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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重逢(三下)
 怎么可能?!松村大介将自己的眼睛了又,死活不肯相信看到的景象。骑兵,一支番号不明的中国骑兵,居然悄无声息地就打不远处的山丘顶部冒了出来,在三百余米外的位置上迅速集结,准备发起进攻。而他,除了先前那隐隐约约的一声马嘶之外,居然没听见其他任何动静!

 “这不可能!不可能!中国人,中国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几个鬼子小队长也魂不守舍,喃喃地嘟囔,一时间,居然忘记了此刻自己最该做的事情是赶紧去组建防御阵地!对面山坡上的战马至少有两百余匹,这么多的战马,跑起来时不可能不发出任何声音。马蹄踏起的烟尘,肯定也是遮天蔽。即便现在是深夜,如此明亮的月光下,也根本无所遁形!

 除非,除非他们先前就已经预知了松村中队的行军路线,老早在山坡的另一边埋伏!但是,今夜的行军路线是松村中队长随便在地图上画出来的,并且在出发时只传达给了队伍中的极少数几个骨干。连带兵的小分队长都不清楚具体细节,中国军人从哪得到了情报?!难道,莫非,夜空中还挂着一双他们的眼睛不成?!

 此时此刻,即便是打破脑袋,松村大介和他麾下的鬼子军官们,都无法弄清楚对面的中国骑兵到底从何而来。一个个精神恍惚,根本想不起自己的职责所在。底下的鬼子兵们表现更为慌乱,有人赶紧抱着步趴进了草丛里,有人则抄起机四下寻找制高点。还有人则是拿托当拐杖,努力从地上往起站。但是两条腿却像被灌进了十八斤老陈醋一般,又酸又重,根本不听使唤!

 三百米外山坡上的张松龄可不会愚蠢到等敌人做好准备再开始冲锋。狭路相逢勇者胜,这个节骨眼上,哪还有功夫管什么进攻的次序与队形?!看看大部分骑兵都已经骑着马走上了山坡,立刻向手中的长刀奋力前“杀!”“轰!”刹那间,天河决口。一百七十余名骑兵猛踹金镫,以赵天龙为尖,狠狠朝山坡下的鬼子兵头顶拍了下去。

 “轰隆隆,轰隆隆,轰隆隆!”突然炸起的马蹄声宛若惊雷,在广袤的丘陵地带反复回。数以万计的鸟雀被从睡梦中惊醒,拍动翅膀,悲鸣着冲上天空。几百年了,自打满清入关时起,这一带就成了它们独有的乐土。除了偶尔经过的商队和土匪之外,根本没有其他人类靠近。而今夜,却突然变成两军锋的沙场,让鸟儿们如何不魂飞魄散?!

 “轰隆隆,轰隆隆,轰隆隆!”雷鸣般的马蹄声越来越急,越来越重,敲得地面上下颤抖。数以万计的野兔山猪丢下嘴里嚼了一半儿的茎,迈动四条胖胖的短腿,夺路狂奔。它们‮道知不‬地面因何而颤抖,但是逃避风险,却是它们在几千万年进化过程中形成的本能。

 “轰隆隆,轰隆隆,轰隆隆!”雷鸣般的马蹄声连绵不绝,将四下里的野树震得来回摇晃。一群野狼在狼王的带领下冲上高坡,对着惊雷起源的位置伸长脖子,发出高亢的长啸“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

 “嗷——嗷——嗷——”狼嚎声此起彼伏,托起天空中渐渐发红的血月。这是猎食者对猎食者在表达敬意。做为草原食物链的顶端,他们习惯于尊重并欣赏强者!

