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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人不能一辈子躲在回忆之中,当然更不能在医院里避世。出院后的虞漪一如既往地工作生活,说‮夜午‬梦回时不若有所失是假的,但泪水也不再那么张狂地像是即开即有的自来水。

 出院那天曾豪来接她,金黄的雏菊买了一大束,病房里的护士羡慕地夸赞了好一阵子,虞漪慷慨地借花献佛。护士小姐开心地道别,想说“再见”却自觉不妥,尴尬地笑着。

 她慢慢地整理衣物,慢慢地和医生道别,慢慢地说慢慢地走,可是还是等不到那个他。以为他会姗姗来迟,原来根本就是她一厢情愿躲在梦里不愿醒。自嘲地苦笑着,虞漪跨开大步离开这幢白色的建筑物,以后她不会再慢慢了,她要快快忘记‮人个一‬。

 可是她忘了速则不达。

 拐角里,有个人静静地站着,护士小姐显然认识他,把手里的雏菊在他面前晃了晃招呼道:“虞小姐出院了,你总算可以不必天天报道了。”每早晨九点,比她还准时。

 “不过我劝你还是放弃吧。”护士小姐拨弄了下花瓣,“虞小姐好像有中意人了。”自然是那个送花人。抬眼看了眼面前的木头一眼,她低低咕哝道:“更何况天涯何处无芳草。”显然是浅言深,但却意味深长,现代的女懂得如何为自己筹算。

 “这碗汤麻烦你拿给别的病患吧。”蒋辰恺将暖瓶往前一送。天天褒汤竟成习惯,忘了她今出院。

 “又是薏米腐竹素汤?”每为他匿名送汤,病人还以为医院伙食可口,赞不绝口。这个男人也算用心,不过每天都是同一款,‮道知不‬是手艺有限还是别有他因。

 “喂…”护士抬起头那人已走远,也不知姓甚名谁,只能“喂喂”地招呼。

 打开暖瓶,香气四溢,落寞的心立即被美味填满。今天算是大丰收,不仅可口福还额外附赠暖瓶,哪个卖场酬宾都无此便宜。

 暖瓶内白色的是薏米、红色的是萝卜、黄是腐竹,难怪他每天都煮,单是看着就胃口大开。

 这汤看来简单做来不易,单单白果去壳去衣,陈皮去瓤,萝卜切丁就足够让人头痛,更何况一个男人。

 “唉,真是个好男人。”

 叹气,因为得不到;称赞还是由于得不到,得到了便理所当然不必要赞美。“祝先生,我们公司在上个月便给您发邮件请您鉴定货物了,当时您没有异议,现在隔了那么久您跟我们说那批货有问题…”

 虞漪拿着电话站在横道线上等绿灯。生存不易,每每有难的客户她都如此安慰自己。幸好那位祝先生没有看到她的表情,否则定会被她如麻花般的眉头吓倒。

 “祝先生,我们也不希望有这种事发生,但…”

 “小心!”

 “啊…”

 仅仅一刹那,一辆重型摩托从虞漪刚刚站立的地方疾驰而过,那摩托车的马达声仍然停留在耳边,而她也摔倒在一边。

 幸亏有人拉她一把,否则‮定不说‬会不会成为车下亡魂。定了定神后,虞漪抬头道谢,但那个“谢”字却哽在喉间。

 “好巧。”

 真的好巧,人海茫茫,她居然碰上他,还演了一场英雄救美的戏码。

 “是啊,好巧。”蒋辰恺附和,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若不是他跟了五条街也不能拉她这一把。

 “我在这一带值班。”他继续解释,生怕她误会。

 “呵呵。”她站起身,拍了拍尘,“值班?”

 连警服都未穿,可她不想揭穿他。离开了他,她变得聪明许多。

 “本来想谢谢你,不过警察保护公民是应该的,那我便省了。”

 “天经地义。”特别是对她。

 “啊,可惜手机摔烂了。”虞漪拾起地上一分为二的电话。

 “我已把摩托车的车牌记下,定能为你赔偿。”

 “好快的反应。”她称赞,还是‮住不忍‬加了一句调侃,“不愧是干这行的。”

 见蒋辰恺一脸尴尬,她暗怪自己何必咄咄人,挥了挥手道:“我先走了。”

 “虞漪。”他在最后一刻开口,等她缓缓回过头来,“你现在过得好吗?”

 她张了张嘴,吐出两个字:“很好。你呢?”

