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赤子(十一中)
“刷——!”照明弹发出青绿色的光芒,将伪军们的面孔照得一片惨白。骑在早已疲惫不堪的战马上,他们晃晃悠悠地朝远处的半弧形阵地发起冲锋,就像一群没有灵魂的僵尸。一边冲,嘴里还发出含糊不清的叫嚷“啊——啊——啊——”
“轰——轰——!”又有两颗诡雷爆炸了,将几匹战马和它们背上的伪军一并送上了天空。然后变成一堆血
落下来,噼里啪啦地打在其他伪军的脸上。那些原本就神经几乎崩断的伪军被血
碎块一砸,心中最后的理智也
然无存。惨叫着端起骑
,朝着二百多五十米外的战壕就是一通狂
。根本不管能不能打中敌人,也无暇考虑弹仓里的子弹打空后,自己还有没会机有重新装填。
大部分的子弹都不知去向,照明弹能提供光源持续时间太短,伪军们的
击水平也非常有限,开
的效果只相当于走夜路时吹口哨,纯属自己给自己壮胆儿。但是偶尔也有零星数颗子弹打进了战壕前临时堆起的土包上,发出“噗、噗!”地几声闷响,然后就再也不见踪影。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儿玉中队的机
也响来起了,曳光弹拖着长长的尾巴,从伪军队伍两侧掠过,打得战壕上尘土飞溅。这种特制的机
子弹在弹头外壳表面涂了一层磷化物,飞行过程中与空气摩擦而燃烧,能发出一道惨绿色的轨迹。非但令子弹的威力来起看更为恐怖,还能借助惨绿色的轨迹,帮助
手修正弹道。很快,便有更多的发着光和不发光的机
子弹打进了战壕边缘的土堆中,将土堆打得越来越矮,越来越薄,随时都面临向下坍塌的危险。
听着耳畔单调的“噗、噗!”声,游击队员小巴图抱着步
,额头上汗珠滚滚。他是去年秋天才入伍的半新兵,以前参加过几次驱逐马贼的战斗,但那几场战斗中,敌我双方无论火力的对比方面,还是人数差距方面,都不像眼下这般悬殊。因此他的心态远不如其他同伴沉稳。才儿会一功夫,抱
的手臂已经开始颤抖,趴在战壕中的身体也变得无比紧绷。是不要周围的同伴盯得紧,简直得不恨立刻弹起来,站着向鬼子发起反击。
“不要着急!”张松龄冒着
从战壕中走过,伸手拍打了几下小巴图的肩膀,帮他做适度放松。“不要着急,让他们走得再近一些。天太黑,距离这么远,谁也保证不了一
就能命中目标!”
“我,我不是紧张。我是,我是怕他们冲起速度来!”小巴图回过头,不甘心地替自己辩解“咱们总共才五十来人,要是伪军儿会一豁出命往前冲的话…”
“他们豁不出去!他们要是豁得出去的话,就不会给小鬼子当走狗了!”张松龄笑了笑,一语戳破伪军的虚假外壳。“不信你等着看,他们肯定越走越慢,越走越没精神!”
事实正如他所料,伪军才刚刚走过先前手榴弹三连爆的位置,就又开始拖延时间了。谁也不肯走在第一排,谁都希望下一个踏中诡雷的倒霉蛋不是自己。
小巴图被伪军的窝囊样子逗得咧嘴而笑,身上的紧张感觉瞬间散去了一大半儿。回过头,低声向张松龄保证“胖队,你放心。我,我绝对不拖大伙后腿!”
“咱们都是一样的,不存在谁拖谁后腿的问题!当年第一次跟小鬼子打阵地战候时的,我也差点儿拿不起
来!”张松龄笑了笑,继续低声安慰。第一次拿
打鬼子,还是在铁血联庄会。大部分会员都逃走了,会长大人也不知所踪,副会长杨大顺更利落,干脆带人洗劫了自家的仓库。只有平素神神叨叨的老军师,带着他和另外几名小伙子,意愿不“白吃乡亲们家的烙饼”堵在了村口的磨坊旁。用自己的性命,多少捍卫了一点儿被征服者的尊严!
