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叶开(04)
蝉衣(05)
翌
,陈若愚拿走了吴然的电脑。
连同当年的黑色电脑包一起,拉链上吊着光的玻璃珠子暗了
,摸上去也有不少灼手的划痕。
再次翻出旧物时,何知渺舌喉嗫动。
好似眯起眼就能看见吴然的水绿裙子晃在桌边。
陈若愚随意翻了翻
成团的
历纸“时间过得真快,一晃神又到年底了,啧。”
“这学期没怎么好好念书吧?”
陈若愚摸头“要是挂了还得补考,一准给老头打断腿。”
何知渺轻笑“挂科还不至于。”
“那可不一定,哥,我是不要因为夏秋,还真不一定能考上荔湾科大。”陈若愚贼眉抖了一下“那时候夏秋说一句——我不喜欢比我成绩差的男生,我就能憋屈好几晚。”
何知渺闻言不吭声,静静听他说。
陈若愚多心,喉咙里捏出一句:“哥,我就是想跟你掰扯几句我高中的事,前几年你也不在家,听了你别往心里去。”
何知渺拧了把
抹布,细细擦着电脑包上的落灰。
“说吧,难得我们兄弟俩能说上点话。”
“哎,其实也就是男同学和女同学之间那点破事。”陈若愚说“我一直想不起来我是怎么喜欢上夏秋的。”
情不知所起,但曲终人散总有归宿。
“但我昨晚睡不着,把这两年的事仔仔细细捋了一遍。”
陈若愚嘘声“这两年真是太累了,一家人手里就跟抓了把碎玻璃渣一样,握紧了都是血,一道道地慢慢
。”
“说得这么文艺,倒是像夏秋的口吻了。”
陈若愚笑说:“可不止这样,我也想起来第一次见夏秋的情景,不是在新生报道当天,之前我一直记错了。”
何知渺手上一顿,饶有兴致地问:“她…”
“她是个很极端的人。”陈若愚点得透“不说我这样的人,就是你这样的人,对她也是要花心思琢磨的。”
“哦?你今天感慨真多。”
“我给你讲了你就懂了,夏秋这个女生,很特别的。”
就像当
校园初见,何知渺眼神游离到十米开外,淡淡一问:“若愚,那人是谁?”
就像陈若愚不紧不慢的回答:“夏秋,住琴湖墓地的。”
就像何知渺暗暗思忖,墓地,有意思。
恍若隔世,叶片
隙间透着薄浅的光,此刻的南枝有点变了样,味道离散开去,没了清新气。
就像高一那年的开学
。
九月一号,千千万万个日子里的一天。
明明一点都不平凡,触碰往昔就能为
后所有走过的弯路奠基,却恰好被陈若愚忘了,才想起。
夏秋初一之前都是在荔湾度过的,寒暑假才会回南枝,人生地不
的状态让她在自己出生的地方,却着实像个异乡人。回来那年,也十分狼狈。
她拖着一条打着石膏的腿,连行李都推不动。
见着外婆她是不也很亲,只是低声述说自己可能要长久住下去了,仓皇得误以为自己是个累赘。
夏秋什么也没说,静静住在了南枝的水边。
性格孤僻,近乎不爱开口,历历都被外婆收尽眼底。虽说夏秋小时候就喜静,但怎么也不至于这样。
外婆也从来不问她这些年过得样么怎,有没有几个要好的小姐妹,就连夏秋腿骨折这事,也是后来她打电话给夏秋妈妈问的。
外婆知道她不乐意说。
是不要夏秋没人照顾,她又怎么可能在路上被撞倒在地,宁可报出班主任电话,也不联系父母。
就这样平静过了两年。
夏秋越长越细
,眉眼秀气,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也给她引来了不少没必要的麻烦。
蒋明卉就是其中之一。
初中时代,班级里总分成几小拨团体,你跳你的皮筋,我踢我的毽子。
课间三五个人围在一起
心娱乐圈谁跟谁好了,谁跟谁又撕
了。
一包
味仙从东头传到西边,回到手里也就剩个碎屑渣子,嘬一下手指才有味儿。
可每个班也不乏一个领头的“大姐大”或是泼辣麻利,或是家境优渥。
蒋明卉就算是夏秋班上的大姐。
反正有事儿她爱出头,运动会也总能在别的班面前端出好几箱矿泉水来,随便喝,喝不完浇运动员头上。
干嘛使?不为别的,就喜欢冷水浇到那头板寸上的酣畅。
就算那头板寸也不过是跑得快的两条腿动物,但到了蒋明卉眼里,那也赛过吴彦祖。
逢人怼她,她也要捋起袖子嚎道:“情人眼里出西施!你们懂个
!”
