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庄严突如其来的态度转折,大出吕文绣意料之外。不过,库利斯总算留在庄府,生活暂时安定了下来。由于库利斯对于牲畜的照顾颇为专长,因此被安排在马厩工作,负责照料马匹及打扫整理马房。
库利斯能有一份安定的工作,吕文绣很为他高兴,毕竟飘泊不定、工作无着的生活,她曾是深受其苦的过来人,也就更能体会那份旁徨无助的心情。至于庄蝶儿,那就更甭提有多开心啦!
虽然大哥一再告诫,
止她到马房接近库利斯,但,管他的,反正大哥成天忙着生意,大部份时间都不在家中,小扮也到陕北去了,母亲又专心礼佛下管事,那庄府不就她三小姐最大?
府里的下人都很袒护她,只要她下一个命令,堵住他们的嘴,不准到大少爷跟前打小报告,事情就摆平啦。
可惜,这次她打错了如意算盘。
庄蝶儿没料到老谋深算的庄严早叮咛过吕文绣,要她看牢三小姐,不许与库利斯纠
不清。
吕文绣是个有高度责任心的好姑娘,大少爷既然吩咐下来,她当然奉如圣旨,严格执行任务。别看她外表温婉柔顺,
子却执拗得很,任凭庄蝶儿威胁利
、撒娇耍赖,就是不为所动,亦步亦趋、紧迫盯人地阻挡她到马厩去会见库利斯。
“阿绣姐,我们到马房去看马好不好?听说大哥最近又进了一匹西域骏马,叫什么…『魔神』的,是很珍贵的名马哟,我们去开开眼界嘛!”庄蝶儿今早起
梳理妥当,又百折不挠地纠
吕文绣。
“蝶儿,我还是那句老话——不行。大少爷
代过,不准你到马厩,那是你的『
地』,所以,恕难从命。”吕文绣不肯妥协。
“我们偷偷去,大哥不会知道的。”
“做人要光明正大,岂可
奉
违,欺瞒大少爷。”吕文绣个性正直,要她走旁门左道,简直比要她的命还难。
庄严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才敢放心留下库利斯。因为只要
止庄蝶儿到马房,也就等于隔离了吕文绣与库利斯。他特别叮嘱吕文绣,除了晚上睡眠时间外,她必须寸步不离庄蝶儿身边,防止她到马厩去。这么一来,吕文绣也没多少时间去找库利斯叙旧啦。
“阿绣姐!”庄蝶儿挫折地嘟着嘴儿生闷气。
“别闷在房里,我陪你到花园走走。或者…你要放风筝,扑蝴蝶儿,
秋千?”吕文绣耐心地哄她。
“那些我早玩腻了,我只想——学骑马儿。”
“骑马?大少爷不会答应的。”
“么什为我做任何事,都得经过大哥同意?!”庄蝶儿不平地埋怨。
“大少爷也是为你好呀。”吕文绣只能这么劝她。
“什么事是对我好或不好,旁人心中自以为是的那把尺量得准么?”庄蝶儿深深叹了一口气。
“这…”吕文绣也无语。
“阿绣姐,你在草原成长,一定会骑马,对不对?”庄蝶儿静默半晌,-又开口,话题还是绕着马儿转。
“那当然,我们成天与牛羊马群为伍,骑马可是草原儿女不可或缺的生活技能之一。”
“阿绣姐能骑马,么什为我就骑不得?”
“生活环境不同。在宽阔的大草原上,没有马匹代步是行不得的,那是一种运输工具。但你是千金小姐,平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当然也没学骑马的必要,况且闺阁骑马似与南方汉人社会礼俗不合。”
“我宁可当个回疆女子,拥有可供快意驰骋的大片原野,也不愿做个千金小姐,活像被囚在鸟笼里的金丝雀,失去自在邀游的浩瀚天空。”庄蝶儿似乎有感而发。
“蝶儿…”吕文绣心中无限欷欧,不知该如何慰藉她的怨怼。
草原上的儿女,虽拥有任意挥洒的空间,却必须忍受贫瘠的生活环境;而庄蝶儿生长于富贵之家,则受到种种礼教的
锢与束缚。有得必有失,人生本就无法十全十美,不是吗?
