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这一夜,是县令王守成的大喜之
。
整个府衙里的侍卫,大半都来到喜筵上做保卫和巡守的工作,而剩下来的侍卫则负责牢房看守。
拜堂之后,王守成和宾客们不断的喝酒,接受祝贺,喜筵上一片热闹。
然而,新房内,两名服侍的丫环倒在地上,新娘却不知去向!
牢房外,看守的侍卫只剩下两个,其他人不是已醉倒,就是在一边呼呼大睡。
而剩下那两个也坐在桌边上喝酒,酒意不浅。
忽地,其中一名侍卫注意到远远地靠过来人个一影——
“喂!甚么人?”另一人也回头瞧。
很快的,幽暗中走出一名丫环打扮的女子。“是我,秋萍。”
秋萍?
“你哪一房的人呐?”好美的丫环呐!
“四姨太的!”
“哦,新来的丫环呐,难怪面生得紧,这么晚了,来这儿有甚么事?”
“四姨太说你们这些看守牢房的差爷们没能到喜筵上喝喜酒,着实委屈了各位爷,因此特别要我拿些好酒好菜过来,这是她的一点心意。”说着,她打开手上的提篮,将一道道精致的菜肴摆上了桌。
“这怎好意思呢?”其中一名侍卫开口。
“应该的。”她朝两人笑了笑。
两人一见,不由得失神起来…
待她走远,两人这才坐了下来,喝酒吃菜…
“想不到四姨太这么体恤咱们这些当差的。”
“是呀,听说她长得天仙一般呢!”
“方才那丫头就已经像个仙子了!”
“那倒是!瞧得我心直跳!”
两人笑来起了,又喝了不少酒。
不多时,莫名的晕眩蓦然而来,两人连话都没来得及说,身子晃了晃,向一边歪倒下去。
暗地里幽幽转出一人。
尽管她一身丫环打扮,但绝美的冷
容颜却有种异于常人的镇定。
此时此刻,她面无表情地弯身解下狱卒身上的钥匙,然后跨过歪倒在地上的狱卒,迅速走人大牢。
穿过一道石壁的狭长甬道之后,里头十分阴暗。
紫罂从来就不怕黑。
但,她依然取下甬壁上的火把,继续前行。
再穿过另外两道木栅大门之后,她终于瞧见了骆封云。
他正靠坐在角落的干草堆上,突如其来的火光照映之下,他猛然睁开紧闭的双眼,”双
含敌意的视线落向光源。
起初,刺目的亮光令他瞧不清来人。
待紫罂打开牢门,来到他身前时,骆封云眼底的敌意才稍稍消散。”你来做甚么?今天不是你的大好日子吗?”敌意虽退,他却显得忿恨而讥诮,一向布满感情的黑眸,此刻却犀利而
沈。
紫罂没有回答,只是任眸光梭巡着他瘀紫的左颊和
角…
然后她蹲了下来,伸手轻触他敞
在
膛的鞭痕。“这伤,我已经为你讨回了公道。”
他捉住她的手,咬牙地道:”我最不需要的就是你的怜悯!”她可以伤害他、甚至欺骗他,但不能可怜他!即使今生今世不爱他,也不能轻视他,痴心并未泯灭他身为男人的骨气!
“怜悯?”她勾起不以为意的笑。”就凭你身上的伤?”说着,她
开手,站来起了。
“小时候,有好几次我饿得快昏倒在路边,却从没有人个一来过问,后来,我总算明白,天底下,只有自己帮得了自己。为了要生存下去,只有自己变坚强,怜悯?那对我只是无意义的虚词!”她盯住他,眼神却因回忆而变得幽远。
这是她头一遭在他面前吐
自己的过往。
骆封云心底的怨忿出奇地渐渐平息。
看来,她像是吃过不少苦!
若非生活多舛,一个好端端的大姑娘家又怎会以拐骗营生?
“走吧!”她往牢门外移步。
“看来,那位大人大概也着了你的道儿,对吧!”他的嗓音自她身后传来。
紫罂没有回头。”再不走,只怕你得一辈子待在这儿了!我可不奉陪!”话甫落,她再次往前头走,一刻也不多停留。
很快的,他起身追上她,“为甚么来救我?”他边走边问。
“都甚么时候了,还问这个?”她回头瞥他一眼,漆黑的瞳在火光下映出一抹斥责之意。
紧跟着,她来到甬壁
回了火炬,两人很快地来到大牢外。
远远地,天边一片红光。
那红,教人住不忍心惊!
