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死在我手里
接到被召见的通知, 楚千淼赶紧起身到任炎办公室报到。
走到门口她掖了掖头发,抹了抹衬衣,抻了抻职业套裙。然后
口气再呼出去。
她敲门推门, 走进屋去,叫声“任总” 态度毕恭毕敬, 绝对地为人下属该有的模样。
任炎微一挑眉梢, 用下巴尖向着办公桌对面椅子一指。楚千淼心领神会地走过去坐下,坐得
背
直,宛如全班最听老师话的那名乖巧小学生。
她看着坐在办公桌前皮椅里的任炎。
这是她第一次以直属下属身份看着任炎。
他穿着深蓝色西装和白衬衫,打着同
系的领导, 手臂放在桌子上, 两只手
握着。西装袖子在手肘处窝出几道高级又细腻的褶子。他冷冷淡淡地坐在那里, 嘴角绷得很直,一派威严。他在以领导的姿态看向她。她不由把后背又向上拔了拔。
楚千淼想自己已经这样谦恭, 任炎肯定挑不出她什么毛病了。结果——
“你就这么来了?”任炎首发是个反问句。
“?”楚千淼有点懵“任总…我愚钝,要不您给我个明示…?”
任炎瞥她一眼,低头拉来办公桌的抽屉, 从里面掏出一个记事本, 甩到楚千淼面前,啪的一声。
楚千淼低头看了下,本子外皮是真皮的,上面还印着力通证券的logo。一看就是力通证券定制的高级真皮记事本。这么一个本子肯定值不少钱。
楚千淼把眼神从本子上移开, 慢慢抬头看向任炎。
任炎一脸的面无表情,语气清冷寡淡:“以后记得,我说到我办公室来,或者大家开会,都带上本子和笔。”
楚千淼怔了怔。他居然没用反问句的形式说这句话——到我办公室来或者开会,道知不带笔记本和笔吗?你第一天上班?——楚千淼简直有点受宠若惊。
“我平时是这样做的,今天第一天来,就…还没太适应,一时忘了…”楚千淼适当为自己辩解了一下。
任炎看着她挑挑眉,微眯一下眼睛,发问:“你对这里还陌生吗?”
楚千淼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
——之前嘉乐远的办公场地装修,尽调场所短暂地搬到这里过,你在这没少待,还不适应?
楚千淼措了下词,对任炎说:“…我是对自己身份的转变还有点陌生。”
任炎淡淡瞥她一眼。
“好好工作,别矫情。”
楚千淼:“…”?她怎么就矫情了?!
“以前你虽然在律所,但你在项目现场说是我的手下也没什么毛病。对身份转变你有什么可陌生的。”任炎补了句话。
楚千淼觉得他这个论点她还真没法反驳。
任炎话锋一转,开始
代她:“楚千淼,作为你的领导,我有必要在你正式工作的第一天让你明白,券商投行部是个工作强度非常大的地方,以前你做律师,律所在ipo、增发或者并购项目里是负责打配合的角色;但现在你作为券商从业者,在项目里变成了主导者,站的是统筹全局的位置。这意味着你以后要权衡利弊的事情更多、要平衡决策的问题更多、要承担的项目责任也更多。另外在工作面前,男女平等,你不会因为是女人而得到特殊优待。在投行出差会很多,并且该你出的差,只能你出,不接受任何推诿借口,能做到吗?”
楚千淼郑重点头:“能!”
“在投行上班不强制打卡,但原则上不晚于九点四十五。不过如果前一天晚上加班了第二天早上可以适当晚来。”
任炎没有什么起伏地说着,楚千淼瞪着眼地听。任炎忽然一停,皱眉用反问句问她:“本子给你是让你用来当摆设的?”
楚千淼怔了下,赶紧低头翻开本子,提笔记录。
“每周五写周报,发到我邮箱。周报和年终奖挂钩。周报内容包括本周的工作和学习情况,以及下周的工作和学习计划,并且要对比上周周报总结一下上周工作和学习的完成情况。”
楚千淼一边刷刷地写着,一边有点暗暗咂舌。
把任炎的话手录完毕,她抬起头,谨慎地提问:“任总,这个学习是指…学什么啊?”怎么在你们投行工作还要学习呢,还要对比上周学习完成情况,总结本周学习情况,计划下周学习情况呢…在投行工作四年后怎么的还给发个学位证书吗?
任炎看着她一眯眼,好像她问了他一个多蠢的问题:“不打算考保代吗?cfa、cpa呢?”(保代:保荐代表人;cfa:特许金融分析师;cpa:注会)
楚千淼梗着脖子生
口口水,把这些一笔一划重重地记在本子上。
她到想没到投行上班的第一天,在记事本上的第一页,写下的内容都是关于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楚千淼记完好好学习天天向上,问任炎:任总您还有什么指示?