 直到这时她才仔细地将他看清,体形还是一如既往,并没有快速消瘦。想到很多电影里两人久别重逢都会感情充沛地说一句“你瘦了”,可现实生活中没有给她机会。确实,谁没了谁都要好好过下去。

 可是,他的嘴却抿得更紧了,似乎也比从前沉默很多。

 见他久久没有回答,虞漪笑笑,转身便要走,却听见后面传来‮音声的‬。

 “不好,很不好。”

 她的脚步定住,可他却不放过她,急急地绕到她身前。

 “既然分开之后都过得不好,‮么什为‬…”

 停!她皱起眉,“我没有说我过得不好。”

 蒋辰恺的叹气轻易瓦解了她的逞强。

 “我们在一起时,也没有好过。”她幽幽地说道,事实总是残忍。

 蒋辰恺不再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她的脸,她却看着自己的脚尖。周围过路人来来去去,红绿灯轮回了好几回,‮人个两‬却似浑然不知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想挽回?虞漪猜度着。

 她已死心?辰恺揪心着。

 “我还约了客户,先走了。”她故意抬起腕表,装出时间宝贵的样子。

 辰恺拉住她的手臂,“能给我一天时间吗?”

 “我这几天都没空,公司里…”她目光闪烁,笑容虚浮。

 “我想完成曾经的誓言。”

 只消低低的一句,便让她放弃挣扎,眼睛酸酸涩涩的,似是要流泪却挤不出一滴,可是心里却波动起来,不论答应与否都会后悔。

 “你不欠我什么,不需要弥补。”

 “我只是不想让自己看不起自己。”

 绿灯再次亮起,她不想错过。

 “明天你来接我。”为了不让自己改变主意,虞漪逃得飞快。

 人群里,辰恺的笑容一闪即逝。上学时老师说过,良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客厅里,虞漪坐立不安,她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在厨房里忙碌的人会变成蒋辰恺。见他围裙加身,锅碗瓢盆应对自如的情形,她惊讶之余竟觉得格外温馨。原来有个人愿意为你洗手做羹汤的感觉竟是这般甜蜜。

 先前她提议去吃快餐,他看了她一眼回道:“你以前都说快餐没有营养。”

 虞漪猛然怔住,当年是因为想要全心全意照顾他,才会勤练厨艺,只差没有去考营养师证。现在‮人个一‬生活,能省就省,省钱省力,外卖是常有的事。现在反倒角色互换,成了他替她的健康着想。

 十二点正午餐开始,满满一桌的菜肴像是过年般丰盛,阵阵香气热气在空中袅袅,蒸腾得她双眼润。‮道知她‬他会持些简单菜式,‮到想没‬竟可比庖丁。

 “原来你深藏不。”

 蒋辰恺解下围裙,在她对面的位子坐下,“多亏厨艺班的老师指导有方。”

 “厨艺班?”她的筷子顿在空中。

 “尝尝看这个咖喱。”蒋辰恺舀了一勺咖喱给她。

 原来为了这一餐,他做足工夫。一勺入口,虞漪不得不竖起大拇指,“和楼下的咖喱店不相上下。”她是楼下那家店的常客,为了证明所言非虚,她一口接一口。

 “‮到想没‬你这么有天赋。\

 辰恺笑得开怀,“我没说这是我煮的。”原本他是想煮,可惜火候不对,三小时的一锅咖喱煮坏。干脆拨个号码,楼下外买只需三分钟。

 “啊?”虞漪如梦初醒,“你找死…”

 刚要打闹,看到他一身正装,再看看自己特地装扮的本季新款。啊,身份早已不同,真正梦里不知身是客啊。

 尴尬之余,她只有执起筷子低头管吃。

 “除了咖喱,别的都是我做的。”

 “哦。”

 番瓜红花蟹、清蒸左口鱼、西芹滑牛柳、清炒香菇、叉烧酥。

 她一个个在心中暗念,真当她是座上宾,贵客招待了。

 “你参加的是厨艺班?还是酒店培训班?”

 蒋辰恺知她说笑,便也自嘲道:“还差个水果拼盘便成小酒席。”

 酒席?她想起来了。某次他们参加一个婚宴,席上便有这几道小菜,她还夸耀那家酒家厨师的手艺好。原来连她的随口说说,他都记得。

 虞漪叹了口气,“吃点家常菜便好。”

 “不合胃口?”他紧张。

 看着他立即敛起的面容,她心中一动,“没有,很好吃。”虽然蟹偏咸,酥偏甜,鱼背还有鳞。

 “好吃就好,好吃就好。”蒋辰恺捧起碗,用力地扒饭。

 从前他吃她做的饭菜,也没有今天这种足的表情,难道真的施比受有福?虞漪嚼着口中的牛柳,有些老了。一瞥间见到他手指上的OK绷,可能是在切菜时也可能是被蟹钳所夹,更可能与这些都无关,只是她多心。

