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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6章 恰恰因为这样
 张辅显然不能解释,连他自己也十分疑惑。手下的幕僚们也哑口无言,其中有进士出身学富五车的官员也不知怎么回事。

 幕僚们纷纷进言出谋划策如何鼓舞军心,但每一个有用的。比如说叛军用了门歪道的障眼法,可门歪道之说本来就带有神秘色彩,无济于事。

 “乎,太乎…”一个幕僚刚刚开口感叹,突然“哐”地一声,众人侧目,见张辅怒目瞪圆,将茶杯摔在了地上。张辅不提今天的怪事,转而将怒气牵引到了朱冕身上“朱冕这个酒囊饭袋,枉老夫委以重任!

 京营几万大军,挡不住一干拼凑的乌合之众,还被聚歼在弹丸之地,兵者社稷之重存亡之道竟被人视同儿戏,此等大罪诛他九族也不为过!”

 众文武顿时哑口无言,大帐里一时间丢针都听得见。就在这时,忽然有人起身沉着地说道:“站得高看得远,下官认为,叛军今天放的奇物是为了窥探我军部署。”

 张辅回头看时,只见是个穿青色圆领官服的‮人轻年‬,面目清秀格子很矮,正是兵部官员进士出身的杨四海。

 杨四海又道:“圣人不语怪神力,下官等才疏学浅无法论述今之怪象,却也不信凡间有人能呼风唤雨招神降鬼。维今咱们不能为一小事而谋,只照兵法尽快对付叛军方是上策。”

 ***在九江城的旁晚时分,如果眼界只局限于方寸之地,一定认为是一个非常宁静太平甚至显得有点无聊的地方。

 很安静,能听到门外麻雀的叽喳。这间屋子是个套房,位于巡抚行辕的内院里,张宁在这里已经住了几个月。门通常是开着的,坐在书案旁边能看到外面的景复一相同的画面,他已经非常熟悉了。

 由近及远,院子里有两颗阔叶树,冬天无花无果,饶是张宁看了千百回也没专门去关注究竟是什么树,长江南岸的树木冬天也有绿色的叶子,只是缺点生机死气沉沉的,等到开应该就能发出新的生命力。

 地面上有些枯萎的杂草,稍远能看到对面屋檐下的走廊,落漆变的陈旧柱子,磨损的地砖…这个画面如此没有特点,却可能存在于张宁的脑海里许多年,因为看了太多次。

 旁晚的光线已渐渐黯淡,但夜还远远没有来临,使得景物笼罩着一层暗灰,朦朦胧胧如雾如撒上了一层浅墨。

 张宁白天到四处观察了一整天,天色渐晚才回住处。他正在写写画画,时不时习惯性地抬头看外面‮儿会一‬,或许潜意识里还存有前世学生时代的东西,某位老师说下课可以看看风景让眼睛得到休息,于是看户外景与低成本休息画上了等号。

 不过他同时也注意到坐在旁边的辛未,重新提起笔时头也不抬地开口道:“你坐着什么事‮有没都‬,我也不能陪你说话,不嫌无趣?”

 张宁感觉到她在摇头,遂不再过问。良久之后才听到她说话,说得很慢很小声:“我想起了多年前在家乡的日子,有时候我在机杼上织布,有时候在煮饭,或喂,我还记得晒被子时的心思软溜溜的,因为东西很破…我会不会话太多了?”

 “没事你说。”张宁随口道。他微微分心,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古代农家的场景,但是辛未的语气很好,听着叫人心里很安宁。“那时全家人都有事儿忙,早晨起来就有做不完的杂活,多是‮人个一‬做自己的,很少说话。”

 辛未用同样轻缓‮音声的‬诉说着,后面越说越小声,几乎叫人听不见了“若是那时家里有…你…我只是胡思想,‮定一我‬不会觉得日子难以消磨的。”

 微微安静少许“只要能在你的身边就觉得很好,哪怕没有锦衣玉食,甚至像囚徒一样锢在斗室,只要能看见你…”张宁笔下一抖,纸上弄了团墨污,他就是再傻也能理解这是古代女子的特殊告白。

 他抬头看了一眼辛未,一时也没‮么什说‬,她额头平、眼睛大此时有些无神,低垂的目光突出了睫的形状,让她少了几分平素的雷厉风行、多了几分婉约。

 辛未又幽幽说道:“我能感觉到王爷很快就能获胜,也能想到此役获胜后的光景,却不知为何心里反有点失落。

 等你回到华贵的宫廷,我怎比得上楚王宫中的娇美妾,更没资格与人争什么,再也不能像现在这样独自陪在王爷的身边了…”

 张宁一语顿,心下动容,但微微一想便认可了她的说法。如此一来心里倒生出了一丝愧疚,不仅因为想到辛未在最艰难的日子里为自己做的一切,而且觉得她表的这种心思难得…

 虽然难以确定这是不是出于女人心计,但确实在一瞬间让张宁感动了。也许不是谁的心计,是他自己变了,变得如此麻木和世俗,好像所有人都是为了从他这个集团利益中分到一杯羹一样。一句“我不会亏待你的”堵在喉咙处,张宁始终说不出来,连自己都觉得是一种亵渎。

