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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等赵晋扬的师姐有空,已经到了十一月中旬。

 这段时间许连雅买了好几件厚外套,顺便也给赵晋扬带了一件。赵晋扬被她“着”试穿,不开空调的房间里生生热红了脸。

 “够不够?”许连雅问镜子里的他。

 赵晋扬边拉开厚夹克的拉链边问:“你说数量还是厚度?”

 许连雅一拍他后肩膀,赵晋扬说:“我的都够,就看你了。”

 街是许连雅自己逛的,她把衣服一一在上摊开“哪件好看?”

 赵晋扬扫了一眼“都好看。”

 “敷衍。”许连雅又问“哪件最好看?”

 赵晋扬这会看久了一些,说:“身上这件。”

 许连雅穿一件修身的针织衫,曲线明显,这个月她胖了一些,看着没有上月那么瘪。

 许连雅决定放过他,开始一件一件整理进行李箱。

 赵晋扬说:“你想呆几天?”

 “三四天吧。”许连雅停了一下“店里没人,只能关门。”

 赵晋扬握双手,枕在脑后躺到叠好的被子和枕头上,懒懒地看着她。

 “关店几天,可以的吗?”

 “我是老板,我说了算。”带着点孩子气的得意。

 赵晋扬不笑了“想坐火车还是汽车?或者——开车?”

 “通畅的话,开车九个小时吧。不是节假应该不堵车。”许连雅看向他“你觉得怎样?”

 “嗯,听你的。”

 赵晋扬乖顺的样子让她很受用“我还要去租一台相机——你可以拍照的吧?”

 她的问题让他意外,可另一个事实让他更惊讶。

 赵晋扬说:“你没相机?”

 在这个以电子产品著称的城市,许连雅过着一种近乎原始的生活。她的手机是几年前的款式,唯一一台台式电脑放在店里,新一点的就她的车了。

 “上学时候有一台,后来坏了,我一直不怎么出去玩,就没有买。”

 “我给你买。”赵晋扬说“你喜欢什么样的?”

 她笑了笑“不用,租一台就好了,又不是经常用。”

 “单反还是卡片机?”

 许连雅敛起笑“别浪费钱。”

 赵晋扬脸色凝固了。

 许连雅想想说:“卡片机吧,单反不常用会发霉。”

 沈冰溪在一个傍晚过来,地点就在赵晋扬和梁正的租房,许连雅处理完店里的事才过去。

 赵晋扬下一楼接她。

 “是不是都在等我?”

 “都在打牌。”

 这栋楼最高七层,没有电梯,许连雅和赵晋扬走楼梯上去。

 “猜我做了什么?”赵晋扬笑着问。

 许连雅在他肩膀上嗅了嗅“卤牛。”

 “闻得出来?”赵晋扬也侧头,鼻子“没吧…”

 “猜的。”

 赵晋扬又说:“还有呢?”

 “还有?”

 “喝的。”

 “这还用猜——”许连雅忽然搂着他的,吻上了他薄薄的嘴。舌尖与舌尖触,味蕾被活,记忆中的味道传递过来。

 她指尖点了点他红润的,说:“柠檬红茶,尝到了…”

 赵晋扬揽在她间的手下滑,在她部不留痕迹轻轻捏了捏“到底谁更氓。”

 许连雅在他脸颊轻拍,似要叫他清醒一般“走吧。”

 铁皮门虚掩着,屋里人声从门透出来。

 赵晋扬推开门,围坐桌边的三个人同时看了过来。

 正对门的是梁正,两边各坐一个女人——左边一个相貌稚气未,学生模样,应该还称不上女人,右边一个大概就是赵晋扬的师姐。

 右边女人放下牌,站起来说:“哟,来了。”

 许连雅颔首,礼貌地说:“你好。”

 右边女人一笑,眼角的皱纹也跟着笑起来,摆手说:“别客气别客气。”

 “许连雅,我女朋友。”赵晋扬开始介绍“梁正,你见过的。我师姐——”他示意一下“沈冰溪,我们都叫‘水姐’。”剩下那个女孩,赵晋扬朝梁正抬抬下巴“你介绍一下。”

 梁正黑着一张脸,沉闷地说:“一个小姑娘。”

 小姑娘却没半点不开,咧嘴甜笑“姐姐,我是他女朋友,方加加。”

 梁正低声喝:“‮么什说‬!”

 沈冰溪噗嗤一笑,赵晋扬递给许连雅一个旁观群众的眼神。

 “好啦,”沈冰溪寄予重任地拍梁正的肩“人家小姑娘都这么说了,你就大方承认吧,吃亏的又不是你。”

 “就是——”方加加丢给他一个白眼。

 梁正气得捞过拐杖站起来,方加加急了“你要去哪——”

 “,烟!你也要跟来吗?”