夜晚亥时,庄蝶儿已经睡下,陪伴她一整
的吕文绣,才悄然离开“彩蝶楼”穿过亭榭山岩、姹紫嫣红的花园,刚步上红栏五柱的曲廊,就赫见一个高大身影,斜倚在雕栏上,目光炯炯凝睇缓步而来的吕文绣。
他,竟然是——庄严!吕文绣讶然止步。
“阿绣!”庄严直起顽长的身躯招呼。
“阿严,你还没睡?”吕文绣也轻语浅笑问候。
“嗯,我在等你。”庄严语调更显低柔。
“等我?”吕文绣一脸困惑神色,楞然发问:“有什么事吗?”她一颗心陡然如小鹿
撞般怦跳不止。
“你会骑马吧?”
“呃…会呀。”吕文绣有点意外,早上庄蝶儿才提过骑马的事儿,怎地这么
巧,庄严也突然谈起这个话题。
“回南方后,你骑过马吗?”
“没有,回江南后没什么机会骑马。”
“如果会机有,你愿意再次享受驰骋之乐吗?”
“在这儿,我哪来骑乘马匹的机会?”吕文绣轻笑起来,颊边梨涡衬托出笑容更加甜美,庄严的目光立即被她的笑靥深深吸引住,俊逸的脸透苦一丝
,脚步也不由自主地朝她走近。
“你要只想骑,就会机有。”他隐藏在浓密眼睫后的眸子,盛载着无尽的柔情俯视她。
“是吗?”吕文绣心中一凛,身上每
寒
都可以感受那发自男
身上特殊的气息
近,几至千扰她的呼吸。
“嗯,我每天清晨都会到山郊跑马,你愿意的话,可以一道前往。”拐弯抹角半天,庄严总算正式提出邀请。
“嘎?!”吕文绣被这突如其来的邀约怔住。
“样么怎?你愿意陪我一起跑马吗?”庄严紧张得一颗心几乎提到喉间,他唯恐听到拒绝的话,那样他会很失望的。
“我…这…不太好吧?”吕文绣嗫嚅着回绝。
“你所谓的不太好,有什么理由吗?”她终究还是拒绝了自己,庄严内心立即被一股深沉的失望侵袭,眼神也随之黯淡下来。
“呃…我要陪蝶儿…”慌乱中,她信口搪
。
“我们跑马回来,她还在睡大觉呢。”
“那…我也不太习惯…早起。”再换一个藉口推辞。
“是吗?你不是五更时分就起
看书、练字?”庄严拆穿她说谎。
“哦…是呀,所以我不能陪您去骑马。”吕文绣尴尬无比,只好再顺势改个说词,心里却诧异得紧——奇怪,他怎么对自己的起居作息了若指掌?
“看书、练字等蝶儿午睡时间再做就可以了呀。”言下之意,吕文绣非答应不可。
“这…”吕文绣词穷了。
“马厩里的骏马任你挑选,若你想骑『魔神』,我也不反对。”庄严连最心爱的坐骑都愿意割爱,他可从没如此讨好过任何一位女子,只盼佳人切莫辜负他一番、心意。
“魔神?那是新购进的西域名马,对不对?”
“你怎么知道?”
“是蝶儿听庄元说的。”
“没错,那确是一匹名驹,你不想见见它吗?”庄严极力鼓励。
“蝶儿很想见它。”吕文绣却把话岔开。
庄严对她的顾左右而言它不悦地纠起浓眉。“我说过,蝶儿不准接近马厩,当然不能看『魔神』。”
“那…我们早上带她一起去跑马吧,她很想学骑马。”如果非陪庄严跑马不可,吕文绣也希望不要与他单独相处,拉着蝶儿作陪,才能避免独自面对他时的不安。
“她是大家闺秀,骑马成何体统。”庄严予以驳斥。
这是什么意思?他这话岂非有双重标准?大家闺秀不能骑马,那在他心目中,自己是个野丫头喽?温驯的吕文绣内心不免也有抗议的声
。
“明天清晨寅时,我在大门口等你。”见她沉默以对,庄严迳自做了个结论。
如此看来,所谓征求意见,不过是徒具形式,意思意思一下罢了。他心中早有定见,要她一同到山郊跑马,答应最好,不答应也不成。反正,庄严是老板,吕文绣是夥计,能不敬谨遵命吗?
