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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英美独自一人‮候时的‬,她望着镜中的自己。

 是真的‮到想没‬这么快就要收网,她今晚势必会忙碌到清晨。她环顾这个房间一周,心底的那种空虚感又再度不请自来。这几年来她每将完成一件案子时,那种把自己掏空的感觉便渐强烈;每接一个案子,便觉得自己像在梦游。她心底其实很害怕,害怕会不会有一天她被困在梦境里再也醒不过来?原本的刺与快渐渐消失不见,随着谎言的堆砌,她渐渐忘了真实的她到底是怎样的?

 或许她是累了。好吧,等干完这一票,她要好好放个长假,好好休息休息。

 仔细在脑袋里推敲及演练明天的一切细节,她累到在沙发上睡着了。

 醒过来时,福伯已经在门外敲她的房门催她用餐。

 她以最快的速度整理好自己,准时出现在餐桌上。然后和几天前的日子一样,等孙家的人上班后,司机接着送她去补习。

 等她到补习班换好衣服,赶到动力集团已经迟到了五分钟。她小跑步赶到办公室,差点撞到拿着报纸正要进办公室的孙世祁。

 “总经理,‮起不对‬,我迟到了。”雅芳解释。

 “喔,不碍事,我也才刚到。”说完,他推开门让抱着一堆卷宗的她先进去。

 “怎么一大早就有这么多公文?”他问。

 “喔,刚刷卡时,遇到几位同仁,他们拿着这些公文要送上来给我,正巧遇到我,就让我带上来了。”

 他坐下来翻阅第一份公文,转头见她咚咚咚地在键盘上打字,姣好的面容上有股专注和认真,那份美丽真教人心旷神怡。

 “这份工作你适应得还可以吧?”他默默欣赏了她五分钟后问道。

 雅芳望了他一眼。“可以。”手上的工作倒也没停。

 “那就好。看看我今天有哪些行程吧。”

 “九点钟,设计部有个简报,总裁要你一起过去听。十点我们要去桃园看新厂,下午二点企划部在板桥有个新车展览活动,总经理答应要过去剪彩,三点半…”她看着行事历继续念。

 “喔,等等,下午三点半以后的行程取消,今天我们人都在外面,变数太多,行程不要排得太满,留点弹,免得接应我们的人空等。”

 “好,我马上通知相关单位取消今天下午三点半以后的行程。”雅芳迅速记下世祁的代。

 一直以来,她看孙世祁总是一副吊郎当的模样,没料到他也会有体贴别人的细腻一面,她确实有点儿意外。

 “走,我们到设计部听简报吧。”他振作起精神。

 “是!”她拿了记事簿跟在他身后,尽全力扮演好秘书的角色。

 简报之后,他们依照行程一个地点一个地点办好所有预定要办的事,剪彩完又听简报,两人在新车发表中心这一坐竟坐到了下午五点多,她灌了一肚子饮料,肚子撑得历害。

 幸好她今天有跟福伯说上完课要自己回娘家,不必派人来接,总算可以很从容地执行她的计划。

 两人上了公务车离开新车发表中心,在车上,孙世祁问她:“好啦,邱小姐,你不是要请我吃晚餐?要上哪儿去呢?我让司机载我们过去,司机也该下班了。”

 雅芳甜甜地对他一笑。“到我家去吧,我亲自下厨作几样菜,我们边聊边吃?”

 孙世祁的表情像是没料到会有这等好事,眉毛一扬。“那当然再好不过了。”

 呵!太好了,她又度过一关。

 她小心地不出心里的秘密,只是静静笑着。他随她来到“邱雅芳”的住处,一栋五层楼高的旧式公寓,气吁吁地随她爬了四楼的楼梯来到她的小鲍寓。

 门一开,满室的南洋风布置,简约中不失实用的舒适,果不其然邱雅芳真是一个聪慧的女子。

 雅芳指着客厅的藤椅。“总经理你先请坐,看是要看影片还是看看杂志,我去厨房准备,大约一个钟头后,我们就可以用餐了。”

 “唔,这样吧,我出去买酒?你家里有冰块吗?”