 方加加:“…”许连雅一进门就看了这么一出,有些消化不良。

 赵晋扬忽然看向许连雅“我去把菜炒了。”

 许连雅会意,边袖子边说:“我来帮你。”

 许连雅和赵晋扬进了厨房,地方很窄,转个身几乎肩擦着肩。

 赵晋扬掩上门,上半部分钳着绿色玻璃的铝门隔开了外面的尴尬。

 “梁正什么时候了女朋友?”

 赵晋扬耸耸肩“我也第一次见。”

 “年纪不大的样子。”

 砂锅盖的小孔冒着白气,许连雅凑近一点,闻到卤牛的香味。

 “好香——”

 “刚上大一,能有多大。”

 许连雅直起“才大一?”

 “嗯。”菜早已洗好切好,就等下锅,赵晋扬开始洗炒锅“我要炒菜了,你去外边坐吧,一会一身味,”又看她一眼“新衣服呢——”

 许连雅今天穿了其中一件“一会,”她说“梁正似乎不太乐意。”

 赵晋扬嘴里哼了一声,利索地用丝瓜络擦洗炒锅“梁正有点感吧。”

 也许他想表达的是自卑,许连雅点点头,赵晋扬给炒锅冲水、端到炉灶上,递给许连雅一个眼神,后者马上说:“我出去和她们聊天。”

 方加加和沈冰溪磕起了瓜子,许连雅坐到方加加旁边。

 沈冰溪看了许连雅一眼,问方加加:“你喜欢他哪啊?”

 方加加应得天真烂漫“哪都喜欢。”

 “总有比较闪光的地方吧。”

 “我想想…”方加加垂眼磕了几个瓜子,忽然又笑,有点傻气“他善良。”

 许连雅很久没听过这么质朴的词,愣了一下。

 沈冰溪也是如此“善良的人‮多么那‬…”‮么什为‬偏偏是梁正。

 “唔,我认识的人不多,他是我认识的人中心地最好的。”

 “…”“嘿嘿。”方加加看了一眼阳台的梁正,又开始快地嗑瓜子。

 “你应该知道,梁正跟其他人有点不太一样。”

 许连雅听出了沈冰溪的态度,咀嚼的速度变慢了。

 “‮道知我‬啊,”方加加说“不就是没了一条腿嘛,我不介意。”

 梁正的伤痛到了方加加嘴里成了可有可无的东西,沈冰溪敛起笑,眼角的皱纹也严肃起来“妹妹,你不介意,不代表他不介意。他这人自尊心强,特别出事之后,这样的人受到的伤害要比一般人的大,恢复过来自然也慢。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方加加也没单纯到傻的地步,说:“嗯。”听得出她也不开心了。

 许连雅心里倒欣赏方加加的勇气,只是初来乍到,不好站队,也就安安静静地听着。

 梁正烟了好一会没回来,方加加坐不住,跑阳台找她了。

 话题自然而然引渡到许连雅身上,沈冰溪说:“阿扬以前的事你都知道了?”

 许连雅说:“知道个大概。”

 “真不介意?”

 “总不能因小失大。”

 “那可不是小事哦。”

 沈冰溪并没有幸灾乐祸,她既然是赵晋扬认可多年的战友,许连雅也知道她不会。

 如果继续和赵晋扬走下去,相似的问题以后还会遇到,来自她的家人,‮是其尤‬她的父亲,许连雅变得格外耐心起来。

 他们的感情本无需向外人道明,但她心里坦,便自然出来。

 “你担心的,我也会担心。”许连雅声音不大,沉稳,却不是发誓的语气“我不敢说会一直和他在一起,但在他还值得我喜欢‮候时的‬,我不会放手。”

 许连雅的表白让沈冰溪愣怔片刻,尴尬地笑笑“别说你,要是他再——那什么,我作为他姐也会唾弃他。”

 赵晋扬从厨房吼了一句“开饭了”其他四人才动起来。许连雅和沈冰溪收拾桌椅和瓜子壳,方加加和梁正端菜。

 饭桌上,方加加话比赵晋扬的还多,像只小鸟,梁正偶尔闷闷地斥她几句。沈冰溪恢复笑颜,像刚才的谈话不曾发生。

 赵晋扬和梁正都喝了点小酒,方加加从梁正杯子偷偷抿了几口,便晕得七荤八素。沈冰溪本来也想加入,被劝止了——你明天还要上班呢——她似乎有些不快。

 至于许连雅,更是滴酒未沾。赵晋扬饭后要去会吉祥那,许连雅也说要去,他就顺便“请”她当司机了。

 吃过饭,方加加走不动了。

 赵晋扬说:“我今晚不回来了。”