女孩儿们都不傻,一来二去也就没人跟她抬杠了。
自讨没趣么不是?
夏秋向来不参与她们的话题,一来是她向来每月按时买《半月谈》,没什么渠道关注明星花边。
再者,她也分不清班上女生叽叽歪歪说的都是哪些人。
偶尔也有耳
候时的,但大多数时候她都偏着耳朵听,对不上脸。
直到有一天晨读蒋明卉因为一张“合照”而把夏秋锁在女厕所一整夜。
夏秋才恍然大悟道:“哦,原来是他。”继而靠在门后,捻着那张合照木然地说:“好像不认识。”
是真话,是真的不认识的。
但是这跟蒋明卉相不相信毫无关系。
就像这年头动不动就有人扯着嗓子喊“你要是不答应跟我在一起,我就一头撞死在你家门口”
听起来可笑且跟自己毫无联系。但不好意思,倘若那人死不死地真就这么去了,那他身后的烂摊子绝对有你一份心理负担。
毕竟寻常人心都是血
糊成的窗花纸,一指头过去也就捅破了。
哪有什么跟自己无关呢,其实也都不重要。
就像抬眼看别人跳楼,然后起哄似的喊:“你怎么还不跳哇?我脖子都仰酸了,你倒是跳啊!”这样的事,夏秋从来只是想想。她想,她是概大不会去凑热闹的。
锁也锁了,人也散了,幸好女厕所的灯是声控灯。
她一夜跺脚取暖,累了就靠在较为干净的角落,是不也照样能活下去。
过一天是一天,夏秋没哭没闹,甚至饶有兴趣的想起了长征。
呐,你看,以前不相信所谓的二万五万里长征靠脚走。
现在想想,好像也还是有可能的。
毕竟一夜过去,夏秋没被吓死,也没被熏死。
更没留下什么不可预见
的心理阴影。
陈若愚那时候在夏秋的隔壁班,终
迟到,又错过了轮番上阵的好戏。
夏秋外婆放心不下,起早到学校瞄了一眼,见夏秋端端坐在桌前才放心。
站在后门轻轻唤她,把手上捎的一碗红糖糍递过去“秋儿,你把这个给你同学吃。”
夏秋倦了,深深地眼沟里净是疑惑。
外婆细语道:“你昨晚在同学家里复习,到底是麻烦人家了。”
“哦,她们想的真周到。”夏秋接过来,嗫嚅道:“我会好好谢她们的。”
…
别的没听着,陈若愚赶到隔壁教室候时的,恰好听见末句带着戾气的话。
别人怎么听的他道知不,反正他是觉得这句不善。
鬼使神差地,陈若愚放学后,打完球,跟上了夏秋。
夏秋一贯最后走,一来是她实在磨蹭,再者,她经常在学校里写
记。
写完了才回家,好像是因为跟外婆同住一屋,不方便存着小心思。
这些陈若愚当然不是打听来的,他没多大兴趣,也没觉得夏秋多漂亮。
那时候他心里装满了篮球,除了赤木晴子,他就只爱王祖贤。
所以,这些都是从蒋明卉那个体育生男朋友嘴里听到的。
蒋明卉的男朋友是陈若愚的同桌,乌泱泱一片汗臭味里的香水小哥。
谁都知道他暗恋夏秋,喜欢到得不恨把眼珠子抠到夏秋身上去。
但蒋明卉道知不,反正道知她也会当做道知不。
陈若愚悄悄跟着夏秋后头,但也不怎么躲藏,就只是隔得远。
一路上不过十几分钟,他就已经想清楚了早上的事。
可不就是最恶俗的“三角恋”?
