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为了前往崆峒派,杨澈马不停蹄地赶着路。
这一
,他来到一条清澈的小溪边,愉悦地下马汲水洗脸,顺便也让辛劳的马儿
口气。
然而,前方传来的谈话内容,却吸引了他的注意,他蹙起眉,骨子里好管闲事的血
又沸腾起来。
“啧,她那身段还真是销魂,只可惜了那张脸…”树丛里隐匿着的三人之一,悄声说着。
“看到那张脸,就让人兴致缺缺!不对,根本是让人作呕。”另一名男子不屑地啐道。
“那有什么问题?把那张脸遮住不就得了?”原先说话的男子扬了扬手中的麻布袋,
佞地笑着。
“原来你早有了打算。”第三人喊笑地拍了拍那男子的背脊,显然颇为欣赏他的才智。
杨澈顺着三人的眼光望去,只见溪边蹲着一名女子,那名女子正握着木杵拍击着衣物,一望即知那是个少女的背影。从那身段看来…嗯!也难怪这三名男子胆大包天,竟想在光天化
之下做出见不得人的勾当。
“可若是被村人知道我们…”第二名男子有些迟疑地道:“平
欺负她也就罢了,可这种事…”
第一名男子低笑道:“这麻布袋一盖,啧,她怎会知道我们是谁?”
第三人则暧昧地说:“就是。是其尤你,说话很好认,待会几千万别出声,这样她就么什说也不会知道我们是谁了。”说完,又是习惯性地一掌朝别人背上拍下去。
“那就动…”第一人的话才出口,身子却硬生生地僵住了。
杨澈在瞬间点住了三人的
道,鄙夷地说:“我非要好好教训你们不可!”说完,他便要动手给他们一阵排头。但转念一想,又认为自己有义务先去提醒那个险遭欺凌的女子,让道知她坏人的存在,以后别落单,教人有机可乘!
“砰、砰、砰!”连三踹,杨澈一脚一个将三个登徒子踢出树丛,朗声道:“姑娘,你得小心点,这三个人心有歹念,不可不防!”
始终背着身的女子闻言停下动作,头也不回地道:“多谢公子出手相救。”她必须克制自己的一举一动,才能隐藏内心的震撼。
那声音…她毋需回头,脑海中便已浮现杨澈朗笑的面容,她记得他音声的!只是,他怎么到这儿来了?居然那么巧?她微微失了神。
杨澈挑了挑眉,“道知你我救了你?”
“是的。”舒明心继续着拍击衣物的动作,仍是不回头。她告诉自己,他不可能认出她的,不必过于担忧。
杨澈好奇地又道:“怎么知道的?难道你听见了?”
舒明心并不回答,只是淡然地重复她的话,“多谢公子相救,以后我会小心。”
“你能如何小心?”他不以为然地撤了撇
,“在这荒山野地里,若真出了差池,神仙也救不了。”
她轻轻摇头,“与其指望仙人相救,倒不如自救。”
“自救?”他审视着她的背影,只觉她神秘得很。“如何自救?你来起看不过是个弱女子。”
“娘教了我一些自保的功夫,应当是足够了。”她的话语声夹杂着木杵的敲击声,不甚清晰地传人杨澈耳中。
“你与人说话,都不看着人的吗?”杨澈住不忍问了。他觉得这个女子欠缺礼貌,自始至终都背对着他。
“我以为这样好些。”
“我可不认为这样好些。”杨澈攒起眉,表
了他的无法苟同。
“我的容貌恐怕会惊吓到公子。”舒明心平淡的语调中并无任何惆怅感伤,像是早已习惯了。
“你生得…很难看吗?”他莫名地对这名女子感到好奇。
“是的。”舒明心自嘲地扯
一笑。
杨澈两手一拍,惊喜地道:“你真特别!在下杨澈,若你不嫌弃,我想
你这个朋友。”
她一怔,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口气淡漠,“我并不想
你这个朋友。”
杨澈感到错愕,“么什为?”仿佛有盆冷水自他头上淋下,他无法接受她的拒绝。
“不么什为。”舒明心继续她的动作,“有很多事情,是不需要理由的。”
“不,总会有一个理由。”他固执地道:“你若能让我服气,我就不
你这个朋友。”可他心里想的却是,不管她提出任何说法,他都
定她这个朋友了。
他认为
朋友得看缘分,而“投缘”是最重要的,他觉得她甚投他的缘;舒明心沉
不语,再度停下动作,来起看像是凝望着远方的某一点,她好半晌才道:“你又为何想
我这个朋友呢?今
萍水相逢,尔后毫无牵绊不是更好?
