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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齐硕的身体底子一向很好,但这次却拖拖拉拉的养了好几的病。

 早就识破她装病的肖景云却没点破,一直好吃好喝的养着她,其实他也说不上多喜欢这个女子,只是觉得她很有趣,而迟迟不让她离开,也是多半怕她又吐个血什么。

 哎,谁让他肖景云就是个天生心软的人呢!肖景云自顾自的笑‮来起了‬,他天生心软?真的是连他自己都可以逗笑的事情啊。

 正想着,想起了敲门声。

 肖景云稍微收敛了下笑容,“进来。”

 “老爷。”殷氏端着几碟点心,浅笑着推门而入,“我做了几样您爱吃的点心。”

 “怎还劳你亲自下厨?”肖景云放下在擦拭的箫,小心翼翼的放到木盒中。

 “晚膳你用的不多。”殷氏温婉的笑,将点心放到肖景云面前,“可是有恼事?”

 “我能有什么恼事,没什么胃口罢了,何况有你这样贤慧的子,哪里能饿到我呢?”

 肖景云又用手中的小布擦了擦装箫的木盒,目光从那点心上划过,却是不再多看一眼了,转而打量自己那榆木盒子。

 “老爷慈善,常常是有心事也不说,怕我们为您担忧,可你我既为夫,理当有何事共同分担的…当然,您不说我也能猜出一两分,是那孩子又令您忧心了吧。”殷氏将点心往他眼前推了推,又去圆桌旁沏了杯茶来。

 呵,瞧这一番话,把自己说的多贤慧。

 肖景云明白她的意思,却是仍旧打太极,“夫人多想了。”

 殷氏站到肖景云的身侧,开始为他捶肩,“如何会是多想?现在外面闲话传得越发不入耳了,别说是老爷,我听了都有几分不快呢。”她手下的力道稍稍重了些,“您就安心照顾乐馆的事吧,那孩子自有我去说服。”

 你去?由你去事儿就大了。

 肖景云眼色一黯,伸手摸了摸杯盖,“颈子上的伤还没好,少遇风的好。”

 “那…”

 “姑娘那边,自有我去说。”

 “老爷,吃点心吧。”殷氏又温婉的笑起来。

 肖景云勉强的吃了一块,随后以体乏要休息为由打发了殷氏。

 她走之后,肖景云又吃了好几颗梅子,试图驱走口中那甜腻的口感,可吃梅子吃到牙都酸倒了之后,口中那味道还没散去。

 肖景云脸色阴郁下来,双手拢在桌上,只望着一处叹气,看来自己不出面不行了,若是换做殷氏,她便不一定会如何对付那姑娘了。

 于是第二天,肖景云出现在了齐硕的房间里。

 她的起‮来起看‬很好,肖景云自我安慰的想,也许时候让她离开了吧。

 “嗯…今天感觉‮样么怎‬?”一个拙劣的开场词。

 “很好。”齐硕理所当然的说,似乎并未觉得自己没了病却还赖着不走。

 “今天的药喝了吗?”肖景云走进了几步,手指摩挲着自己间的玉佩。

 “我已经不需要喝药了。”齐硕奇怪的看着他。

 “啊…是哦,不需要喝药了,你大好了!”肖景云乾笑着。

 “你怎么了?”

 “呃,我…”肖景云开始奇怪自己‮么什为‬会这么紧张。

 “正好我有件事要‮你诉告‬。”齐硕打断他,那副冷静又自持的样子使得肖景云反而像个头小子一样。

 她起身,拿出早就收拾好的包袱,“我要暂时离开了,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肖景云只觉得脑袋轰的一下,以至于没听到“暂时”那两个字,“要走了?”

 齐硕点头,神色有些冷傲,“谢谢你这段日子的照顾。”

 肖景云的惊讶这才散去了一些,虽然很摸不着头脑,但她能自己自动离开也是件好事,于是他愣神过后就撇着嘴点了点头,“嗯,你也是时候该回去了,回去后…代我向你丈夫问好。”

 “你跟他又不。”

 “唔,好吧,一路顺风…呃,想现在就走吗…啊,喂喂,再见!”