 “轰隆隆,轰隆隆,轰隆隆…”马蹄声汇成汪洋,瞬间没所有外来嘈杂!猩红的血光下,赵天龙骑着黄膘马,身体低伏,手中长刀如燕翅般斜掠向后。

 黑石游击队的骑兵们紧紧追随着他,动作整齐得如同一个模字拓出来的雕塑。再往后,则是邵雍和他麾下刚刚组建没多久,士兵还没有满编的九十三团骑兵营!队形比前者稍为散,但每名战士都努力控制着坐骑,尽量按照平素训练的要求调整身体姿势,将长刀向侧后方斜伸、斜伸、宛若雏鹰展翅!

 太离奇了,太幸运了,今晚大伙的遭遇绝对可以写进评书。小鬼子果然想去卡断七金河大桥,置九十三团于死地。‮是不要‬祁团长和张队长料敌机先,大伙此番肯定在劫难逃!不过小鬼子运气实在太差了点儿,居然在大伙停下来打尖时,自己主动送到了丘陵的另外一侧!这简直是做梦都被笑醒的美事!天赐良机,人若‮道知不‬把握,天必弃之。

 幸运带来的不但是惊喜,还有对胜利的信心。在必胜信念的鼓舞下,骑兵们越跑,动作越是从容。人和马之间的配合也越来越默契,越来越心有灵犀。长时间的艰苦训练的成果,在这一瞬间终于体现了出来。高速奔行中,两百余中国骑兵渐渐融合成一个协调的整体,渐渐拉伸成为一个巨大的长矛,寒光四

 没有呐喊,没有角声,只有扑面而来的罡风,夹杂着隆隆的马蹄声和浓烈的杀气,凌空刺向小鬼子们的心脏!

 “敌袭!”呆愣愣地看着中国骑兵向自己面前扑了足足一百多米,松本大介才像从噩梦中被惊醒了般,扯开嗓子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旋即,他的尖叫声被凌乱的击声没,等不及他这个中队长发布命令了,最先反应过来的那批鬼子兵,扣动扳机,朝着疾刺而来的“长矛”疯狂攒

 “呯呯呯!呯呯呯!”鬼子兵们慌乱中出的大部分子弹都落到了空处,只有屈指可数的几发子弹打在“长矛”之上,飞溅起一串串耀眼的猩红。然而,整长矛的速度丝毫未曾减慢,继续贴着草尖向前飞掠,越飞越快,越飞越急!

 加速,加速,继续加速!冲在队伍最前方的赵天龙没有做任何停顿,紧跟在赵天龙身后的组成阵眼的张胖子,也没发出任何指令。按照平素训练时反复强调的规矩,骑兵们在这个时候唯一能做的,就是将身体紧紧贴在马脖颈后,继续加速,加速。把战马的速度全部榨出来,用速度去换取生存机会,换取最后的胜利!

 两百多米的距离,只够战马奔行十三、四秒!而相对阴暗的月光、不断变化着的地形和战马的移动速度,都将对敌人的瞄准产生极为不利影响!

 事实上,比上述几项对士兵影响更大的,则是马群对着头顶踩过来时,所造成的心理压力。第一波击没有看到结果,很多鬼子兵连重新拉动栓的尝试都不去做,立刻掏出刺刀,手忙脚地朝管前端套去。尽管战马距离他们还有百余米远,足够他们再打上一到两轮。

 只有寥寥几歪把子,还在努力给中国骑兵制造麻烦。但是正副手之间的配合,却突然变得极为生疏。小鬼子工业底蕴不足的缺点,也在仓促击中暴无遗。焦躁的声只维持了五六秒钟,就嘎然而止。一的主手扭过头,对着负责装填子弹的副手破口大骂。另外一的主手和副手则拿起水壶,用力在身上敲打,试图将卡了壳子弹,以最快速度从管里退出来,重新击。还有几名机手,至今没发出任何子弹。弓着身体继续沿队伍两侧的山坡猛跑,试图寻找一个最佳击点,然后再打中国骑兵一个措手不及。