吕文绣惶惑不已,到想没自己又无端多出一项工作——陪大少爷山郊跑马。天哪!这对她而言,可真是一件苦差事呀!因为面对冷厉的庄严,她内心总有一份无措与茫然。
庄严坚毅的脸庞上,那双能融化金石的眼神则是热切地凝视着她。他心中已拟妥计画,准备开始采取行动攻陷佳人芳心,邀她跑马不过是计画的第一步罢了。
为了怕吕文绣与库利斯一道离开庄府,庄严勉为其难同意留下“情敌”,其实是有一点冒险的。虽然利用小妹暂时隔绝了他俩会面,但终非长久之计。他成天担心吕文绣与库利斯会“旧情复燃”,连在外头忙生意,都还惦记着家中情况,简直
如芒剌在背坐立难安,故而决定及早展开攻势,以免夜长梦多。
吕文绣从早到晚陪伴在庄蝶儿身侧,自己也成天在外忙生意,庄府里头又是仆妇众多,难免人多嘴杂,两人独处的机会有限。庄严思前想后,似乎只有每天清晨山郊跑马的时段才能不受千扰地与伊人相处,因此他特地等在曲廊上邀约吕文绣。
虽然吕文绣回绝的态度令他大失所望,最终不得不以“主子”的优势地位强人所难,但,庄严还是满怀信心,准备以自己一贯的坚决意志来完成心愿,他已经开始期待着未来每个清晨的欢乐时光到来。
紫金山,因山上时有紫气而闻名,为南京郊外第一山。登临远眺可极目千里,俯瞰平原则阡陌、绿水尽收眼底。由于紫金山锺灵毓秀,深获庄严青睐,因此,他每
清晨的跑马地点,即选择在紫金山野驰骋。
清晨时分的紫金山,风夹云幻,缥缥缈缈,像披了层薄纱的美女般妩媚多姿。庄严与吕文绣正驭马缓步遛达在婉蜒山道,领略这份沉静的山林之美。
两人相偕上山跑马已近个把月,藉由这些只有两人共处的清晨,庄严不断观照自己内心,几乎已能确定吕文绣在自己心中占有的重要地位。渴盼拥有她的甜美的
望,一直撞击他冷硬、不轻易动情的心灵;想与她共度此生的念头,更是
益明显、强烈。但,教庄严困扰的是,虽然这些日子一起跑马,可是吕文绣还是保持客气有礼的态度,那副若即若离的淡然应对,总让人摸不透她心思。眼见两人情感毫无进展,庄严不免有些心焦起来。
原本想慢慢溶化她的心,藉以解除她筑起的身分上藩篱,然而一思及母亲限定的“最后期限”,还有库利斯潜在的“威胁”,庄严考虑是否该下帖猛药,加紧脚步完成“追
计画”
偷瞄眼身畔沉静如昔的佳人,庄严正想开口打破沉寂,与她闲聊几句-尔一阵风沙扬起,他看见吕文绣随之低头掩面。
“阿绣,你怎么了?”庄严立即策马靠近,以满含关心的语调轻问。
“没什么,只是沙粒吹进眼里而已。”吕文绣频频以手擦拭眼睛,那刺痛的感觉令她一时睁不开眼。
“风沙入眼不能
,要用吹拂方式,让我瞧瞧。”庄严心急的跳下马背,绕
到吕文绣马头,不由分说将她拦
抱下马来。
吕文绣光顾着低头
眼,对庄严的举动根本猝不及防,在尚未回神之际,她已经落地与他贴身而立。
陡然间,吕文绣感到一阵虚弱,因为她感觉到自己正靠着庄严坚实的
膛,两人距离贴近到可以听见彼此如擂鼓般的心跳声,那份
迫感使她几乎
不过气来。她羞于睁眼,甚至屏住气息,不敢用力呼吸,深伯一不小心
内心深处那份悸动。
“阿绣,是哪一只眼?”庄严低柔音声的响起。
“我…我没事的。”吕文绣闭着眼睛
气回答。她只希望他能站离自己远些,不然她觉得自己可能会窒息而亡。
“是这只眼吧?”庄严不理她,自顾自端详
着泪水的左眼。
“嗯,是的。”吕文绣无奈地回答,声音几乎轻不可闻。
庄严只手抬起她下颚,另一只手的手指掀开她的眼皮,朝着眼瞳轻柔吹气。他温热的鼻息
拂在吕文绣脸上,几乎夺走她的呼吸,她只觉整个世界似乎在旋转,必须费力撑住自己腿双,才免于虚
倒地。
庄严可以感觉她微微颤抖的身躯,凝视她微启的
像渴望雨
滋润的花瓣。她的娇羞与甜美把他淹没了,如果体内累积已至
