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没吃过猪
,也该看过猪走路。
同理可证,老一辈的人,几乎是无人没听过“天龙门”这么一个名号的。
打个好玩的比方好了,“天龙门”这名词对身处“M世代”的人们而言,就如同现代的“XY世代”与“网际网路”之间的微妙关系——纵使不曾上网玩过,但至少也该知道有网际网路这么一个时髦的玩意儿;如果连听都没听过这玩意的话,那代表的不只是这人没见识了,甚至还是一种羞
哩。
没错,在三十年代时,虽然不是人个每都是天龙门的一份子,也并非大伙儿都清楚天龙门到底玩的是什么鸟;不过,几乎人人都知道天龙门这个在当时社会上具有举足轻重影响力的帮派组织。
是的,天龙门是个黑道帮派组织,创派于清末,壮大于三十年代。在极兴盛时,组织份子远超过数十万人,所涉猎的勾当——噢,不,是所涉猎的事业,可真是五花八门。说好听一点的,有娱乐业、营造业、建筑业、百货业等等;不怎么入耳的,有赌场、夜总会、酒家、炒地皮、收保护费等等,不胜枚举。
当然,那些都是话当年了,随着时代的变迁,政局的变动和人为因素,现在的天龙门搞的事业可都是见得了阳光,全都是合法经营,而且还规规矩矩地缴税哩。听说前阵子警方大力扫黄。扫黑,被扫得七零八落的八大行业里,没一个是隶属于天龙门的。
不同于其它黑道帮派的是,天龙门的成员身份也包罗万象,大至政商名人。小至街头小混混都有可能是旗下的一份子,其中更不乏医界名
。
医界名
?别大吃惊,就是高尚的医生。天龙门里之所以有这么多兄弟是高知识份子的医生,这当然是源由当年的刨派者——也就是莫人谦的爷爷,同时也是第一代掌门人莫豪的一番真知灼见——身处黑社会这样的环境,
杆子无眼。刀
无情,如果帮里能有个专属的医生,那无非是兄弟之福啊。
好个兄弟之福!瞧瞧他老人家多有远见呀。
在黑社会里的日子,刀进刀出、打落牙齿等是常有的事,而这些血腥事件通常又都是见不得光的,别说一般医院不敢收,其实就连受伤的兄弟本人,若非已到了不得不送医的地步,也大多宁可捱些皮
痛,自行买些刀伤药擦拭就行,也不愿冒着牢笼里见的危险上医院求诊。所以呢,若帮里的兄弟有人就是医生的话,那可真是“兄弟之福”了!
不过,有了技术
湛的医生,若无良好的医疗设备或是妥善的医疗场所,似乎也有那么点“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之憾。有了这层认知,莫豪一面网罗名医入帮。一面也由帮里全额出资鼓励兄弟的子女念医学院,投入医界——胡华伦就是其中之一,其父胡昭雄是莫豪最为得意的弟子之一,也是天龙门第二代的中坚份子。
除了积极培育后辈兄弟学医之外,莫豪还更上一层楼——赶在他退休之前,创立了“莫氏纪念医院”有一套吧!奖励兄弟从医,又创办医院,这在里造帮派组织中算是绝无仅有的了,想来也只有深谋远虑的莫豪才有这个本事了。但,这在不按牌理出牌的莫老先生的众多创举中还不是最炫的;最炫的,莫过于教天龙门兄弟目瞪口呆、教其它帮派傻眼的——“出任掌门者,必须是医生”的掌门帮规。
哇哈哈!黑道帮派掌门人是医生!这么高格调的帮派老大,想来铁定是后继无人了…如果这么想的话,那就大错特错啦!须知,天龙门里别的不多,最多的就是学医的后辈,除了不乏国内一