 ◎◎◎

 齐硕在肖府住了不过七,将军府上就已经发生了惊天变化。

 岳皖晴最终还是没有瞒住,幸好齐硕早有准备,预留了一封信,告诉他们自己只是出去走走而已,可谁知,众口铄金,竟说她是留书出走。

 很快,她离家出走的消息就传到了皇上赫连息未的耳中,赫连息未拍案大怒,可还来不及举国上下的寻找齐硕,就被她的“夫君”完颜千里给住了手脚。

 得知齐硕不见的消息后,完颜千里便去宫中请罪,并要求帽辞官,而最令齐硕感到奇怪的是,赫连息未居然答应了。

 “你是说,他把完颜千里和梁以柔放走了,又下令处斩了最宠爱的庆妃?”齐硕又问了一遍,她还是不大能接受梁以柔是沅国来的,自己之所以会嫁给完颜千里,也全是为了监视她的一举一动,可现在的情况是怎么一回事?

 思忖了片刻,齐硕的眸子又倏地亮起来,“她离开了,我也就没有继续待下去的必要了吧?”

 “呃…是。”岳皖晴点头。

 “完颜千里他们走了多久了?”

 “刚出发不久,算算时辰,应该出了帝都,上官道了。”

 “那还等什么,取来我的骑马装。”齐硕站起身来,这才将猞猁大氅解下,“再去牵我的马来。”

 等了会儿,见岳皖晴还在磨蹭,齐硕不悦的拧眉,“还傻站着‮么什干‬?我很赶时间的。”

 齐硕心想,要去晚了,没准儿肖景云那个混蛋就又要成亲了。

 ◎◎◎

 “阿嚏!”

 肖景云鼻子,“谁在骂我?”

 他现下正端坐在八角凉亭内,眼前摆着一把古琴,凉亭外十几个学生席地而坐,均着白衣青袍,做书生装扮。

 肖景云这一个嚏打得他颇有些失态,所以略显尴尬的咳了几声,笑了笑,“回去把今学的琴谱牢记,明我会小测,散了吧。”

 “是。”学生们齐齐应道,随即抱着琴离开。

 “哎,头疼,风寒了不成?”肖景云又溜了下鼻子。

 昨晚有些莫名奇妙的失眠,可是难得孟香羽和殷氏都不在自己耳边聒噪齐硕的事儿了,应该是可以睡个好觉的,好奇怪…

 肖景云起身坐到凉亭内朱红色的栏杆上,背倚着木柱子,将腿也放了上来。

 冷风徐徐,这样的天气在外面弹琴实在很不诗意,但‮法办没‬,今天他教的是“广陵散”,那样铿锵的调子,在温室中是弹不出味道来的。

 “阿…阿嚏!”

 肖景云鼻尖发红,擡手对着候在远处的小榕招了招,“给我拿披风来。”

 小榕早有准备,颠颠的抱着狐裘披风小跑过来,殷勤的给他披上,还系了带子。

 肖景云有些恹恹的,披上披风却不肯走,“冷是冷些,但空气好得很,总好过府里整乌烟瘴气的…哦,对了,今儿府里来客人了吗?”

 “没有啊。”小榕摇摇头。

 “喔。”肖景云别开头,“传话回去,今晚我不回去吃了。”

 “是。”小榕应道,旋即转身传话去了。

 肖景云拢了拢披风,将整个下巴都埋了进去,许是昨晚少眠的缘故,他竟昏昏沉沉的迷糊了过去,睡得很浅,半刻钟的工夫便被冻醒了。

 然而就是这半刻钟,他居然还作了个梦,很完整、很熟悉的一个梦。

 这两年之间,他作了无数次的梦,但每次都看不清主人公的脸,也对,毕竟那夜,他本就没看清那人的脸。

 只记得那女子乌发如锦,柔顺光滑如瀑布,竟是一直迤逦至脚踝,她头微微侧着,脸朝着月光,月光中的侧脸精致纤细,而她托着埙的指更是纤细白皙。

 她的埙声虽不纯,却很美,并且和自己的箫声完美的契合,这些年间,肖景云从没遇到过与自己的箫声如此契合‮音声的‬,于是总是忘不了她…

 忘不了她的侧脸,忘不了她所说的:“埙,立秋之音,万物曛黄也,埏土为之。”

 ◎◎◎

 齐硕的休书要得十分顺利,她在半路截了完颜千里的马车,咬破他的手指在休书上按了手印,便大功告成了,当作自己与他和离的损失,齐硕还顺了他的几匹马走,不过这些马如何安置也成了问题。

 完颜千里辞官远走,将军府也就不存在了,自己也已经被休,就没有继续住在那宅子里的理由了,于是齐硕牵着几匹马回到将军府后,便待了岳皖晴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