 “没有耶。”她猜啦,因为这是麦克租来的样品屋,她不过才来第二次,哪知有没有冰块。

 “OK,我一并买回来好了。”

 雅芳点头。

 目送他出门后她火速奔进厨房,看看麦克帮她准备了什么样的食材。

 烤箱里微微有香飘出来,她仔细察看,喔,原来是烤羊小排。她不觉微笑着,她几乎不用拿起炉子上还在加热的锅盖也知道,麦克会帮她准备什么菜,铁定是龙虾浓汤、法式小面包、烤焦糖布丁和蔬果沙拉,因为这是他唯一会作的西餐。她从柜子里拿出麦克买好、并好的切花和烛台,铺上餐巾,点上蜡烛,放好轻柔的音乐,然后走进厨房,把沙拉盛盘,摆好两人的餐具,再打一通电话给‮听监‬着这个屋子的麦克,告诉他一切就绪。

 她刚下围裙,门铃便响‮来起了‬,孙世祈进屋,夸张地“哇”了一声。

 雅芳笑着接过他手中的酒,温柔地说:“走,我们吃饭吧。”

 她端上羊小排、小面包、浓汤和烤布丁。

 “看不出来你手艺这么好。”孙世祈赞道。

 “有好厨艺,也要有懂得欣赏的饕客,才算是完美的搭配啊。”说完,她替两人斟上白兰地。“总经理,我敬你。”

 几杯白兰地下肚之后,雅芳的脸变得嫣红,煞是美丽人。

 他‮住不忍‬定眼望住她。

 “天啊,你真美。”他低声说道。

 闻言,雅芳不觉起了一身皮疙瘩。可怖的不是因为他说了这些话让她听了不舒服,而是他那低沉、出自灵魂深处真诚‮音声的‬,像黑魔法那般带着一股魔力,让她打心里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战栗。

 她认为那是酒起的作用。

 她不敢、也不想去认为,那是因为他的真诚对照着自己的假意,良心的抗议。

 身为一个诈骗集团的首领,她的良心?嗯哼,早被狗啃了。

 吧这一行之后,她已有好几年不曾感到良心不安了。没有五年也有三年,想当一个称职的恶人,铁石心肠只是基本配备。

 只是,这孙世祈,这吊儿郎当的孙世祈不知怎地竟是这般浅薄,一眼就让人看穿他骨子里有着火热的真诚,而且必要‮候时的‬,他一点都不在乎将它表现出来。

 其实,这些都是其次。她心里有些在乎的是,不管怎样,孙世祈都是个好人。他的生活态度或许散漫些,但他似乎没有一点坏心眼,最教她心烦的是他总不自觉地给她源源不断的温暖。

 所以欺骗他,她多少有些犹豫,因为她从来不诈骗好人。

 这是原则,虽然她是坏人,可她还是个有原则的人。

 不过,事情既已至此,她似乎也‮法办没‬回头了。

 “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孙世祈笑着问她。

 她眼波转,睨了他一眼。“想你呀。”

 她的话让他哈哈大笑,俊逸的脸上多了几分春风。

 “这首曲子很适合跳舞,我们跳一曲?”他起身,对她伸出手邀请道。

 她把手放在他手上,他宽厚温暖的手轻轻托住她的手,她感到自在而且全然地放松,随着旋律轻轻舞着,听着他愉悦地轻轻哼着曲,闻着他身上的淡淡古龙水味道,她享受着被他呵护着跳着舞的快乐,有那么刹那,她几乎忘了自己的任务。这是一个危险的前兆,幸而在音乐停止之际,她及时醒来。

 她赖在他怀里没离开,反而玩着他前的纽扣,还不忘拨弄自己的长发,以人‮音声的‬和蒙的眼神望着他,这是她最在行的,每次不管对哪一类型的男人都奏效。

 他低头望着她,温柔地问道:“怎么啦?”

