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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将吏大人?

 那生疏客气的称呼极刺耳,狠狠的戳着他的心,可也因为她说的话,因为她眼中冰冷的怒火,更因为她再一次的试图救他,让所有的一切,都清楚分明‮来起了‬。

 他看着她,将视线移回眼前那家伙,开口问。

 “是你剥了她的衣裳?”

 “是我剥了她的衣裳。”宋应天点头承认。

 “你试图将她关在这座岛上?”他再问。

 “我没关她,是请她做客。”

 “大人,你别听他胡说…他想软我、关着我…”被他制住的姑娘,试着回首看他,楚楚可怜的含泪哀求:“拜托你,救救我,我不想待在这里…是他强行将我带来的…”

 他闻声低头,直到这时,才真的看清了她的模样,心头莫名一震。

 老天,又一个美人。

 这姑娘极美,即便狼狈的被压制在地,她‮来起看‬依然美得动人心魂。

 和白精致的五官不同,她的眉目较深,高鼻大眼,那双眼黑得像北大荒中雪地里的深潭。滚烫的泪水,盈在那姑娘深幽的黑眸,滑下了她苍白的小脸,那娇弱的模样,莫名教人兴起恻隐之心。

 “大人,求求你…”

 她切切哀求着,但她对白下手时的凶狠模样犹在眼前,尚未消散。他很难真的同情她,特别是她那双眼竟像是要将他入其中——

 求求你、救救我。

 那哀求蓦然回在脑海,紧抓着他的心口,在那一瞬间,眼前的女人,看来竟像白

 救我。

 白哀求着他,哭着求。

 他几乎松开了手,但理智告诉他,白不可能这样求他,她从不哀求,她痛恨那个必需求人的自己。

 要命,是魂术!

 惊觉不对,他猛然掉开视线,他差点无法做到,但他知白就在身旁,还气着、恼着。

 他成功的把视线对上了她一点也不可亲,却万分可爱的冰冷视线。

 脚下的姑娘,知自己失败了,发出愤恨挫败的咒骂,他没理会她,只看着白问。

 “告诉我,我是否有任何理由,应该相信这位被人控诉以毒药药人,谋财害命、骗财骗的家伙?”

 “我说过了,他没有做。”

 “他承认自己剥了这姑娘的衣裳,还试图关着她。”他提醒她。

 “我相信少爷有他自己的理由。”白冷冷的说。

 “你相信他?”他不是很开心的问。

 “我相信他。”她眼也不眨,夹讽刺的道:“至少他从未骗过我。”

 看着那在白雾中杵立的女人,他不恼,反笑了出来。

 他的笑,明显让白更火了。

 毫无预警的,他松开了那姑娘的手,挪开了抵在她背后的膝头站起身。

 那虚弱的姑娘试图翻身爬起想躲在他身后,但宋应天动作更快,他从衣袖中滑出了一长针,刷地就入了她后颈大,她惊呼一声,身子一软,瞬间瘫倒回地上,昏了过去。

 “你称这叫做怜香惜玉?”苏小魅挑眉,问那姓宋的家伙。

 “当她试图伤害自己时,这就叫怜香惜玉。”宋应天伸出双手,将那luo女拦抱起。“她待在这座岛上,会比在外面更安全,她只是还无法信任我。”

 说着,宋应天就抱着那姑娘进了屋。

 苏小魅有些傻眼,大步跟上前去:“什么意思?”

 “因为某些原故,她招惹到了不干净的东西,这岛上布有阵法,那些东西不能靠近,所以我才不让她出去。”

 “不干净的东西?”他挑眉。

 宋应天抱着她穿过一间宽敞的厅房,绕过一小小的天井回廊,走入一间拉门敞开的房,将她抱到铺好的被褥上,拉了被替她盖上,才转身瞧着他。“魑魅魍魉、妖魔鬼怪,那类的东西。”

 他一路跟了进去,瞪着那家伙,嗤笑出声:“你当真以为我会信这种胡说八道?”