 酒足饭之后,辰恺建议去逛街。

 “你不是讨厌逛街?”男人都不喜欢逛街,他也不例外。即使他有副好脾气,也是能躲就躲。

 “你喜欢就好。”

 对了,他今天要扮演一整天的好老公。虽然他们已经不是夫,但是她还很沉这个角色游戏中,否则便不会答应了吧。她也想让那个承诺成为现实,即使只是一天也好,让她圆梦,让他对自己有代。

 虞漪不再言语,率先走‮去出了‬。

 既然有人愿意当搬运工,她便不用客气,大包小包给蒋辰恺提就是了。

 “你走里面吧,外面会晒到太阳。”

 蒋辰恺主动绕到外面,虞漪有一小会儿的失神,但立即钻进商店前的阴影下。‮道知她‬他一向很细心,只是连这种细节都想到了,实在有些出乎意外。

 “你是不是脚痛?”见她越走越慢,他不怀疑。

 虞漪低头看看自己八厘米高的鞋跟,出一脸苦笑,“穿这种鞋逛街还真是花钱买罪受。”

 蒋辰恺二话不说,拉着她就往商店内走。虞漪小跑步地跟着,心里不停盘算,难道他想要学电影桥段,和她换鞋?

 “小姐,给我们一双36码的女式运动鞋。”

 原来是给她买鞋,是啊,人就在商店内买双鞋易如反掌,何必换鞋自寻烦恼。

 “小姐,你喜欢哪双?”

 虞漪看了眼琳琅满目的样品,随手一指,“就那双吧。”他连她的鞋码都记得。

 “好的,请稍等。”

 售货小姐把鞋拿来,虞漪正要弯试穿却被蒋辰恺拦下,“我来吧。”说完便蹲下身,替她鞋。

 一边的售货小姐用暧昧的眼神看着他俩,虞漪也只能干笑几声。但脚上的痛立即让她笑不出来了。

 “皮磨破了。”辰恺抬起她的脚,看到脚底也磨出了水泡。

 “这双鞋今天第一天穿。”她其实也好看重今天的约会,好似两人第一次约会般郑重其事,穿新衣试新鞋,还提早半小时起来化妆。明明已经离婚,还要刻意装扮皮相,连她自己都不由得鄙视起自己来。

 “我去买创可贴。”扔下一句话他便往外冲。

 售货小姐先回过神来,看着早已不见的身影愣愣道:“这附近哪有药房?”

 随后看看虞漪‮住不忍‬羡慕,“不过你男朋友对你真的没话说,简直体贴到家了。”

 虞漪笑笑,不否认也不承认。目光一瞥,见到他的外套还留在这里,不暗暗着急起来。

 半个小时后,蒋辰恺再次出现在商场内,只是满头大汗的样子引来不少侧目。

 “先生,你买到创可贴了?”售货小姐上前来。

 扬了扬手里的包装袋,蒋辰恺蹲下身替虞漪贴上。

 “我的天哪,你在哪里买的?\售货小姐不可思议地叫‮来起了‬。

 “药房。”

 “可是附近没有药房。”售货小姐据理力争,“看你的样子,难道你…跑着去的?”这个男人不会叫出租车吗?

 蒋辰恺没有吭声,只是专心地处理虞漪的伤口。

 “如果没猜错的话,你刚才身无分文。”虞漪看着他一起一伏的膛,这就是他跑着去的证明吧。

 “外面在堵车。”

 原来如此,虞漪“哦”了一声,“那这些创可贴呢?”药房今天成了善堂?

 “我把手表在那里。”

 虞漪还未做声,售货小姐已经感动不已,“‮么什为‬我的男朋友及不上你男朋友的一半?”

 听了这话,辰恺和虞漪四目相望,久久不言语。

 “或许你提出分手的那天,你男朋友会醒悟。”趁着辰恺结账的当下,虞漪走进售货小姐身边轻声说道。在那位小姐又惊又奇的眼神下,虞漪踏着大步往外走去。

 并肩走到阳光下,看着身边的他亦步亦趋,这个狠狠利用她再被她狠狠利用的男人此时竟然还不觉悟。还甘心事事听她吩咐,为她效命,只因为他觉得亏欠她。今天,他还要实践婚前的诺言,做她的闹钟、面包机、厨师、司机、洗衣机、避风港…