和的
情再不疏通,他怕自己会被炽烈的情火焚成灰烬。
适才才想到要不要下帖-药,机会马上就降临,再不把握良机,岂不辜负老天爷扬起风沙,暗助自己一臂之力的美意?庄严不再犹疑,火热的
印上她玫瑰般的红
…
“唔…”吕文绣嘤咛一声,若不是庄严一手揽住她纤
,另一手托住碧定在她后脑,以力道撑住她身子,吕文绣肯定自己将会瘫软下地。
天哪,怎样的销魂呀!光是一个吻,就足以教庄严神魂颠倒、血脉贲张!她甘醇的津
宛若蜂酿
汁,芬芳的气息有如花香浓郁,令他心
神驰、完全
。而吕文绣也被那胶着似的热吻给擒住了,浑身
起一阵轻颤。当他滑腻的舌探入自己的口内时,她更犹如飘浮在汪洋大海中载浮载沉,双手自然地环上庄严颈项,仿佛即将溺毙的人攀住一
救命的浮木般。
感受到她青涩的回应,庄严欣喜若狂,更加深了这个侵略
的吻,直到彼此气
吁吁,才意犹未尽地松开紧箍伊人的铁臂。
当庄严温暖、
惑的
移开,吕文绣仿佛才从魔法中苏醒,乍然睁开迷茫美目,她瞧见庄严眼瞳有一簇闪亮兴奋的火焰。
“阿绣…”他
,喉咙嘶哑,带笑的眼神望进她眸子,启口
语…
“啊!”吕文绣倏地捣住火烫的双颊,突然感到羞于面对庄严,更不敢聆听他将要说出口的话——不管他要说些什么。此时的她心
如麻,根本没有任何心理准备承受一切。于是,一个急转身,她匆匆跃上马匹,扬尘而去。
“阿绣…”庄严错愕,旋即又释怀地莞尔。道知他她只是害羞罢了,并非排斥自己,因为刚刚她也回应了他的热吻呀!想起适才的甜蜜拥吻,真教庄严回味无穷,不
又
齿微笑,憧憬起两人未来的美好人生。
庄严并未立刻催马跟上,反而放缓马儿脚步,因为道知他必须给吕文绣一点心理调适的时间。如此纤柔易感的人儿,他还真不忍心把她
得太急呢。
吕文绣利用庄蝶儿午睡空档,在自己房理阅读陶潜
传千古的名着“桃花源记”书中引人人胜的情节,芳草鲜美,落英缤纷,土地平旷、屋舍俨然的景物:黄发垂髫、恰然自乐的生活气氛,以及桃花源人民纯朴的精神世界,在在令吕文绣心向往之。
读着读着,庄严的影子突然窜人吕文绣的脑海,打
了平
心无旁骛的阅读习惯。清晨与他紫金山道亲吻的那一幕,像
头拍打礁岩般,不断冲击吕文绣心坎,她想定下心神继续浏览书卷,但
糟槽的思绪一直在脑际纷飞…
早上先驰离紫金山后,吕文绣躲入自己房中,等蝶儿起
后,她又一整个上午待在“彩蝶楼”不肯出来,避开与庄严照面的尴尬。直到估量他已出门巡视商务,才利用蝶儿午憩时间回到自己房内。
然而,躲得过一时,躲得过一世吗?明天清晨与他跑马,又得碰头了呀,想想庄严在自己心里造成的强烈波动,吕文绣再也提不起勇气与他单独相处。
原以为自己再也不会轻易敞开心扉,谁知经过今早的“相濡以-”,才恍悟以往对库利斯的牵挂,或许只是缘于孤寂童年唯一友情的一种眷恋心理吧?但是,庄严却能在她心中
起一种从未有过的微妙感觉,那是即使面对库利斯,也不曾出现
过的复杂情绪。这…才是真爱吧?
如果今天早上自己不先驰离山郊,他会说些什么呢?倾诉衷情,还是云淡风轻不当一回事?吕文绣因不明白庄严心意而更显心烦意
。他真如蝶儿所说锺情自己,或只是像一般富家少爷,一时兴起对微不足道的卑下侍女逢场作戏一番?
吕文绣呵吕文绣,你千万别自作多情、异想天开,麻雀是不会变凤凰的,你根本配不上庄家门第呀!无情的现实
迫下,埋藏心中的幻梦逐渐消褪,吕文绣理智地提醒自己。
她不敢再胡思
想下去,害怕会发现内心更深处的东西。决定趁着蝶儿尚未醒来的空档,赶紧到马舍找库利斯,要他明天清晨不必再为自己准备马匹,同时请他转达庄严,今后将不再与他一道跑马的讯息。
吕文绣离开书桌,正
定一趟马舍,-闻小柳惊惶的叫声:“吕姑娘!吕姑娘!快开门哪!”
