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翌
,邬曼绿家的门铃早早便响了。
她倏地睁开眼,瞄向一旁的闹钟,八点半。
不对,今天是星期天,没有摄影工作,只需小幅度调整布景,然后安排一下下个星期的工作顺序,所以,她可以不管门铃,继续睡。
幸好,“鸟叫”也只叫响了几声便停了,她闭上眼,假装没听到,打算睡到地老天荒。
不过,怪怪,凌晨才睡,按理说这阵子她严重睡眠不足,应当精神不济、头昏脑
,可是怎么会觉得精神还不错?
而且,心情无端地好,嘴角频频往上扬。
莫非今天有什么好事发生?
她决定起
,看看按门铃的是谁。
从门眼看出去,门外站的是段培风。
啊勒——这下,她当真一点睡意也没有了。
不需别人提醒,她的超强记
已经尽责地记起昨晚睡前她做了什么好事。
段培风出了个家庭作业给她,而她作弊,从茱莉那里得到答案——她喜欢段培风,她恋爱了。
然后,迫不及待地向他告白。
她这个阿花,光顾着告诉段培风她喜欢他,也不晓得会不会吓到人家,造成人家的困扰,好了,现在男主角上门来了,是来叫她别痴人作梦的吗?
邬曼绿背脊忽地发凉。
像段培风这样的完美先生,多少女人抢破头想得到他的青睐,而她既无美
又没身材,一点也不温柔婉约,更没有让他少奋斗二十年的雄厚家产,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自信,敢如此豪迈地告诉他——“听着,我喜欢你嘿!”
这个性若生在古代,肯定是强抢民女当山寨夫人的强盗头子。
奇怪,她最近到底是中
还是怎么了,明明从小每学期拿奖状,德智体群美,五育优良,绝对跟“笨蛋”二字扯不上关系,可却频频干蠢事。
邬曼绿在门后上演“内心纠葛”,门外的段培风以为她大概不在,打算离开。
眼见他转身,她一心急,倏地将门打开。
“早安!”瞬间绽
“尴尬”的笑容。
“早安。”他微笑。
“咦,今天没有早餐?”她探头探脑,左看右看,就是不敢看他的眼。
“想吃什么?我带你去吃。”
“吃台南的虱目鱼粥。”对他,她已经习惯肆意任
耍无赖。
“好啊,开车载你去。”
“真的假的?台南欸,很远欸!”她倏地看他。
他眼底尽是笑意,还故意
出
死人的浅浅酒窝。
“厚——骗我!”她轻槌他,心脏怦怦直眺。
怎么今早的他看来,变
恶了,眼睛居然会勾人。
“没有骗你,想去的话,我们立刻开车去台南。”
“干么对我这么好?”
他没有异样,还是很好相处、
情温和的那个段培风,搞不好昨晚他根本没听清楚她说的那句话。
“为了维持我‘完美的形象’,当然要对你好,不然不晓得哪天又会生么什出世纪怪病。”他温文儒雅地说。
“呃——居然放冷箭。”邬曼绿捣着
口假装中箭。
原来,人个这好脾气不代表没脾气,只是他软软的来,不带一点杀气,反而让人疏于防备,不小心就中招。
“开玩笑的,说开了就不尴尬。”他伸手
她的一头
发。“说真的,带你去吃早餐,想吃什么?”
“有没有那种灯光美、气氛佳,音乐好听、座位宽敞、不会人挤人,不必汗
浃背,重点是食物美味的早餐店?”她不是刁难他,只是发现自己已经许久没有好好坐下来吃一顿饭,难得遇到一个比较悠闲的星期天,该对自己好一点。“还有还有,最好别跑太远,我怕伯
车。”
“有。”他笑着点头。“你去梳洗一下,二十分钟后我来接你。”
“要穿
感小礼服还是雍容华贵的套装?”她打趣问道。
“我想我比较期待你的
感小礼服。”他顺着她的玩笑说。
“**。”
“怎么是?我又不行。”他语带双关。
“呃——又中一箭。”她连退两步,退回屋里,“待会儿见。”
“嗯。”他舍不得地凝视她,直到大门关上。
两人分开之后,脸上的笑容就没有褪过。
只是因为一早见到对方,心情已经大好。
他们不由自主地想笑,不自觉地发呆,一个时时抬头看天花板,一个对着地板科科笑,住不忍要想象此时待在楼上/楼下的对方在做什么。
他们也同时体验到一件事——“原来,恋爱是件如此美好的事”
二十分钟后,段培风准时站在邬曼绿家门口,几乎同时,他都还没来得及按门铃,她已将门打开。
这默契,让他们相视一眼,笑了。
她没有真的穿
感小礼服,但一件红色碎花束
衬衫搭配修饰得一腿双更细长的卡其
七分
,一双软底休闲鞋,很符合她的个性亦不失女人味。
段培风一向欣赏她的穿着打扮,随意可一点也不随便,不盲目追求流行,有她自己的风格。
有些女人约会时过于盛装,反而处处拘谨受限,别人看了也很不自在。
“漂亮。”他赞道。
“算你有眼光。”她笑着接受称赞。“去哪里?”