“失火了…”隐约音声的传入两人耳里。
骆封云瞧那火红一片之处,分明是内苑方向!
今
是喜筵,内苑必所剩无几人,除了各房女眷之外,只有新娘。
莫非…
“你放的火,对吗?”他拉住她的手臂,扳过她,
上她的双眼,希望可以找出蛛丝马迹。
很可惜,他依然办不到!在她深沈如晦的眼眸底下,他只瞧见一片冷然!
这伤,我已为你讨回公道!她的话猛然于心底响起。
“快走吧!”她终于开口轻催。
“等等!”他拉住她往大牢退。”这样行不通。”
她挑眉注视着他。
“先换上衣服再走不迟。”说着,骆封云着手剥下昏
狱卒身上的官服。
紫罂勾起笑,接过他递来的官服,套在身上。
“知道吗?你快被我带坏了!”她束起长发,将之藏在帽子里。
骆封雪见她仍一副
红齿白的娇态,当下捉起地上的黄泥往她脸上略略涂抹。
“看来,你
有作恶的天分!”紧跟着,她瞧着他套上狱卒之服。
“倘若我真如你所言,早已亲手送你赴黄泉!”他瞪住她,语气威胁。
紫罂脸上的笑却不由得加深了。她爱极了他脸上又爱又恨的挣扎神情。
很快的,骆封云拉住她迅速离开。
此刻,虽然性命
关,随时有被识破身分的危险,但他的心却渐渐地渗入一丝丝甜蜜…
无论她如何使诈、使坏,这一次她终究冒着危险来救他!
也许,将来还是有希望的!
就这样,两人趁着四处一片混乱,逃出了府衙。
而王守成却在这时来到了新房。
所幸这里并无被火势波及。
只是,当他冲入内室,只瞧见两名丫环躺在地上,而新娘子却不见踪影!
“来人,快找,四姨太怕是被火吓着,躲在别的地方,快把她找出来。”王守成下令。
然而,众人找了好半天,连个影儿也没见着!
就在王守成又急又气的当
上,两名侍卫赶来通报“启禀大人,牢房里的人犯不见了!”
“混帐!好好的人怎会不见?”
“卑职不知!不过两个看守牢房的像是被下了
药,现下还没醒呢!”
“饭桶!上个个全是饭桶!还不快加派人手去找!”
“是,大人。”
该死!“个个都是没用的家伙!
望着另一头仍未止息的大火,除了气得跳脚之外,甚么也做不了!
该死!
***
就在扬州城内外一片风声鹤唳之际,城里出现了两名男子。
年长者满面胡髭,身着一袭灰色衣衫,而年岁较轻者则
眉大眼,
上蓄着短髭,身上的衣衫呈灰褐色,两人坐在路旁的茶棚,瞧着来来去去的搜城侍卫。
“快,到那里再搜一遍,其馀人随我往那一头搜。”侍卫们立即分成三队散了开去。
茶棚里的客人对此情景不由得
头接耳,议论纷纷。
“听说这两天在城外搜索的官兵近百人呢!”其中一个声音道。
“他们犯了甚么罪呀?”
“不清楚。”
又是一阵议论声…
“就我所知,是王守成的四姨太和一名关在大牢的人犯跑了!”开口的,是那名
眉大眼,
上蓄着短髭的人轻年。
“哦?是吗?这就难怪王大人这么大费周章抓人了,听说那新纳的四姨太是个天仙般的美人呢!”回答的是一个年约六十的老者。
“老伯您见过呀?”少年问。
“那倒没有,
可惜的,会机有我还真想瞧瞧那位四姨太呢!”老人笑呵呵地说道。
人轻年听了只是笑笑,没再开
。
“瞧二位
面生的,想必不是城里人吧!”老人打量着他们。
人轻年笑意微敛,正待开口,始终静默一旁的年长者却先他一步回道:”我和侄儿是打关外来的。”
“到扬州做买卖?”
“听说扬州姑娘一个个貌美如花,
情又好,所以带这小子来中土见识一番,说不准娶房侄媳回乡。”
“那倒是!我那口子也是扬州姑娘,想当年也是美貌如花,替我生了八个儿女呢!”老人笑着,一张老脸尽是
足之
。
闻言,人轻年眸光扫过年长者,后者似笑非笑地,深沈的眸光里寓语无限。
原来,这两人正是乔装过后的骆封云和紫罂。
逃出府衙之后,两人暗忖一时难逃众兵搜捕,于是决定乔装改变外貌,大胆地留在城中。
毕竟有时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离开茶棚,两人往客栈缓缓走了回去。
“你先走吧!”她忽然开口。
骆封云停下脚步,深幽的眸直盯住她。
他当然明白她说甚么!那是她要离开的意思!