小柳惶急音声的透
出有不寻常的事发生,吕文绣急步至门打开房门。“小柳,什么事这样慌张?”
“不得了啦!吕姑娘,小姐出事了!”小柳青白着一张脸。
“嗄?蝶儿!她出了什么事?”吕文绣悚然一惊。
“她从『魔神』背上摔下来,跌伤了腿。”小柳快哭出来,等一下大少爷回来,自己一定又
不了干系。
“什么?!她…她不是在午睡吗?怎会…”
“唉!现在先别问这些,您快去看看小姐嘛!”
“呃,好、好!她在哪儿?马厩吗?”
“不,刚才库利斯已将她抱回彩蝶楼。”
“那咱们快去看看!”吕文绣抢先急步前行。
匆匆赶圣彩蝶楼,在蝶儿闺房外,吕文绣看见管家及几个仆役守在门外议论纷纷。
“老管家,小姐样么怎了?!”吕文绣焦灼地问。
“吕姑娘,你可来了。适才小姐直嚷着要找你呢。”庄旺似乎松了口气。
“去通知大少爷,还有找大夫了吗?”
“已经派人到商号通知大少爷,大夫也去请了,应该很快就会赶过来。”
“那,通知夫人了嘛?”
“那倒还没。小姐一直
代我们别去惊动主母,我想等大少爷回来,再由他决定是否禀告夫人。”
“好,那我先进去照顾小姐。”
“我们在房外等候大夫,小姐就麻烦吕姑娘。”
吕文绣点点头,推门进入闺房。
庄蝶儿躺在锦
,小脸儿疼得泛白,额上冷汗涔涔。
“蝶儿,忍着点,大夫马上来了。”吕文绣坐上
缘,轻拭她额上汗珠。
“阿绣姐,呜…”庄蝶儿一见吕文绣,泪水如决堤洪
夺眶而出,哭得好不伤心。
“别哭,别哭,没事了。”吕文绣温柔地劝哄她。
“阿绣姐,你么什为不骂我?”庄蝶儿
噎着。
“骂你?”吕文绣神色不解。“我么什为要骂你?”
“因为我欺骗你。事实上,这些日子我有没都午睡,而是瞒着你偷偷去会库利斯。”庄蝶儿羞傀不已。
“蝶儿!”吕文绣颇感吃惊,眼光询问地飘向小柳。
“小柳也不知情,因为我总是叮咛她,午睡时间不准到彩蝶楼吵我。”庄蝶儿自动招出内情,为小柳
罪。“阿绣姐,我摔下马的事,跟库利斯没关系,是我主动去找他,并且
着他教我骑上马背。我已坐上『魔神』背上好些天,一直都没事儿,今天也不晓得么什为它突然一反平
的温驯,把我摔下来,你不要怪他。好不好?”
“我不怪他无关紧要,重要的是大少爷的想法。”
“所以我要拜托阿绣姐,在大哥面前替库利斯说情,不要把帐算到他头上。”
“这…我恐怕无能为力。”想到庄严强硬的脾气,吕文绣可不乐观。
“阿绣姐,拜托你啦!大哥会听你的。上次库利斯能留下来,不就是你向大哥争取的吗?”
“没这回事,大少爷留下库利斯,我也很意外,我以为是你一直纠
,他才勉强让步的。”
“真的?我还以为是你说服大哥的。”
“绝对不是我,我向大少爷试探时,他斩钉截铁一口回绝。”
“哦?”庄蝶儿攒起眉心想不透。但,随即又把这思绪抛开。“现在暂且不管这些,最重要的是,要想法子别让大哥责罚库利斯。”
“蝶儿!”庄蝶儿对库利斯急切的关怀之情令吕文绣锁眉深思,难道庄严当初的顾虑是正确的…
“阿绣姐,拜托你跟哥求求情,不要怪罪库利靳吧!”庄蝶儿苦苦哀求,脸上写满焦灼。
“我…好吧,我尽力就是。”吕文绣只好无奈地应许,心中却暗自烦恼。自己避他唯恐不及,这下却得硬着头皮去为库利斯求情,一旦两人碰头,又是什么景况?早上
旎的拥吻,再次闪过脑际,吕文绣的心顿时又一片
。
大夫诊断结果,幸好只是扭伤脚踝,并无骨折情形。经过推拿敷药,庄蝶儿得躺上几天,才能下
走动。
仆人到南京城内庄家各处商号寻找庄严,却无所获,直至大夫诊疗完毕回去之后,还是找不到大少爷踪影。
关心的仆妇们也陆续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只留下吕文绣及小柳在房内陪着庄蝶儿。
蝶儿服过大夫开的安神止痛药方后,睡得正香甜。小柳忧心仲仲对着吕文绣诉苦:“吕姑娘,大少爷回来后,我就惨啦!”