医学院毕业的高材生之外,有更多人是喝了洋墨水回来的,有资格坐上掌门宝座的家伙还不在少数哩。
不过呢,一来,天龙门首重伦理,大伙儿都有个共识——除非莫豪膝下无子,否则掌门继承人不作第二人想;二来,也幸亏莫豪的两个儿子都
争气的,全是大医生,能力也不差,颇能服众的。大儿子莫子俊年轻时到美国留学,后来娶了洋婆子,最后入了美国籍,现在漂白成半个美国人,这儿就甭提他了;而说到这小儿子莫子烈呢,那还真是天生当黑道老大的料。
莫子烈虽不如他哥哥一般远渡重洋拿了个医学博士学位,不过也是国内第一学府医学院的杰出校友。最重要的还是他刚毅,强悍的个性,不怒自威,颇有乃父之风,因而在他四十岁。父亲莫豪六十五岁那年,以优异的条件和大多数弟兄拥戴下,继承了其父的掌门位子;隔年更是出任新成立的“莫氏纪念医院”董事长兼院长一职。
一晃眼,都过了二十五个年头了,如今,莫子烈已是个头发半白的六十五岁老人,也就是说该是他
候时的了——当年他父亲莫豪也是在他六十五岁时把天龙门交给他。
依循旧例,这掌门的位子自然是非他的独生子——莫人谦莫属了。
莫人谦是现任的“莫氏纪念医院”院长,也是享誉国内的心脏科权威,继承掌门的资格上是没有话说的,但问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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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
夜幕中,莫子烈站在书房的落地窗前,凝着玻璃窗上的雨痕,不觉幽幽一叹。坐在一旁沙发上看书的老伴林佳芳听到了,摘下鼻梁上的老花眼镜,放下手上的《老人与海》,缓缓站来起了,往窗前的老伴走去;弯
捡起莫子烈道知不什么时候滑落在身后地毯上的睡袍,轻轻地为他披上。
“又在想什么烦心的事了?”她轻柔地开口问着。
在兄弟眼中,莫子烈就像个打不倒的铁汉,仿佛天下之大还没有什么事难得倒他似,是以这样的叹息声根本不可能出自莫子烈口中,也惟有他的老伴林佳芳才能听见他心底最真切音声的了。
“啊,吵到你了?”莫子烈一边披好睡袍,歉然问着。当然,这样的柔情,也只有他的
子才可以感受得到。
“吵是没有,只是听到你叹气,我也不觉跟着心烦起来了。”林佳芳轻笑地白了他一眼,两手勾进他臂弯。玻璃窗里倒映着两个容貌已老。却是恩爱异常的身影。“又在烦继承的问题了?”
“唉,可不是吗?”莫子烈拍拍她的手,牵着她往沙发坐去。“这问题一天不解决,我就一天不能宽心。”
“依我看呢,你呀,是自寻烦恼。”她看他一眼,自行拿起方才搁下的书,架起垂挂在
前的金边老花眼镜,又说:“我真是搞不懂你们,帮里头人才济济,么什为就非要阿谦接下掌门人的位于不可呢?”
“天龙帮里到处都是人才,有能力做掌门的也不在少数,可是只有阿谦是我儿子呀。”
“那又样么怎呢?一来,爸爸当年订下帮规候时的,只要求掌门人必须是学医的,又没一定要由莫家的子孙来继承,是不是你儿子又有什么关系?二来,别说阿谦本人没那个意愿当掌门人,你也知道阿谦根本是不也那块料,你们这样