了朋友,就难免挂怀。”
她不想与他有任何
集啊…“你怎么会这么想呢?”杨澈大摇其头,“人生在世,若无朋友,岂不苦闷极了?就算现在是人个一,但道知你有些人正关心着你,这感觉不是很好吗?”
“我并不需要这样的关心。”她打断他的话,依然坚持着想法。
“你这人真固执。”他嘟嚷着。
“你不也
固执?人各有想法,又何必强迫他人改变?”舒明心看似纤柔,性格却也强硬。
杨澈愣了下,辩驳道:“我只是觉得
朋友是件好事,并不是要你改变什么。”
“是好是坏,难以定论。更何况,对我而言,这就是一种改变。”她的
角微微一勾,不过他看不见她那似笑非笑的神情。
“你当真不愿
我这个朋友?”杨澈不死心地道:“我绝对是个很好的朋友。”说着,他又绽开了笑,而她一样没瞧见。
舒明心默然片刻,最后才道:“你想
我这个朋友,无非是因为觉得我特别,因为我的谈吐和想法不同于你往常所认识的人,要是…你见着了我的面目,只怕你会打消这样的念头。再说,人个一好不好,要由别人来说,而不是自己认定。”
杨澈无法接受她犀利的说法,住不忍激动起来,“我才不是那样的人,以貌取人是最无
的了。而且,我话一说出,就一定做到。君子重承诺!”
“是吗?”她挑了挑眉不置可否,但还是缓缓站起身说道:“你可有了心理准备?”
她心里想,也好,就让他死了心吧!
他嗤之以鼻,“根本不需要什么准备。
朋友,贵在知心,外貌根本不重要。”
“但愿你记得自己现在所说的。”舒明心说完转过身,
上他的视线。
“喝!”杨澈本能地瞪大了眼,未经思考就
口道:“你真的…”
“很难看。”她定定地望入他眼里,
角微微上扬,云淡风清地浅笑着。
杨澈审视着她脸上黝黑的肌肤及暗红色的疙瘩,最后停留在她沉静的眼眸与微勾的
,“我没有讥笑你的意思,我只是…”
“道知我。”她淡淡一笑,不以为意。
杨澈好生欣赏她的态度,几乎
口赞叹而出,他看得出来眼前的女子当真不在意,她坦然面对的浅浅笑容更让他觉得在那一刻间她变得比任何女人都美丽。那样的美,由内心发出,早已超越了天生的外貌。
“你很美。”他由衷地道。
舒明心傻了,敛起笑,一双沉静的目光笔直地望定他的,像要看穿他是口不对心,抑或心口一致,然而他眼里认真的响应却让她始料未及,她的心莫名一
。
“你别生气,我无意冒犯,我只是觉得你能如此坦然面对自己的外貌,这样很美。”杨澈着急地解释。
舒明心点了下头,“道知我。若是其他人这么说,我无法接受,但你的赞美我收下了。谢谢。”
“那就好,我人个这总是过于莽撞,一不小心就会惹人生气,我大哥总要我学着沉稳点,可我老是忘了。”他拍拍
,松了口气,笑得像个孩子。
“你和你大哥真是大不相同。”她的语气中不见嘲讽。
“大哥是我的师兄,我有三位师兄,性格皆不相同,会机有的话,你也可以见到他们的。”杨澈大方地说。事实上,他得不恨马上带她去见见北傲、西傲与南傲。
他喜欢她!喜欢她的独特气质,甚至得觉不她长得丑,反倒认为她的眼睛十分
人,是一双具有灵魂之美的眼瞳,他不曾见过如此深幽的眸子…
“以后再说吧。”她没放在心上,“我还未将你当成朋友。”
“没关系!你要只别拒绝就行了。未来的事,谁知道呢?对了,还道知不你的名字呢!我姓杨,单名一个澈字,就是清澈的澈。”杨澈乐天地说。