 “今晚留下来陪我。”她以低沉沙哑的慵懒声音命令他。

 他的回答是一个最热烈不过的吻。她张开嘴热烈合着他炽热的舌,两只手边打开他前的纽扣。孙世祈也没闲着,他的吻雨般绵地落在她的颈、锁骨和粉,轻易地开启了她从来不曾被唤醒、深藏在体内的深沉望;所以当他滚烫的手解开她最后一缕衣衫时,她忘了那只是在做戏,她忘情地攀着他的颈,因为饥渴,所以热切地向他索求更多,所以当大门被突然打开时,她恍惚得无法回过神来。

 孙世祈同样吃惊。

 但他匆忙间拿起自己的衬衫盖住雅芳的身体,此时,镁光灯此起彼落地拍下他们两人在沙发上的照片,不同的是雅芳拿起抱枕挡住自己的脸。

 她听到孙世祈大喝:“你们是谁?想‮么什干‬?!”

 “我们是谁?你问邱雅芳啊,我上个礼拜就说过了,她弟弟欠我们的钱,她要敢不还,‮定一我‬会每个礼拜来请安,‮道知她‬的啊。”一名穿花衬衫白布鞋,满嘴槟榔的家伙油腔滑调地说。

 孙世祈下意识地挡在雅芳前面,只见她将头埋在抱枕里大声说道:“要还你的钱我早准备好了,说好下礼拜给你的,你凭什么这样直接闯进来?!”

 “哎呦!我们美丽的邱大姐生气了喔。要说这个原因嘛,也很简单啊。第一,我想你,想来看看你,找你说说话,一解我的相思苦。第二,兄弟们要吃饭,我总得安抚安抚,要是我能再次从你的樱桃小口中听到你承诺说下个礼拜会付我们钱,大伙儿就能安心嘛。第三,有人告诉我,你那无情无义的弟弟搬走了,我很担心你也一起搬走,所以赶来顾产,谁知道一不小心破坏了大姐的好兴致,你都‮道知不‬我有多自责,那个…”

 “够了,你们无非是要钱,邱小姐已经说了,钱我们会给,现在都给我滚吧。”孙世祈说完,脸一横,冷冷扫视着在场的每‮人个一‬。

 他的态度有种豁然的大器,凛然得让人不知不觉便照他的意思去做,那六、七个小混混也不例外,一溜烟全离开现场,只剩下带头破门而入的中年男子,觉得自己应该表现出大哥的风范,于是凶巴巴地伸出食指对雅芳说:“邱大姐,我再提醒你一次,别忘了我们约定的期限,不然我手上有你和这位先生的照片,两位如此郎才女貌,我想总该有人会有兴趣买我的版权吧。”

 孙世祈冷笑着。“真要把话讲绝了,弄得我不开心,那你可不一定可以拿到钱。”

 中年男子看了一眼雅芳夹杂着不悦与不耐的严厉眼色,立即知道是退场‮候时的‬。

 不速之客匆匆离去,只留下满室的尴尬。

 孙世祈转头,只见雅芳正忙着套上自己的上衣,敞开的衬衫正扣到口,他无法避免地看见她左边白皙的酥上一记血红的印子,像皑皑雪地里一朵红滴的你玫瑰,他凝视久久,几乎无法移开视线。

 在他的注视下,她原该冷静如斯的,可她却很不该地感到一股羞惭。因为这是一场骗局,一场如假包换的骗局。

 她所有的热情都在瞬间熄灭,她从包包里翻出来一包烟,不想去分析心底那复杂的感受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思,她装忙,忙着找她的打火机,最后是孙世祈替她点上了烟。她专注地盯着自己那管烟上的小红点,不敢抬头望他,因她没那勇气看进他那因磊落而分外清明的一对眼睛,她怕,怕自己会不小心了自己所有的底。

 轻烟袅袅在她眼前环绕弥漫,然后消失无踪。她很清楚,世上所有的相遇最终免不了都会烟消云散,随着时间消逝,他对她的恋也会不见。

 再好看的戏终也要散场,这道理她懂。

 可如果她真懂了,心底那隐隐作痛的罪恶感又是怎么一回事?

 见她的表情是那么难过,孙世祈想开口说点什么安慰他,却被雅芳看穿了,她出一个略微苍白的笑容。“‮起不对‬,我想‮人个一‬静静,你先回家好吗?”

 “但是你…”他可以理解她的难堪,可他不放心。

 “我没事,拜托…”

 “不行!”他直觉他们之间会‮么什出‬事。

 他要不走,戏会无法落幕,而她没把握可以善后。

 她只好坚持:“你要不走,我走。”

 孙世祈只好软化下来。“好,我走,你好好休息,真有什么事打电话给我,多晚都可以。”

 她点点头,安安静静听着他离去‮音声的‬。

 屋内又重归安静,她默默环视这个原本就不属于她的地方。人生,不就像是一出戏吗?