他,无非是为难他,简直就是‘赶鸭子上架’。就算阿谦他妥协了,我这个当妈的人也一定反对到底。”说到这话题,向来贤淑,谨守妇道分寸的莫夫人也不
显
出她个性里坚韧的一面。
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莫夫人,身为一个黑社会老大的
子,她一向都很称职,什么事可以管、什么事最好别
手,她肚里自有思量,从不逾越身份,所以很得帮里兄弟的敬爱。原本这掌门人继承的问题,是不也她该过问的,但是事关她儿子,那她就不能置身事外了。
“哎哎哎,你看看你,说这什么话?道知我你心疼儿子,可是身为天龙门的掌门夫人。你应该要以大局为重才是呀,怎么可以一心护着儿子呢?”莫子烈疼
子是人人都知道的事,纵使不认同
子的观点,倒也没有怒言相向,只是微锁眉心,苦口说道:“是不也我非要自己的儿子继承掌门之位不可,而是这是帮里的伦理问题,掌门有儿子在,还有哪个弟兄敢强出头的?就像当年我之所以会接下掌门的位置,也是因为我是掌门的儿子呀,你还以为我喜欢当掌门啊?真是。”
“我…”知道丈夫说的是事实,莫夫人也无话可反驳,但一想到若真要强迫儿子接下掌门,她心里又不免心疼。一心疼,也就忘了忌讳,老眼一红,道:“要是大龙还在的话就好了…”
“行了!别跟我提那个逆子!”提到不该提的人,莫子烈脸色一凝,铁青着脸。
“我——”林佳芳有些委屈。“都多大岁数的人了,心
还这么放下开。”
“什么放不开!是原则问题。”他气怒而起,又面向落地窗。可以明显地从玻璃倒影里看到他微锁的眉心,不见怒容;倒像痛心。
“原则问题?你这个当父亲的,还真是有原则,跟自己的儿子——”
“住口!他不是我儿子!我莫子烈哪有这种本事,生这么有本事的儿子?哼!”他怒道,额暴青筋。“都还没满十八岁就有本事拐人家的女儿,还学人家私奔,我莫子烈哪有这种儿子!”
“你——”心软、温柔的莫夫人也来气了。“我不准你这样说大龙!虽然他不是我们的亲生儿子,可是他到底是我双手拉拔长大的孩子。在他五岁那年进了我们莫家的门之后,他就是我们的儿子了,不管他做错了什么,他永远都是我的孩子。”
“是,他五岁就来当我们的儿子了,十多年来,我们待他如何?吃最好的、用最好的,读的是贵族私校,可是你看看他,他最后是怎么回报我们的?”想起过往,莫子烈依旧忿然不已。
“那…那也是你
他的。”莫夫人扁了扁
,不讳言他说:“如果不是你坚决反对他和苡苓在一起,
得他走投无路,那他也不会…”
“我
得他走投无路?”莫子烈一脸不堪。“阿芳,你怎么也…”
别人不了解也就算了,如果连结发四十多年的老伴也不了解的话,那他…他就道知不当年他收养周大龙、甚至一手栽培他的苦心,到底值不值得了…
毕竟是老夫老
了,她哪有不了解他的?
“老伴,我当然知道你这么做,一切都是为了阿谦。”林佳芳握住他的手,了解地轻拍着:“当初我们会收养大龙,除了要对周大哥尽些道义责任之外,最主要的还是大龙这孩子从小就得你的缘,个性上也和你颇为相似,在帮里又得人疼,好好栽培的话,将来肯定是个大材,可以补阿谦个性上的不足,代替阿谦接下你的掌门位置。这么一来,一方面,名义上他也是你的儿子;二方面,他自己本身又有这个才能,接掌天龙门名正言
顺,没有人会讲话,而阿谦也可以不用涉足帮派了。你是不是这么打算的?”