 梁正脸色难看,比方加加自称他女朋友时更甚,说:“那我今晚睡你那边。”

 赵晋扬但笑不语,提着一袋卤牛和许连雅出了门,沈冰溪也跟上来。

 他们在楼下和沈冰溪分手,许连雅说:“你师姐似乎有心事。”

 赵晋扬笑“她心事可多着呢。”

 “她关心你和梁正的。”

 “我好像没跟你说过,她是在福利院长大的。”

 “…”“你以前见过路边那种苹果箱差不多大小的箱子吗?现在可能看不到了。”

 “…小时候看见过,还听到有声音,就问我爸那是什么。”

 “嗯,箱子里面大多是女娃娃。”赵晋扬牵上她的手“水姐没什么家人,一直把我和梁正当亲弟弟看待,如果她说了什么严厉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道知我‬,她也是担心你们。”许连雅说“我没做什么亏心事,不怕的。”

 “那就好。”赵晋扬笑着晃晃她的手,问她车停在哪。

 许连雅说地库“她好像不看好那个小姑娘。”

 “她怕小姑娘太年轻,过两年——可能用不着那么久——接触人多了,眼界变大了,看不上梁正了,怕‮候时到‬受伤的是梁正。”

 “以后的事谁知道。”许连雅忽然喂了一声“你怕不怕?”

 “怕什么?”赵晋扬猜到大概意思,心头一惊,一时无法准确成形,等反应过来,许连雅早在她的恶作剧里笑出来。

 赵晋扬拿稳了袋子,捉住她要挠。许连雅立马软声求饶,他才作罢。

 “对了,你等我一下。”许连雅从小区门口快步走回店里,不一会也拎着一个袋子出来。

 “拿什么?”

 “给阿康的。”

 赵晋扬接过掂了掂,几个罐头哗啦作响。

 “荔花村。”上了车后,赵晋扬回答她的目的地。

 晚上进出车辆少,许连雅听赵晋扬指示把车开进村里,最后停在路边树底下。

 她边解安全带边问:“他没有手机,你怎么确定他在家?”

 “不确定啊,碰运气。”

 “…”许连雅挂着一副“这样也可以”的表情推门下车。

 事实证明,他们运气不错。

 许连雅跟着赵晋扬走近那栋光秃秃的小楼,便有狗吠隔着门传来。

 “吉祥——”赵晋扬喊。

 老旧的木门打开,门后站着稻草人一样的中年男人,还有一条热情的黄狗。

 “赵——”吉祥惊觉赵晋扬身后有人,忽然刹车,改成憨笑“来了啊。”

 许连雅朝他笑了笑。

 阿康在他们脚边嗅来嗅去,胖了些,也比之前要亮。

 赵晋扬递过袋子“晚上卤了点牛,带给你尝尝。还有几个罐头,她给阿康的。”

 吉祥有些激动,一叠声道谢“我就知道,你们都是好人。谢谢…谢谢许医生…”

 直白的夸赞让许连雅有些不好意思。

 他们只停留一会便回去了。

 “他一直在拾荒吗?”

 自从赵晋扬摊开一切,许连雅能和他聊的话题变多了。

 “拾荒”一词用得文雅,赵晋扬莞尔,说:“我之前想给他找份固定的工,他拒绝了,说这样比较自由。”

 “可能他不想欠你人情。”

 “也许吧。”

 许连雅犹豫着说:“我看他脸色似乎不太好,是不是生病了?”

 “有么?”

 “有点蜡黄蜡黄的。”

 “灯光的关系吧,他皮肤也黑,一直那样。”

 许连雅也动摇了“可能吧。”

 “下回白天我留意一下。”

 “阿扬,你是个好人。”

 赵晋扬被她夸得浑身不适“喂——”

 许连雅提醒他“我在开车。”

 许连雅洗了澡便开始收拾行李,赵晋扬让她早点休息——不用去店里守夜的晚上,他总是敦促她早睡。

 “反正还要等你洗完澡。”

 赵晋扬客厅了外套“你东西很多么?”

 “就怕落下东西。”

 赵晋扬这种一个背包等于全部家当的人自然不会明白。

 他解皮带‮候时的‬手机响了,是新信息。

 赵晋扬看完,几乎是跳着跑进了卧室,他从背后一把抱住许连雅。

 许连雅被吓了一跳,手里银灰色的卡片机掉进了行李箱。

 “你疯了——”

 “你猜!”

 许连雅扭转身,推了推他,赵晋扬黏得更紧。

 “什么好消息?”

 “我老大让我回去上班了——”

 “…嗯?”

 “我老大刚发消息来,让我准备归队——”

 “…嗯,这是好事。”  M.iSJ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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