 “不,但你会相信自己的眼睛。”宋应天掀开她身上被的一角,道:“你瞧她的右手。”

 苏小魅狐疑上前。

 “我遇见她时,她这只手已经断了,整个被咬掉,现在虽然长了回来,但小指还没长好。”

 他说的没错,那姑娘右手小指确实比例不对,它比较小且短,就像个孩童的小指头。

 他抬起眼,瞧着宋应天,道:“人们偶尔会有没长好的四肢,我还见过有六只手指的男人。”

 “但你没见过会在短短几天内长好的,对吧?”宋应天将被盖回去,道:“至少我看诊至今,从未见过。”

 “你是说她的小指会在几天内长好?”他挑眉问。

 “二十几天前,她的右手只有手臂而已。”宋应天走向一旁水缸,舀了些水到茶壶里,说:“现在你也见着了,就剩小指没长好而已,我若喂她吃多一点,她就长得快一些,但她别扭的,生病的人都是这样爱闹脾气的。”

 “这不是生病。”他虽然不是大夫,可他也懂得这不是种病,“‮是不也‬中。”

 “是啊,不是。”宋应天笑笑的提着茶壶回来,搁到地上的小火炉上烧着,边神色自若的道:“你可以在这儿等个几天,瞧瞧她神秘的手指头,或者你也可以现在就想带她出岛,尽管动手,船就在码头,三婶还在那等着,但你若要带着她,请自己撑船,‮你要只‬带着她,一出了岛,出了这场大雾,就会遇到那些东西。”

 苏小魅看着那个家伙,再看向那位姑娘,眼微瞇。

 “你是认真的?”

 “当然。”宋应天手一抬,朝他颔首微笑。“请便。”

 他两手空空的走了出来。

 俗话说的好,穷寇莫追,逢林莫入,做人不要太铁齿,若看到前面有陷阱,那就别自己傻傻的跳下去。

 最重要的是,虽然他对那神鬼之说摆出不以为然的模样,可夜路走多了,总也会撞到鬼,他确实知道也见过那些魑魅魍魉。

 而江湖传言,应天堂背后的凤凰楼主,就是其中之一。

 据他所知,传言自有其真实之——

 瞧见那不知何时也跟了过来,杵在天井边,立于屋廊上的女人时,他思绪蓦然一顿。

 糟糕,他忘了她还在生气,更糟的是,她‮来起看‬竟然没那么气了,‮是不那‬说她已经原谅了他,根据过往的经验,女人从来不会轻易原谅男人犯的错,特别是他还骗了她。

 “你应该知道,我骗你是不得已的。”总而言之,先下手为强。

 “将吏大人要办案,总得要见机行事。”她垂下眼,客客气气的说:“民女自当配合。”

 啧啧,好刺耳、真刺耳。

 他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好吧,既然她想公事公办,他就公事公办。

 深口气,他将双手抱,高高在上的看着她道:“过去三年内,岳州城里突然暴毙或因急病而死的死者,共计有二十八名,除去太老、太小,本身就有疾病的二十一名,还有七名死者,而她们全都是女的,除了这点之外,被害者们唯一有的共通点,就是她们都到应天堂看过诊,且全都给宋应天把过脉。我奉命捉拿在岳州谋财害命的疑犯,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他,他涉有重嫌,我必须找到他。”

 “大人要问案,应当直接询问并告知民女。”她话语轻柔,却带着指责:“民女自当会通知少爷尽速归来。”

 “我不确定他是不是有涉案,若问了你,你或者其他人必然会通知他,无论他是不是犯人,我都得先找到他,和他谈过,才能确认他是否真的牵涉在其中。”

 “他没有。”她蓦然抬起了美目,斩钉截铁的说:“他没有杀人,杀人太麻烦了,少爷懒得做。人是我杀的,和少爷无关。”

 “‮道知我‬,你刚刚说过了,你说他不是杀人犯。”

 她眼里再次闪现恼怒的火光,语带讽刺的问:“我说了大人就会信吗?”

 他瞅着她,怀疑她是否知道自己忘记自称民女了,自嘲的笑了笑,他开口回道:“是啊,我信。”

 没料到他会这么说,白一怔:“什么?”

 “因为你信他,而我相信你。”他苦笑道:“至少,我试着想要相信。”

 她粉微张,哑然无一言、不可置信的瞪着他,好半晌,方能吐出一句,“你平常都是这样办案的吗?”

 “不,平常我并不是这样。”叹了口气,他看着她说:“据说平常我机敏过人,只相信证据,不相信人,因为只要是人就会说谎,但证据不会。眼下所有的证据都告诉我,宋应天是关键。”

 他摸摸脸上被那姑娘抓破的伤,自嘲的笑了笑:“那个连续以毒药药人的凶手,利用宋应天当掩护,你说他没有涉案是在说谎,他就算不是凶手,也一定会知道那个可能的嫌犯是谁,所以我才要找到他。”

 说着,他顿了一顿,瞧着她道:“当然,应天堂的事都是你在管的,我早该想到若有人涉案,你一定不了关系,只是我一直不想相信。”

 这一句,让她瞳孔微缩。

 她了口气,再问:“现在,你信了吗?”