莫子烈动容地看着一副了然于
的老伴,感念地轻叹了口气。的确,当年收养大龙时,他的心情除了是要为在帮派火并里丧命的兄弟周志良和选择自杀追随丈夫而去的弟媳他们夫
俩抚养遗子之外,私心里,他确实是这么打算的——当然,除了周大龙聪明伶俐,很讨他的
心之外。最主要的还是周大龙潜藏的实力确实足以担起这个重责。但是这些话,他不曾对谁说过,对周大龙的有心栽培和期望也尽量做得稀松平常,到想没
子还是来出看了…
“唉…”他又叹了口气,一副感触良深的样子。“年轻的一代里,没有人比他还适合做天龙门的掌门了”
“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当年你要是不那么老古板的话,这一切也就不会发生了。”林佳芳也一副心有戚戚焉。
“你还是认为我当年做错了?”莫子烈又紧蹩起眉头来了,微微来气。“我承认,也许当年我的手段是太强硬了,可是我不这么做行吗?我不派人追回他们,难道你要我眼睁睁看着阿泰一刀砍死大龙吗?为以你台湾有多大?他们能躲到哪里去。又能躲到什么时候?万一哪天被阿泰找到了,下场也比车祸身亡好不到哪里去。”
白定泰是白苡苓的父亲,在他还是天龙门的人时,是个颇具分量的大哥级人物,受兄弟敬重的程度仅次于莫子烈;若非他本身不是学医的,他倒有那个一争掌门之位的雄心壮志。不过,他在十八年前痛失爱女,一气之下
离天龙门,自组了“地蛇帮”,现在也是“地蛇帮”的老大,虽然“地蛇”的光芒怎么也不及“天龙”来得耀眼。
“么什为非要拆散他们不可呢?”她实在不解,人轻年有人轻年的世界呀。
“唉,你也别怪阿泰要气成这样,说穿了也是大龙做错在先。他什么女人不去沾,偏偏去惹苡苓,苡苓这丫头一向单纯,她哪能和大龙在黑社会混?怕不夜夜抱着棉被哭。”
“听你这么说,好像我就很复杂,所以才会嫁给你这个黑社会老大。”她白眼看他,佯怒。
“哎哎哎,怎么能这么做比较呢?你也是单纯,可是你嫁给我时又比苡苓来得成
,懂事,见的世面也广,又有智慧。有主见,做什么事都自有分寸,我很放心你的。苡苓就不一样了。那时她还是个高一的学生,只是个孩子而已,就像温室里的花朵一般,清纯。娇弱,她不适合当大哥身旁的女人;适合她的,就像阿谦这样的男人。”
“说到底,你还是私心地认为苡苓要嫁的人,应该是阿谦才是。”她一语道破莫子烈为人父的私心。毕竟,莫人谦才是他的亲生儿子。
“别说是我这么认为,帮里头有谁不是这么期盼他们的?大龙,阿谦和苡苓,他们三个小家伙从小就玩在一块,三人之间的感情是没话说,可是大龙一向就调皮,常惹得苡苓哇哇大哭的,而阿谦就不一样了,他疼爱苡苓甚过爱他自己。苡苓也老说她最喜欢阿谦了,还常吵着长大以后要嫁给阿谦当新娘呢,谁知道——”顿了顿,不
叹起气来。“唉,也许该怪的,真的是我吧,大龙和苡苓在一起那么久了,我都没发现。”
“要怪,大概也只能怪这两个孩子命苦,造化这么捉弄人…”林佳芳拭了拭微红的眼眶。“也好,这样走了也好,能做一对同命鸳鸯也好,好过相爱又不能在一起,活着也痛苦。”周大龙是她一手拉拔大的,她还不了解他吗?若不是当年苡苓已经怀有身孕的话,那么总有一天他一定会把苡苓让给阿谦的。
“当年我派人追回他们,无非也是想保护他,由我来处置的话,总好过落人阿泰手中,到想没居然会发生那么严重的车祸。”他闭了闭眼,一脸不堪的。认真算起来,当年那两条正值青春年华的生命是断送在他手上的;他不杀伯仁,伯仁却是因他而死…
“还好,他们的孩子总算平安地生下来了。”想到莫咏咏那个鬼灵
怪的丫头,莫夫人老脸上微现一抹笑痕。“大龙和苡苓要是有灵,一定很欣慰的,咏咏这丫头简直就是他们两个的翻版,长得和苡苓是一个模子,个性却又和大龙如出一辙,就是讨人喜欢。”
莫子烈忽地轻哼一声:
“哼,却是苦了阿谦了!”微嗔
子一眼,背着双手往单人沙发坐去。“三十五岁的男人了,为了那个小丫头到现在都不肯结婚,他真以为咏咏是他女儿啊。”