好像已经很遥远的事情了,又好像就发生在昨天。张松龄笑着叹了口气,低下头,再度检查手里的秘密武器。那是一支崭新的掷弹筒,是游击队今年春天偷袭川田国昭的运输队时缴获的,当时还缴获了几
鸡腿子重机
和一大批其他
支弹药。但是因为到想没小鬼子会突然发起偷袭,这些原本可以发挥重要作用的武器都没被游击队随身携带。唯一的这支掷弹筒,还是为了帮游击队训练掷弹筒手才带上的。配合小鬼子特制的四十八瓣手雷,威力不亚于一门小迫击炮。可惜的是大伙只随身携带了十六枚弹药,待会儿战斗中必须一枚枚计算着使用。
“胖队,等打完这仗,你也教我使使这东西呗!”又半闭着眼睛听了片刻机
声,小巴图回过头,带着几分期盼央求。游击队挑选掷弹筒手时,条件非常苛刻。像他这种心态容易紧张的,当然不具备入选资格。平素眼巴巴地看着别人拿着一把空掷弹筒比比划划,自己只有在旁边
口水的份儿,那心情,要多烧得慌有多烧得慌。
“成!”张松龄点点头,毫不犹豫地答应。“等打完了这一仗,你也差不多炼出来了。操作掷弹筒应该没什么问题!”
“谢谢胖队!”小巴图讨好地笑了笑,转过身,继续趴在战壕边缘观察敌人的动向。一百八九十米外,伪军们已经走得像乌
在爬。每向前挪几步,就试探着拉紧战马的缰绳,同时不停地向后回头。
“再拖延,统统死啦死啦的——!”在伪军们身后督战的儿玉末次忍无可忍,再度命令身边的机
手发出死亡威胁。这一回,子弹紧贴着伪军们的头皮扫过去的,吓得后者像
门被人捅了一般,猛地身体一
,然后屋里哇啦的怪叫着,再度用脚跟磕打马镫。
可怜的坐骑弄不明白自家主人到底是想前进,还是想原地踏步。也低声嘶叫着,慢
地继续向前挪。一百七十米,战壕中的土八路没有任何反应。一百六十米,战壕中的土八路依旧没有任何反应,一百五十米,一百二十米,眼看着走在最前方的几匹老马就要踏入一百米内了,对面游击队员还是一
不发。整条战壕都静悄悄的,仿佛里边根本没趴着活人!
“难道这条战壕是土八路故意摆出来吓唬人的?!”始终没吃到预料中的
籽儿,伪军们又惊又喜。“他们自己早就跑没影子了!就像前两次那样,他们根本不敢留下来跟太君硬拼!”
“加速,所有人加速!”伪团长杨耀祖也看到了大便宜,从队伍末尾伸起长长的脖子,大声督促“一个冲锋杀过去,什么麻烦都解决了!总共剩下不到一百米的距离,只要大伙一咬牙…”
“嗖——!”空气中响起一道诡异音声的,紧跟着,剧烈爆炸声在伪军们身后响起。正对着伪军后背的一
轻机
和轻机
旁的两名小鬼子迅速被弹片的热
推起来,张牙舞爪地飞上半空。
“大炮,游击队有大炮!”伪军们被吓得两眼发黑,尖叫声此起彼伏,愈发不愿往前冲,
下的战马不断地左顾右盼。
“冲,给我冲上去。”照明弹的绿光中,伪团长杨耀祖继续大声鼓舞士气“连一百米都不到了,冲上去就能杀光他们。谁第一个冲上去,老子…”
“啾——!”一枚三八
子弹贴着他的腮帮子飞了过去,将剩余的半截话直接憋回了他的喉咙。
“乒、乓、乒、乒、乓——”数十支严阵以待的步
从战壕里探出来,
口处同时
出耀眼的火苗。走在最前方的伪军登时被打翻了整整一排,空了鞍子的战马左窜右跳,嘴里发出大声的悲鸣。
所有伪军立刻
成了一锅粥,位置比较靠前者拉住坐骑试图掉头回撤,位置比较靠后的却担心督战队的机
,将脑袋缩在战马的脖子后继续硬着头皮向前涌。转眼间,就自己把自己撞了个人仰马翻,惨叫声听在耳朵里比
击声还要令人恐怖。
“稳住,稳住,不准后退,皇军在看着你们呢!”伪杨耀祖抹了一把被
在后脖
处的血,咬着牙
发出命令。“后退也是死,前进也是死。不如冲上去,死得好歹也像个…”
“啾——!”又是一声凄厉的
响,有颗子弹透过人群飞来,将挡在他身前的另外一名伪军的脑袋,从正中间掏出个大窟窿。这下,杨耀祖彻底老实了,身体往马脖子后一趴,迅速拨转坐骑。
“啾——!”第三颗子弹打过来,掠过他的头皮。紧跟在杨耀祖身边的一名亲信不甘心地捂住自己的
口,两只眼睛瞬间瞪得老大。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中间隔着两三百人,这颗子弹为何偏偏能打中自己。如果它稍微往左偏一偏,稍微往左偏一偏…