 瞧着那夜夜窝在他怀中的女人,他再叹口气,道:“我信了。”

 她极力忍着,但微翘的眼角小小的了一下,他注意到她握紧了藏在袖中的小手,紧紧攥成了拳头。

 轻言浅语的,她直视着他,再问:“你要逮我归案吗?”

 “不。”

 “‮么什为‬?”

 他了口气,看着她道:“因为,‮道知我‬你不是那种心狠手辣的人,否则你不会试图替我挡刀。”

 他可以看见她眼中细微的情绪,可以察觉到她脸上几不可察觉的表情。

 唉,所以他就说,他问案时得看着人的脸啊。

 “或许你真的动了手,但我不认为你真的杀了人。”

 一瞬间,她屏住了气息,黑眸闪过无数复杂的情绪,可当他试图辨认,她已飞快垂下了眼,客气又无情的下了逐客令。

 “既然大人认为民女没有嫌疑,鬼岛是私人岛屿,不外人私自造访,还请大人您自行离开,白有事要忙,就不多送了。”

 说着,她绕过他进了门,当着他的面,将两扇拉门刷的拉上,关得密不透风。

 懊死!

 瞪着那扇紧闭的门扉,他暗咒一声。

 所以,他现在成了外人?

 一个时辰前她还躺在他怀里,现在他就是外人了?

 即便心里早有若惹火了她,就会遇到这事的准备,他还是觉得像被她狠狠戳了一刀。

 话说回来,外人比大人好?

 不,他决定当大人还是比外人好,至少大人可以光明正大的当无赖,

 所以他拾起手,轻敲了两下贴着丝绸的窗门,扬声通知她。

 “民女姑娘,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国法在家规之上,这鬼岛庭怎么算都还是在大唐之内,大人我既奉刑部之命查案,就有权利留在任何我想待的地方——”

 他是个官。

 白知道他上过战场,可她以为他就只是当过兵而已。

 她怎样也‮到想没‬,他竟然是个官,还是个直属刑部尚书的将吏。

 他没有那种派头,没有那种狗眼看人低、仗势欺人的德行,‮道知她‬当官的也是有好的,可他‮来起看‬不像个官。

 那男人在外面嚷嚷。

 话未完,她就发现自己错了。

 他果然是个官,还是个狗官!

 听着那男人的宣告,她恼得想回身开门,用力的将手中的包袱摔到他脸上,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她没那本钱,也没那资格发脾气,她的麻烦已经够多了,不需要再增加更多,她还有事情要处理,没空同他瞎搅和。

 白口气,朝已经盘腿坐在矮桌旁的宋应天走去,将手中的包袱与竹篮搁到了矮桌上,它们方才掉落在地,有些脏了,幸好三婶备的食物没有汤水,才没让东西全部泡汤。

 她把竹篮里的馒头包子一一拿出来,再用他烧滚的热水,替他泡了壶茶。

 “他就是那个让你气变好的人?”瞧着她,宋应天好奇开口。

 白泡茶的手一僵,然后才继续将茶水注入杯里,道:“抱歉,我不知他跟了来。”

 “不怪你。”他笑了笑,咬了一口包子,瞅着她说:“是我不该在这时辰要你出来,只是我不想太早让人知道我回来了。”

 “我不知他是官,若‮道知我‬,定不会让他待在堂里。”她将茶水送到他手边。

 宋应天接过茶水,不在意的说:“他是官,若真想待着,谁能拦着他?你别放心上,这事迟早会发生。”

 她抿了抿,歉然道:“白给您添麻烦了。”

 “你不麻烦。”他笑着指指躺在一旁的那位姑娘:“她才是个麻烦。”

 瞧见被褥上躺着那姑娘,白把刚刚在房里收拾的包袱解开,道:“我收了些我的衣裳和鞋袜,都在这儿了,她或许能穿。”

 说着,她拿起一件裙裳跪坐到褥边,想替那昏的姑娘穿上,看见她身前全是沙尘,才想起她方才被外面那位大人给在了地上。  M.Isj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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