“小柳,这不是你的错,你也道知不小姐会利用午睡时间去找库利斯学骑马呀。”吕文绣安慰小婢女。
“可是每次小姐闯祸,我哪一次没被拖累而受罚。”小柳哭丧着脸,担忧不已。
“别担心,小姐会替你说情的。”
“吕姑娘,您也要为我向大少爷求情喔。”
“我?”
“是呀,我看大少爷对你很不错,只有你说的话他才听得入耳。”
“小柳,你可不能
说话,小心大少爷着恼。”
“大家都这么说的嘛。不过,听说大少爷明年春天就要成亲了,我们都摸不着头脑,不晓得大少爷是怎么个想法。”小柳突然语出惊人,爆出内幕。
“大少爷明年春天即将…成亲?”像被浇了盆冷冽冰水般,吕文绣浑身凉透。
“对呀,是小姐偷偷告诉我的。”
原来庄蝶儿曾神秘兮兮地告诉贴身丫鬟第一手情报,大少爷明
将奉母命娶亲。不过,为了怕小柳四处喧嚷,造成吕文绣不安,因此她点到为止,并未
新娘人选。
“那…对象是哪家千金?”
“我也道知不,反正南京府内未出阁的闺秀,哪一个不巴望嫁人庄府?只要老夫人放出讯息,那些媒婆们不踏破庄府门槛才怪,大少爷还愁找不到对象么?”
“是老夫人的意思?她要亲自为儿子择媳?”吕文绣差点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心痛击倒。库利斯与莎娜成亲时那种失落感再次袭上心头,只是这次的痛竟远比上次还要深沉。她甚至有一种如坠地狱的悲苦。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对庄严竟有了情感的牵挂?否则,何以心痛如斯…
庄严直到晚膳前才回到家门。之前家丁急着四处找他,却遍寻不着,原来他跑了好几家皮
店,替吕文绣选焙狐裘去了。
当他甫进家门,得知状况后,不由得大发雷霆。
“去把库利斯找来!”他恼怒地一挥手,冷声命令。
“庄吉,你去马厩跑一趟吧。”管家吩咐侍立一旁的家丁。
“是。”庄吉衔命快步出了大厅。
“旺伯,大夫怎么说?小姐的伤要紧吗?”
“还好只扭伤足踝,已经推拿上药,没什么大碍,只不过得在
上躺个几天就是。”
“老夫人知道吗?”
“老奴想等大少爷回来再请示您,是否告知老夫人。”
“嗯,”庄严坐进紫檀靠椅中,思索片刻才说:“幸好只是小伤,待会儿我会去禀告她老人家。”
须臾时间,库利斯跟在庄吉身后进入厅堂。
“大少爷,库利斯来了。”庄吉向前覆命。
“大少爷。”库利斯也上前见礼。
“库利斯,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擅自让小姐骑马!”庄严
然大怒,厉声叱喝。
“大少爷,是小姐想学骑马,所以…”
“所以你就不避身分、不知分寸地教她了?化外之民果真是不懂礼节!”庄严冷酷地打断他,毫气客不指责。也不知么什为,他就是看库利斯不顺眼。
“大少爷!”库利斯账红脸,强忍被羞辱的难堪。
纯朴憨厚的他实在不能理解,么什为汉人社会里有如此多的
忌与繁文褥节?他真的无法适应这儿的文化,蓦地怀念起草原上单纯的生活环境,以及家人温暖的笑语亲情。
“留你下来是因为你曾救小姐一命,到想没反倒是个祸端,害她摔马伤腿,庄府再也留你不得。”庄严绷紧下巴,怒气未消地转向庄旺:“旺伯,拿一百两银子给他,明天一早叫他离开!”