她的意思是没什么指示那小的我就先出去不打扰您了。
任炎看着她嘴角一挑,似笑非笑:“我当然还有指示,为以你就刚才多么那?”
楚千淼:“…”任炎下巴朝她本子一点,示意她记录:“下面的话我都只说一遍,你要记就记快一点。”
楚千淼:“…”她后悔没带手机进来开个录音…
“每两周开一次例会,人个每总结各自手头上在做的项目所遇到的问题,大家互相交流项目经验,讨论项目问题解决办法。原则上不允许缺席,在外地做项目的人要以电话会议形式参加讨论。”
“不定期会有培训,我会请外面的专家来给大家讲课。原则上不允许缺席。”
“刚才提到过,必然会经常出差,原则上不允许拒绝。差旅费可以报销。至于怎么贴发票,这个是有具体要求的,不按规矩贴,不能报销。该怎么贴发票等下你让秦谦宇你诉告。”
“办公环境其实你是熟悉的,接下来麻烦你尽快熟悉一下你自己的新身份。”任炎语风一转,说完最后一句话,语气里有淡淡戏谑的味道。
他的语速一点都不照顾人,楚千淼差点把胳膊写折了。
好不容易记录完毕,她一抬头,对上任炎
光一闪的眼神。
“楚千淼。”任炎眼神笔直地看着她,说“你以前嘻嘻哈哈候时的我跟你说过,要是把你放到我手下来干活,你已经道知不死了多少回了。所以之后请你打起精神,小心点,认真点,争取别死在我手里。记住了,在我这里工作不容许犯低级错误。”
楚千淼一边听一边向耳朵后面掖头发。她莫名觉得自己像是受到了什么死亡威胁似的。
任炎最后总结就三个字:“出去吧。”
抱着本子走出任炎的办公室,楚千淼有一种感觉。她觉得自己之前和他之间的所有私人
情、所有爱恨情仇,在她以直系下属正式叫他一声“任总”时,好像通通归了零。他们今天又变成了在职场上第一次见面、重新相处的陌生人。
尽管他还是那个外表温淡骨子清冷的任炎,和谁也不太多计较,但谁也都别想真正走进他的人和心。
楚千淼从任炎办公室里出来,走回工位。怀里的本子还来不及放下,她旁边位子的秦谦宇就一呲溜转椅,滑到了她跟前。
“兄弟,任总叫你过去么什干?”秦谦宇小声问。
楚千淼把本子放到桌面上,翻开,给他看她刚才用断手一般的手速记录下来的内容。
秦谦宇扫了一眼,先说:“你早前学过医吧?这字快写飞了!”辨认了一下内容后,他略惊“这些东西让我来你诉告就行了啊,任总他还亲自把你叫进去说了一遍,他可真是莫名其妙地平易近人不把自己当腕儿。”最后他瞄着楚千淼的本子“咦?”了一声。
这声“咦”拐了七十二道弯。
他腾地翻过本子封面看了一眼,发出质疑:“你怎么往任总的本子上记东西呢,记完怎么还把他的本子给带出来了?”
楚千淼:“…哈?”
秦谦宇扭头看着她,对她进行严肃科普:“这是公司给每个保荐代表人专门定制的记事本,这本子我特想要一个,跟任总磨了好久,他每次都说:想要?那你就考上保代啊。”
楚千淼透过秦谦宇的转述能毫不失真地还原任炎那副
冷淡又拽兮兮的欠打语气。
“所以你怎么把任总的本子给夹带出来了?”秦谦宇又问。
楚千淼诚实回答:“…任总说这本子给我了。”
下一秒秦谦宇腾地就起了身,雄赳赳气昂昂地奔着任炎办公室去了。
楚千淼:“…”这部门的人都什么毛病?怎么说话说一半都这么爱勇闯领导办公室的!
过了儿会一秦谦宇灰溜溜地回来了。
他往工位前一坐“唉”地长叹口气。
这回轮到楚千淼滑着转椅呲溜到他那里,小声地问:“秦哥,怎么了呢?”
秦谦宇看着她,一脸的不甘心:“我刚才去找任总,我说我也想要一个皮面的记事本,可他不给我!他居然不给我!我问那凭什么他肯给你?——当然好弟弟我不是针对你啊,我是就事论事——任总就说,因为你是全部门唯一的女组员,所以优待一个皮本子,他问我对此有意见吗?有意见的话就跟你要,只要我好意思要!”
