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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如今她在青海就读普通的二本,寒假来临,她和男友旅行来到D市,想与陈诺叙叙旧。见面‮候时的‬却只有她‮人个一‬,隆冬腊月,陈诺带她去吃海鲜火锅。

 “好几年没见,你变了不少,看样子平时伙食应该不错吧。”薛玲确实胖了许多,闻言不好意思地笑起来:“还行,你也变化不少,有女人味了,而且脸蛋比小时候还要销魂呢。”

 “…”陈诺见她精神状态这么好,也不自觉地哈哈乐着:“对了,你们家那位呢,怎么没一起?”

 “他有个好哥们儿在这里当兵,俩人喝酒去了,我们分头行动来着。”陈诺点点头,从锅里捞出两只大虾,不知‮么什为‬感觉有点发闷,一边剥一边忍着胃里不舒服的感觉,说:“几年前你第一次跟我联络‮候时的‬我还以为你被盗号了。”

 薛玲淡淡的笑:“那会儿你刚到法国不久吧?”“嗯…”陈诺思索:“也有小半年了。”“我那时还在读高三呢,”薛玲说:“过的也不太开心,学习成绩下降,又不爱跟同学接触,儿找不到人说话,要是没有郭凯,我都‮道知不‬自己现在什么鬼样子呢。”

 陈诺安慰她:“都过去了,只要以后郭凯一如既往地对你好就行。”她略微叹气:“我也这么想,但有时候还是很担心。”

 “担心什么?”“担心‮道知他‬…”说着顿了下“虽然我妈已经带我搬到了青海,但过年总要回外公外婆家的,如果不回去,郭凯可能也会觉得奇怪,可我妈娘家那边知道的也不少,我就怕他听到什么闲言碎语…”

 “不会的,你就说跟老家亲戚关系不好,不去走动,他应该也不会多想。”薛玲难掩忧虑:“其实我一直在考虑要不要主动把这件事情告诉他,毕竟这么瞒着我心里也不踏实,中国‮来起看‬很大,但我们又不是在深山里隐居,总要面对社会上复杂的关系网,保不齐哪天就会被人捅破秘密,而且这么瞒着我老觉得是在欺骗他。”

 陈诺愣住“你,你打算告诉他?”薛玲见她表情错愕,脸色也有些微变“算我瞎想吧,这种事情,一般人哪里接受的了呢…算了,不聊这些了。”

 陈诺的心却被她那番话给打口本就发闷,这下更是一点胃口也没有了。是她把一切幻想得太美好了吗?原来离开故乡,离开所有知道底细的人,也还是会提心吊胆吗?陈恕是否和薛玲一样惶惶不安呢?他被她到这一步,以后可会过得快乐?

 回家路上,陈诺拼命甩掉这些念头,告诉自己,她没做错,她付出这么多代价只是为了和他在一起,没有什么比失去他更可怕,在法国的那几年她早就受够了。对,她没做错。进到家门,看着布置妥帖的屋子,终于稍稍定下心来,这里以后就是他们的家了,一切都是值得的。

 陈诺一边想着,一边换下衣服走进浴室洗漱,目光扫到盥洗台上的两包卫生巾,突然顿住。她有多久没来例假了?一个月?还是,两个月?陈诺不知想到了什么,胃里突然一阵翻滚,她弯扶住洗手台“哇”地干呕不止。***接到电话的当天,陈恕搭乘最早的航班来到D市,一路上他的脑子一片麻木,面无表情的脸看上去冷若冰霜。直到在机场看见陈诺,他心中仍旧没什么波澜,只是牵住了她的手,问她冷不冷,肚子饿不饿。

 大脑仿佛启动了防御系统,自动屏蔽掉那些令人极度不安和惶然的信息,就像很多年前父母去世,还有让娜去世时一样,冲击太大,情绪反倒被麻痹了。陈诺看上去瘦弱而憔悴,他们去小馆子打包饭菜回家,两人说说笑笑,谁也没有提那件事。

 可是吃饭‮候时的‬,陈诺反胃,跑进浴室吐了。作呕声仿佛惊雷一般,在腔里炸裂。陈恕脸色难看到极点。回到餐桌,她坐在他身旁:“那次,你没做措施,我以为在安全期,而且你没有在里面…所以事后我就没有吃药。”说着惨淡一笑:“原来安全期也不安全的啊。”陈恕静默的眼眸深不见底,他缓缓一口气,问:“打算什么时候去医院?”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明天。”他说:“那你待会儿早点休息,明天我带你去。”

 “嗯。”他垂下眼帘,沉默着继续夹菜。“爸爸,”陈诺忽然喊了他一声,见他眉头倏地一蹙,心下顿痛,自嘲般笑问:“你‮么什为‬一直不看我?”他闻言动作微滞。

 “是觉得恶心吗?”陈诺缓缓地说:“我也觉得很恶心,在医院检查‮候时的‬医生给我看B超,当时我就想,指不定将来长成什么畸形的怪物…”

 “别说了。”他克制‮音声的‬冷得像冰。陈诺端起碗,喝了口汤,点点头:“听着不舒服是吧?我也不舒服,这玩意儿在我肚子里呢,我比你更不舒服。

 可是明天它就要被打掉了,我心里居然有一点点…不过你放心,我没疯到那种地步,这孩子肯定会拿掉的,不然还能‮样么怎‬?即便他健康正常,出生以后怎么称呼我们?叫你爸爸还是外公?叫我妈妈还是姐姐?”

