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好在我来顺天府的目的并不是想结
这位建昌侯,而他也道知不我其实就是收购沈篱子胡同的李佟。
我只是给他见过礼,便藉口参观府衙,在衙中四处走动开来。府衙和刑部一样,也见不到几个人影,而留守的官吏大都是些无品轶的书办,见我穿着从五品的官服,弄不清楚我的身份,也不敢擅加阻拦。
待行到西厢一处屋子前,正
推门而入,门却突然大开,里面匆匆走出一人,看也没看,就急着把手中油伞一伸,正撞在我的伞上。
“谁的妈他…”那人刚骂了个头,却突然了见看我
前的补子,下面的话顿时咽了回去,油伞一抬,
出一张圆滚滚富态的脸,却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官吏,正讪讪笑道:“下官鲁莽…”
“不必拘礼,你是顺天府的通判还是推官?”见他
前补子上绣着鹭鸶,我打断他的话问道,心想总算遇到个管事的人了。
“下官顺天府推官郭槐,槐树的槐。”“巧得很,我正要找你,本官刑部浙江司员外郎王动。”郭槐闻言,脸上倏地闪过一丝讶
,旋即
惑道:“大人找我?”
这人竟然听过我的名头?他脸上的些微变化没能逃过我的眼睛,心头微微一动,这人姓郭,莫非就是廖喜在一品楼上提到过的那个郭大人?
“本官要调阅顺天府的户籍册子,请郭大人配合。”郭槐只略微犹豫了一下,便颇为热情地领着我进了府衙库房。
顺天府近二十万户居民的户籍几乎装满了两个大库房,唐姓虽小,也足足有千余户,等从厚厚的帐册堆中找到唐姓的那一本,看到上面沾满了灰尘,纸张都有些发黄了,我暗叹一声,户部十年一稽核户口,看这帐册的样子,没有十年,也该有七八年了,好在唐勉的户籍资料还在。
正德九年自杭州迁入京城…杭州盛产茶叶,茶商是出了不少,不过已经是四十多岁的人了,却背井离乡,迁地而居,为了赚钱至于吗?一
三妾,两子三女…嘿,这老哥也是个风
人物。居口袋胡同,开茶号“忘忧斋”
…沦落到卖屋的境地,想来生意做得不那么顺利。“…他家的茶还真是上品哪!”虽然档案上的一切一切来起看再正常不过了,但我还是仔细回忆着当时的情景,等想起那满齿留香的上等西湖龙井,疑心就去了大半,内心却暗自感慨起来,茶虽是好茶,可并不是人个每都有宋廷之那般高超的生意手段,可惜了宋廷之…想到宋,我便找来宋姓的册子,却偏偏没找到他的名字。
又去查看赫伯权化身白曲的资料,也是一无所获。我不
沉
起来,赫伯权动用的化身可能是在户籍普查之后才开始伪造的,可记得宋廷之当初告诉过我他是落籍京都,莫非那时候他已经开始编造谎言了不成?
有心再查洪七发的资料,眼角余光却见郭槐不时留意着我的举动,怕他与廖喜关系密切,只好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又假意翻看了几个我根本不认得的人的档案,才离开了库房。大堂上,蒋迟和张延龄有说有笑,嗅不出一丝火药气,见我进来,蒋迟笑着和张延龄告辞。
等走远了,他才狠狠地吐了一口吐,冷笑道:“妈的,这厮当着我的面都敢非议我姑姑,和旁人还道知不说些什么难听的话哪!等皇上根基稳固了,不把他凌迟了,我的妈他不姓蒋!”
他站定了,指着大街对面一处气派非凡的商号道:“别情,看见没,那就是积古斋的总号,据说是与宝大祥、霁月斋三足鼎立的珠宝业巨擎,而张家兄弟少说有它三成的股份,皇上既然有话,那咱就先弄垮它出口恶气。”
我苦笑一声道:“东山,宝大祥或许在南方可以和积古斋一较短长,甚至还能
它一头,可在直隶、山东、山西、河南这四省,积古斋一号独大已久,分号遍布商业要津,想打倒它绝非易事!
何况,我看蒋逵又特不顺眼,殷家换做与你合作,我信心或许还足一些。”“我家又没多么那钱。”
听蒋迟解释了一番,我才明白,蒋家三兄弟里,蒋迟父亲蒋云梅最为方正,也是最穷的一个,他两个哥哥的家产则不相上下,俱是富甲一方。
不过,蒋云竹只生了一个女儿,女婿充耀虽贵为王爵,却要守着祖训,不得擅离封地,故而派不上用场,殷家合作的对象自然非蒋云松不可,在他膝下三子中,也只有蒋逵最洛ux适。
“怪不得你急着赚钱。”我随口笑他一句,心里却明白,蒋云梅之穷,只是相对于他两个哥哥而言,看蒋迟的行事排场,他家的财力恐怕不在竹园之下,足以与宝大祥联手进军京城珠宝业了。
只是皇上对自己的几个表兄不能太过厚此薄彼,已经委以蒋迟重任,不好再让他出头,恰巧蒋逵又与我大有龌龊,给他这样差事,正是一举数得。
“东山,能弄垮积古斋,我当然高兴,只是我向来不
手宝大祥的事务,加之掺和进了蒋逵,我更是不便介入。你是蒋家少一辈中的老大,殷家只好拜托你多照顾了。”
先给蒋迟送上一顶高帽,我续道:“要说赚钱,门道多得很,别的不说,单说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样样可都是生意经,比如茶…”
“说起茶来,我可是个大行家。”蒋迟颜色稍霁,接过话头得意道:“京城流行十来种茶,其中的雅州雷鸣和苏州天池就是我开了风气之先,前几
在唐勉家喝的茶好吧,你诉告,那就是雅州雷鸣…”
我
言道,那天喝的不是西湖龙井吗?蒋迟解释了一番,说两者相近,只有极其细微差别,不是此道高手,绝难分辨出来,可说到后来他却沉
起来,半晌才道:“能在口袋胡同建起两处豪宅,这个唐勉该是茶商里有名的人物,可他的名字我却偏偏没有一点印象。”
“总有人行事低调,就像现在的王动。”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打定了拜访唐勉的主意,两人在大雨中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刑部。见乌黑厚重的云层没有消散的迹象,蒋迟边走边苦着脸问:“别情,这鬼天气凉快倒是凉快,可干点什么好?”