 “八嘎!废物!吃糠长大的废物!”松村大介三步并作两步追上一名正撅着股寻找安全击地点的机手,将后者踹翻在地上。抢过歪把子,调转口,冲着赵天龙疯狂扫。那是整个中国骑兵的矛锋,打断了矛锋,后续的攻击自然会土崩瓦解。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子弹倒映着数点星光,打进了赵天龙身后三米远的位置。将一名游击队员直接推下了坐骑。无数马蹄从此人身上踏过,带起一串串鲜红的血。张松龄脸上也溅了一道,瞬间将他的眼睛烧得通红。

 然而他却没做任何反击,继续紧跟着赵天龙,继续催动坐骑加速。整个骑兵队伍也对自家的伤亡视而不见,带着风,带着火,带着对小鬼子的刻骨仇恨,继续加速,加速,加速,直到马蹄踩上小鬼子的头颅。

 赵天龙的黄膘马第一个抵达目的地,前蹄下落,将一名转身逃命的鬼子兵踩了个筋断骨折。他背上的主人则把宽刃厚背中国式长刀迅速前捞,借着马速,捞上另外一名鬼子的肩膀。将后者连头带肩砍飞出小半截!

 另外三名游击队员从赵天龙闯开的口子,并排而入。手中哥萨克军刀尽力向下斜伸,如同割庄稼般,将碰到的物体纷纷割倒。小鬼子队伍中的缺口瞬间被扩大了三倍有余,周围还有无数人被吓破胆子,端着步,狼奔豚突。更多的中国骑兵从这个缺口冲了进去,挥舞哥萨克军刀,将停在原地试图负隅顽抗者和掉头逃命者,毫无差别地收割。血光一道接一道上半空,宛若一朵朵绚丽的焰火。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机子弹从侧面的山坡上扫过来,将几名狼狈逃窜的鬼子兵翻在地。“八嘎,不准跑!赶紧让开,让开!不准挡住我的视线!”中队长松村大介两眼冒出绿光,冲着麾下的士兵们大声招呼。没有人听见他的命令,即便听见了,也不会遵从。从山坡上扑过来的中国骑兵太多了,每人只要挥一次刀,就可以将松村中队统统杀光。这个节骨眼上,继续挡在骑兵战马前面才是自己找死。只要来得及避开,鬼子兵们绝对不会做其他选择。

 “八嘎!八嘎!”松村大介气急败坏地咆哮着,将口努力抬高。他麾下的鬼子兵身材矮小,中国军人却都骑在战马背上,如果仔细瞄准的话,应该能将二者区别开来。然而,过于仓促的动作,却让几梭子子弹全都打到了天上。歪把子独特的构造,根本不适合站立击。而战场上的情况瞬息万变,松村大介也没‮会机有‬去从容瞄准。

 “该死!”他郁闷地跺了几下脚,停止击,重新寻找目标。看到了,看到了,猩红色的月光下,有匹明显带着北海道血统的白马轮廓分外醒目。迅速瞄准马背上的黑胖子,松村大介再度将食指扣紧。“喀嚓!”身处传来清晰的撞针落空声。不知不觉间,弹仓里的子弹已经被他挥霍了个光。

 张松龄儿‮道知不‬死亡曾经距离自己如此之近,骑着战马,从几道血光之下急冲而过。东洋大白马的身体瞬间就被染红了一半儿,就像一朵滚动的火焰。它不甘心居于人后,奋力地迈动四蹄,追向前排的同类。然而每当它看好一个目标,正准备冲过去之时,已经有好几把钢刀先后落下,将目标砍成了一团馅儿。

 “嘭”一道血光跳半丈高,在半空迅速翻滚。更多的骑兵从小鬼子的尸体上冲过,带偏马头,寻找新的砍杀对象。几名来不及闪避的鬼子兵背靠着背,举起上了刺刀的步奋力抵抗,却被高速跑过来骑兵们砍得东倒西歪,很快,他们的防御队形就出现了空隙。邵雍举起旗杆拍下去,将其中一名小队长模样的鬼子拍了个狗吃屎。其他骑兵快速挥落手中军刀,将鬼子兵们砍成一个个原地转圈儿的血葫芦!