“很近,不必舟车劳顿,走几步路就到了。”
“你家?”
“聪明。”
“早餐吃便利商店的三明治还是饭团?”
“这次猜错了,早餐我做的。”
“哇——”她惊叹。“你到底要完美到什么程度?”
“只是很简单的生菜
拉、炒蛋、煎培
、德式香肠、面包跟现煮咖啡。”
“我都快哭了…”她假装拭泪,“这么丰盛还叫简单,那叫我们这种连泡泡面都会被开水烫到的女人怎么办?”
“来我家,我煮给你吃。”
她斜瞄他一眼,心想,这话能随便说吗?这个男人是唯恐天下不
吗?
万一消息
出去,他家门框还不被“饥渴”的女人挤破?
“到了。”他打开大门。
“哇,好凉。”邬曼绿走到玄关便感受到一室沁凉,还有淡淡的柑橘香味。
客厅的落地窗帘拉上了,只留餐厅的顶灯,客厅的音响播放着轻柔优雅的音乐,果真是灯光美、气氛佳。
“这个地点还可以吗?”
“太满意了。”她迳自移到餐厅坐下。“大厨,上菜吧!”
他笑着从开放式厨房里将刚才短短一、二十分钟准备好的
拉及咖啡端出来,接着熟练地烤面包、煎培
、炒蛋。
邬曼绿看得目瞪口呆,到想没男人下厨的身影竟是如此
感。
哇,这间危险的房子,处处充满
惑啊!
待段培风忙完,坐下来,两人才一同享用早餐。
“我今天才懂什么叫秀
可餐…”她支着下巴看他,情不自
地说。
“呵,那你多吃点。”只要和她见面,他总要被她打败好几次。
这女人一点也不懂矜持,想么什说就么什说,反倒害他像个被她调戏的良家妇女。
“可以吗?”她抹抹嘴角,盯着他的“
肌”贼笑,一副地痞
氓样。
“请慢用。”他处变不惊。
只是,最后不晓得是谁慢用谁,如果她再这么
地盯着他,他会让她晓得他绝对没有“那方面”的障碍。
她大笑,觉得他实在是很好的伴,无论做什么,只要有他在,都会变得好有趣,而且任她捉弄,绝不翻脸。
“对了…”她吃到一半,
吐吐。“那个…”
“嗯?”
“我昨天有打电话给你,大概凌晨三点多,记得吗?”因为他一直没提起那件事,她怀疑自己当时神智不清,根本没打。
“记得。”他紧抿着嘴,尽量不让嘴角来起看是上扬的。
“那就好。”她说完,低头吃她的炒蛋,只是手上的叉子在盘子里搅啊搅的,半天没送半点食物进嘴里,倒是原本白皙细
的耳朵慢慢变红了。
段培风不动声
,继续吃早餐。
饼去,他常被指控是呆头鹅、不解风情,也许是有些女人的心思弯弯曲曲,太难猜,像现在,他就觉得邬曼绿很好懂。
她想知道他是不是也喜欢她。
过了好儿会一,邬曼绿悄悄抬起眼,偷瞄他。
他一脸镇定,没有异样。
“喂!”她终于受不了沉默,放下叉子,瞪着他。
“怎么了?”
“那你有听到我在电话里跟你么什说吧?!”
“你说你喜欢我。”他快住不忍笑了。
“对,我是喜欢你,是女人喜欢男人那种喜欢,不是朋友的喜欢而已喔!”怕他不了解,她还详加说明。
“道知我。”
“厚——那你怎么都没反应?!”