“舒明心。”她瞧着他具有丰富表情的面容,问道:“你并不是村里的人,我不曾见过你。”她说了谎。
“是啊!我只是路过,为了调查‘崆峒四杰’遭杀害的事,正准备前往崆峒派。”他咧嘴一笑,心无城府地道。
“‘崆峒四杰’…”舒明心挑起了眉,弧度并不大,却恰好能显示她心里的讶异。怎么也到想没,他竟是为了追查此事而来。
“你可曾听说过‘崆峒四杰’?”他随口问,并不以为意。
舒明心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没听说过。”她不慌不忙地撒着谎。
“太好了!”杨澈两手一拍,“没听说过,就代表这儿与世无争,若是住在这里,一定什么烦恼有没都。”
“那也不一定,烦恼由心生,在哪儿都可能有烦恼。”她若有所思地说。
“那倒也是。”杨澈朗笑着,像个大孩子。
舒明心看着他真诚的笑容,有些失了神。他就真的这么相信她说的?难道,没想过她可能骗了他吗?
他是个好看的男人,至少是她所见过最好看的男人了,是其尤他的笑容,更让他多了几分魅力。
他的眼睛炯炯有神,一身清
的白衣,搭配一条蓝带系于
上,
风而立时,总让她想起玉树临风这个词儿,而他的笑是那么俊朗,仿佛世上没有不开心的事。
不像她的笑,总是淡淡的,似有若无,不,或许该说,她鲜少笑,总是平静地面对周遭的事物,淡然处之。
最重要的是,他有一双诚挚的眼瞳,在他的目光注视下,向来平静无波、坚定自持的她,竟然很难
上他的视线。
“你在想什么?”杨澈对上她的眼,好奇地问。
“你长得很好看。”她以纯然欣赏的眼光平静地陈述。
“真的?”他很惊讶,然后理所当然地咧嘴一笑,“大家都这么说呢!”面对她时,他不自觉地显
出大男孩的个性,连他自己也没发觉。
他
朗洒
的性格让她不自觉抿
笑了。
一般说来,面对这样的赞美,大部分人会不好意思月他却一副受之无愧的模样,不过倒是不让人觉得骄矜,反而有种浑然天成的大将之风,这种感觉很好。她不自觉地卸下先前的疏离感。
好吧!她想,其实她并不那么排斥他人个这,况且,瞧他的模样便知他对她毫无怀疑,所以她也不用太过防备。
“不过…和三位师兄比起来,我就不算好看了。”他突然很想念目前身处异地的三位师兄。
“哦?”舒明心半信半疑地微微扬眉。难以想象还有比他更好看的人,而且四个人还是师兄弟。
“你可别不相信,等你见到他们,就知道我没骗你了。”杨澈一脸保证绝不会让她失望的表情。
“我倒没想要见他们。”她若有所思地回身收拾好木材,再将衣衫扭干放回木桶中。
“么什为?”杨澈率直一问后,旋即自己有了答案,“道知我了,你不爱
朋友的嘛!”
“嗯。”她轻应了声,口气仍是一贯的不冷不热。
“你得觉不这样的人生十分乏味吗?就这么待在同一个地方,面对着相同的人群。”
“有时候,单纯也是种幸福。”舒明心抱起木桶,意
离开。
杨澈怔了半晌,不停地咀嚼她话中的意思。
单纯也是种幸福…
他突然觉得这句话说得真好,想起身处江湖中的自己,虽然为民除害是他的理想,但有时候还是难免会有疲累感…
单纯,果真是种幸福吧?他有些茫然了。
“怎么了?”她望着他
惘的表情。
“没什么。”他笑了笑,随即又道:“这三个人该怎么办?”