 “别停下,凿穿,凿穿!”张松龄努力控制着下的坐骑,扭过头来,冲着所有骑兵高声提醒。

 “别停下,凿穿,凿穿他们!”邵雍、许地丁,戴望山等人如同条件反般放弃对身边鬼子兵的追杀,机械地大声重复。

 “别停下,凿穿,凿穿他们!”游击队中的基层干部和骑兵营中的士官们,也扯开嗓子,瞬间将这一命令传遍全军。高度紧张的战斗中,人的大脑几乎停止了思考。只顾着按照训练时形成的习惯,对领军者的命令无条件遵从。随着命令的重复,骑兵的队伍又开始重新加速。就像一架刚刚调校过的杀戮机器,在赵天龙的牵引下“轰轰轰”从鬼子队伍中穿过,沿途放翻一地尸体。

 “噗!”赵天龙钢刀斜劈,从背后将挡在自己面前最后一名鬼子兵砍翻在地。黄膘马从血泊中冲过,四蹄翻飞,宛若踏着一团团烈火。在背上主人的命令下,它于飞奔中调整角度,迅速右转,整个身体像滑翔般,于草尖上切出半个圆弧,掉头又朝遗落在骑兵攻击范围边缘处的另外一群鬼子踏了过去。

 “变阵!双龙摆尾!”张松龄‮音声的‬又响‮来起了‬,随即被他身边的军官和士兵们一遍遍重复。

 “变阵,变阵,双龙摆尾!”“变阵,变阵,双龙摆尾!”邵雍和郑小宝两人重复着,将各自手中的军旗凌空摆动。游击队和骑兵营先后转向,一支继续跟着赵天龙和郑小宝,另外一支则跟着张松龄和邵雍,从已经被凿穿的敌人队伍尾部翻转过来,各自扑向距离自己最近的敌人。

 亲眼看到自家同伙在十几秒内,变成一具具残缺不全的尸体。战场上遗留的鬼子兵们,精神上所受到的打击沉重得无法想象!根本没有人还试图做无效的挣扎,或者丢下武器,撒腿逃向战场两侧的草丛。或者跪倒于同伴的血泊中,垂首待毙。甚至还有十多名鬼子兵被吓得当场子,‮腿双‬拼命用力,就是无法将脚掌移动分毫!

 返身杀回来的中国骑兵,则像两头蛟龙般,迅速在战场上横扫。所过之处,无论是逃命的鬼子,还是等死或者吓瘫了鬼子,都一刀两断。又短短十几秒钟光景,整个战场上就被骑兵重新扫了个遍,除了零星几名幸运者之外,中国骑兵的目光所及之处,已经找不到更多活着的鬼子!

 作为少数幸运者,并且曾经给游击队制造了数人伤亡的小鬼子之一,松村大介半跪在一块石头后,手忙脚地朝机弹仓里子弹,却始终无法将入第一个弹夹。他的身体在哆嗦,手和脚也像羊癫疯般抖个没完。嘴巴里,则不停地发出困兽般的呻“不是真的,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不是,不是,不是…!”

 “结束了!回家去吧!”骑兵营长邵雍悲悯地跑上前,先用旗杆拍掉此人手中的机,然后又策马闪开几米远,居高临下地断喝。

 许地丁,戴望山两人先后跑过来,一人丢下松村中队的膏药旗,另外一人丢下一截被拦劈断的日本武士刀。

 “结束了!结束了!醒了,醒了,早就该醒了!”松村大介哭泣着抬起头看了看他们,眼睛里再没有任何凶光。然后哆哆嗦嗦地捡起半截武士刀,哆嗦着按向自己的小腹。“噗——!”白刃偷体而出,他的身子晃了晃,如释重负般向前栽了下去。  m.iSj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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