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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一早,总管陈福匆匆往灶房方向而去。

 今天是庄主成婚第二天,照此地习俗,不但亲戚和邻宅的朋友们都要再来庆贺一番,连庄主夫人家里的亲友们也会来,因此他可得到灶房去叮嘱一番,今晚筵席的菜可不能出纰漏。

 当陈福经过东厢的前廊,正好瞧见一名打扫的仆役蹲在院子角落,不知在嘀咕些甚么?

 “小三子,一大早你不打扫,蹲在哪里干啥?想打混呐?”陈福冷不防地来到他身后。

 小三子是个十来岁的小厮,平除了打理马厩和替马喂食刷之外,还负责清早打扫,工作说少也不算少,但年少人贪玩,每回工作之馀最怕遇见陈福,怕他发派工作。

 “我、我没打混。”小三子转过身来,一双手却悄悄藏在身后。

 他这点小动作哪逃得过陈福眼下。“拿出来!”他双手叠在前,斜睨住小三子。

 “甚么啊?”小三子装蒜。

 “嗯?”陈福瞪大了眼,并伸出手。

 小三子撇撇嘴。“是你自己要的啊!”说着,他将一团东西到陈福手心里。

 陈福低头一瞧…居、居然是一只死透的仔!

 “你这臭小子,甚么不好玩,偏捉仔,你‮道知不‬这要养来吃的吗?怎么,太闲了是吗?”语罢,陈福做势要往小三子头上敲。

 “别打、是你自己要看的嘛!又不是我弄死的…”小三子边说边跑。

 陈福追了上去。“还敢跑…”

 殊不知,一道身影正缓缓来到了院子,“一大早吵吵闹闹的,发生甚么事?”

 两人闻声不由得一怔,不约而同地转身道:“爷,早!”

 骆封云盯住陈福。“你说!”

 陈福期期艾艾地开口:“都是这臭小子弄死了仔,我正要罚他!”

 “不是的,爷,我、我捡到它‮候时的‬,它早僵了!”小三子忙不迭地解释。

 “你还敢狡赖!”陈福瞪了小三子一眼。

 “我没狡赖,是真的,爷!”小三子委屈地表示。

 “拿过来!”骆封云向陈福伸出手。

 陈福忙递上死仔,却又在一瞬间缩回手。“爷,今天…这样不吉利。”

 骆封云不为所动。“‮人个一‬是吉是凶,靠的是自己!”

 陈福素知主子情刚毅,当下只有叹了口气,出僵透的仔。

 骆封云注意到小颈际的刀痕,由它僵硬的程度看来,死了有一段时间。

 “在哪儿发现的?”他望住小三子。

 “回爷,是在廊外的树下。”小三子伸手一指…

 骆封云往他所指方向看去…是他新房外不远的地方。

 “拿去埋掉。然后继续做自己的活儿。”他到小三子手里。

 “是,爷!”两人同声回答,并迅速散开去。

 骆封云却伫立原地,陷入沈思…‮么什为‬昨夜的记忆,掠过脑海的仅有模糊的片刻…

 半晌,他摇摇头,静静转身离开。

 ***

 寒,天暗得很快,因此掌灯之前,宾客们已络绎来到骆家庄园。

 骆封云来到新房,见丫环们正为子梳理一头长发,并抹上香油。

 他只是静静注视着一切,心中升起陌生的足感。

 有了她之后,庄园像在一夕之间完整了!

 蓦地,透过铜镜,她上他的眼。

 骆封云立即察觉,微微一笑,笔直来到她身后。

 “爷!”丫环们福身道。

 “都梳理妥当了吗?”他问。

 “是,爷!”

 “那么你们先退下吧!”

 待得房门重新掩上,骆封云俯下身,在赵云琴雪白的颈侧烙下一吻…他还记得她引人遐思的姣美身子…

 “你是我见过最美的女人!”暗哑的嗓音低低传人她耳里。

 今夜她一袭紫红色透一化衣裙,黑发高高地绾在脑后,有种笔墨难以形容的柔媚娇俏。

 即使仅仅着铜镜中,他深深的凝视,她仍然可以轻易感受到其中的热切…

 登时,她心底响起一下警钟!

 “昨晚我醉了,有没有对你太蛮?”他轻问,勾过她的脸,眼神掠过些许懊恼。

 拥有她的第一夜,除了她人的雪白体,他甚么也记不起来。

 该死!

 这一次,她半垂下眼眸,避开他灼灼目光。“你对女人向来蛮吗?”声音不大,却足够令他听清。

 “通常不是!”嗓音中泛起微微的笑意。

 一时间,周遭一片岑寂——

 “没有!”她答,一双黑色瞳眸直落在他暗褐色的皮袄上,久久没有抬头。

 “那就好!”说着,他低头凑近她的脸,迫使她上他的目光。”今晚,我不会再喝醉。”

 察觉他将吻上她,赵云琴如葱白一般的柔芙及时覆上他的——

 “客人还在前头等着呢!”她含蓄地开口。

 骆封云一把握住她的小手,毫无预警地将她纤长的指头纳人口中了下…

 赵云琴一颗心似猛然下沈,浑身窜起酥麻,这个男人…

 在她怔愕的神情消失之前,骆封雪已经放开她,并拉着她大步朝房门外走。

 因为他深怕自己走得慢了,今夜就再也跨不出房门喽!