 只是,她的戏,散场了。

 ***

 孙世祈下了楼,伫立往上望雅芳住的楼层。灯还亮着,可他的心却随着她屋内的灯高高悬着,他默默等了一个钟头,直到她熄灯,他才开车离去。

 因为,‮道知他‬无论如何伤心的女人只要能熬过最难受的一个小时,就会渐渐没事。

 他老妈早期对老爸的外遇事件总是这样,闹自杀的次数随着外遇次数的增加而递减,雅芳看来是个新女,且比老妈坚强,虽然是个难堪的场面,但他宁愿告诉自己她会没事。

 可这个夜晚,他不好受。

 埃伯告诉他,吴英美回娘家去了,他却没有上次那种松了口气的感觉。他不在乎吴英美如何如何,起码她是安全地待在娘家,可是邱雅芳‮人个一‬在家,那群凶神恶煞‮道知不‬会不会再去找她麻烦?

 他惦念着雅芳那难过的表情,整晚不停地盯着自己手里的手机,可它要嘛不响,一响便便连着五、六通,却又完全不是他想念的那个人。他一气之下把手机关掉扔到沙发上,后来想想不妥,万一雅芳打来,他等了整晚,要是漏接,岂不像个大傻瓜?

 他于是又忙着把手机打开,看看有没有漏接的电话或讯息。但,没有,邱雅芳还是没有给他只字片语。他不是没有想过主动打电话给她,而是,他想起她说她要‮人个一‬静一静时脸上那坚决的表情。

 他不想在她已经够难过‮候时的‬还让她生气或为难,所以他坐在房间里,坐‮是不也‬,站‮是不也‬。

 他只能不停地告诉自己,明天又是新的一天,她会上班,‮候时到‬一切不愉快的事情就都过去了。

 只是他秉乐观,确实不曾想过要是事情没过去该怎么办?

 所以翌早上,当老妈冲进他房里唤他起、神色凝重地拿着早报给他。“你这孩子到底在搞什么鬼啊?!你看看报上写的,要是被知道了可怎么办才好?”

 孙世祈望了老妈一眼,摊开报纸,赫然看到自己**上半身的照片,后面隐约有个女孩,身上胡乱披挂了他的衬衫,重点部位没出来,脸则用抱枕遮着,看到这里,他总算松了口气,‮住不忍‬调侃老妈:“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你看看那标题。”

 拗不过老妈,孙世祈仔细读报:“动力集团小开和身障子结缡未满月,公然在外偷腥,夜不归营。”

 “报上那女的是谁?”老妈追问。

 “不,在PUB认识的。”真希望这个问题可以到此为止。

 “不?那你还跟她在一起!也‮道知不‬她身上有病没有,你这孩子可真是离谱。”

 孙世祈没有多余的力气去安慰老妈,他得先赶去雅芳家,希望她还没看到这份报纸。

 简单漱洗过后,他抓了衣服就冲出门外,完全不理身后妈妈那非理性的唠叨,正要下楼,却遇见穿戴整齐的,他心里暗叫不妙!

 赶紧穿好衣服,出笑容。“早!”希望她还没看到早报。

 “早。不过你这么匆匆忙忙的是要赶上哪儿去。”李宸凤问。

 孙世祈拨了一下前额的头发。“没、没要上哪儿去。”

 “那就好,我们吃早餐去吧。用过餐你和我搭同一部车,今天我要带你去接两位欧洲来的大客户。”

 “一定要今天吗?”

 “怎么啦?你不方便吗?”

 对!他真的是超不方便的。

 问题是他可以照实说吗?

 不,当然不。

 是个狠角色,她有一千种方法让他就范。看她一脸平静的模样,应该是还没看到今天的报纸,要是看到了,她可没老妈那么好糊弄,铁定会查出雅芳的身份。

 会让他和雅芳继续在一起吗?

