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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这晨间,华云龙正在院中练剑。起初,每剑一出,风雷俱动,院中的假山石上,花草树木,被剑上罡气,毁得一塌糊涂,好在事先言明,全部赔偿,客栈老板,也就不加过问。

 近数来,他可以含蕴真力,令威势万千的剑法,悄无声息,进境之速,连他也觉意外。忽听一阵急骤的敲门声,夹着店伙的叫声道:“华爷,华爷。”

 华云龙剑势一收,怫然道:“伙计,我是如何关照你的?因何…”那伙计隔着院门,道:“华爷,你老挂在门楼的布招,不见了啊。”华云龙瞿然一惊,暗道:“来了。”

 当下持剑拔开门闩,启扉道:“什么时候的事?谁做的?”那店伏瞠目结舌,道:“这…”华云龙早料到这些人如何能知?这一问,不过随口说出而已,观状抛去一块碎银,道:“劳你报信,赏你。”

 那店伙就是讨赏而来,哈接过,然而去。华云龙暗暗想道:“若是玄冥教主或东郭寿,必是直接找我,不会一声不响,取走布招,看来是梅素若了。”

 念头一转,觉得别人既已对自己挑战,则再想清闲,殊属不可,即走出独院,向客栈门口行去。穿过弄堂,全堂的食客,都知他就是落霞山庄的华公子,群皆注目。刚出去,忽听掌柜的叫道:“华爷。”

 华云龙停足扭头,道:“何事?”掌柜的弯由柜下抱出一堆泥金拜帖,道:“这一月来,不少爷台来拜访华爷,却因华爷吩咐,访客一律挡驾,弄得小店好不尴尬,有些暴躁的爷台,几乎都要将小店拆了。”华云龙冷冷一笑,道:“贵店包打听,也赚了不少吧。”

 掌柜的一脸尴尬,道:“那有这事。”原来这一月来,访客见不到华云龙,又不敢窥他动静,怕被华云龙误会为仇敌,就拿钱叫店伙留心。

 这一件事,不要说华云龙刁钻古怪,瞒不过他,以他功力而论,凝神听察,店前的动静,也逃不过他的耳朵。

 掌柜的不知他如何得知,心头忐忑,就怕华云龙因此发怒。华云龙接过拜帖,见第一张是几个金字,是“淮南查幽昌顿首”他略一凝思,记得好像听人说过,算得上淮南一霸,在华家人眼中,则又当别论。

 翻开第二张,则是“西蜀杜青山顿首”暗道:“连川中都已震动,江湖消息,真是快速。”又翻了几张,居然连陕西、福建的都有,不想道:“看来我这一举,真是震惊天下了。”拜帖不下二三十张,略略一笑,不再翻阅,当下搁于柜上,道:“掌柜的。”

 掌柜的以为他要兴师问罪了,不由面色苍白,嗫嚅道:“华爷…”华云龙微微一笑,道:“你代我将每一封拜帖,都送帖回拜,帖中写明,翌午时,我在城西“旷观楼”设宴,务请必到。”

 掌柜的急声道:“是,是。”华云龙道:“来得及?”掌柜的心虚胆怯,急道:“来得及,来得及。”

 华云龙点一点头,道:“好,漏掉一个,我唯你是问。”说罢举步走出店门。华云龙将整座徐州,都逛了一遍,见到无数佩刀带剑的江湖人物,都以奇异眼神看他。

 他暗暗想道:“彼等大概都知有人挑上了我,等着热闹瞧。”其实,徐州城中,知道此事最晚的,怕要算他华云龙自己了。

 逛了一阵,所见都是二三人物,顶尖高手未见,想见的人,也未现身,心道:“三教的人不找我,是山雨来的征兆,不足为奇,家中任我胡闹,不闻不问,也在意中,唯有外公、薇妹他们,怎么讲,也该来了,莫非出了事?”

 忽见一个淡黄面孔的中年男子,趋前为礼,道:“敢问阁下可是华公子?”华云龙抱拳还礼,道:“在下正是,兄台…”

 那淡黄面孔的中年男子忙接口道:“兄弟杜青山。”华云龙还记得此人送来拜贴,道:“原来是杜兄,杜兄远自蜀中,迢迢万里,兄弟未曾接待,尚请海涵则个。”

 杜青山听华云龙知道自己,喜不自胜,连道:“哪里哪里。”语音一顿,道:“今得观华公子丰采,真乃…”

 他似想说几句奉承的话,无奈突然间口拙舌笨起来,呐呐难言。华云龙见四周那些江湖人物,都围了上来,忖道:“不妙,如每人都来搭讪两句,今天怕焦舌烂了。”

 思忖中,截口道:“兄弟明午时在“旷观楼”设筵接待各路朋友,杜兄请赏脸。”杜青山连声道:“兄弟必到,兄弟必到。”华云龙微微一笑,周围一揖,道:“诸位前辈、英雄,如若有暇,亦请拨冗光临。”