“带着我,累赘!”她添上一句。
“为以你我是哪种人?”薄怒的语气和纠结的双眉,毫不隐瞒地表
出气恼。
他想要她,想要到几近疯狂,她竟无时无刻想着要和他分开!
“倘若无缘,上天为何安排你我相遇,为甚么?”他激动地握住她纤薄的肩,盲目叫道。
紫罂捣住他的嘴。“小心了,别引来注目。”
他反抄起她的手。“那么,你跟我走,从此别再提离开的事。”
她摇摇头。“你得觉不遇上我这样的人之后,日子变得不顺遂?”
“那是因为,你从来不把我放在心里!”他咬牙回答,野气的俊颜尽是失去理智的痛苦和
狂的深情。
她瞧住了他,久久没有开口。
“真那么想和我在一块儿?”冷凝的一双眼直瞧住他,搜寻他的真心。
他毫不迟疑,点头答道:“我你要只了。”他几乎是强迫她跟随自己!然而,他执着的、心已经着了魔,一心一意渴求她的人、她的心,身旁的一切再不重要了!
他承认这一切很疯狂,却无法自拔。
“真要我,就必须依我的法子。”停了下,她瞥了眼街角的赌坊。“咱们就进去试试手气,如果赢了,我跟你走,可,倘使输了,就让我离开,一切
由老天来决定!”
骆封云闭上眼,深
了口气,再睁眼后,黑沈的双眸里已有放手一搏的决心。
“我相信老天会帮我!”
紫罂灿出一抹笑。“既然如此,咱们还等甚么?”
骆封云旋即拉过乔扮男装的紫罂,不顾路人投来的暧昧眼神,两人走进了街角的如意赌坊。
此时掌灯刚过,赌客们渐渐涌人赌坊,人声和着骰子声,十分嘈杂。
骆封云和紫罂的出现并未引起人们太多的注意,绝大多数人都注视着赌桌上的结果,专注的神情因每一把输赢而笑而怒甚或出言谩骂,一个个耽溺其中,双目发红,不可
身。
紫罂瞧着赌客们的丑态,神情浮上了厌恶。
“来来来…下注、下注。”赌桌之前,庄家喊道。
赌客们纷纷掏出银子下注。
“就赌大小吧!”她开
。
骆封云伸手摸向
际,却发现银子不翼而飞!
“该死!”
紫罂一目了然。”在这种龙蛇混杂之地,要小心荷包。”说着,她竟把钱袋
回他手里。
“你——”
“别多问,快下注。”适才一进赌坊就被人盯上了,是她由偷儿身上扒回银子的。
骆封云挑起眉,却不再多问,掏出银子押在大的位置。
“买定离手!”一壮家喊道。
赌客们在犹豫间终于下了决定。
未几
庄家开注。”一、二、二,开小赔大。”
骆封云未发一词,再度下注。
连下多注,他少赢多输,钱袋里的银子渐渐变少。
“你还想不清吗?放弃吧!留些银子当回北方的盘
吧!”紫罂来到他身边。
骆封云拧起眉,未置一语,再度下注。
就这样,两人由天黑起待到了子时。
骆封云的银子在此时仅馀五两,刚好够下一注。
“还不觉悟吗?”她盯住他。
“即使必须用尽身上最后一文钱,也不能教我放弃赢得你的机会!”说着,他取出最后的五两银子,准备最后一搏。
“等等!”她拉住他的手。”别用最后的银子下注,不吉利,用这试试吧!”
说着,她剥下手上那只翡翠指环。”庄家爷,用这东西下注成吗?”
庄家是个识货的,指环取饼手一瞧,立即知道此物价值不菲。”成!买大还是买小?”
“买大!”骆封云回道。
不多时,庄家关注。”开大赔小!”
骆封云由这一刻开始,手气极好,不到二更天便把输光的银子赢回,还多赢了一百两。
当两人离开如意赌坊,已是三更天。
骆封云忽地拉起她的手,将那只凤求凰的翡翠指环套回她指间。
“跟我回北方吧!”
紫罂瞧住他。”将来会样么怎?,”
“一
比一
更好!”他答。
“那还等甚么?回家吧!”
这是她头一遭提起”回家”这两个字。
骆封云的心像是放下了一块大石。
天刚亮,两人顺利出城,终于迈上了回乡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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