 当骆封云拉着子出现在筵席上时,一轮明月正挂上天边。

 骆家宅院灯火通明,所有宾客的目光一迳儿落在庄主夫人身上。

 昨儿个大喜之她面罩红巾,今夜才算让众人头一回见到她的模样。

 然而,见了赵云琴面貌之后,没有人不为她的花容月貌所震慑!

 这是打哪儿来的大姑娘呀?一双眼水灵灵地,有哪个汉子不想多瞧上几眼?说难听一点,就连勾栏院里的红牌窑姐儿都没她一半的好看呢!

 女人之中,大概只有骆封云的妹妹骆佳君是真心欢喜,其余的,不论是老妪还是‮妇少‬,打量的目光里不免带着或多或少的酸意。

 赵云琴始终面带浅浅的笑,上每一个宾客…

 她早经风霜,这些人心里想些甚么,她岂有不知之理?

 男人只想剥光她,女人也是,唯一的不同是她们‮得不恨‬可以鞭挞她这个可能随时会引自己丈夫的女人,她太清楚了!

 席间,赵云琴极少开口说话。

 “骆夫人呐,怎地不见你娘家的人来参加今晚的盛宴呢?”同桌的婶婆‮住不忍‬开口问道。

 “我爹身子不好,由家乡到这里一路舟车劳顿,我怕他身子受不住,让他老人家在家安歇,甭来这一趟了!”

 岂料,话刚说完,一道嗓音便传了过来。“各位乡亲,真是抱歉,老夫路上耽搁了,就罚我先喝三杯吧!”说着,一个身形干瘦,目光炯炯的老人自远而近,出现在云琴面前。

 “这位是…”骆封云瞧住子。

 不待她回答,老人抢道:“好女婿呀!我先敬你三杯。”说罢,他连干三杯,大剌剌地坐上仆役送上的椅子。

 骆封云一听是丈人来到,自然恭敬地回了三杯酒。

 “亲家翁不是身子不适吗?”婶婆开口。

 “女儿的婚宴怎能不到呢?是不是,女儿呀?”

 赵云琴盯住他,脸上冷冷的,没有任何表情——

 “我敬你,阿爹!”由这一刻开始,她连喝了三杯,并且没有歇手的打算。

 众人瞧在眼底,不由得暗暗疑惑起来…

 终于,骆封云开口道:“你喝多了,会醉的!”他轻柔却执意地取饼她手上的酒杯。

 带着酒意,赵云琴笑了。“我醉了,不好吗?”晶灿的瞳眸竟像氤氲起水气,但转瞬又消失。

 骆封云心口一震…是他看错了吗?这么悲伤的眼神…

 很快的,赵云琴起身。“我累了,先走一步。”说着,她在众人的怔愕中迅速消失在筵席上。

 “唉!这丫头一向任。”赵老爹感慨地开口。

 骆封云沈默了会儿,起身追了上去。

 “爷…爷…”陈福朝主子背后喊。丢下的客人他该怎么安置呀?

 在所有议论纷纷的宾客中,只有赵老头手下未停,不住地喝酒吃菜,彷佛甚么事都没发生。

 回到新房,没有人在!骆封云很快地在庄内走一遭,最后是从马厩传出的异响引他走去。

 刚踏人马厩,骆封云就看见正要拉马出围栏的子。“你做甚么?”

 赵云琴闻声回首。“如果我说要离开这里呢?”醉眸里尽是绝望与挑衅。

 这一道陌生的眼神却突如其来地令他不安,下一刻,他走向她,扯下她手上的缰绳,低头攫住她的

 他必须感受她的愤怒、她的甜美,以及她所有的一切…唯有得悉她的悲喜,才能稍稍驱散他心口那份奇异的不安!

 她原可以拒绝!但是她没有!为甚么要抗拒呢?他带给她的感觉是这么不同,天知道下一回要让甚么人糟蹋?就他了,她告诉自己…

 收起愤恨的感觉之后,她双手盘上他的宽肩,热烈地回应起他的吻…

 终于,在一阵强烈的搐中,两人释放了彼此…

 ***

 第三天,骆家庄来了个客人。

 骆封云正好进城不在,因此由赵云琴接待来客。

 其实秦大骏并不算外人,他是骆封云的远房亲戚,半年没踏进庄子一步,今造访全是昨夜见过赵云琴之后,心心念念,茶饭不思…今早更趁骆封云不在,特地走这一遭,只为见她一面。

 “表哥,这些是我让厨子依我的法子做的点心,你尝尝,看看合不合口味?”赵云琴含笑表示,一双深邃的黑瞳将精明世故尽收眼底。

 亲戚?秦大骏这种人她一眼便看透了,专挑主人家不在,打小娘子主意的正是这种人!