 四周的人,皆哄然答应,百十人一齐开口,又个个中气充沛,声势惊人,如晴空打了个霹雳。华云龙又四方一礼,朗声道:“有劳大驾。”身走了。他至城西“旷观楼”抛下四颗珍珠,包下整座酒楼,可上一百桌水席,然后溜回客栈。回至独院书房,却见檀木大案之上,搁着一大卷白布,纸镇下着一张花笺,不掀眉冷笑。

 那一卷白布,他不必看,便知是先后悬在门楼的布招。起花笺,一行墨迹犹,龙飞凤舞的草书,那是“传言失实,不过尔尔”并无上下款。华云龙见字,反而怒气全消,暗道:“若是梅素若,仅会去取布招,决不会再来这一手,嗯,难道除了玄冥教、魔教、九教外,还有他敌?”

 将那花笺上字,再一揣摩,觉得虽是龙飞凤舞,依然有种娟娟秀气,似是女子手笔,沉半晌,猜不出究是何人,蔡薇薇自然不会“倩女教”的,也不会杀他威风,连那不知名的玄衣少女都想过了,亦不可能,且笺上语气,似是初会。他想了又想,最后哑然一笑,自语道:“水落石出,我想他干么?”

 碎花笺,心头一动,忽又凑近鼻端,但觉一股淡淡的幽香,改将花笺收入怀中,暗暗忖道:“何方大胆丫头?竟敢藐视你家华大爷,后逢上,不让你哭笑不得,你如何知道,华家的大爷,是否不过尔尔?”

 略一思忖,将那卷白布,付之一炬,又将整座独院大略一查,见无被翻阅移动的情形,即往椅上一坐,以手支额,计议着下一步细节。次,午牌时分,城西那座宏敞高大,金碧辉煌的“旷观楼”筵开百席,谈笑风生,高朋满座,胜友如云,上下两层,聚满了上千位江湖好汉,有那来迟的,都设席街上,溽暑挥汗,可是来者络绎不绝,那份热闹,为徐州近十年来所未有。

 楼上宴客,半数都是递帖拜访的人,一个不缺。华云龙主座相陪。由于事情发展,顺利之极,故他一切按步就班,不慌不忙,好整以暇,大有搅响中原,顾盼生姿之概。

 那雍容之度,衬上俊逸之表,见者无不心折。忽见客席首位上一个长髯及腹,相貌魁伟的老者,执杯而起,道:“华公子,老朽久居徐州,勉强算得半个主人,此宴本该老朽作东,替各路瞻华公子丰采的英雄,一洗风尘,不料让华公子破费了。”

 此人正是淮南一霸的查幽昌,今之宴,他还不配坐在首座,一则强龙不地头蛇,二则外路英雄,谁也不服谁,因此这座位,顺理成章,由他坐了下来。

 华云龙站起身子,朗声笑道:“区区小数,谈不上破费,查老英雄如果看得起在下,就请勿言此事。”这几句话,声音不高,只是无论楼上楼下,直至街口的人,无不清晰入耳,好像华云龙就在身畔。

 人群中够得上一高手的,无不刮目相看,不敢视他为一个倚仗父亲的声威,无真才实学的纨绔子弟。二三人物,虽觉有异,却不惊奇,原因是他们对华家出来的人,有若神明。

 查幽昌拂髯一笑,道:“将门虎子,华公子寥寥数语,豪迈绝伦,大有令尊当年风范,老朽敢不从命。”

 语音微顿,扫视四座一眼,道:“云中山华家,久为武林泰斗,令尊华大侠,更是江湖定海之针,不是老朽阿谀,江湖上这二十年来的太平局面,完全是拜华大侠之赐,老朽的话,在座各位高朋,想来皆有同感?”

 此语一出,所有的人哄然应是,连有些未曾听清的,也同声附合,人声如雷,震得酒楼簌簌震动。忽听一个娇脆‮音声的‬道:“胁肩谀笑,一群趋炎附势之徒。”几百人的喊声,竟不住这几句话,人人皆闻。

 顿时,桌椅一阵响动,刷的站起一大群人,个个怒目四顾,只是那声音骤起骤灭,嘈杂中,任谁也没留意,竟寻那说话人不出。华云龙自始至终,神色如常,未出骄矜自得之,也未现出忿怒之容,不少人暗暗点头。

 忽听一个中年壮汉,冷声说道:“华公子,各位前辈英雄,这位说话的朋友,藏头尾,分明是见不得人之辈,诸位又何必介意?”