当初留他在庄府,是因为担心吕文绣与他一道离开,经过今天清晨紫金山的亲密接触,庄严有信心吕文绣不会随他回大漠,因此也就放心地下逐客令。
“老管家,我只拿我该得的薪饷,多的我也不想要,明天天亮我会离开的。”是不要想向绣绣辞行,同时探问一下小姐伤势,库利斯真想立刻掉头就走,他不愿再忍受庄严冰寒的脸色。
倒有几分骨气,只可惜“情敌”相见,份外眼红,庄严不得不隐藏起对他
赏的神色,摆出一副淡漠脸色。
庄严转往“彩蝶楼”探视蝶儿伤势,很意外地,他只冷着俊脸,却没开口骂人。不过,他本就是那种瞪你一眼,就会骇住你全身神经的人,光看那阎王表情就够吓人了,哪还需要再劳驾他动口训人。
可能是蝶儿受了伤,小柳必须留下照顾她的因素吧,庄严竟也没追究她的怠忽职守,只
代她好好侍候小姐,并意味深远地凝视一眼吕文绣后,就到前厅用晚膳去了。
“呼!”蝶儿跟小柳等他定远,同时松了一门气。
“好奇怪喔,大少爷这次怎地这么好说话,竟然没有咆哮如雷,大声骂人?”小柳满脸
惑。
“没骂人才好,难不成你想挨骂?”蝶儿笑叱她。
“人家只是想不通嘛!”
“想不通就别想,厨房已送来晚膳,咱们服伺小姐用餐吧,再不吃就凉了。”吕文绣轻笑打岔,但那笑容却有几许落寞。
“阿绣姐,我想拜托你一件事。”蝶儿幽幽说道。
“什么事?”
“你替我到马厩看看库利斯,好吗?”
“去看库利斯?”
“嗯,库利斯心里一定很难过。是其尤大哥回来后,不知有没有训诫他,我好担心…”
“蝶儿!”
“阿绣姐,拜托你,请你转告他我的伤不要紧,请他放心,若大哥有责备他,也请他包含,千万别放在心上。”蝶儿企盼地望着吕文绣。
吕文绣低头默然半晌,也深觉该去安慰一下这位童年玩伴。她了解善良敦厚的库利斯一定会深深自责。何况自己不也想请他转告庄严,不再一道跑马的讯息吗!
“阿绣姐,好不好嘛?”蝶儿轻扯她衣袖,唤回沉思中的吕文绣。
“好,我答应你。我现在就去马厩,转达你对库利斯的关怀。”
“谢谢阿绣姐!”蝶儿立即开心展颜。
虽然自己脚踝很疼,但一想到库利斯,蝶儿的心更疼。她不忍他因自责而煎熬,却又无法去安慰他,只好先央求阿绣姐去探望一番。
她们又岂知明天一早,库利斯就要被逐出庄府了呢。
库利斯睡在马厩旁的一间佣人房,便于随时照料马匹。吕文绣到他房里找不到人,却在马厩内发现他抱头蹲坐墙隅一处稻草堆上。
“库利斯。”她轻唤青梅竹马的儿时玩伴。
“绣绣!”抬起深埋双膝中的英俊面孔,库利斯脸上有一丝压抑的痛苦神色。
“库利斯,别难过。”吕文绣坐到他身旁草堆。“这件意外不是你的错,小姐的伤并无大碍,她要你别为她担心。”
“她…还好吗?”他俊美的脸上有深切的关怀。
“只是扭伤足踝,休息几天即可痊愈。”
“那…一定很痛,她受得了吗?都怪我没看好她。”一张天真美丽的脸孔掠过脑海,宛若瓷娃娃细致的她,承受得了痛楚吗?库利斯但愿自己能代她受过。
“我刚说过,这件意外不能怪你,小姐特地让我来你诉告,要你千万别自责。”
“绣绣,我拜托你,替我好好照顾她。”
“我会的,你放心。对了,小姐还要我问你,大少爷有没有为难你?”