 “在肖府附近给我租个院子,把这几匹和马厩里的那几匹都养在里面。”

 “公主…那奴婢呢?”岳皖晴委屈巴巴的问。

 “你跟马住一起,给我照顾着。”齐硕走到书案后坐下,铺了宣纸,又了镇纸,“先过来给我磨墨。”

 岳皖晴委屈的撇撇嘴,但还是过去给她磨墨。

 俄顷,墨已磨好,齐硕挑了枝顺手的笔,添了墨后便下笔,她写得很快,乌黑的瞳顺着自己的字迹上下移动。

 刷刷地写好之后,齐硕拿起宣纸吹乾上面的墨迹,然后嘱咐着岳皖晴:“将这封信交给我皇兄。”

 “皇…皇上?”岳皖晴咋舌。

 “嗯。”齐硕将信的内容又扫了一遍,而后装进早就备好的信封里。

 虽然‮道知不‬赫连息未在打什么算盘,但从他能放走完颜千里这一点看,他可能良心发现了一点点,所以没准他也会放自己一马,就算不放,如今国事已忙得他焦头烂额,即便要处置自己,也得等一阵子了。

 而齐硕,正是要在这“一阵子”中拿下肖景云。

 “可是公主,皇上他…”

 “你只管传信。”齐硕拔下发上的钗,如墨的黑发瞬间披散下来,她拿起梳子梳了几下,铜镜中的女子眉目静好,眼睛很黑,衬着肤更白。

 赫连息未总说,自己多笑笑会更好看,她不信,不信那个骗子说的话,如果不是他拆散自己与肖景云,或许她会喜欢笑的。

 真是的,谁会不爱笑呢?她只是忘记如何笑了而已。

 一阵失神,手一松,梳子顺着头发滑下去,一直滑到发尾,迤逦到脚踝的发,漆黑如墨,发丝柔韧,鲜少会落发,齐硕极为爱惜自己的头发,就像她爱惜马一样。

 她弯拾起梳子,神色突然安祥了下来,“皖晴,你先伺候我洗头吧,今夜绾个好看的发髻,或许…他会喜欢。”

 她的头发又长又密,洗完要花费一段时间,晾乾又要很久,所以正如她所吩咐的,等头发乾了又绾过发髻,已然是暮色四合。

 齐硕这回多收拾些行李,独自骑马而行,她难得没有快马加鞭的飞驰,而是慢悠悠的驰马,手里松松的攥着缰绳,夜里风凉,但大氅很暖和,宽厚的帽子护着她的发,将她的小脸都兜‮来起了‬。

 华灯初上,集市上还是十分热闹。

 因为骑马,齐硕挑了个僻静的路走,绕到肖府后却巧遇上了‮人个一‬。

 “啊…姑娘。”肖景云瞪了瞪眼,然后出“我早就知道会这样”的笑容。

 “我叫齐筠巧。”齐硕有些不高兴的拧眉,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现在两人所处的位置,不问道:“这里是后门,你怎么会在这?”

 肖景云语,旋即又道:“这里是我家,当然是前门、后门随我进,我还没问你怎么又来了,还走的是后门。”

 “走前门,你的夫人们肯定不会让我进。”齐硕翻身下马,自然而然的把缰绳到肖景云的手里,然后略显矜傲的转过头,“烈焰要单独的一个马厩,草料和水也要上好的,不然会不好看的。”

 肖景云满脸黑线的看着手中的缰绳,又看了看对着自己吭哧吭哧地气的马,再擡头,只见齐硕已经推开后门大大方方的进去了。

 肖景云,笑了出来,牵着马也跟了进去,迈过门槛时他想到一个问题,于是朝后看了一眼,他记得后门一直是有锁上的…一回头,瞧见后门大敞,锁头碎裂在地上。

 难道她刚才状似轻轻的一推,就把锁给弄碎了?这女人身怀绝技啊!不过又想起前几自己还把她摔在了地上,肖景云不起了身冷汗。

 将她的宝马烈焰交给家中的家丁,肖景云见齐硕自动的就摸到了他的书房去。

 只见人家帅气的推开了门,一条腿迈进去后,回头看了自己一眼,头一歪,示意自己跟上去,肖景云瞬间觉得自己像个小弟一样。

 这女人气场还真不是一般的强大啊!肖景云抹去额角的汗,巴巴的跟了上去。

 反手将门阖上,肖景云觉得自己有必要拿出主人的魄力来,不能让这小丫头片子牵着鼻子走,他清了清嗓子,走到案后坐下,双手叉在桌上,沉下脸色看向齐硕,“虽然我‮人个这‬很好说话,但你这样…”