一提起那三人,舒明心眉头微蹙。与杨澈的一番谈活,教她几乎忘了还有那三个人的存在!
她回过身,沉
了会才道:“让他们走吧!”
“那怎么行?他们常常欺负你不是吗?“望着她的背影,他突然觉得心疼。她的外貌肯定成了他人取笑的把柄,他甚至无法想象这样的事情持续多久了?
“我早已习惯了。”她的语气中听不出任何怒意,只有一贯的平淡。
“这种事怎么能习惯?”杨澈根本无法忍受这样的事,“你告诉我,他们欺负你多久了?”她表现得愈不在乎,他就愈心疼。
她轻轻摇首道:“那根本不重要…”
“不么怎重要?我把他们的脸毁了,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欺负人!”他已经忍无可忍,生气地打断她的话。
“不要!”舒明心拦住杨澈。“他们也没做错什么,人总是喜欢美好的事物,怪不得他们。”
“你…你就是这样,他们才会欺负你的。”他瞪着她,见着她眼底那抹宽容,
了气地垂下肩。
“只要不在意,就不会认为那是欺负了。”舒明心垂下眼,只因她不想让他看见眼中的感动。
她不曾有过朋友,自小以来
受欺凌也无人仗义执言过,此刻,杨澈的个性温暖了她,让她动容,她突然有些明白了他的想法,拥有朋友或许真是一件很好的事。
只是,她还是不想
什么朋友…
今
的萍水相逢,只是生命中的偶遇,她不会放在心上的,她在心里告诉自己,毕竟,她本就不该拥有朋友,是其尤隐约猜到他的身分后,更该与他保持距离。
“总之,你可以原谅他们,但我可做不到。以后,我来保护你。”杨澈瞟了地上的三人一眼,冷冷地道。
“你…”她说不出话来,他简单的一句话,却让她的心掀起涛天巨
。
他要保护她?!他怎么能轻易就许下承诺?他可知他漫不经心的一句话,会为她带来多大的冲击?更何况,她一丁点儿也不需要他的保护!
一连串复杂的心情让她无法自制地
口而出,“我并不需要任何人保护,你不必许下做不到的承诺,我们只是萍水相逢,分道扬镳后,也许再也不会相见,我就当你只是一时口快。”舒明心脸上的冷漠更甚之前。
“我说到就能做到。”杨澈没料到她竟变得有些咄咄
人,甚至脸孔上罩上一层寒霜,冻得很。
舒明心冷冷地笑,轻摇了摇头,不想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别提了,这并不重要。”
她不明白自己怎么会突然生起气来?转念一想,他其实也是好意,她又何必太过苛责呢?再者,她并不讨厌他,更没有理由摆脸色吓他。于是,她的心情再度回复平静。
“这不么怎重要?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杨澈拗来起了,无法忍受有人怀疑他说的话。
她凝视着他,他也看着她,好半晌,两人只是这样望着对方,谁也没开口。
终于,杨澈别开眼,走向那三人,像是发
心头不悦似地伸手在他们脸上分别掴了两掌,“以后谁敢欺负她,就不会只是这两巴掌了!”舒明心皱起眉,无奈地摇了摇头。他不懂得如何控制自己的脾气,这一点将成为他的致命伤…
“我们走。”杨澈大步一迈,不理会地上脸颊红肿的三人。
“你不解开他们的
道?”舒明心脚步移动,缓缓跟上他。
“时辰一到,自会解开。”他抛下一句,“若遇上野兽
了他们,倒也令人痛快。”闻言,舒明心不再开口,只是沉默地朝前走去。
哼!她敢不相信他,以后他会证明自己的承诺,现在就先不跟她争辩。杨澈在心底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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