“哎,老伴,你怎么这么说话呢?阿谦疼咏咏有什么不对了?除了没血缘关系之外,咏咏哪里不是他女儿了?就像大龙虽然不是我们亲生的,可是我们不也疼他,就像疼阿谦一样?况且,咏咏这孩子天生命苦,才七个月大就叭叭坠地,一出生连亲爹亲娘都没了…”
说到这里,莫夫人住不忍一阵鼻酸,叹了口气,才道:“没爹没娘已经够可怜的了,偏偏又因为早产而有一颗破了
的心脏,从小病病痛痛就不曾断过。这孩子又是这么善解人意,三天两头上医院、吃药打针的,也不曾听她叫过一声痛。唉!是不要多亏阿谦这么费心照顾,她今天哪能长得这么标致呀。你看她,个儿都比我高出半个头了,身体正常的女孩家也没她长得好,而且心脏病也比以前好很多了,成天蹦蹦跳跳的,不说,还没人看得出来她患有先天
心脏病哩。”
突地,她睨了老伴一眼,笑嗔道:
“你还说阿谦咧,你不也是疼咏咏疼得跟什么似的,人瑀还常常怨你,疼她的程度还不及疼咏咏的一半呢。”
“哎,这…怎么能这样比呢?咏咏只是个孩子而已,不管我再怎么气大龙,咏咏到底都是我的孙女儿,爷爷疼孙女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啊。可是,阿谦就不一样了,他到底还是个单身汉,要是人家知道他有个这么大的女儿,谁家的女儿还敢嫁他?”
说到这里,忽地想到什么似,莫子烈改而一问:
“对了,阿芳,你和阿谦提过赵岚的事了没?我问过人瑀了,人瑀说赵岚对咱们儿子的印象还蛮好的,如果阿谦那边没意见的话,那就役问题了。你同儿子提过了没,阿芳?”
“我说过了,要提你自己去提,这事我可不管。”莫夫人白了老伴一眼,往沙发一坐,架起老花眼镜,翻开《老人与海》,视线盯在书上,闷声说:“真是愈老愈糊涂了,明明知道儿子没那个心,还在那儿一头热地煽着,到头来白忙一场也就算了,要害得人家赵岚难堪可就罪过喽,我才不跟你瞎起哄哩。”
“喂,老伴,你话在嘴边咕哝咕哝的,我听不清楚,说大声点。”
莫夫人透过低垂的老花眼镜看着对坐的老伴,不觉好笑起来。
老伴呀老伴,真的是老喽,该要认清有很多事是管不动的事实呀。
“我说你别吵我,我要看书了。”笑着摇了摇头,关起耳朵,不理老伴了。
“喂,看什么书呀,我们谈的是阿谦的终身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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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书房门外迟疑了片刻,莫咏咏最后还是咬了咬牙,轻轻转动书房的门把,走了进去。
书房内的莫人谦正坐在背对着门的长沙发上看书。
莫咏咏无声地带上门,蹑足走向莫人谦,由他背后看了眼他摆在腿上的书;从厚重的
装书已歪斜一边看来,显然莫人谦的心思并不在书上。
莫咏咏轻轻一笑,突地弯下身子,由后抱住他颈子——
“啊——”莫人谦吃了一吓,随即回复心神。除了咏咏,还会有谁敢这么对他任意而为的?“进来不么怎先敲个门?”
明知道这话说了也是白说,因为莫咏咏进他房间或书房或办公室,什么时候敲过门了?也知道这习惯不好,可是他就是纵容她。
莫咏咏刻意嘟了嘟
,耍赖:
“怕小爸还在为早上的事生咏咏的气呢,咏咏才不敢出声音打扰你看书呀。”
莫人谦苦苦一笑,大手往后摸摸她的头。
“知道小爸会生气,么什为还要做那么危险的事?”
“人家知道错了嘛。”莫咏咏撒着娇,往小爸脸上一亲,“不生气了好不好,小爸?咏咏答应小爸以后再也不胡闹了,好不好,小爸?”
莫人谦无地从鼻孔重重呼口气,拿她没辙地轻摇了摇头。
“真的不气了?”莫咏咏笑开整脸。
“小爸并不是一个喜欢生气的人。”他宠爱地看她一眼。“哪回生气不是因为你做错了事?”