楚千淼一个没憋住,噗嗤乐了出来。
她发现虽然在工作方面,任炎像个凶神恶煞大夜叉,招股书错了个标点符号他都能杀人。但平时他让他的手下和他相处得真的很自在,谁有什么疑惑都可以腾地站起来冲去他办公室直接跟他提。比如刘立峰,又比如刚刚的秦谦宇。
她想真像秦谦宇说的,除了工作,任炎可能真的不在乎什么,
望寡淡得什么也都无所谓。
下午两点多,冬日阳光透进窗子,照出一片温馨昏黄的暖晕。中央空调开得热火朝天,整个办公区都在热烘烘的暖
中陷入一种昏昏
睡的氛围。
楚千淼觉得自己的上眼皮正在找下眼皮打架,眼看它们就要厮杀在一起,一道声音突兀地传了过来,做了拉架先锋,分开了她的上下眼皮。
她抬眼去瞄说话人,这人她见过,是力通投行部另一个部门的负责人阚轻舟。她听到过秦谦宇对任炎吐槽人个这,也听过任炎的隐晦提点,说人个这说话爱刨大坑,也爱把别人往他刨的坑里拽。
阚轻舟溜达过来,把她的困意驱散的开场白是这样一句话:“听说你们部门新来一个员工,我这么一看,哟,小秦啊,这不是原来跟你们一起做项目的的律师吗?”
楚千淼看着阚轻舟,没轻易搭腔。因为秦谦宇也没搭腔。
阚轻舟啧啧感叹起来:“要我说任总就是厉害,做个项目都能把合作方给
收过来纳入囊中!哎小刘,”阚轻舟召唤着楚千淼背后工位的刘立峰“我听说你同学也来参加面试了 ?还是个博士呢。不过可惜,没被录用。”
顿了顿他一副感慨的样子:“所以小刘你看看,现在这个社会啊,卧虎藏龙的,博士也不一定行,不一定能打过小姑娘。”他忽然换上一副开玩笑逗趣的语气,打量着楚千淼,说“不过任总好哪口,我现在大体知道了!”
楚千淼以前只觉得阚轻舟有点油腻,现在她认为他的个性标签里不差多一个猥琐。她很奇怪么什为每个公司里,不是有个乔志新就是有个阚轻舟,就不能大家都是任炎吗?
她刚要说话怼一怼这个阚坑王,不管他刚刚的话里挖了什么坑。但她开口前看到秦谦宇给她打眼色,又摇了下头,意思是不让她出声。
她闭了嘴,静观其变。
她身后的刘立峰开了口:“阚总,请问您刚刚那话是什么意思?”
阚轻舟看向他:“没什么意思啊,这不就话赶话随便聊天么。”
刘立峰直来直去:“可我怎么听着您刚才有点挑拨离间呢?”
阚轻舟脸色有点挂不住了:“小刘啊,你是什么级别?你看我又是什么级别?我和你们任总是一个级别,你说你怎么这么跟我说话呢,你平时也这么跟任总说话吗?”
刘立峰不吃他用级别
人这一套,对他说:“阚总,麻烦您,想说谁就直奔着那一位专门地说,不要夹带我们任总,也别好像替我同学抱不平似的,我谢谢您了!”
阚轻舟脸上更挂不住了:“哎哟,我去!任炎呢?我得把他叫出来,让他看看他带的都是什么人,越来越没规矩了!”
崔西杰在一旁打哈哈:“老刘,来,过来帮我看看这财务报表,我觉得有问题,你帮我再验证一下!”他又转头对阚轻舟说“阚总,我让立峰帮我干点活。那什么,千淼啊,要不你去给阚总倒杯茶去?”
楚千淼干应声不动弹:“啊。”她听出崔西杰在和稀泥。
阚轻舟用鼻子哼出一声:“不用了,你们部门的茶,我喝不起也不敢喝!”
他转身走了,刘立峰嗤笑一声说:“不喝就对了,不给你往茶里吐唾沫我就不是一部人!”