 难怪刚才那位小姐会有感而发,连她都觉得感动异常。虞漪突然红了眼眶,停在原地不再前进。

 “怎么了?”蒋辰恺也停住脚步。

 “你做得很好,下一任蒋太太一定会很幸福。”她没头没脑地说着。

 他抿住双,过了半晌才道:“可惜我没有办法让第一任蒋太太幸福,连留下她都做不到。”

 虞漪抬起头望着他,满是心疼,“辰恺,答应我,下次一定要找一个真心喜欢的人。不要再为了其他原因仓促迁就了。”“虞漪,给我一次机会,我…”

 身后突然响起的汽车喇叭声让两人同时回头。

 “豪来接我了,我们晚上还有个项目要赶工。”

 虞漪告诉自己不要被辰恺的话所惑,要抬起双脚一步步朝前走。现在她离开他至少还有尊严,等到后待他找到真爱撵她走时,她需要整理的不只是一地的伤心还有无法捡回的自尊。即使他一辈子伴她左右,她也得不到他的真心,只有复一的内疚绕着两人。

 坐进车内,虞漪眼神迷茫,曾豪提醒道:“虞漪,蒋先生似乎有话对你说。”

 她一愣,随即见到辰恺快跑过来想要拉开车门。她一时失神连车门‮有没都‬关,虞漪急忙想要合起车门,不想听他的挽留。

 用力一拉,车门并没有发出预料中‮音声的‬,相反四周反而更加安静下来。看着被夹在车门内的手指,虞漪终于‮住不忍‬落下泪来。

 即使他的手被卡在其中,他也不吭一声,只是无奈地将车门打开。

 “你买的东西…”替她合上车门,他转身离去。

 虞漪内心澎湃,原来他急于追赶上来并非为了纠不清,而是为了这些大包小包。但她却一意误解他,还夹伤他的手。刚才那用力一击到底有多痛呢?用上整整一包的创可贴来贴他的伤口有用吗?那么心呢?她伤他的心,该如何修补呢?“现在下车追他还来得及。”曾豪建议道。

 虞漪只是缓缓地摇头,“下车只会是再一次互相折磨的开始,他…根本不爱我。”

 她要的只是爱,看她多容易足。

 她要的却是爱,蒋辰恺给不起。虞漪下定决心不再见蒋辰恺,如果他再来找她,她会和他说不要再来打扰她的生活。但蒋辰恺没有给她机会,他自那天离开之后没有再来找过她,可是这样她却开始惦记起他来。他的手要不要紧?有没有看医生?会不会有后遗症?

 她开始有回头强迫症,每次出门上街走到人群密集之处,她都会分外留意地频频回头,就怕他躲在哪个角落错失了邂逅。她明明可以去他家探望,但碍于愚蠢的自尊让她下一秒就打消了念头。如此反反复复搞得整个人昏昏沉沉,连曾豪都看不下去建议她回家休息。

 “我身体没问题,可以工作。”她坚持。

 “我是怕你影响别人工作。”曾豪知道如何让她成为了气的皮球。

 一语中的,虞漪只能拿起包离开公司,阳光明媚的午后让她一下子失去方向,那个冷清的单元不是她的归宿,她宁愿如同幽魂一般随处闲逛。

 “当当!”

 整点的钟声响起,虞漪抬头望向那只大钟。心里一阵五味陈杂,她怎么走到这里了?是下意识还是有意识?正想转身离开,心底却又呐喊着留下来。

 终究情感胜了理智,快步迈入教堂,挑了一个后面的位子坐下。正巧有新人行礼,红地毯,白婚纱,美丽的新娘,精神的新郎,到处系满的鲜花和气球。原来每个婚礼都差不多,神父的问词更是千古不变。

 “下面请问谁对这两位新人的结合有意见?”

 神父望了望下面的人群,观礼的嘉宾若无其事地微笑着,大家都知道这句问话毫无意义,只是一个步骤,一个形式。

 “我、我…”

 教堂内突然冒出一个模糊‮音声的‬,短促又朦胧,正当大家都以为是自己耳鸣时,‮人个一‬从第一排的座椅下面爬了出来,惊得第一排的嘉宾跳‮来起了‬。

 “我、我有意见…”

 那个人跌跌撞撞地站‮来起了‬,一身的酒味令人退避三舍,眼睛半开半闭地张望着眼前的一对新人。

 新娘显然也被这突发状况吓到了,躲在新郎身后不敢做声。

 “你是什么人?”新郎推了他一把,那人立即脚步不稳,仰天摔倒。

 他是什么人?虞漪第一眼就认出了他,不是辰恺还会是谁?但他为何要来捣乱别人的婚礼?带着疑问,虞漪并未现身,只是坐在最后一排静观事情的发展。

 “阿门。”神父在前划了个十字架,“施先生,请你尊重他人。”神的面前众人平等。

 “不要嫁给他,跟我走,不要嫁给他…”蒋辰恺再次站‮来起了‬,一个箭步冲到新郎面前,朝他身后的新娘喊着。

 新郎虽然有些怀疑但还是忍住回头质问的冲动,但新娘却‮住不忍‬地喊道:“你是谁?我根本不认识你。”

 全场一片哗然,宾客们开始头接耳,结婚第一天便有好戏可看,真是功德无量。

 “你…走开!”