“你希望我有什么反应?”
“当然是看你喜不喜欢我!不喜欢要说,喜欢更要说啊!”
他的嘴角终于
漏了他的心情,一笑便完全失控,合不拢嘴。
“别光笑,说话!”她作势要掐他脖子。
“喜欢…”他笑到岔气。
“是男人喜欢女人的那种喜欢?”
“对,是男人喜欢女人那种喜欢。”他笑到不可遏制。
这个女人太可爱、太天兵了,而他,真的太喜欢她了。
他没有判断错,她的的确确是个直接且坦诚的人,不懂拐弯抹角,不会假设东、假设西,绕圈子说话;想知道的,她会直接问。
“喜欢就好…”她忽然阿花地害羞起来,喝口咖啡假装镇定。
“怎么可以只是喜欢就好?”
“不然咧…”她又没有什么经验,哪像他
过十八个女朋友,“阅人无数”
“当然还要以行动表示。”他忽地凑近她,轻抬起她下巴。
邬曼绿瞪大眼,道知她这个步骤,接下来他会吻她。
好紧张!
段培风没有令她失望,一个温暖柔软的吻轻轻地落在她的
上。
瞬间,她全身变得软绵绵,只觉尝到了热融了的巧克力似的,好甜、好浓、好幸福。
因为恋爱,邬曼绿变得更忙碌。
她工作满档,已经忙得不可开
,可她又时常想念段培风,每每想起就要分神,就要傻笑、就要心悸,待思绪拉回到工作中已经延迟行程。
她愈是努力控制想念他的次数,大脑就愈跟她唱反调,明明他就住在楼下,只要得空便能见到他,可她就是情难自
地陷进热恋
情中。
在工作接近收尾时这症状尤其严重,她几乎无法安坐在电脑前,只要想到再过儿会一便能见到他,她就开始脚底发麻、心跳加速,手臂起
皮疙瘩,结果一个只需十几分钟的转档工作,最后往往耗去她半个多钟头。
多懊恼。
她匆匆洗个澡,发尾尚未吹干便套上轻便的棉长T及短
,趿着夹脚拖冲到十二楼,按门铃。
段培风总是精神奕奕,满脸笑意打开门,不管她结束工作时是晚上十点还是凌晨三点。
她一见到他便整个人扑挂到他身上。
“唔…好想你喔!”她将脸埋在他颈窝处,闻着他身上好闻的味道,亲吻他光滑紧实的肌肤。
好幸福!
好
足。
好想睡…
他一把横抱起她,走进卧室。
通常,还未将她放到
上,她已经睡着。
他拿条
水力超强的
巾将她的发尾拭干,调整最适合睡眠的空调温度,为她盖上薄被,然后才在她身旁躺下。
只要他一躺下,她的身体就如装有自动导航系统,咻地马上滚到他身侧,钻进他怀里,枕着他的手臂,继续呼呼大睡。
像只超黏人的可爱小狈,他经常有这种感觉。
他可以静静地看着她睡觉的样子几个小时也不腻。
她也许有好多缺点,比如说
子急躁、对工作要求完美到有点机车,还有,脖子很硬,只要自认没错,宁愿僵到玉石俱焚也不肯委曲求全,比男人还男人。
“男人婆”,对别人来说可能是缺点,对他却是再可爱不过的
人特质。
至少,她不会看连续剧看到一半忽然转头盯着他,怀疑地说:“你是不是跟这个男主角一样,心里想着初恋情人,得不到的永远最美?”
不会在睡前
着他问:“你爱不爱我?有多爱?会爱一辈子吗?”
或是拿着两件在他看来几乎没有差别的洋装,要他挑。“左手的好看,还是右手这件好看?”
甚至在他面前转几圈,要他猜猜她到底哪里不一样,结果答案是头发修短了五公分。
这类他永远弄不懂不会惹火女人的标准答案是什么的问题,她不会拿来困扰他。
她不问他想不想她,而是直接说她想念他。
她不问他爱不爱她,因为她觉得说“爱”太
麻,喜欢刚刚好。
她总是清楚自己要做什么,总是比他忙碌,忙到他能宠她的时间好少,得好好把握每一次见面的机会。
她总说他是她的完美先生,其实,她才是他的完美小姐。
此时,邬曼绿睡得好
、好甜。
某次工作结束后下来找他,不小心在他沙发上睡着,从他
上醒来,发现整个人精神
满、神清气
,记忆中睡得如此深沉安稳已经是八百年前的事了。从此,她便抛弃女
矜持——是说原本也没有——每晚无
地赖着他的
。
然后,享受每天早上一睁开眼见到他时那种有如幸运之神降临,天天中大奖的喜悦。
能遇见段培风,喜欢他也被他喜欢,这不是中大奖是什么?
