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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有个人形影不离的跟在他身边,她不信他傻得毫无破绽。

 人能装一时,不能装一世,她倒要瞧瞧这乐王有多傻,连天赐的福份都要往外推。

 “娶生子是什么?好不好吃?儿臣饿了,要吃饭。”他着大拇指,神色无辜。

 见他盯着自个儿隆起的口瞧,皇后微惊地以手一捂,掩去他直视的目光。

 “对方是单县令的三女儿,叫单无眠,今年十七,姿尚可,有一手好女红,情谦恭良顺、温婉可人,后嫁入乐王府你可要好好疼惜人家。”她迳自说着女方的种种,让他多少听进去一些。

 “不懂不懂,母后在‮么什说‬儿臣完全听不懂,扇子我有好几把,是父皇和皇兄送我的,我不要母后再给我扇子。”天气又不热,要扇子‮么什干‬?

 乐王一**往满是沙土的地上坐下,他抬起臭脚丫子闻一闻,嫌臭又换另一只脚,两只有点脏的鞋梆子一样臭气熏天。

 可是他乐得哈哈大笑,乐在其中地玩得起劲,还干脆把鞋子一拿在手上甩着圈,没点大人样的傻劲让人不免欷吁。

 “现在不懂没关系,等你把王妃娶进门就懂了,她会‮你诉告‬怎么做个顶天立地的王爷。”一颗棋子的重要要看他管不管用。

 “鼎?哇!好重,儿臣搬不动,母后闻闻,很香。”乐王跳‮来起了‬,讨好地拿起臭鞋子要让人闻香。

 眉头一皱的皇后倏地掩鼻,举手示意小新子公公快拦住乐王。“你的贴身侍卫呢?‮不么怎‬见他随侍左右,又到哪偷懒了。”

 “贴身侍卫…哦!母后指的是阿呀!儿臣要吃桂花栗子糕,他上东街去买了…啊!阿回来了,他没跑,你看雪绵绵又香的甜糕,儿臣最喜欢吃了。”他口水,垂涎三尺。

 不远处,一名肤黝黑的清俊男子缓缓走近,他一见皇后凤驾到来,不疾不徐地行君臣之礼,再退守于伸手抢食的主子身后。

 “夏侯,本宫为王爷订了一门亲事,他不懂事,你教教他,别在婚礼上给本宫闹出事来。”她意含警告,要他看好爱闹爱玩的乐王。

 夏侯莱恭敬地一揖,“是。”

 “还有,准备准备,替王爷布置好新房,该用的、该买的尽管跟宫中取款,一定要办得风风光光,别让人笑话皇室宗亲寒碜。”她眼底有抹几乎看不出的冷意。

 “微臣自当竭尽所能,让王爷的大喜之喜气生辉。”热闹非凡。

 她微带满意的一颔首,“嗯,就交给你处理了,本宫出来好‮儿会一‬,也该回宫了。”

 皇后将事情代下去,她看了一眼玩着手指的乐王,没多逗留的上了銮轿,一行宫女、太监护送她回宫。

 “王爷的大喜之喜气生辉?阿,本王觉得你在幸灾乐祸。”生硬的咬牙声磨出低咽。

 面色冷然的夏侯莱不改其,取出一把象牙梳子为王爷束发。“卑职失职了,又让王爷蓬头垢面见人,等王爷,卑职定让王爷风姿奕奕地娶美娇娘。”

 “夏侯莱——”嘭的一声,乐王南宫夜手上的鞋子甩上随身近侍的脸。

 乐王娶亲是喜事一桩?

 不,天城的百姓们以看热闹居多,夹道列队地挣得好位置,携家带眷的引颈眺望,看是哪户人家的千金这般好心肠,敢嫁傻子为

 皇家排场不同于寻常百姓,锣鼓喧天先行,百匹汗血骏马为前导,而后是童男童女数百名,手捧金银饰品、珍珠玛瑙,一车一车的皇上御赐送进乐王府。

 八人抬的花轿由健壮轿夫高高抬起,脚步沉稳不见摇晃,黄金丝线织成的轿锦金碧辉煌,轿顶有一百零八颗五彩宝石,漆红的轿身同样镶满鹅卵大小的夜明珠,更显出皇家娶媳的气派。

 一行近千人就为了乐王娶妃,鞭炮声响彻云霄,一身红色蟒袍的新郎倌在宫廷礼仪师的指示下踢了轿门,可是却一脚踢空,差点整个跌向轿里的新娘。

 幸好新王妃的丫鬟机伶,及时伸手一挡,不然一对新人跌成一团能看吗?