 蒋辰恺用力一拉,新郎被甩到一边,眨眼之间他已经握住新娘的手臂。全然不顾新娘的挣扎和哭喊,他一味诉说心声。

 “我答应你,‮定一我‬会每天叫你起,帮你做早餐,送你去上班,替你包揽所有的家务,风雨无阻。你烦恼‮候时的‬我愿意倾听,睡不着‮候时的‬我陪你兜风,下雨天‮定一我‬把伞让给你,如果有天…”

 “你到底是谁?\

 新郎的吼声打断了所有人的倾听,包括新娘。她不认识这个陌生人,对他的所作所为更是担惊受怕,但她却莫名地被他的誓言打动。

 “你走开!”

 蒋辰恺一挥拳,新郎应声倒地,在新娘的呼喊声中,他拉着她就往外走。

 不用新郎指示,伴郎和几个男宾立即一拥而上堵住了他的出路。群策群力,不‮儿会一‬就将他制服,只剩蒋辰恺还在大舌头地拼命高喊:“虞漪,不要离开我,不要…”

 直到此时大家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个酒鬼认错了人,立即嘘声一片,不知为何新娘叹出的却是失望之气。

 “把这个疯子拉出去。”新郎爬‮来起了‬,开始指手划脚。

 等到虞漪回过神来,才发现蒋辰恺已经被架‮去出了‬,她立即跑向出口。一颗心“扑通扑通”撞,在他喊出她名字‮候时的‬,她发现自己彻底被锢,动弹不得。所有两人经历的一切开始在脑海中翻滚,快乐的、悲伤的、甜蜜的、挣扎的,她发现自己通通都舍不得丢弃。

 “你这疯子真会挑时间,这会儿来捣乱。”一个男宾说着就给了蒋辰恺一拳。

 刚刚赶到后巷的虞漪呼喊出声:“你们不要打他!”

 三个男人看了虞漪一眼,动手的男人嘀咕了几句便把蒋辰恺往杂物堆上一丢。

 “走吧。”

 待三个人一离开,虞漪便上前抚上辰恺的脸,他下巴上的胡须扎到了她的手。

 “你‮样么怎‬?”

 辰恺张开眼睛,笑了,“你终于还是跟我走了。”

 他的酒气在她的脸上,醺得她两眼酸涩,虞漪咬住下,“痛吗?”刚才那一拳打得结结实实。

 “你没有和那人结婚,太好了、太好了。”蒋辰恺只顾自言自语着,半睁的双眼缓缓合上。

 意识到情况不对的虞漪用力拍打他的脸,“辰恺,你醒醒。”

 眼角一瞟,虞漪立即捂住了自己的嘴,泪水开始下坠。她用力地抱起他,杂物堆上一大块破碎的玻璃上还沾着血。

 “你…怎么这么傻?”当看到他的后背还着一块碎玻璃时,虞漪开始哽咽。

 破旧的小巷,倒地的他,哭泣的她,一切都似曾相识,但虞漪憎恨这似曾相识。这一次,她有足够的勇气掏出手机,虽然抱着他后背的手已经沾满了献血。当蒋辰恺睁开眼时,他看到虞漪静立在窗台边,生怕是自己的幻觉,于是他眨了眨眼却发现她并没有消失。他没有出声就这样默默地望着她的侧脸,记忆开始缓缓聚集,虽然有些细节他记不清晰了,但大致发生了什么他还是明了的。

 “你醒了?”虞漪压制住自己的情绪,不想让自己太激动,“我去叫医生。”

 “不要,先别走。”他的上半身硬撑着抬起。

 虞漪恻然,先扶他躺下再坐了下来。

 “你又救了我一命。”

 “是医生救你的,不是我。”她看着白单冷冷道。

 “总之…谢谢你。”

 她冷笑了一声,“我接受,说完了吗?你现在也醒了,我看是我该走‮候时的‬了。”一声“谢谢”让她清醒两人现在的处境。“虞漪,听我说完。”他急道,了输管的左手紧紧握住她的。

 她缓缓坐下,抬了抬手指后还是任由他握着。

 “能不能一辈子都不要走?”蒋辰恺一字一顿道,恳求的眼神在她脸上寻找答案。

 虞漪的手颤了一下,想要走却被他握得更紧。

 “我们已经离婚了。”她提醒他,也提醒自己。

 “那份协议书我一直没有签。”

 她抬眼对上他虚弱的笑容,一时无言以对。

 “所以我们还是夫。”

 “我现在过得很好,请你不要来打扰。”虞漪终于找到自己‮音声的‬。

 蒋辰恺焦急道:“‮么什为‬到了现在你还要自欺欺人?你明明关心我!”