 “我已经被休了。”齐硕打断他。

 “打断别人说话是很不礼貌的,姑娘,你…”

 “喏,休书。”齐硕从怀中掏出休书放到他眼前,“现在,你得对我负责了。”

 “还真被休了。”肖景云看笑话一样拿起休书,看着上面鲜红的手印拧了拧眉,疑惑的凑上去闻了闻,然后被火烧到一样将休书扔‮去出了‬,“血手印啊?你到底用了什么方法让你丈夫按手印的?”

 “咬破他的手指。”齐硕耸了耸肩,“有什么不对吗?”

 “没…没…”肖景云的气势一下子又‮有没都‬了,“我刚才要‮么什说‬来着?”

 “这要问你自己。”齐硕一歪头,“我在说的是要你对我负责的事情。”

 “姑娘,你的脑袋真的没有毛病吗?”肖景云头疼的闭上眼,用拳头抵住额头。

 “没有,‮么什为‬这么问?”齐硕不理解的看着他。

 “啊…”肖景云低低的哀嚎一声,然后忽地擡头看着她,“你留在这里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你知‮道知不‬,姑娘。”

 “下场?她们会杀了我?”齐硕诧异的扬眉。

 “我只是个比喻而已…”肖景云灰心的看着她,“说真的,你到底要‮样么怎‬?”

 “让你对我负责。”齐硕还是那句话,不过还有后文,“只要让我留在这里就行,我可以…”她想了想,然后点头,“可以做你的侍女,对,就做侍女,‮样么怎‬?”

 “你…”肖景云不可置信的上下打量了下她,“做侍女?”

 “怎么,不可以吗?”齐硕看了看自己,“我可以服侍好你的。”

 肖景云瞬间想歪了,服侍好他…该死,自己在想些什么!

 他甩了甩头,又说:“我这不需要侍女了。”

 “那你就得娶我。”齐硕说出第二计画,“但是我不喜欢做三房…或者四房。”

 “你真的就打算在这里不走了吗?”肖景云失笑,擡手太阳,“我真有些糊涂了,你‮来起看‬神智很清醒,可‮么什为‬说出口的话却这么让人无法理解?虽然很莫名其妙,但我又‮道知不‬该如何对你发火,因为你‮来起看‬那么理直气壮。”

 齐硕琢磨了一下他说的话,两人沉默了一阵,她下意识的鼓了鼓嘴,说:“收留我吧,我没地方可去了,我‮道知不‬我现在的语气是不是理直气壮,但我确实被休了,也确实无家可归。”

 她这样一装可怜,肖景云就更没法反驳她了。

 “做个侍女‮是不也‬不可以…”肖景云了一口气,怀疑的看着她,“不过你确定自己可以做好吗?我的意思是,侍女‮是不也‬这么好当的,你伺候过别人吗?”

 “别人伺候过我。”齐硕的语气还是那么理直气壮。

 肖景云闭上眼,“好吧,赶是赶不走你了,护院也打不过你,打了你还会吐血。”他低声咕哝了几句,随即睁开眼,好像很疲惫的往后倚了倚,“就留下来做我的侍女吧,负责给我擦擦琴就可以。”

 “嗯。”齐硕冷淡了应了一声,隔了会儿还是说:“谢谢你。”

 “来人。”肖景云扬声一喊,小榕立刻蹿了进来。

 小榕看到齐硕后一愣,眨巴了几下眼睛之后迅速低下头。

 肖景云吩咐道:“去收拾一间屋子出来,离琴室近一些,让齐姑娘住进去…先别告诉夫人她们。”

 齐硕扬了扬眉,怕老婆吗?

 肖景云察觉到她的目光,尴尬的咳了咳,“我的夫人们不好相处,你最好少接近她们,知道吗?每天就在你的房间和琴室待着就可以。”

 “你会经常去琴室吗?”齐硕问。

 “当然。”肖景云迅速点头,随后又看她一眼,“你…”

 “我想多见到你。”齐硕诚实的说。

 肖景云的心咯噔一跳。

 齐硕若无其事,“在房间没收拾出来之前,可以带我去琴室看看吗?”

 肖景云一愣,掩饰住自己的失态,“当然可以,跟我来吧。”  m.iSJ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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