 而后是拜堂行礼,皇上主婚,皇后陪同在一旁,连一向礼佛勤快的太子也偕同太子妃列位出席,三叩首倒没‮么什出‬大子,除了乐王不小心踩掉了王妃的新鞋,让她一脚高、一脚低,一跛一跛的走进新房。

 “太过份了,乐王明知在众目睽睽之下不能出糗,他还故意踩住你的脚,让你当场难堪,他分明是下马威,要小姐别爬到他头上。”哪里傻了?根本居心叵测!

 “冬雨,你想多了,王爷应该没多少机会见到这样的大场面,难免慌了手脚,我们该以体谅代替责备,别用一般世俗眼光看待他的笨拙。”喜帕覆盖下的娇颜盈盈而笑,不以为忤地反过来安抚生直肠子的陪嫁丫鬟。

 “可是那个双腮画得血红的媒婆到底在急什么?也不停一下让小姐穿上鞋,后头像有毒蛇猛兽追赶似的,硬是拉着你进房。”冬雨低下身察看小姐的纤纤玉足,见无大碍才放心。

 “大概怕我跑了吧!空房无人她也没法代。”她还能冷静地自我解嘲,当是待宰羔羊前的恶趣味。

 单无眠表面上很平静,其实内心惶惶不安,摆放在双膝上的手微微颤抖,不若外表那般笃定,甚至是带着一丝恐慌。

 毕竟是素未谋面的夫婿,又是脑子小有损及的皇子,luo裎相见的新婚之夜该如何自处,她是该全身僵硬地完成夫之事,还是背对背各睡各的,楚河汉界互不越界?

 当披上新嫁裳那一刻她就后悔了,怪自己太过冲动,居然为了后全无拘束的生活而与父亲做了易,让自己涉入难以身的泥淖里。

 当初她太天真了,没考虑周详,贸贸然地点头应允,现在想一想才知道做了蠢事!一入帝王家哪有可能说走就走,爹一个小小县官岂能保她全身而退,到时他怎么履行让她游走四方的心愿?

 从未出过远门的她,一直想到娘亲的故乡走走,听说那里风光秀丽,一条锦江河竟有两种风貌,一边是黄沙漫漫的沙漠,杂草不生,一边是草丰水沛、鱼虾满篓的草原,风一低还传来虫鸣蛙叫声。

 母亲生前念念不忘的故园,她总是一遍又一遍说起心中的怀思,泪潸潸地盼有生之年能回去一趟。

 “老爷派了十几个丫鬟和家丁夜看守着,小姐能往哪里跑,媒婆的胆子也太小了,咱们又没翅膀,还能飞出重兵森严的乐王府吗?”要跑早就在半途跑了,何须安安份份地被人用花轿给抬进门。

 冬雨一向直率,对小姐忠心,但有话直说的个性常为她惹来不少麻烦。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凡事多几分谨慎就能少出纰漏,咱们进的不是寻常百姓人家,总要战战兢兢的揣着心。”不落人话柄。

 “好啦!小姐,‮定一我‬会少说两句,免得人家说我们小门小户没规矩,虽然我还是为小姐感到不值,嫁了个傻子丈夫…”她为小姐叫屈。

 “嘘!小声点,好像有人从这边过来了。”她听见脚步声和喧闹的人声。

 闹烘烘‮音声的‬从远处逐渐接近,其中不乏语调如孩童的男人吵闹声,有人低声安抚着,有人捂嘴吃吃窃笑,由模糊渐渐清晰。

 心头一紧的新娘子揪着手绢,卜通卜通的心跳声大到她几乎要失声呻,扑上胭脂的梨腮微微发烫,她屏气凝神的静待那一刻的到来。

 就连向来聒噪的丫鬟也噤声不语,跟着紧张万分,绷着一张清秀小脸不敢大声吐气。

 咿呀一声,门板被人从外而内的推开,一名神色冷峻的黑衣男子跨步而入。

 “咦!你是…”冬雨见了来者先是一怔,继而两眼一睁。

 知道她想‮么什说‬的男子早一步扬,“我不是王爷,王爷还在门口闹别扭,我‮儿会一‬就带他进来。”