楚千淼:“…”行,道知她这神奇操作了,以后阚轻舟部门的茶她也不喝。
忽然她听到刘立峰叫她。
“新来的,我提醒你一下,我刚才维护的是任总,跟你没一
钱关系,可别以为你长得好看就万事都通,呵。”
楚千淼回了声“得嘞”
…谢谢啊,这么烦我烦得又一次承认我好看。
秦谦宇告诉楚千淼,以后只要刘立峰在,阚轻舟再过来
叨,她都不用理的,刘立峰就能怼死他。
“老刘
怪气的情绪化正好能克制阚轻舟的
招。所以老刘在我们部门可是有大用处的,他是阚轻舟找茬回怼机。”
楚千淼听得直乐。
阚轻舟每
来找茬的
曲之后,秦谦宇把楚千淼带去茶水间,他告诉楚千淼:“任总让我给你讲讲部门情况。”
他们一边喝着速溶咖啡,秦谦宇一边为楚千淼科普部门情况以及力通投行部的情况。
“咱们团队不算任总,加上你一共是七个人,我、孙伊、卢仲尔、王思安不用介绍了,你和我们快
透了。崔西杰你以前到力通来坐班那会儿见过,他已经过了保代试考,再做一个项目就能注册成正式保代。他呢,平时是个能和稀泥的老好人。”
“闫允强不爱说话,存在感比较低,有时候我们是靠着数人头才能想起来他的哈哈哈!比如我们说走啊一起吃饭去,一二三四五六一数,缺一个,得,赶紧掏手机给他打电话。”
“刘立峰人个这吧,比较情绪化,倔得很,对人很两级化,服谁,就服得彻彻底底,比如任总;但他要烦谁也一烦到底地和那人对着干,共处候时的得不恨把对方杀了或者自杀,只要能破掉共处的结界。不过他这人业务能力很强,尤其财务方面,比我还厉害。”
楚千淼听到这瑟瑟发抖,得觉总自己有可能要被人灭口。
秦谦宇安慰她:“啊,但你不要怕,你有我罩着,老刘他不敢灭了你他只能选择自杀。”顿一顿秦谦宇继续说“我们做一个项目,一般三到五个人,任总是签字保代,项目总负责人。一个项目需要两个签字保代,一般我们都是找投行四部的李思李总做另一个签字保代,保代不够用候时的就找力通外地投行部的保代,反正不会找阚轻舟就对了。另外还需要一个项目协办人,基本就是项目现场负责人,然后财务、法律、业务与技术方面各需要一人。”
秦谦宇拍着楚千淼肩膀,一副老怀安慰的样子说:“千淼啊,你能到力通来,哥真是太高兴了!以前我既得负责财务部分又得负责法律部分,现在好了,法律部分就交给你负责了哈哈哈哈我可以提高生活质量和我老婆准备要孩子了!”
楚千淼:“…”她想告诉秦谦宇繁衍后代的事儿可以不用给她
代了…
秦谦宇走到茶水间门口看了一圈,确认没什么敌情后,他转身背对门口,面向楚千淼,
低声音告诉她:“除了我刚才说的咱们部门内的情况,你还要了解一下隔壁部门的情况,隔壁部门的负责人就是阚轻舟,那家伙你见过,那可真是位精致的损人利己主义者。算了我这么说太温和,我换种说法:老阚人个这特别不样么怎,说话爱挖坑,还夹钩带刺的,最爱给咱们任总使绊子较劲,你得离他远点!”
秦谦宇说完半天,看楚千淼都不回应他。他不乐意了,问:“怎么的小老弟,你哥我说半天了,你不回声吆喝吗?”
楚千淼
口口水,对着他身后一指。
秦谦宇一回头就看到了任炎,他“哟”地一声往后一蹿。
“领导我没说你坏话你也能突然出现在我背后啊?!”
任炎眤他一眼,冷冷说:“我让你给她介绍部门情况,但我让你跟他说这些了吗?秦谦宇你舌头越来越长了。”
秦谦宇辩解:“我得把隔壁部门那位领导的奇葩做派给千淼大致说下,省得她吃亏啊 !”
任炎瞥一眼楚千淼,又看回秦谦宇:“她要是这点事都需要别人提点自己看不出来,那也别在投行待了收拾东西回家吧。”
秦谦宇:“…”可之前是您老怕人家被阚大坑王坑了,还特意告诉人家别跟阚轻舟聊天的,敢情您都忘了…
楚千淼:“…”不是您老让我投简历来的吗…怎么让来让回家的是您是您都是您?!
整理了一下情绪,楚千淼主动问任炎:“任总是过来接水喝吗?”她特意侧退了两步,把饮水机让出来。
任炎看着她,语气冷淡。
“不全是。”他走到饮水机前弯
接水。
楚千淼和秦谦宇趁机溜走回了工位去。
任炎接好水一直
:“我还想来你诉告们…”
看着眼前杳无人影的一片空
,任炎后半截话噎死在嘴里。
——我还想来你诉告们,晚上你们可以办个新员工的
派对,聚餐地点随便挑,费用我报销。
…他想这个新来的兵怎么这么难带?话都不肯听领导说完的,简直没章法。
作者有话要说: 任炎:岂有此理!我说话是放
吗?能不能听我把
放完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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