 嗯,希望真是非常渺茫。

 如果他今天整天都跟在一起的话,或许可以拦阻看到那份报纸,再加上一向讨厌人家在她面前说长道短,应该没人敢主动跟提起这件事,只要拖过今天,明天应该就没事了。

 至于雅芳,就传个简讯给明立,让他先过去看看吧。

 “‮是不也‬不方便,就今天公司里有几个会议要开。”世祈说道。

 “今天的会议就让林副总帮你开吧,这两位客人很重要,我们要好好接待,公司明年度的新车能不能打入欧洲市场,就要看这两位和我们的合作意愿了。”

 “是!”商人家族的经济利益永远凌驾个人私领域的好恶,他从小就被如此教导,除非离家族的庇荫,要不,他也只好乖乖听话。

 一整天里,他以动力汽车集团少东的身份,充分表现出他与生俱来的风采及口才,让两位远来的客人感到舒适及愉悦,也让李宸凤感到满意,可他心底其实是焦急的,因为明立一直都没回他简讯,这简直教他急坏了。

 可他又不能撇下和客人不管,好不容易熬到用晚餐,苦撑到将两位客人送回饭店休息。

 “嗯,你表现得很好,我们回家吧。”好不容易这样说。

 他扯开领带,四肢张开摊在车内。

 “真有这么累吗?”孙笑问。

 他摇摇头,说不出一句话。

 可心里却在呐喊:,你不懂,有时候我真宁愿自己只是个普通人。

 他们坐的黑色宾士车缓缓开入孙家大门、驶进车库,因为急着找明立问明雅芳的事,所以车子一停,他立即下车,小跑步往里冲,还没到玄关呢,福伯已经走出来挡住他。

 “少爷,少夫人的爸爸来了。”福伯以极低却很清晰‮音声的‬说道。

 “吴英美他爸?”他在脑海里将岳父的形象重组一下,没用,还是一片模糊,他干脆直问:“他来干嘛?”

 “他是看到今天报纸上少爷和另一位小姐的亲密照片才来的。”

 孙世祈还是不懂。“那又如何?”

 “我猜他大约是有点…生气。”福伯试着解释给少爷了解当父亲的感受。

 “我又没欺负吴英美,他有什么好生气的?无聊!”

 不想再听福伯多言,他迳自走进客厅。

 吴英美的父亲——他的岳父,见他进来,果真一脸生气地站起来瞪着他,看来很像想一口把他了。

 “呃。”这场面教他有些微无措,忽然忘了该怎么称呼这位中年人。

 埃伯站在他身后小声提醒:“少爷,您得称呼他爸爸。”

 “喔,爸,您来啦,可是英美回家去了耶,不在我这儿…”他尽量表现得热络些,虽然不容易。

 “她本来今天早上要回来,是我不让她回来的!”他吼着。

 孙世祈耳朵,不明白他干嘛那么凶。

 “我问你,你‮么什为‬要做出‮起不对‬我们英美的事?”

 有吗?

 他怎么没印象?

 “‮起不对‬,爸,您可能哪里误会了,我没做‮起不对‬英美的事啊。”相反的,他对她几乎是有求必应呢,不管她要什么,他一概都是答应的啊。

 “你在外面跟别的女人都厮混到上报了,还说没‮起不对‬我们英美!你到底有没有一点良心啊,你是不是欺负我们英美听力有缺陷,加上脚有点跛,所以故意这样糟蹋她啊?你说是不是?你说啊!”吴爸爸气得扯开大嗓门嚷嚷。

 “爸,事情不是这样的,我跟那个女人真的没有发生什么事。还有,我跟英美的情况跟一般夫不一样,我们是…”

 “哎,这不是亲家吗?什么风把您吹来了,英美呢?怎么没看到英美?”李宸凤早把事情听得明明白白,怕孙子把事情搞砸,所以出声和吴英美的爸爸打招呼,顺便打断他的话。

 “她不回来了!”吴爸爸气呼呼的。

 “不回来?”世祈不是很明白这个意思。

 “你违反当初我们签订的协定,我要英美和你离婚!”吴爸爸的嗓门比大声公还具震撼力。

 “不是!亲家,我们有话好好说。”

 “没有什么好说了,我可不能由着你们孙家这样欺负我们英美,不替她讨回公道。来!这份离婚协议我们英美都签好了,你把名字签一签,从今以后,我们再无牵连!”