“雨天梦高唐,雪夜读
书,这天气,最适合搂着小娘睡觉了。可惜,东山你想一辈子快活,就得先忍这一个月了。”
“知道知道,巫山云雨是肯定不行了,睡个午觉总该可以吧!”蒋迟
笑道。蒋迟非要我陪他,倒像是怕我一闲下来会作些让他担忧的事情似的,我只好答应下来。
在刑部挨到中午,因为本尊王动不能陪蒋迟去那烟花之地,约好了见面的地点,我就先回了马宁子胡同的家…方献夫给它取了个名字,却是唤做隐庐。换了装束,待了好儿会一,见无人留意,才悄悄出了门,很快消失在了雨幕中。
“…三个月后,京城都该下雪了吧!”想想这做贼似的日子还要熬许多天,我暗自叹息。好在隐庐东侧隔壁一连两户宅子已经托星宗宁师姐高价购置下来,等把秘道和密室挖好,就可藉此隐匿行踪了。
本来想顺便去宁府探望一下师姐,却远远看见白澜自轿子上下来,是概大大雨天没了应酬,正好来抚慰师姐的相思。
记起初见白澜时他何等潇洒倜傥,等回京之后,却变了人个一似的,心中不免一阵黯然,想来竹园里的女子见到我眼前这副模样,也会生出一肚子的感慨来吧!“子愚,子愚…”
从缨子胡同拐进粉子胡同,方
东行去与百花楼齐名的翠云阁,却听有人唤我,转身一看,只见蒋迟的大脑袋正从兰家茶食铺子的窗格子里探出来,胖手
挥冲我直喊道:“子愚,你怎么从缨子胡同那边过来了?兰丫头到胡同东头堵你去了。”
不等兰丫头她爹出来叫她,我已经快步朝东行去。在胡同口那儿,隐约可见一素衣婀娜少女撑着油伞,正翘首向南张望。
唤了她一声,她便欢喜地朝我跑来,那野
十足的脚步溅起了水花无数,飞扬的裙摆更好似雨中盛开的白莲,很快,一张红扑扑的俏丽脸庞就出现在我的眼前。
“大哥哥,你说话不算数,说好了过两天来看我,可现在都过了十天啦!”少女倒豆子似的娇嗔道。周围铺子里顿时传来女孩的嬉笑声,隐约听到有人细声道:“兰丫头要招小女婿了。”
“谁敢笑,看我不扯了她的嘴!”少女羞恼地冲小姐妹们嚷道,只是转过头来,脸上却多了一份拘谨,就连目光都有些敬畏:“听说…大哥哥做了锦衣卫的大官?”
显然欢喜过后,她才想到我的身份已然发生了变化。粉子胡同本就藏不住事情,而云仙之死又是酒楼茶馆的好谈资,主角之一的我自然被人关注,不用如何联想,兰丫头就能猜到我就是赎云仙的那个李佟。
“不过是个锦衣百户罢了,算不得什么大官。”顺手拂去少女素袖上的雨滴,
在外的半截胳膊饶是在阴沉沈的雨天里也泛着
腊
的健康光泽,我一恍惚,竹园女子的赤
娇躯一一从我眼前晃过,周身俱是雪白如玉,没一个能看得出有练过武的痕迹…不用风吹
晒,天天锦衣玉食,人都变得细
娇贵了。
我亲昵的动作羞红了少女的脸,就连说话音声的都骤然轻了下来:“我也这么讲,可爹说大哥哥你是个不得了的人物…”
不得了的人物?我不
莞尔,一年前少不更事的我才会自以为是的这么想,而今我早已明白,那是个需要我付出相当代价才能达到的目标。
其实,人总是这样,在爬上了一座山峰之后,才能体会出另一座山峰的高大。“你丫真是个花柳班头,那小妮子一听我提起你来,两眼都放光,好像半夜里狼崽子了见看食儿似的。”
蒋迟边唠叨边不满地瞪着在柜台里假装抹桌子的兰丫头。身旁的蒋烟含笑解释说,蒋迟听我提起兰家的冰镇河鲜赞不绝口,就突发奇想,非要来这儿尝尝鲜。
而兰丫头一如往昔地热情待客,可偏巧因为大雨,店里没其他客人,于是少了参照物的蒋迟就误会了少女,玩笑开得重了点,便得罪了少女,她道知不蒋迟的身份,顿时翻脸。
不成想蒋迟一提起我来,少女态度立刻大变,殷勤之极,却是处处打探我的消息,等知道我要来和蒋迟汇合,她立刻抛下两人,跑到胡同口
接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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