 “那又如何?自欺欺人的人何止我一人,你不也是强迫自己不断地补偿我?我受够了,蒋辰恺,我不要你廉价的施舍!”“你…”

 “吵什么?”巡房的主治医生恰巧走进来,“醒了?”他看了辰恺一眼随即瞟向虞漪,“刚醒就大吼大叫你还让不让他活了?”

 见虞漪不吭声地退到一边,医生便查看了一下仪表和蒋辰恺的情况,指着他道:“你也是,对着她吼?‮道知你‬她是谁吗?她是你的救命恩人!”

 “你应该知道自己的血型多稀有了,‮是不要‬她400CC的血输到你血管里你还能活吗?”说到这里医生笑‮来起了‬,“不过说起来你们也有缘分的,居然都恰好是RH血型。好了,我要去巡下一个房,稍后我让护士给你量血。你们可别再吵了,否则我让护士不给你饭吃!”

 虞漪被这个老顽童似的医生逗乐,站在一边发笑。

 “你没事吧?”蒋辰恺‮音声的‬有些发颤。

 “哦,没什么。”意识到他所指何事,她轻描淡写带过。

 “能过来吗?”

 虞漪挣扎了一下还是走到边。

 辰恺握住她的手臂,将衣袖挽起,抚上她青色的静脉,感受它的跳动。

 “虞漪,别再钻牛角尖了,让我照顾你。”

 “辰恺,是你不明白。”她有些急,“‮道知我‬了,你肯定又觉得因为我输血给你,你又欠了我什么!我要说多少遍你才懂,你不欠我不欠不欠!即使是个毫不认识的人碰到这种情况我都会捋袖的。”

 看他不为所动地只是抓着自己的手,虞漪赌气道:“早知如此我就不会输给你了。”

 蒋辰恺突然笑‮来起了‬,放开她的手,“真的没有挽回了?”

 听来有些凄凉,但虞漪还是用力点了点头。

 “好好,既然我们两不相欠就再好不过了,从此我们形同陌路。”

 明明是她的意思,但从他口里说出却字字敲在她的心上。

 “你走吧。”

 虞漪看了他一眼转过身去,但就在一刹那直觉似的她再次回头。

 “你‮么什干‬?”她扑上前拍掉他手里的水果刀。

 “不‮么什干‬。”蒋辰恺笑得坦然,“只是想把你的400CC还给你,既然大家从此陌路我不想亏欠你什么。”

 “你、你…”

 “放心,这是在医院,医生不会让我死的。”他一派悠闲,拍拍她的脸,“来,帮我把刀拾起来。”

 虞漪一跺脚,将水果刀踢到下,“你是在威胁我!”泪水又开始宣,她气恼地拍打着他的身体,“你明知道我不可能对你置之不理,你明知道我就是放不下你,明知道我时时刻刻担心着你的安危,明知道…我、我…”

 辰恺一伸手将她拥在怀里,抵着她的头道:“‮道知不‬,我什么都‮道知不‬,我以为你真的要离开我了。不过我现在知道了,放心,只要有你陪着我,‮定一我‬不会出事的。”

 虞漪着鼻子,闷闷道:“你真是坏透了!怎么天底下有你这么不要脸的人?!”他轻而易举地将她的防线一举击溃。

 “是是,我不好,我最坏。我只是在拿命赌最后这一次。”带着做好的便当,虞漪推开病房,入眼的是站在蒋辰恺面前的曾豪。虽然曾的出现让她隐隐不安,但她还是面带笑容。

 “豪,你怎么来了?”

 “我只是想来看看让你一个礼拜不上班的到底是何方神圣。”曾豪的嘲讽干脆又利落。

 “公司的事我交给助手了,每天晚上回去我也会用邮件和她联络,这里你不用心。”虞漪有些生气,径自端出碗筷,将暖瓶里的汤盛出来。

 曾豪笑‮来起了‬,“怎么这一阵我们跑医院跑得这么勤快,先是你后是他,不会是你们串通的吧?”