 “嗯,好吃!”秦大骏了一嘴甜糕,一双眼却往赵云琴身上溜溜地转。“这是一点薄礼,弟媳妇儿若是不嫌弃就收下吧!”说着,他由怀里掏出一只玉环。

 “这怎么好意思呢?”赵云琴冷笑在心。

 “不碍事的!就当是庆贺你和封云的成婚礼,来,我替你挂上。”语罢,秦大骏来到她身前,一把拉起她柔滑的小手,硬要将玉环套进她手腕——

 “大骏,真是稀客!”骆封云的嗓音在大厅冷冷地响起。

 秦大骏心一惊,忙放开赵云琴的手,玉镯却不慎摔落在地上,应声碎裂!

 “噢,‮起不对‬!”赵云琴弯身拾起断裂的玉镯。

 “无妨、无妨,一点小东西,弟媳妇儿别挂心。”顿了下,瞧了眼始终不发一语的骆封云。“呃…我还有点事,改再来访!”亲戚中,封云这小子严冷的神情总教他退避三舍。

 “陈福,送客!”骆封云冷冷撂下一句,二话不说,拉起子的手先行往大厅外走。

 “请吧!表少爷。”见他仍盯住夫人远去的身影,陈福不冷不热地又添了句。“小心落了脖子,表少爷。”

 秦大骏回过头来,冷哼一声,大步离去。

 骆封云拉着云琴来到后园。

 一路上,他始终没有开口。

 其实她可以不用在意他的心绪起落,但她还是听见自己问出了口——

 “有甚么事惹你不快吗?”她在树丛之前站定,仰起一张小脸,眸光缓缓地梭巡在他野气难驯的脸庞上,最终落在他黑沈的双眼。

 骆封云凝视着她无瑕的美颜?…

 适才见秦大骏拉着她的手时,天地为鉴,他妒嫉得想杀人!

 ‮子辈这‬,他从来没对女人有过这么强烈的独占

 这种感觉既陌生又疯狂,直到此时此刻,他才了解自己对她用情已深,远远超过自己所能控制。

 她呢?对他也有同样的感受吗?

 忽然间,他极得知属于她的心意。

 “只要身边有你,再大的不快也会烟消云散。”凝睇的黑眸柔了下来。

 “真的?”

 骆封云勾起笑。“来,这个戴看看。”他由怀里取出一枚指环。

 她算见过不少好东西了,不过,眼前这枚翡翠指环不但碧绿通透,上头还刻着一对活灵活现,展翅高飞的凤凰,雕工之细,前所未见。

 “让你破费了!”这必定价值不菲,任谁都可以一眼明白。

 “我觉得它很适合你!”他轻描淡写地带过。“金铺的老板告诉我,这戒指是古物,相传它具有神力,会寻找自已的主人,不合者戴上此戒会头晕,唯有真主儿戴上,才可以得到此戒的力量。”说着,他将翡翠指环套上她纤长的手指。

 赵云琴身子随即一晃,手扶着前额。“我…头好晕…”

 骆封云面色骤变,立即扶住她。“都是我不好!”话甫落,他伸手就要取下她手上的指环。

 “既已送人,哪有讨回之理?”她倚在他臂弯里,眉眼间尽是促狭的笑意。

 怔了下,骆封云这才明白自己被她捉弄。

 “我要罚你!”黑眸底凝聚起两簇为她而生的情焰。

 “不许罚!”着他的注视,她的心像是忽然被撞了下。

 他盯住她,两道浓眉挑‮来起了‬。

 “你还没告诉我这指环有甚么力量呢!”

 “传说中,它可以达成拥有者心底的愿望。”

 “这样啊…那我希望现在立即消失!”

 “…”“没用嘛!”

 “所以你惨了!”话甫落,他迅速低头,狠狠吻上她的,将她的尖喊一并没。

 这一幕正巧被巡视庄园的陈福瞧见!

 老天爷…

 怎地又教他撞见这档不正经的事咧?

 现下是大白天哪!爷居然抱起夫人往一旁的石亭里去。这该不会是爷想…

 “陈福,你在瞧甚么?”一道细细的嗓音自他身后传来。

 陈福心一惊,猛地转过身来。“小姐…”不会吧!她也来凑热闹呀?

 “是甚么有趣的事儿吗?”说着,骆佳君就要往树丛边探头。

 “小姐——”陈福赶忙挡在她前头。“没甚么好看的,只是两只在打架。”‮道知他‬小姐小时候被啄过,所以一直很怕那两脚畜牲。

 果然,骆佳君退了回来,不再探究。“我还以为有甚么好玩的呢!”

 “我陪小姐到书斋吧!教书先生应该快到了。”

 “嗯!”主仆二人转身往大屋方向走。

 走了几步,骆佳君停下。“陈福,我好像听见有人在呻。”美目四处转。

 “姐一定是听错了,那可能只是叫声。”陈福面不改地回答。

 骆佳君眉微蹙,耸了耸肩,迈步离去。

 陈福跟了上去,心底暗暗松了口气…有时候,他真的很佩服自己的处变不惊内!  M.Isj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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