 华云龙也是摸不准声音来源,但他心思敏捷,那中年壮汉一出口,他功聚双耳,果听一声冷笑,由对街一座酒楼传来,那冷笑极其轻微,换成常人,丈外便已难闻。

 他身形一动,即飘身过街,擒住讽语的人,忽又想道:“听那声音,多半是名少女,她一个妇道人家,被我捉住,众目睽睽,岂不难看,何苦为了这点小事,令她羞愤绝。”

 心念一转,想起那摘招留字的女子,猜是一人,暗道:“她既一再挑衅,这次宴会,必至终席始行离去,我待散宴之后,再找她理论也还不迟。”

 转念至此,朗声笑道:“各位前辈英雄,这位兄台之言甚是,想来出声的人,敢作而不敢当,左右不过是个三绺梳头,两截穿衣之辈,出风头,故作惊人之语,咱们如大惊小怪,正让她暗中得意,不如置之不理。”

 他既然这般言语,那些站起的人,重又落坐。忽听华云龙道:“查老英雄,似是言有未尽,还请继续见教。”

 查幽昌暗道:“我先前见他在徐州胡闹,以为不过是纨子弟,意在炫耀,如今看来不是。”哈哈一笑,道:“华公子雍容大度,老朽钦佩之极。”

 华云龙暗道:“你们以为我不过膏梁子弟,倚仗我父势,岂会不知。”微微一笑,道:“在下自知少年气躁,涵养毫无。”

 查幽昌端起酒怀,道:“天下英雄首睹华公子丰采,由老朽做代表,敬公子水酒一杯,聊表仰慕之诚。”华云龙笑道:“不敢,在下年轻识浅,武功肤薄,岂不折了在下的福,理当由华云龙敬诸位前辈英雄一杯。”

 举杯仰面而尽,然后四方一照,算是向所有的人敬酒了。四座的人,也齐说“不敢”饮干一杯。忽听查幽昌道:“华公子悬招门楼,挑战三教,豪情胜慨,更令天下英雄敬服。”华云龙暗暗忖道:“他不会仅吹嘘我几句而已。”

 微笑静待下文。但听查幽昌道:“魔教与九教东山再起,又江湖,诚足以令江湖震惊,而那玄冥教,又是什么门派,可否请华公子一开矛?天下英雄,皆同听调度,共驱妖人,但来路不明,则不知如何着手了。”

 华云龙暗道:“看来他们都对三教意存轻视,焉知如今三教,声威虽未如昔日“三大”实力却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心念电转,含笑道:“诸位心存侠义,共襄盛举,在下无任感激,想在下不过一介未学后进,主其事者,理当为前辈高人,怎么说,也轮不到在下…”

 忽见下首,一个劲装持剑的少年,站起高声道:“华公子何必谦虚,想华大侠当年,也是在华公子这等年龄,便领导天下英雄,与群周旋,这主持全局的人,是非华公子莫属了。”

 这劲装少年一嚷,少年喜事,在场年轻的,登时纷纷叫好,成一片,上了年纪的,却默坐不语。

 华云龙暗暗皱眉,忖道:“这些人徒然于意气,既无通设计划,又欠高强武功,那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了。”华云龙沉有顷,扫视四座,道:“诸位谅已知晓,敝司马叔爷又称“九命剑客”已遭不幸的事。”查幽昌惋然一叹,道:“司马大侠的死,江湖同道,无不扼腕。”华云龙道:“此事即玄冥教所主谋。”楼中的人,闻言大哗,公孙平口说道:“华公子请言其详。”

 华云龙暗道:“此事九教也牵连在内,凶手未缉,细节不明,暂不能言,好在经此一说,他们也当将轻视之心收起。”

 心念一转,道:“司马家的命案,不久便可以水落石出,彼时必当明告武林同道,此时言出过早,公孙兄请恕方命之罪。”顿了一顿,不待别人问话,又道:“在下有几件极重要的事,就此通知各位同道。”

 众人本追问司马长青命案的事,闻他所言,又凝耳倾听,静待他一人讲来。只听华云龙沉声道:“而今九教主,由前代教主之徒接任,也是女子,名叫梅素若,年事虽轻,武功却高,此其一。魔教已大举而入中原,东郭寿有个名叫申屠主的师兄,功力犹在东郭寿之上,此其二。

 至于玄冥教,则神秘莫测,教主是谁,犹未探出,只是高手如云,已知者,有总坛坛主端木世良,天机坛主孟为谦,徒弟皆名仇华,显然是冲着寒舍来的,总坛在沂蒙山中。”

 语音一顿,环视众人一眼,道:“诸位如有疑问,尚请提出切磋。”忽听一个黑衣劲装少年道:“那梅素若的武功,比之华公子如何?”华云龙暗忖:“她而今功力,当逊于我了。”

 口中却道:“兄弟与此女曾于金陵较量过,武功约略相若。”忽听那杜青山道:“华公子,那东郭寿的师兄申屠主,武功究有多高,九曲掘宝,因何未见此人?”

 华云龙道:“武功高不可测,诸位如是遇上,还是避之为上。”语音微顿,道:“九曲掘宝未见之故,据在下所测,恐那申屠主正在闭关也不定。”  m.iSJ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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