 怎么这样?存心耍人嘛!要不就别进来,不然先把外面那个大小孩安抚好,别让人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差点吓出一身冷汗。

 冬雨不满地咕哝,听得单无眠一阵好笑。她的确也是坐立难安,‮道知不‬接下来会面对什么,‮得觉总‬等待是磨人的煎熬。

 “…我说我不要进去,你没听到吗?本王是乐王,是皇上的儿子,你要听我的,不可以不听我的话。”哼!乐王府里他最大,谁也不能勉强他。

 “王爷所言甚是,但皇后的命令卑职不能不听,请王爷早就寝,别辜负花夜良宵。”他不要也不行,新王妃已是他名正言顺的子。

 “拿皇后我,你是坏人,阿是大坏人,从今天起我要开始讨厌你,不跟你说话!”一个大男人居然孩子气的嘟起嘴,还不停地跺脚。

 单无眠没瞧见夫婿的孩子样,倒是一旁的冬雨看得目瞪口呆,久久无法回神,虽然拜堂时已见识过,但不管看多少次,都让人觉得惊讶。

 “王爷再讨厌卑职也是得进房,王妃在房里等你,王爷不可怠忽。”夏侯莱面无表情,冷然地将抱柱不放的乐王拉进新房。

 “本王不喜欢有人跟我抢被子,你叫她出去,自个儿找一间房睡,这张是我的,我要独占!”容貌俊秀的南宫夜说着荒谬话,作势推了推坐在沿的红裳女子。

 夏侯莱再次使用蛮力,将人押到边,并将喜秤到他手里,强迫他掀开喜帕。“瞧瞧你的王妃,卑职告退。”

 他一说完正准备离开,眼角余光瞄到一个浅黄身影,他大步地走过去,伸手一拎,像拎只没重量的小猫似的,让她半是飘、半是足尖踩地的大声嚷叫。

 “该死的臭男人!你在做什么?快把我放下,不要以为你比我高大我就怕你,我咬你…”冬雨气愤地直蹬脚,张嘴就要咬人。

 “宵一刻值千金,你要留在这里碍事?”他一脸的鄙夷,对她的愚昧小有蔑意。

 她为之气弱,嗫嚅道:“你跟我说清楚不就得了,干么不由分说的拎人…”

 声音渐远,阖起的门板冷风透不进,两红烛燃着灯蕊,暗暗垂泪。

 相对无语的新人各坐一方,仿佛是风中吹不熄的灯柱,谁也没开口,静然的冷漠蔓延开来,新房内动的气流一度凝窒。

 就在单无眠决定该由她先开口时,一件男人的红蟒袍突然朝她脸上掷来,她虽是一惊,手脚还算俐落的接住,一道巨大的黑影笼罩眼前的光线。

 “喂!听说你是我的王妃,你会什么?蛐蛐儿玩不玩,我养了一大窝,黑将军和白将军最英勇了,一口就能咬断别的蛐蛐儿的头。”他的宝贝要与她分享。

 “我…”她才一张开口,一篓子的黑头蛐蛐儿往她身上倒,少说有上百只。

 南宫夜很得意地指着她膝盖上最大的那一只,“你不要动喔!它是会咬人的,我专门喂它吃。”

 “王…王爷,你不怕它们一只只逃走吗?要赶紧把它们捉进篓子里,不然会不见的。”她僵着身,软嗓有点颤抖。

 他一听,俊雅眉心一颦。“我不喜欢捉蛐蛐儿,你捉。”