“他…”库利斯深邃的眼眸掠过一抹难堪,
言又止。
“怎么,大少爷责怪你了么?”细心的吕文绣没有忽略他眼底的伤痕。
“绣绣,明天我就要离开这儿了。”库利斯却岔开话题,他不是个会在背后论人长短的人。
“嗄?么什为?”吕文绣大吃一惊。
“没什么,”库利斯苦涩地摇头。“我想哈萨克人还是习惯在草原上生活吧,所以我决定回大漠去。你来了我好高兴,我正愁着不知如何跟你碰面,向你道别辞行哩,他们…不许我到彩蝶楼…”他脸上又浮现难过的神情。
“是大少爷赶你走的吗?”吕文绣也哽咽。
“我自己也很想念家乡。”库利斯不置可否,只淡淡地说。
“可是,小姐她…”
“她…就麻烦你代我向她辞别吧。”库利斯心中的痛楚,像被晕染了墨汁的宣纸般,正在逐渐扩大加深。
回大漠也好,否则他不知如何调适庄蝶儿在自己心中造成的困扰。这些个午后相处的日子,竟然不知不觉埋下了情愫,库利斯惶惑不已,也深感愧对亡
莎娜;
毕竟她尸骨末寒,自己怎能如此薄幸,迅速地又展开另一段恋情?除此之外,横亘在两人之间的,还有种族歧视及门第差异,在在都是难以跨越的鸿沟。
趁着彼此陷入未深,及早
腿定人,库利斯认为可以把伤害降到最低。当然,刚开始的煎熬是无法避免的,但日子总要过下去,就让时间来冲淡相思之情吧。
“库利斯,你知道知不小姐对你…”吕文绣体会得出庄蝶儿中心暗藏的情意。
“绣绣,不要说了。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说这些又有何意义。”库利斯打断她的话。
吕文绣默然了,内心嗟叹不已。
是呀,庄严说得够清楚,老夫人绝不会答应爱女远嫁回疆,过那贫瘠的游牧生活。况且重视门户之见的汉人习俗,也容不得地位悬殊的联姻,难怪老夫人要为儿子挑选门当户对的闺秀当媳妇。
库利斯即将返回故里,那么,自己呢?
绵亘无垠、牛羊成群的草原景致,以及奇爷爷慈祥的面容,倏-在吕文绣眼前跃动,仿佛在向她召唤——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库利斯,明天我跟你一起回大漠。”吕文绣心底骤然生起一股强烈的思乡愁绪。她虽是南方人,却在北方草原成长,几乎已融入了那儿的习俗文化。她——是属于那一大片青翠草原的…大地之女吧?
“绣绣,你也想回大漠?”库利斯诧异不已。“你不是要寻找失散多年的亲人吗?”
“当年我年纪太小,不清楚亲人的表征,人海茫茫何处寻访,我几乎已放弃了这个奢望。倒是离开回疆快两年,十分怀念草原上那种悠游自在的生活,也记挂着奇爷爷。我想,我是属于那个地方的。在那儿住了十二年,回到江南反而不能适应这里的生活步调,以及…价值观。”
吕文绣这番表白虽是实情,但最重要的征结,却在于自己对庄严的感觉愈来愈令她心慌。小柳说明年
他就要奉母命完婚,难道自己要留下来面对生命中第二次的打击?她岂料当初为了逃避情伤远离大漠,而今为了另一段情,又要重返回疆,人生的际遇当真是无常呀。
最令吕文绣感伤的是,她的感情竟一如她飘泊的命运般坎坷不平,这一切磨难,
当真是自己的宿命么?
“绣绣,可是听小姐说,大少爷对你颇为心仪,他会同意你离开吗?”
“大少爷是何等身分,怎会看上我这卑微孤女,就算他有此意,老夫人也不会答应门不当户不对的亲事。这一切都是小姐自己太
感,没这回事的。”
“是这样吗?”库利斯半信半疑。
每天清晨送他俩上马时,库利斯总可以窥见庄严眼中难以遮掩的款款深情,绣绣真的察觉不到么?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当局者
,旁观者清”?
“库利斯,这一切都是小姐天真的幻想罢了。我们就这么说定,明天一道回漠北吧。”
“如果你坚持回去,我当然很高兴归程多了个伴儿。”
“明天我们要赶在大少爷清晨跑马前上路,避免与他照面,免得彼此…尴尬。”
“你想瞒着他离开庄府?”库利斯狐疑地审视着吕文绣:心中思绪如
水般起伏…
“呃…是的。只不过走了个下人,没有必要惊动他…”在库利斯灼灼目光的透视下,吕文绣不由感到心虚,红着脸不自在地试图解释,却显得牵强。
“那,你也要瞒着小姐?”
“不瞒她怎成?若道知她你要走了,一定会伤心
绝,拚了命前来阻止。届时又要害他们手足间产生龃龉呀。”吕文绣无奈地说。
库利斯的情绪也霎时变得低落无比,那份无奈与吕文绣一样深沉。
生命会找到出口,只是需要时问。他唯有寄望悠悠岁月,能治愈人个每心中的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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