗓音怯怯的响起。
看到发狂的父亲,海曦躲进姑姑的怀里,不停的眨动美丽的大眼睛。
“没事,曦曦,别怕。”轻轻拍着侄女的背,海沁温柔的安抚。
“妈咪呢?要睡很久吗?”
“妈咪很累,可能会睡很久…”
海曦似懂非懂,想了许久才说:“沉睡的公主要等王子亲她才会醒,定不说爹地亲亲妈咪,妈咪就会醒了。”
听着侄女的童言童语,海沁紧紧抱着她,原本止住的眼泪住不忍又落下。
倘若现实世界都能像童话那般美好,该有多好。
升,月落,天色渐渐明亮。
海扬拉开窗帘,让阳光洒进病房,随着每一
亘古不变的定律,他的心情却显得黯淡。
他恍惚的看着躺在病
上的女人,道知不这样的结果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宋茉岑没死,但是一直沉睡着。
至少…还留有一线生机。
偶尔他会想,她的灵魂是不是和他一样,遭遇到撞击,产生了某种不可思议的现象,去做了时空之旅?
她的灵魂会被带去哪里?
他们的过去,还是未来?
如果是过去,那重新遇见他时,她会再做相同的选择吗?
他们能相恋吗?
她会重新努力的活过,为他及她的人生,创造不同的结局吗?
海扬不敢想,只是在每天结束学校的课程与研究后,回到她身边,和她说话。
医生不止一次提出拔管建议,他都坚持要等。
他道知不自己会等多久,只是在这漫长的等待中,傻傻的、执着的抓住那一线不确定的、几乎渺茫的小小希望。
他宁死也不愿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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