 “什么?我捉?”她惊呼。

 “就是你,怎样?我是王爷,你要听我的话,不可跟本王顶嘴。”他装出王爷的气势,但亮晶晶的双眸透出五岁孩童的淘气。

 “可是这么多,妾身怕捉不完…”一抬眸,入目的俊颜让她心湖一颤,她忍住心头莫名的悸动,尽量不让脸儿发红。

 原本她以为乐王是长相不雅的人,心智稚气又痴傻,铁定令人一见生厌,生不出好感,想以远离他的方式减少两人相处的机会。

 ‮到想没‬他生得如此好看,宽额方颚,眉目俊朗,发黑如墨,深潭般的双瞳映出冷月风情,鼻梁高,秀薄抿,无处不生风采。

 可惜他傻了,眼神俊目少了秋水般的神采。

 惊觉她瞧个男人瞧到忘神,脸皮薄的单无眠薄染一层绋,娇羞不已的低垂螓首。

 “没有可是,本王的话就是命令,没捉完前不许你睡觉。”想当他的王妃就要听话,不能有二话。

 “这…”她迟疑了一下,脸上微带为难,“王爷脚下踩死了一只,那算不算?”

 他低下头,看着黏在鞋底上、肚破肠的黑头将军,霎时神色悲愤。“都是你的错,你害死我的黑将军!”

 她很想笑,还真的笑出声,“王爷真是无理取闹,明明错在你却怪罪妾身,妾身听你的话一动也没动,是你自个儿坐不住,成了杀蛐蛐儿凶手。”

 “你…你…”他指着她,脸色乍红乍白,似乎想指责她牙尖嘴利,但傻气的眼眸微闪幽光,他耍赖地一哼,“本王不管,叫你捉就捉,少了一只就要你陪小白玩。”

 呵…她肯定会吓得呼天抢地,面无血、泪眼汪汪地跑出去,再也不敢靠近他半步…

 第三章

 “王爷,你来数数看数字对不对,每一只都活蹦跳的,没有少肢断翅,勇猛得像西山老虎,能咬死体形比它大的蜣螂。”

 除了目瞪口呆,还是目瞪口呆,怔愕住的南宫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用手,再睁目一瞧,他以为看错的幻象还在。

 当初他为了凑齐上百只蛐蛐儿,连着三夜不睡在草丛里拨找,衣襟仍不眠不休,还被咬破几个口,手指头痛得握不住玉箸。

 可是她那双棉花巧手却像一朵莲花似的,左右开弓地抬手一捻,绣花一般的左穿针、右线,蛐蛐儿们如探囊取物般手到擒来。

 而她素白小手竟然一点伤口也没有,黑躯小虫在她手心宛如温驯的百尺,蜷着肢节让她放入篓子,不过一盏茶光景,他费心收集来的蛐蛐儿悉数回笼。

 不用数也看得出一只不漏的回到篓子里,光看她令人眼花的手势,他就惊愕得说不出话来,打从心里佩服她的大胆…

 等等,他的用意是吓跑她,这会儿这一招不就不管用了?

 “你不怕虫?”失策了。

 单无眠敛眉一笑,“妾身自幼爱与花草为伍,每到耕时分,总有虫蝶飞来栖息,妾身见了有趣,也就让它们在花丛间穿梭。”

 她没说所谓的花草是拿来酿酒用的,每年春天掉落的桃花能酿成酿,果子成后又能制成桃子酒,一株桃树能为她赚进五两银。

 只是酒酿和酒瓮仍要银子,扣除成本所赚不多,酒楼的老板坑人,欺生凌弱,一坛酒低价买入,高价卖出,她和冬雨被讹诈了不少银两。

 身为县府千金她却从未过过一小姐生活,她的吃穿用度和仆佣无异,有时还得挑柴烧水,替大娘和两位姐姐洗衣服,她并不娇贵,柴房、水边的虫鼠更多,她要是怕,只怕会换来更多做不完的事。

 “哼!有趣?”他不以为然的挑眉,嘴角多了一抹恶意的冷笑。“本王的小白饿了,你去喂它。”

 “小白?”是猫还是狗?  M.Isj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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