 “现在咱们不能得意,以为胜券在握还为时尚早。”他不动声道。***那么长时间的危险和苦头都熬到现在了,张宁心里有一个念头,决不能在最后一步出差错,所以他显得额外谨慎。

 不过局面倒真是一片大好,此前周梦雄已经成功传递消息进城。通过九江城探视到的官军部署情况,周梦雄抓住战机迅速突破十里河,并趁官军不备大胆穿其结合部,未经恶战就将大军部署到了八里湖至甘棠湖之间。

 目前的情况已让张辅的官军布局十分不利。从八里湖和长江之间的官军设防来看,可以猜测张辅以前的战略意图是在江湖(长江八里湖)之间的陆地走廊组成北部防线。

 依托八里湖南的十里河为南部防线,两线阻挡援军解围。但是周梦雄大胆快速“巧合”地正好穿到八里湖到甘棠湖之间,现状就已经完全破坏了张辅官军的战略部署。

 除非张辅把两路大军主力聚集之后强行推翻周梦雄的主要阵地工事,否则只有收缩防线,形成第二道更小的包围圈…

 紧挨九江城西面的甘棠湖、长江之间狭窄的陆地走廊堵截西北方。东面白水湖长江走廊因为方向不对,防线威胁不大。重点在城南开阔地的南部防线集结重兵,围城圈已经很小没有什么纵深了。

 东线和南部的官军是练成一片的。唯有西北防线的官军已被分割。位于甘棠湖和长江之间狭窄陆地走廊的官军,本来因为地形狭长兵力就较弱,此时更是被分割出去…

 他们北面是长江,东面是九江城,南面是甘棠湖。从西出去,南边的出路、甘棠湖左岸一直到八里湖被周梦雄大军堵死,唯一的出路是沿长江一直向西,但西边的瑞昌县已被周梦雄军攻占,可以说无路可走。

 虽然长江制水权在官军之手,不存在被围死的处境,却也几乎成了孤军。以上都是张宁通过纷错的战场单方面分析出的脉络,不过他相信只要是人做出来的事都有其思路章法可循,一个头脑清醒的正常人是不会在重要的事上稀里糊涂一点想法‮有没都‬的。

 和于谦等商量之后,身边的人也赞同张宁的猜想。现在张宁指定的战术是主力出城,主动进攻西北边的官军围城工事,这个设想的惑很明显:不仅能突围与周梦雄大军会师,跳出危险境地,而且能完全吃掉被孤立的西北线官军一部,进一步重创削弱张辅手里的实力。

 风险也显而易见,敌守我攻,周梦雄新军攻坚战力很弱,这边张宁的军队一旦攻坚失利,轻则白白耗竭已经所剩无几的弹药。

 重则被其他方向的官军趁虚夺了九江城,陷入前不能进后不能守的尴尬境地,如同“孤魂游鬼”有全军覆没之危。

 那么张宁坚持到如今的努力都一下子白费了,一战就赔到底。往往重大的事只在‮人个一‬的一念之间,充满着偶然。人们也常常面临这样的抉择,世上少有什么好处都占尽的事,总要有放手和抓住的权衡。

 “曾经看过某篇一家之言,说是三国时魏延建议取奇兵走子午谷直取长安,蜀国若采用这个战术或许可以定鼎中原。

 但被诸葛亮拒绝,以致无法证实这条道的可行。无法考证,但我们可以感叹一番,谨慎往往不全是好处,会贻误战机。”张宁平常是个谨慎而守规矩的人,但这是他的表象。他骨子里深植了一种叛逆,这才是本质。

 许多年以前,他年幼就敢与好友结伴离家出走、混迹火车站的一件事,几乎一条道走到黑,虽幡然醒悟却也只是向现实的屈服妥协…

 从那时起,他的血里某种东西就注定潜伏了。若非注定的不安分,在忽然得知自己是太祖血脉后他也不会一门心思就想造反,那时心里的野心望就已经不能抑制了。***

 次一早,经过通宵达旦的反复斟酌推演,他已决定采用主动进攻的冒险战术。甚至拒绝了所有人的劝阻,显得有些刚愎自用,准备一条道走到黑。军中无人能制衡他的独裁大权,文臣于谦武臣韦斌都与他在军中的名望权威不在一个等级。

 考虑到发动进攻的突然,张宁在巡抚衙门下令止决策消息扩散,只在当天秘密准备,明早晨就总动员发动突袭。

 他早早就抛下一切睡了,但是半夜就醒来无法入睡,心中被忐忑与激动搅得无法安宁。万一失败,恐怕要顿足擂,后果的严重不敢想象…张宁决定不去想象。

 事已至此,瞻前顾后患得患失已毫无益处,不如想想成功。就好像一个赌博的人,还没开盘就在幻想赢了钱该怎么花,恰恰因为这样,才能投入极大的热情参与赌博之中。他的行为逐渐古怪,在上辗转反侧面充满野望的“笑”然后又在边盘腿静坐。  M.isJ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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