莫咏咏心里暗地窃笑着,却是小嘴一啄,放开小爸颈子,绕过沙发,重重地往小爸身旁坐下,两手
,嘟
咳道:
“还说呢,不喜欢生气,可是一生气就打得人家那么惨…”
知道自己今天是下手重了点,莫人谦有些内疚了。
“起不对,咏咏,小爸是不也故意要打你的,只是那时小爸急坏了,你那样开玩笑,万一…’
“算了算了,打都打了,痛也过了,我就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小爸就是了。”莫咏咏挥挥手,一副很“大人”样,阻断莫人谦的自责。再让他自责下去,待会儿一定又没完没了了,什么他答应她爸妈要好好照顾她的,万一她出了什么事,他子辈这都不会心安…每回她一出状况,小爸都要来上这么一段,她早听得烦死了,真搞不懂他怎么说不厌。
他哪会不清楚她那点鬼心思,不过,她不爱听;他也不想多说了,只好摇头笑了笑。
“**还疼吗?”他疼爱地摸摸她的头,问。
“当然疼喽!”她又
起了
,一副委屈至极。“现在坐在这么柔软的沙发上都还这么疼,看我明天怎么去上课…”瞄了眼一脸心疼的小爸,大眼一转,莫咏咏忽地咧嘴一笑,一脸古灵
怪地道:“小爸,我看明天我请假一天好了。”
“请假?真有那么疼吗?”莫人谦紧蹙眉头,他是下手重了点,但还不至于需要到请假的程度吧?
“小爸,你是知道的,学校的木板椅子又窄又硬的…”她用可怜兮兮的眼神看着小爸。
莫人谦被逗笑了,又纵容了她。
“那就请假一天吧。”一天不上课,应该不影响她的课业吧,反正咏咏这么聪明伶俐。
“太好了!谢谢小爸!明天请假一天,后天是星期六,又刚巧是周休二
,哇,整整有三天假期耶!她兴奋地一跃而起,往莫人谦脸上用力亲了一个响啵,得寸进尺道:“小爸,那明天我们到‘莫园’度假吧。”
“什么?”莫人谦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我说,放三天假,我们可以去度假了。”她说的是肯定句,一脸的理直气壮。再提醒他:“小爸,你没忘记上回你答应我,放长假时要带我去度假的吧?我的野心不大,三天勉强算长假了。”
莫人谦开始觉得头疼了。她是这么算假期的?请假也算?
“我是说过。可是,你不是**疼得法办没上课吗?”他故意拿她的藉口来堵她的口。
谁知——
“是呀,是法办没坐学校的木板椅子,可是这不影响坐小爸的车子呀。”她眯眼一笑。跟自己的小爸赖皮,是她的特权!
“你…”莫人谦摇着头。不,他不能再纵容她了,么什说都不行。“第一,你明天照常去上课;第二,好好待在家里休息,哪里也别去。两者选一个,你要哪个?”
莫咏咏什么也没选,只是任
地抿着
。凝着小爸看的大眼开始蓄泪了…
莫人谦连忙站起身子,往一旁的书桌走去,避开莫咏咏的泪眼。
“你哭也没用,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是你自己说乡下的空气新鲜,对我的身体比较好,有空你会尽量陪我去乡下走走的。”她任
地道。硬是眨回了蠢蠢
动的泪水。
“那也得真的有假才行。哪有人请假去度假的?”他坚持。“再说我医院那么忙,哪能说放假就放假的?”
“你是院长,你说可以就可以。”
“就因为我是院长,才更不能随心而为。”他耐着
子解释。
眼看小爸这回好像没那么好商量,莫咏咏开始采取哀兵对策——
“小爸…以前不管再怎么忙,每年你都会
空陪我去度假的,可是今年都快过完了…”说着,鼻音开始浓浊来起了:“道知我小爸很忙,要管理那么大的一间医院…可是,小爸已经好久好久没有陪咏咏了,咏咏真的好想好想和小爸去度个假…”
这么窝心的一番话,有哪个当父亲的忍心拒绝?是其尤咏咏…莫人谦心软了。
“好吧,明天我们就去‘莫园’度几天假吧。”他暗叹口气,再一次妥协了。他是答应过她的。
“哇!小爸万岁!我们明天一大早就出门,OK?”莫咏咏大叫着,瞬间灿笑如花。“我要去睡觉了,明天才起得来。小爸,晚安!”