所以,她是笑着入睡,笑着醒来。
“早安。”邬曼绿睡到每个细胞都十分
足后,缓缓转醒。
她的完美男人此时侧躺着,支着头,微笑地望着她,眼神好温柔。
“早。今天星期天,现在是早上九点二十分。”他像她的秘书,准确报时,免得她又慌张地以为睡过头,跌下
去。
她盯着他看,怱地瘪着嘴。“不公平。”
“什么不公平?”
“我现在是不是头发
糟糟,眼神呆滞,嘴角还
口水?”
他笑,她的睡相的确不很文雅。
“那么什为你一起
就那么帅、那么
人,连笑起来的嘴角角度都完美一百分,是不是很不公平?”
他笑得更厉害,这个女人,很爱逗他开心。
“告诉我,”她滚进他怀里,用脚夹着他。“你怎么安排你的工作时间?你的客户多么那,他们又那么依赖你,只要有关车子的事,什么保险、保养、维修、交通事故通通找你,连喝醉酒法办没开车回家,你都会安排代理司机去接,而且每间汽车公司都想拉拢你,还有大楼主委的工作,照理说你应该忙到头昏脑
,可是你却可以一派优雅,维持生活品质,怎么办到的?”
段培风不单卖一种厂牌的汽车,他也不属于任何一间公司,但因为他人脉广、业绩好,每一个老板都开出极为优渥的条件想将他纳入旗下,不过,他喜欢目前的工作方式,自由如风。
“因为想偷闲,所以请了一堆助理。”他轻笑。“都是助理帮我服务客户,处理大大小小的事,我才能悠闲过日子。”
他的职业是名“汽车销售员”,但他聘请的助理或许比许多中小企业的员工人数还要多。
“我也有助理,也都很尽职,可是我还是忙,你一定有秘诀,教我教我教我。”她
着他。
有次她听见一个客户打电话向他订了两辆宾利汽车,她简直傻眼,想想自己打电话通常是叫早餐叫咖啡外送,居然有人一通电话订了两辆价值近两千万的高级房车,足见客户多信任他,所以,他怎么可能随随便便
由助理代为处理。
“工作除了追求成就感外,最主要的目的还是为了生活,所以,先问自己想过什么样的生活再来决定如何安排工作,我不是每张订单都接,也要衡量自己、衡量员工有没有做好售后服务的能力再决定。”
“对厚!”她想了想,很快就开窍,原来自己完全本末倒置,一开始为了生活而工作,可最后却只剩工作而没有生活了。
“可是…”她又有新问题。“很多都是配合几年的客户了,他们生意愈好我的工作量就愈多,推不掉,要他们挪些量给别人做又不肯…怎么办?”
他看着她,知道聪明的她其实会明白该怎么做,只是还没到迫切需要调整候时的,而且工作
得她间时没好好思考,所以一天拖过一天。
他只告诉她说:“有时间再静下来想想。”
她点点头,幸好他没说“那么累,又赚不了多少钱,不要做了”
有些男人不认为女人的工作是工作,总看成钟点工读生,可以随时说不做就不做。
段培风从不怪她光顾工作间时没谈情说爱,即使她因为工作情绪起伏很大,偶尔发发牢
,他也只是倾听,不会自以为是的教她怎么做才对。
她感激他的尊重,感激他的体贴。
“咕噜…”邬曼绿吐吐舌头。“饿了。”
“我有个客户开了间庭园式的早餐店,气氛很不错,请了位英国主厨,到那里吃早餐?”他提议。
“听起来很不错喔,同意同意!”现在,她无时无刻不期待星期天的到来,只有这天他们才有完整的几个小时可以黏在一起。
不过,她真的得静下来好好想想了,再这样下去不只间时没和亲爱的完美先生约会,身体恐怕也要吃不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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