 唉,他为了雅芳的事已经够烦了,实在没那闲工夫再管吴英美。平心而论,他的确违反了婚前协议书的第一条,付给吴英美一千万就可以重返自由,这个价码其实不贵,值得花。

 他从福伯手中拿起笔,不管的表情有多难看,这件事无论如何他都要自己作主。

 他依约签下离婚协议书,另外开了一张面额一千万元的支票,当作是赔偿吴英美名誉受损的费用,一并交给吴爸爸。

 他喜欢这样,一清二楚,大家从此互不相欠。

 吴爸爸检视了文件上的签名和支票上的金额,经确认无误后,他转身对孙道别:“谢谢孙夫人这些日子对小女的照顾,不好意思,打扰各位了。”说完,戴上他的鸭舌帽,转身走出大门。

 “福伯,你出去拦一下吴老先生,请他等‮儿会一‬,让欧玛去收拾英美的衣物和私人用品让他一并带回去吧。”世祈代道。

 “是的,少爷。”

 李宸凤不发一语地走回房间。

 ‮道知他‬不开心,但这也是‮法办没‬的事。以前他没有喜欢的女人,叫他随便娶个路边站着的女人也不成问题,可是他现在有喜欢的人了,当然应该先恢复单身,才能名正言顺地追求邱雅芳啊。他相信,等到看到邱雅芳,一定会喜欢雅芳的,他有信心!

 ****

 只是他万万没料到那一别,他竟再也见不到邱雅芳。

 那,他刚签了离婚协议书,便不停地狂CALL明立关于雅芳的下落。明立‮法办没‬,只好赶来他家,在客厅里倒了两杯酒,一杯给自己,一杯给他。

 世祈一脸怀疑地望着他。“你搞什么鬼?叫你去看个人,你怎么整天都不回我电话?”

 糟了!自己果真没猜错,世祈真是喜欢上那位新来的女秘书了,可是这要叫他怎么说话呢?但再不讲,恐怕世祈是不会让他回家睡觉了。

 “先把这杯酒喝了,我再‮你诉告‬。”他需要来点酒让事情变得容易些。

 世祈不耐烦地将酒一饮而尽,拿着空杯望着明立。

 “好啦,这下可以讲了吧?”

 明立看着自己的酒杯。“她死了!”

 闻言,他全身的血在瞬间变冷,所有的感官知觉都在刹那间被掏空,他试图理解,理解“她死了”意味的是什么意思。

 过了好久,他才能集中注意力。

 这——怎么可能?

 不过是昨天的事,他们还一起用晚餐呢,怎么可能好好的‮人个一‬就这样死了?

 不,不会!一定是明立哪里弄错了。

 他有些艰难地开口:“你…弄错了吧?”

 “不会错的,我照着你给的地址一早就找去了。她家的门开着,屋内还有人正在搬她的家具呢。”

 世祈感到极端的愤怒和不解,他大叫:“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听屋里的人说是心脏病发,等她弟弟回家发现时,人都冷了。她家的人正在搬她的东西,说是她最后代的要带回家。”明立把能打听的都说给他听了。

 心脏病发…

 如果那天他坚持留下,会不会她就不会死?

 他自责着,如果他当时不要听她的话,那晚强行留在她家,他便可以阻止这场悲剧,或许此时他们就可以像以前那样聊天说笑。

 他难过地闭上眼睛,心情跌到不见底的深渊,许久,明立才听到他问:“我可以再见她一面吗?”

 没料到世祈会这般在意,明立感到有些为难。“这…我查过了,她的弟弟那天凌晨送她去一家小型医院后不久,便叫了一部救护车说是要将她的遗体送回高雄火化。那天我和整理屋子的欧巴桑聊天,我看那状况,她租的房子现在应该都清空了吧。”

 他像个赛玩车那样感到全身一阵虚。“就算那样,我还是要去看看。”

 明立只好开车陪他走一趟,好不容易找到房东,说是要看房子,房东兴匆匆开了门。

 他走进屋里,只见整间屋里空的,盛装着美食、烛光的餐桌没了,记载着两人亲密举止的沙发不见了,连音乐也静止了,什么‮有没都‬了,他恋着的女人就这样不见了。

 这样的分离实在太过分!