“你小心一点,别
蹦…”莫人谦急道,不过莫咏咏早就蹦蹦跳跳地出了书房。
看着莫咏咏跳着消失的身影,莫人谦开始怀疑他到底又纵容了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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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一个大意,胡华伦下车时忘了将车子的大灯熄了,结果晚上下班回家时才发现车子发不动了。无奈下,他也只能将车子暂时停放在医院停车场内,自己先搭计程车回家,明早再请人来充电了。
今早有他的门诊,所以他打了电话向他那个美丽又能干的亲密爱人莫人瑀求救,要她今早上班时顺道送他一程。
莫人瑀自己开设的资讯公司就在医院附近,送他一程是一点也不影响她向来不迟到的优良做事原则;况且她还是他女朋友,想来她该是十分乐意的——正常情况下。
谁料,今天竟出现个大反常——
莫人瑀是去接了胡华伦,只是,一早见面,原本就冷
的美颜,这会儿更像是罩层了霜似;沿路上对一脸热情的胡华伦不屑一顾不打紧,甚至像正在表演飞车似,只见炫目的红色宝马轿跑车飞梭在拥
的车道上,一刻不得闲,吓得胡大医生不得不紧抓着车窗上的拉把,心里暗自祈祷老天爷可怜他三十六岁了还没娶
生子,千万别让他英年早逝才好——尤其还是死在他未来老婆手中。
“滋——”一个漂亮的回转,
红色的宝马轿跑车在莫氏医院正门口紧急煞住车。
“到了!”穿着一身整齐、亮丽的上班服饰的莫人瑀扯脸一笑,侧头朝驾驶座旁紧抓着窗户上头的把手的胡华伦比个“请”的手势。“请慢走,胡少爷。”
脸色微微泛白的胡华伦大大地呼了口气,有些惊魂未定。
“你平常都是这么开车的?”他瞪着一脸硬笑的莫人瑀。
“不。”莫人瑀回他一个皮笑
不笑。“这已经是最保守的了。你想不想体验一下我平常的‘正常’开法?”
“你…”胡华伦气得瞪大了眼,朝她大叫:“你这是在玩命!”
“那又怎样?玩的是我的命,又不是你的命,你紧张什么?”她耸耸肩,轻挑地晃了晃头,一副“我就是喜欢这样开车,你能拿我样么怎”的表情,通常这样的表情意谓的是——她的火气不小于他的。
“是!你玩你的命,干我
事!”胡华伦快抓狂了,大吼:“可是你玩我老婆的命就不行!
“胡华伦——”不说“老婆”两字还好,胡华伦这一说,一直努力控制情绪的莫人瑀终于按捺不住了,气血一古脑儿往上冲,
红了一张美颜。她怒吼道:“我你诉告,胡华伦,子辈这我宁可嫁给阿猫阿狗、街头小
氓,就是不会嫁给你这个花心大萝卜,我可间时没一天到晚四处抓
!”
以为胡华伦这下定要气得脸红脖子
了,但却见他一愣,看着一脸气呼呼的莫人瑀,忽地
角一勾,爆出一阵狂笑。
“哈…”
“你笑什么?”结果鼻孔
气的人是莫人瑀。
“哈…”笑得有些不能自己的胡华伦抑住笑意,笑对着她。“我们交往这么多年了,我到现在才知道原来你也是会吃醋的。”
“吃醋?”莫人瑀这下连耳
子都红透了,咬了咬
:“谁吃醋了?我才没那么无聊——啊——”突叫一声,那是因为胡华伦出其不意地倾过上身,咬住了她微嘟的
。
“我就是喜欢你那么无聊——啊——”这是胡华伦的惨叫,因为莫人瑀回咬他一口——扎实的一咬,不是吻。胡华伦抚着留有她口红的嘴
:“你怎么咬人?”