诶,真是一群无聊的人啊。
七点多钟,隆冬的天色已经彻底沉了。
蒋明卉和几个女生绕远路吃完了关东煮,逛了书店,买了磁带,然后去了趟公厕。
像是料到如此似的,夏秋用最原始的办法用木
死堵住了门口。
女孩儿们嘻嘻笑笑音声的犹在,夏秋却不着急走。
路边有竹篾笼子,是给
汉住的,偶尔也有醉汉摇摇晃晃,夏秋知道的。
她最喜欢快出南枝镇子的地方了,她都去过。
虽然偏僻、荒芜,但是这地方通往外面,总能开出花来。
陈若愚像是在观赏一部默片,他站在转角的墙面后,连眼睛都看得不舍得眨。
夏秋去竹篾笼子里扶了个醉汉出来,看她的表情,看不清,不过大概不太好。
醉汉实在狼狈,衣角还印着吐过的痕迹,黏糊糊的看着恶心。
夏秋开门将他推进去,踉跄声还没入耳,蒋明卉的惊叫声先刺破窗户。
里面会发生什么事,谁也道知不。可陈若愚却心惊。
夏秋挂回木
,转身幽幽看了他一眼,也许是太紧张才造成的错觉。
但现在回想,陈若愚觉得她确实看过他。
深深看了她一眼,不乏鄙夷和无恐,但也没有多少叫嚣的意味。
事情不严重,醉汉只是醉汉,没有变成小说里的强/
犯。
记忆到底是记忆,是不是夏秋…
陈若愚也不敢信了,应该是吧。
只是后来,他们再也没有见过蒋明卉和她的小姐妹了。
…
陈若愚说完不寒而栗,到想没隔了这么久,他再次回想时,却还是跟考场上空白的物理
轴题一样令人畏惧。
何知渺是个绝佳的聆听者,其间他没有丝毫的不耐烦,也没有打断他。
只是听完后,淡淡说:“道知我,夏秋跟我讲过。”
陈若愚嘘声“诶——原来是真的,我一直怀疑这件事是我的梦魇。”
“是真的,只是她没你讲得那么渗人。”
“这还不吓人?她那时候的一回眸,冷幽幽的目光像是要我的脖子剜断。”
何知渺声音暗哑,
发白“她只是被抓包以后仓皇逃走了而已。”
“哥…讲真的,你得觉不她很可怕么?”陈若愚道“这不仅仅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啊。”
陈若愚心有余悸,补了句:“那时候她可才十三、四岁哇,简直是同态复仇法!”
何知渺拿水杯捂在胃上,声音温柔:“她都算计好了。”
新开的关东煮店是她假装无意推荐的,公厕是天意,夏秋暗暗笃信:如果她们走进去,她就动手。
醉汉是个邋里邋遢的小矮个男人,凭蒋明卉的泼辣和她两个小姐妹的拉扯,吃不了亏。
何况那条路,每天晚上十点,总有一辆运木材出镇的卡车经过。
说这话时夏秋睡意朦胧,眼睛是
而亮的。
她在何知渺的
口上蹭了几下,问:“你是不是觉得我太极端,也太记恨了?”