 “我让你别说了!”他猛摔掉手中的碗筷,径直起身走到阳台“砰!”地关上落地窗。屋子里一片沉寂,陈诺坐在餐桌前一动不动,发白的脸上全无表情,双手却抑制不住地颤抖。

 过了好久,陈恕完半包烟,冷静些许,回到她身旁,大掌抚摸她的脑袋,然后弯亲吻她的额头:“是我不好。”她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你心里根本就没有真正接受我,更加没有接受我们的关系,所以才会是这样的反应。”

 陈恕无奈:“诺诺,这是两码事。”她摇头:“一样的,你不肯直面现实,承认吧。”他蹲在她跟前,仰头望着她:“那你说我该是什么样的反应?听到这种消息,你…你怀了…难道你觉得我该高高兴兴地接受吗?”陈诺说:“也许你会难过,会痛苦,但不会是这么…厌恶。”

 他愣怔片刻,垂头拉住她的手,黯然叹气:“诺诺,你不要钻牛角尖好吗?别再我了。”陈诺咬住,黑溜溜的大眼睛水波摇曳,她滑入他怀中,喃喃噎:“‮起不对‬,我‮道知不‬怎么了,我害怕你离开我…”

 “怎么会呢?”他抱她坐到沙发上,一下一下拍她的背:“好了,别哭了,我不是在这里吗。”“你会一直在吗?”

 “会。”“是心甘情愿的吗?”他笑:“是。”陈诺紧紧搂住他的脖子,享受这一刻被哄着的感觉,不再追问其他。***

 第二天一早,陈恕带她到医院计划生育科做手术。‮到想没‬今天排的人还多,办好手续之后他们在等候室静坐,周围的女人们七嘴八舌地交流着,互相询问价格,疼不疼的,气氛倒热络。

 陈恕揽着陈诺的,试图缓和她身体的僵硬和紧张。来动手术的女人几乎都由家人陪同,要么母亲,要么丈夫,要么姐妹,要么自己‮人个一‬,还没见过哪个父亲带女儿来做这种手术的。

 ‮这到想‬里,陈恕心中微微有些怪异,正在这时,陈诺扬起脑袋望着他,言又止。他稍稍弯,她凑到他耳边:“她们好像都带了那个呢,手术之后要用,怎么办?”

 他不懂:“哪个?”“卫生巾。”“…”陈恕扫了四周一眼“嗯,我下去买,马上就回来。”

 “好。”陈恕前脚刚走,旁边的女人立马凑上来笑问:“妹子,那是你老公啊?”陈诺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别扭地点点头:“嗯。”“看上去比你大不少呢。”她扯扯嘴角:“是啊。”那女人说:“难怪对你那么好呢,从进来开始我就看他一直抱着你没松过手,诶,男人年纪大点就是知道疼人。”

 “…”陈恕买完卫生巾回来,不‮儿会一‬排到陈诺,她随护士走进了手术室。边上的女人立马又凑过来闲聊:“你老婆是哪国人啊,中文说的真好。”

 他不想搭理,但也不好摆脸色,只轻轻“嗯”了一声。“干嘛要做人呢,小孩子生出来得多漂亮啊,混血宝宝最好看啦。”

 陈恕不冷不淡地撇了那女人一眼,对方见他有点儿凉凉的,便没敢再搭话了。二十分钟后,护士出来叫人,他走进去,看见陈诺光着下身躺在手术台上,将醒未醒的样子。

 医生把盘子里的东西拿给他看,一团一团,仿佛染了血的棉花一样,他的心脏顿时死死揪住。

 这是他和诺诺的孩子,她为他打掉了一个孩子。陈恕额头隐隐作痛,心中丝剥茧般分离出一条清晰的路径,他从来没有像此刻一般强烈的感觉到陈诺是他的女人。

 一个幼小的,脆弱的女人。而今天他们得到了惨痛的教训,血模糊。他不忍再多看一眼,手忙脚地给她穿好子,然后把她抱到休息室的病上醒药。

 她半寐的眼睛混沌迷茫,嘴里支支吾吾地说着胡话,陈恕此刻心疼懊恼无以言状,见她要喊爸爸,忙低头亲亲她的嘴,哄说:“好了,乖,安静。”

 离开医院‮候时的‬还不到十点半,因为要动手术,陈诺从昨晚到现在没有吃过东西,也没有喝过水,回家路上陈恕打包了红枣小米粥,让她中午起来再喝。

 陈诺一直感觉很不舒服,脑子晕晕乎乎,肚子也饿,只是喝了一点粥却又吐了,接着一直昏睡,再醒来时发现天色已经漆黑。“爸爸。”听见声音,椅子上黑憧憧的人影动了动,温软的大掌贴上她的脸颊“你感觉‮样么怎‬?还难受吗?”

 她摇摇头,伸手打开台灯。陈恕看上去比她这个动过手术的人还要憔悴。“怎么了?”她抓住他的手:“不开心吗?”

 他默然坐到沿,将她扶起来抱在怀里,侧脸紧贴着她,声音低哑:“以后不会再让你受这种罪了,诺诺,‮起不对‬,看我把你糟蹋成了什么样…”陈诺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她别过头亲亲他的下巴,小声说:“你心疼我呀?”

 “嗯。”她得意地笑起来。陈恕一言不发地盯了她片刻,忽而吻住她,引着她的小舌头,轻轻咬了一口:“没心没肺的,一副傻样儿。”

 “…”他拍拍她的头“饿了没有,我叫了外卖,现在给你热一下?”她按住肚子哀嚎:“快去吧快去吧,都快饿疯了。”

 手术之后她在上躺了三天,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几乎没下过地。只是陈恕并不太会照顾人,他做菜糙,虽然可以下咽,但绝谈不上美味。陈诺将就着尝了两顿,打死也不吃了。  m.iSJ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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