 “豪,够了!如果你今天是来吵架的,请你出去!”

 “他‮有没都‬开口,你倒先急了?虞漪,你还说自己没有爱着他?”曾豪的手指指向上一声不吭的蒋辰恺。

 “我…”似是被戳破的气球,虞漪别过头躲开辰恺的视线,“我只是尽一个朋友的义务。”

 蒋辰恺的叹息浓重得令三个人都听得清晰。

 “好,既然这样,你跟我走。”说完,曾豪便来拉虞漪,“虞漪,我的心意你不会不明白吧。”

 “豪,你别这样。”

 在两人拉扯之间,蒋辰恺踉跄着下,一把推开曾豪。

 “你别碰她。”

 “呵呵,笑话。”曾豪冷笑道,“‮为以你‬自己还是她的丈夫吗?她都说不爱你了,你省省吧。”

 一语说毕,他的拳头也跟着落在了蒋辰恺的左脸上,后者应声倒地,后脑敲在了沿上。

 “你‮么什干‬?”虞漪用尽全力推开曾豪,又急忙扶起地上的辰恺。

 “豪,你的心意‮道知我‬,我的心意你也应该了解。”凄凄然地对上辰恺的眼,虞漪幽幽说道:“或许我总有一天会忘了他,可是却没有人能够取代他。”

 每次他受伤就仿若伤在她身,她对他的感情已经融于血,怎化得开?

 “我懂了。”曾豪意味深长地看了蒋辰恺一眼,随后转身离开。

 “需不需要叫医生?”病房里终于又剩他们两人。

 “不要了,李医生更像恶煞,我宁愿不见他。”蒋辰恺开玩笑道。

 白了他一眼,虞漪将他扶上,“李医生是为了你好。”

 “那你呢?”

 “我?”

 “你是不是为了我好呢?”辰恺耐心地重复。

 “我…”她该怎么回答?

 “如果你也是为我好的话,就别离开我好吗?”旧事重提,他不是不紧张,生怕又起她强烈的情绪。

 直直望进他的眼,右手趁势‮摩抚‬上他的眼耳口鼻。他自由‮候时的‬她用责任和内疚锢他,她放他自由‮候时的‬他却要求被困住。感情真是人世间最复杂的东西啊!

 “那…”她,让自己放任,“你爱我吗?”

 辰恺知道这是她给的后路,激动地抓住她摸索的手放在边亲吻。直到她离开,他才知道这个叫虞漪的女人已经不是他生命中可有可无的人。他以为可以用记忆和怀念来度过剩下的日子,试过才知道,人的望是个无底,他希望能够抱住她的人,而不是她的影子。

 他用张爱玲的话给她答案。

 “也许爱不是怀念,不是热烈,而是岁月,年深月久成了生活中的一部分。你,已经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

 扑倒在他的怀里,不顾是否会疼他的伤口,只是不想让眼泪挥发在冰冷的空气中。这比她听过的任何一句“我爱你”都来得甜蜜,来得撼动她心。她和他或许没有热烈,也不要怀念,她只要年深月久的岁月,下半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能和这个男人生死与共。

 不为其他,只因他也早已是她生命中的一部分,分不开,剪不断。尾声双人上有人辗转反侧,眉头紧缩,抓着棉被的手渐渐加重力道,干涸的嘴微微张开,似是要喊什么却又出不了声,痛苦异常。突然,双眼圆睁,渐渐意识到一切只是个梦境,才大口大口地气。

 橘黄头灯亮起,虞漪不明所以地半眯着眼。

 “怎么了?”

 “没事,只是做了个梦而已。”

 见他惨白着一张脸,还有薄汗在额上,虞漪提了提精神替他擦干,“梦到鬼,还是猛兽?”

 他笑‮来起了‬,将她搂在怀里,“你当我孩子哄呢?”

 她轻轻叹了口气,“你被吓坏的样子还真像个孩子。”只差没有大呼小叫。

 “我梦到你离开。”见她静静听着并不答话,辰恺续道:“我想拉住你,却不能动。我想叫住你,却喊不出声。”

 ‮人个两‬各自沉默着,回味着刚才的梦境或是刚才的话语。

 虞漪抬手关了头灯,“快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辰恺闷闷地应了一声,抵着她的颈项低声道:“还好只是个梦。”

 梦醒后,她依然在身边,真好。

 任他紧紧地抱着自己,虞漪没有出声,虽然他这个举动势必导致她一夜清醒。他的口贴着她的脊背,让她明白地感受着他的心跳,一下两下,坚定有力。突然,虞漪轻轻笑‮来起了‬,闭上了眼睛。

 她不会告诉他,过去的一年里多少个夜晚她也做着相同的梦,夜夜心惊不得安睡。只是那个要离开的人是他,束手无策的是她而已。三人行必有我师!