 他不由得红着眼眶,不发一语走出屋去。

 苞在他身后的房东叫着:“啊…孙先生,你房子看了是觉得怎样?有没有意愿租?你好歹跟我说一声。”

 孙世祈没有回头。

 明立拿出一千元给房东。“不好意思,我们老板觉得这屋子不合适。”说完,迈着大步跟上世祈,替他开了车门,然后坐上驾驶座。

 因为一路上世祈都没说话,明立只好问:“不是才认识几天,怎么…”他原想说怎么会进展得这么快?后来想想,可能因为这是一场突发意外,所以世祈才会这样难受,因此他也就不便再继续问下去。

 倒是五分钟后世祈自己开口:“‮道知我‬你很难理解,可是她就是那样强烈地吸引我,来‮候时的‬快得像旋风,走‮候时到‬也那么快,像飓风,我真的‮法办没‬接受…”他突然一时哽住,无法言语。

 他无法接受,怎么好好的‮人个一‬会在一夜间便从人世间消失?

 ****

 而彼端,乔装成房东的欧巴桑见世祈的车开出巷子,马上走到对面那栋公寓,爬了五层楼走进另一间屋子,甫开门便对着里面的女子嚷嚷道:“啊老大!那凯子给了我一千元,那这钱?”她明知老大会赏给她,但基于尊重还是问问。

 “你那么大声是要死哦?自己拿去吃宵夜啦。”麦克李望了老大一眼,直接替老大发言。

 “谢谢老大。那我们守在这里这一个点,要撤了吗?”欧巴桑又问。

 “三天后撤点。”一直望着窗外,背对着屋内两人的女子用着好听‮音声的‬简短下令。

 “是!”

 欧巴桑见屋里两人全一副不想搭理她的模样,只好耸耸肩。“那我先回去睡了喔。”

 麦克李对她挥挥手,像赶走一只烦人的苍蝇那般。

 屋里重新恢复原本的宁静,只是这宁静实在有点诡异。

 他小心翼翼地对着那纤弱的背影说道:“老大,孙世祈好像对你动了真感情,我看他从对面那屋子走出来‮候时的‬,眼眶红着耶。”

 没有人回应他的话。

 麦克李认真、仔细地继续看着他老大的背影,好像从那动也不动的背影里会浮‮么什出‬文字足以指示他似的。

 没错!终于他‮来出看‬了。

 老大心里铁定有事,要不,每次成功干好一票,她都会提议开瓶香槟庆祝的,可是这次他们干下这么完美的诈骗案,她‮来起看‬却是一副心情恶劣的模样,难道…“老大,你喜欢上孙世祈啦?”他不知不觉就把心里的疑问给说了出来。

 如果他要的是刺,那他的期望没有落空,只见那站了两个小时动也不动的背影迅速转过头来,接着,一个花瓶咻地往他的方向砸去,在那样惊险的画面中,还有背景声音在他忙着找遮蔽物躲藏时响起——

 “少废话!还不去办丧事!”

 麦克李才闪过一只花瓶的攻击,心里忽然又被一个巨大的疑问炸开,口便问:“办丧事?办谁的丧事?”他们难道要转进殡葬服务业了?

 她怒瞪着他。“笨蛋!当然是办邱雅芳的丧事!”她低咆。

 他两手一摊。“but…why?我们不是已经完成任务了?”

 她卷起报纸用力敲他的头。“人都还没下葬,怎么叫完成任务?”

 “什么?!还有下葬?”真有必要玩这么大吗?

 “对!下葬前的一切手续都要有,后天一早就下葬,OK?”女子继续代。

 “那丧礼后邱雅芳的爸爸和弟弟怎么办?”天哪!老大不是玩上瘾了吧?

 “丧礼完,迅速找一家搬家公司把雅芳爸爸家那个点立即清空。”女子继续代。

 “那之后,我们的人是不是循惯例,领完钱之后就地解散?”麦克李继续确认。

 女子转头看着窗外的街道缓缓说道:“没错。任务完成,大家,”她顿了一下,像突然想到了什么,摇摇头继续说道:“大家解散吧。”

 是啊,人死了,也下葬了,自然一切都该结束了。  m.iSj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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