“咬人?那算你今天走运了。”她真该杀了他的!莫人瑀咬着牙,上身一倾、长手越过他身子,忿然地打开他那边的车门,再狠瞪他一眼,一把推他下车。“下车。”
“你——”胡华伦狼狈地下了车。“喂!一大早的,你到底在耍什么脾气?就因为昨天我忘了——”
莫人瑀理都没理他,只是横了他一眼,鼻孔轻哼一声,排档杆一打,咻的一声,红色轿跑车飞
而去。
“该死的!我说昨天我和咏咏在一起,么什为你就是不相信我说的话?”胡华伦朝着扬长而去的车**大喊着,气急败坏的;他已完全无视于医院门口来来往往的人群,也忘了自己是此间医院超人气的王牌医生,很多人都认得他的。
“滋——”地一响,红色轿车忽地又一个急退回来,又是紧急地在他脚前煞住车。莫人瑀摇下车窗,丢给他一脸要笑不笑的怪样子。
“因为咏咏昨天又闯祸了,我哥气得狠狠打了她一顿**,她哭着跑去出了,你怕她会出事,所以就追她去了?”
“不信的话,你可以去问阿谦,咏咏她——”
“你去死吧!以后要撤谎就先找人套好台词再说吧。”她这回真是气到最高点了,淑女风范全没了。“他们父女俩一大早就回‘莫园’度假去了,鬼才相信你说的!“
丢下话,咻的一声,无视路上的行人,车子再次疾驰而去,扰得医院门口一阵混乱,一票人闪的闪、跳的跳,纷纷走避,
起人群的怨声载道。
“哇!怎么这么开车…”
“赶着投胎不成…”
“这个女人…”
啊?他们父女俩一大早到“莫园”度假去了?怎么会这样…胡华伦愣在当场。难怪这回人瑀么什说也不相信阿谦和咏咏父女俩正在呕气的说词…
而那个搞得医院门前一番
飞狗跳的莫大小姐呢?
想当然耳,她大小姐依然是气忿难消的了!
九点不到的台北马路,拥
得如同一座超大型的停车场。炫目的红色跑车置身在车阵里头动弹不得,更惹得她这美丽车主
中的一把怒火直烧,全不见了平
的冷静。
“该死的胡华伦!我要再理你,我就…我就…”就怎样?想不出下文,莫人瑀气得双手往方向盘用力一拍——
一阵喇叭巨声响彻灵去霄,惹来一旁也寸步难行的车主一阵白眼。
毕竟她家教还不错,知道自己发错脾气了,回旁车歉然一笑。
顿时,平
充沛的精力躲到南太平洋避寒去了,整个人像打了场败仗似的,浑身没了劲,一如弃妇。
弃妇…到底怎么了?她莫人瑀也有像弃妇的一天?那个公司员工口中“认真的女人最美丽”的老板竟像个弃妇…莫人璃自嘲一笑,笑得比哭还难看就是了。
是啊,她今天到底怎么了?做什么发那么大的脾气呢?这回是不也华伦第一次背着她和别的女人约会——当然也不会是最后一次,么什为这次她会这么生气?以往他也常和医院里那些小护士打情骂俏,也会和那些女病患有所牵扯,她不是都一笑置之的吗?因为道知她他只是爱玩而已,对于感情,他始终是忠于她的;因为道知她不管他再怎么爱玩,他都不会做出起不对她的事来,而她一直都相信他的,不是吗?那今天…今天…是因为咏咏?
这到想里,莫人瑀乏力地闭了闭眼。
其实她心里一直都知道华伦是不会骗她的,他说昨天他和咏咏在一起,那他就真的是和咏咏在一起,只是…天啊,这才是她担心的呀!她害怕华伦和咏咏…
“叭——”车龙动了,后车喇叭声四起,惊了她一吓,赶紧收拾心神,踩上油门。
天晓得她有多希望这回是华伦骗她的,她宁可他昨晚是和任何一个女人在一起,就是不要和咏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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