何知渺宽慰地摸摸她光滑的背脊“没有,你不是极端。”
“其实我没那么恨她们,真的,可我就是想让她们尝尝那种能听到蚊子哼的滋味。”
夏秋说得带笑“真的,那时候我觉得我都能听出不同的声波来。”
“夏秋…”何知渺
言又止“你藏了不少事在心里。”
夏秋说:“以后慢慢跟你说,但我不偏执,也不极端,你要信我。”
“好,你说了,我就信。”
…
“哥?你没事吧?”陈若愚上前扶着往后退了一步的何知渺“你脸色太差了!”
何知渺抿紧
,颤微了一步“胃疼,老毛病了。”
“真不是我说夏秋…让你心里不痛快了?”
“不是。”何知渺捋了一把他的后脑勺“我还不了解你。”
陈若愚被他说得反倒不好意思,支吾道:“我就是觉得…”
“什么?”
陈若愚笃信“你们不合适。”
何知渺靠窗坐下,疼得眼角皱起,陈若愚蹲在他身侧“哥,我说真的。”
“道知我。”
“你道知不,我说着话不是要拆散你们,好让自己会机有趁虚而入。”
“嗯。”“我是真觉得你们不合适,太相似了。”
何知渺挤出一丝笑容“怎么说?”
“你们俩都太知道怎么保护自己,怎么得到自己想要的了,活得明白,拎得清楚,太极端。”
“活得明白不好吗?”
陈若愚摇头,苦笑道:“对我这种俗人当然好,但是对你们…不好。”
“真的不好。”陈若愚絮叨“你们的世界,不是黑,就是白。”
“除了你们彼此,谁也进不去。”
“可是——如果有一天,你们发现彼此不是那么黑,那么白,那么纯粹呢?”
何知渺背上已经汗涔涔,嗓子眼儿有血腥味,憋了口气说:“不会。”
“么什为不会?这世上哪有什么绝对。”
何知渺眼前花
了一阵,
口
不住泛起的痛,一口血吐了出来。
一小口,淋在了花盆上,一点在土里。
“哥!”
何知渺抹了嘴角的残血,摆摆手。
“我没事。”他
口气“好多了。”
“你到底怎么了?!”
“胃疼,最近事情多。”
“真的?”
何知渺点头。
静默了儿会一,何知渺气也顺了,对他眼前这个垂头丧气的弟弟说:“去我房间拿盒药来,别坑着头了。”
“好,好,我去拿。”陈若愚立刻起身“胃药是吧?算了,我把药箱都拿过来。”
“行,去吧。”
陈若愚前脚出门,庞亦的电话就打了过来,是私人号码。
他刚进公司候时的就听庞亦说过,除非是紧急事,否则他不太用这个号码联系人。
何知渺接通“么什出事情了?”
庞亦也不玩虚的,快人快语“夏秋找我帮忙,问我要是她没参加期末试考,影响毕业的话,能不能找找学校领导。”
何知渺:“…什么叫没参加期末试考?”
庞亦瞪了一眼身边做错事委屈兮兮的陈言,说:“就是,夏秋回国了。”
“什么?”
庞亦懒得管这些破事,不耐烦地说:“是,她回国了,我怎么知道么什为。”
“陈言呢?”
“她也不清楚,你问我就行。”
何知渺:“…”…
匆匆挂了电话,何知渺有些失神,他一时捋不过来最近发生的事。
直到他看着视频探头闪烁不定的红灯,他才愤懑得一脚踢开脚边的椅子。
糟了,她一定是看到了昨天若愚舅舅来找他的情景。
那…她也一定知道他受伤了!
陈若愚拿完药回来,见他脸色更加淡白,赶紧
上去:“怎么了?是不是更不舒服了?”
何知渺呼吸不畅,有种想立即亲自把逃课的“女儿”带回家教训的冲动。
“哥——”
“嗯?”何知渺回神“我没事。”
“那你怎么…”
何知渺答非所问,又像自言自语。
他默念:“夏秋,她不是极端…她是太极致了。”
送一朵花,爱人个一,念一段情。
从头至尾,极致到除了生死,绝不放手。
m.ISj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