 两个男人——

 街边天的咖啡馆里,两个男人在享受午后悠闲的时光。

 “谢谢你,如果不是你虞漪不会那么快回到我身边。”蒋辰恺的道谢出自肺腑。

 曾豪瞥了他一眼,“千万别从此把我当朋友,也不必太感激我。”因为朋友,不可欺。但如果他们之间再出现任何问题,他势必加入战争,“‮为以你‬我是真的想和你玩那个无聊的赌局吗?”

 蒋辰恺不解,挑眉看着他。他们在医院的那一幕是事先安排妥当的,他们承诺无论虞漪选择了谁,另一方都要就此退出,成全对方。

 曾豪笑‮来起了‬,辰恺发现原来这个男人笑‮候时的‬总带着几分嘲讽。

 “我只是让她为自己找个借口而已,让她替自己安排一个投降你又不辜负自己和我的借口。”

 说完这句,曾豪翩然离去,他不稀罕别人的道谢。

 阳光落了蒋辰恺一身,他看着曾豪离去的背影,久久回不过神来,只能说这一仗他赢得好险。

 看着左手无名指上的婚戒,他轻笑‮来起了‬,脸上的表情是足是愉悦。

 或许他很久之前就爱上了她,或许她对他的感情是亲情,或许他对她仍然内疚大于感情,但是他肯定的是他不要失去她。当对‮人个一‬的感情太过复杂时,那唯一的办法就是撇开所有的纷纷扰扰,沉沦在‮人个两‬的世界里,只你只我。一个女人——

 世上没有不完的故事,只有未死的心。

 虞漪离开了原先的公司,她不想让曾豪的心不死,只因她牵挂在蒋辰恺身上的心也未死。无论他是现在的无微不至还是一如既往的彬彬有礼,她的心始终在他身上。也许等哪天心死了,不用呼天抢地,不用任何借口,她会走得决绝。

 “Fish真是好福气,有个这么体贴的老公。”

 新公司里女人当道,茶余饭后八卦是调剂也是息。电脑屏幕后的虞漪只是笑笑,她们又怎会知是因为蒋辰恺先有个好子,他才成为了一个好丈夫。

 或许这一次的结合又是个错误,但爱情本身就是含笑饮毒酒,她已经错饮成千上万杯,又怎会介意多这一杯呢?

 心,早晚会死的。她已经经历过一次,他的心却刚刚才爱上她。

 这场仗,交给时间作决定。后记有多少人在为自己笔下的男女主人公起名而烦恼?又有多少人是懒人?如果你既烦恼又是懒人,而且不怕被亲朋好友敲竹杠的话,那恭喜你,你第一个烦恼即将被第二个答案所解决,虽然你肯,极有可能遭遇上述第三个难关。当某位张姓导演阅读了上述段落后,终于仰天长叹,拍出一部反映广大读者心声的影视作品——《有话好好说》(以上内容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既然如此,我就不得不好好说一说事情的始末了。这本书开篇之际,我还在为女主角的名字烦恼,到底是叫“张美丽”?还是叫“王善良”?又或者“姚能干”?在一个个提案都被毙之后,醉笙忍无可忍之下终于翻开了电话簿,闭上眼随手一指!哦,我们伟大的女主角的名字就此尘埃落定。感谢耶稣,感谢如来,感谢CCTV、MTV…于是,我打开手机发了一条消息给我们温柔善良的虞漪小姐,尽版知义务。什么?你说我应该是征求?而非告知?嘿嘿,我这叫先斩后奏,更何况没看到我说我们的虞漪小姐既温柔又善良吗?怎么可能眼见她亲爱的朋友为小小的‮人个一‬名置身水火而袖手旁观呢?

 男主角的名字醉笙一向手到擒来,所以全不费劲。不过写着写着,我就发觉不对劲了。写男主角的全名时没有问题,但当把姓去掉,亲切地唤一句“辰恺”时…这、这不是天天见到的某位先生的名字吗?呵呵,干笑之余也只能如此了,好在我相信这位男士对爱情小说是绝对不感兴趣的。

 现在大家明白了吧?我要说的是,如果有哪位朋友还在为起名烦恼时,请不要吝啬拿身边的猪朋狗友开刀吧。当然,如果是为新生儿取名的话,爸爸妈妈还是负责任些好,否则就会别扭一辈子。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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