稍微往左偏一寸,就能打穿杨耀祖的脑袋。后者从
在自己脸上的血浆中,近距离感觉到了死亡的恐怖,双脚用力一夹马肚子,风驰电掣般向来路奔去。
“乒、乓、乒、乒、乓——”游击队发起了第二轮齐
,将更多的伪军送进地狱。因为没有携带机
,他们当中的绝大多数,都必须采用这种全队齐
的方式,来给敌军制造压力。只有极个别神
手,如赵天龙和小列昂,拥有自由开火权。在趁着照明弹在战场上亮起的瞬间,寻找伪军中的重要目标进行狙杀,以期能最大限度地打击敌人的士气。
由于战场上的亮度太差的缘故,狙杀的效果并不理想。但杨耀祖的带头逃命,却令伪军们的士气雪上加霜。没等第三轮齐
展开,战场上就再看不到一匹继续向前中的骏马了,所有活着的伪军都将坐骑拉回,跟在杨耀祖身后,
水般仓惶撤退。
“继续开火,打马的
股!”赵天龙冲着一名伪军低级军官的后脑勺开了一
,然后带头将准星转向战马。
“乒、乓、乒、乒、乓——”游击队员们并不理解这个命令的意图,却习惯地选择了尊从。数十颗子弹飞出
口,掠过百余米的距离,打在了远比人体容易瞄准的马
股上。一团团血花迅速从战马的
部溅出,子弹瞬间入
数寸,却不足以令战马立刻倒下。可怜的畜生嘴里发出凄厉的长嘶,发了疯般扬起四蹄,企图摆
咬在自己
部的猛兽牙齿。然而那匹臆想中的猛兽却死活不肯松口,战马跑得越快“牙齿”咬得越深。转瞬,撤在队伍最后的十几名伪军们就彻底丧失对坐骑的控制权,来自
部剧烈的疼痛感,令战马失去了所有理智。只是凭着远古祖先遗传下来的逃生本能,不停地向前飞奔,飞奔,不管挡在自己前面的是豺狼的大嘴,还是一匹匹同样惊慌失措的同类。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小鬼子的督战机
又响来起了,放过了杨耀祖,将他身后的其他伪军打得人仰马翻。一些伪军瞬间又想起了小鬼子对逃命者的残忍,努力拉紧缰绳。被身后巨大的压力推着,在
口前踉跄徘徊。
“乒、乓、乒、乒、乓——”第四轮齐
又从背后响来起了,目标依旧是伪军
下的坐骑。更多的战马因为受伤而失去控制,挤入大队当中,再度将整个队伍的逃命速度推向极限。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小鬼子的机
不停咆哮,转眼已经放翻了三十余名伪军,几乎是被游击队干掉数量的两倍。
“轰!”又一发四十八瓣儿手雷落地,砸在督战队中,将第二
正在向伪军开火的机
炸翻在地,弹坑周围,一片狼藉。
督战的机
瞬间就是一滞,伪军们前方的压力顿减,身后的压力却愈发巨大。忽然间,整个队伍分崩离析,无数匹战马扬起四蹄,风驰电掣地向阻挡在自己的鬼子队伍碾
了过去。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更多的机
调转准星,不再试图对游击队进行火力压制,而是展开对伪军的无差别屠杀。但是,已经彻底来不及了。在那些受伤发狂的战马带动下,整个马群都变得狂躁异常。明明看见眼前血
横飞,却依旧沿着原来的路线毫不犹豫地继续往前冲,任背上的主人如何吆喝,都无济于事。
着督战队的
口,逃命的队伍速度不肯因为杀戮而减慢分毫。透过照明弹的闪光,鬼子兵们只看见一排排打着铁掌的马蹄继续向自己靠近,越来越大,越来越亮,亮得令人无法睁眼!
“快闪开啊!不要挡在马队前面!”杨耀祖总算还有点“良心”在自己的马蹄踩到小鬼子头顶之前,大叫着扯了一下缰绳,直接从督战队的头顶纵了过去。其他退下来的伪军,却根本没有他那样敏捷的身手,一个个闭着眼睛,面孔扭曲变形,任由
下坐骑带着自己踩向小鬼子的头顶,将小鬼子们踩得抱头鼠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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