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这堂课的内容就是这些,谁有什么问题没有?”今天我上的是一堂高一有关函数的复习课,讲完之后发现离下课还有四五分钟的时间,于是就让学生们自由提问,
一个穿花格子衫的清秀女孩举起了手,她是这个班的副班长梁晓燕。在我示意下,梁晓燕站起来问道:“柳老师,我想问的问题是,么什为我们初中就已经学过的二次函数,在高中还要再学?”
“这个问题问得好。”我示意梁晓燕坐下后,环视了一下讲台下面的学生,看到他们都是一脸的茫然,显然对这个问题也很困惑。
我微微一笑,清了清嗓子道:“正如梁晓燕同学所说的,我们在初中时就学过二次函数,到高中么什为要再次学习呢?那是因为我们研究的角度不一样了。
在初中候时的,我们是从宏观上来研究一个函数的
质,比如说我们都知道二次函数在其顶点处取得函数极值,这是在函数的整个定义域内来研究它的
质。
而到了高中就不一样了,我们是从微观的角度来研究函数,我们通常是在一个较小的范围内研究函数的
质。”
“举例来说,同样对于二次函数,我们不再是从整个定义域来研究它,而是要在一个小的定义域区间来研究它的
质;譬如说研究二次函数在a,b这个区间内的最大值最小值问题,如果这a、b是固定常数,当然问题就比较简单了;但是如果a、b是
足一定条件的变数,那这个问题的复杂
和难度就大大增加,而高中数学恰恰要求你们具有解决这种问题的能力。”
看到不少学生都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我最后做了一个总结道:“高中数学的特点跟初中是完全不一样的,高中的数学不是靠背上的定理公式就能学好的,你们必须学会独立思考,学会用自己的知识去分析解决陌生的问题,这样才能提高自己的能力,真正学好高中的数学。好了,这堂课就上到这儿,下课。”
在我宣布下课后,刚才还很安静的教室一下子变得嘈杂起来,学生们都纷纷离开各自的座位,在过道上说笑起来。我整理好教案正准备离开,视线从一个呆呆的坐在座位上的女生身上扫过,我心中一动,径直走到这个女生身边道:“林雅诗,到办公室来一下。”
这个名叫林雅诗的女生,是这个班的班长,而且还是我的数学课的课代表,一向是我最得意的学生,但是她今天的表现实在有些反常。林雅诗低着头默默的跟着我来到了办公室,同事孙老师向我打了个招呼就出去了,办公室就剩下了我和林雅诗两人了。
我示意林雅诗坐下,然后柔声问道:“林雅诗,我听其他老师说,最近一段时间你上课经常走神,刚才我讲课时也发现你魂不守舍的,是不是家里又出了什么事情?”
“柳老师,我想退学。”林雅诗抬起头看了我一眼,低下头小声的说道,我注意到她的眼角都有些红了。
“怎么会突然想退学呢?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我吃了一惊,急急的问道。这个林雅诗说起来也蛮可怜的,本来是有一个很美满幸福的家庭,但是三年前祸从天降,她的父亲得了一种怪病,卧病在
一年多,医药费倒是花去不少,但是最后还是丢下母女俩撒手人寰,身后留下了一
股的债。
母女俩卖掉了房子也没能还清债务,到现在还背着好几万块钱的债。刚开学候时的,我作为班主任到她家去了解过情况,向学校反映之后,她在学校的一切费用全免,而且全校的师生还给她们母女捐了一万多块钱呢。
林雅诗小手绞着衣角,小声的
泣道:“柳老师,我家的情况你是知道的,妈妈所在的那个食品厂效益一直就不好,妈妈一个月也就那么三四百块钱。
但是上个礼拜妈妈下岗了,现在每月只能拿到一百块钱的最低生活保障金,
完房租和水电费,连生活费都不够,而且还有好几万块钱的债要还。我想退学去打工,多少能够帮妈妈一把。”
“好孩子,别哭了。”我递给林雅诗一张纸巾,心中却一阵发酸,才十六岁的小姑娘就不得不为每
的生活发愁,实在是太可怜了。
不过像她们家这样困难的并不是个例,现在每年下岗的企业职工有好几千万,这当中的大多数家庭也都非常的困难,比林雅诗她家也好不了多少。说句心里话,我并不反对用下岗这种方式来实现企业职工的优胜劣汰,但像现在这样在社会保障制度非常不健全的情况下,就一股脑的把那些为企业辛勤工作了一辈子的老职工像丢垃圾一样无情的抛弃,每个月只给百元左右的生活费,实在是太无情、太残忍了,这哪里还是社会主义啊?有“中国特色”
也不应该是有这种特色吧?看到林雅诗擦干了眼泪,我想了想,道:“今天放学后等我一下,我跟你一起到你家一趟,我想跟你母亲谈谈。
有困难我们大人来想办法解决,你还是个孩子,这些事情不是你应该
心的,你就安心的好好学习就行了。回去上课吧,别再胡思
想了啊?”
“嗯。”林雅诗嗯了一声,低头走出了办公室。望着林雅诗有些孤单的背影,我心中满不是滋味。其实我一直以来都在想一个问题,改革开放二十多年来,中国到底是进步了还是退步了?的确,如今的中国物质是丰富了,商店里的商品多得你买都买不完,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好像是进步了。
但是想想八十年代末到九十年代初那段时间,虽然物质不像现在这样丰富,但是大家上本基都是温
无忧,很少有人会为生计发愁;如今倒好像过回去似的,越来越多的人要为生存而打拼,这种还要为一
三餐发愁的人群在如今的一些大城市里是越来越多了,像q市这种中小型城市里面同样也不少。
我想了想,起身到二楼的外语教研室将玉梅姐叫了出来:“梅姐,跟你商量点事。”玉梅姐有点奇怪的看了看我,然后笑道:“什么事情啊,你就说吧。”
我将林雅诗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道:“我家的存折里本来就没多少钱,这次阿玲出事又花了一些,现在大概只剩一万左右,而马上能够取出来的活期存款只有两千而已,梅姐你能不能帮帮忙?”
“你这话可说得真见外。”玉梅姐娇媚的横了我一眼,然后皱着眉头道:“我手上倒是有为若兰上大学准备的两万块钱,可是也是存的定期,现在也法办没取出来。
至于活期存款嘛,我记得存折上好像还有点钱,我这就回家给你去取存折,多多少少先给人家凑点。”
“倒不用这么急,中午咱们一起去取钱吧,下午放学时我给人家送去。”玉梅姐倒是个古道热肠的人,我还记得很清楚,当初给林雅诗家捐款候时的,我们两家都是各捐了一千块钱。唉,钱这个东西,还是多点好,就算自己花不了,也可以拿来做点善事嘛。
不过话说来很简单,但真正想赚钱又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改革开放二十多年,的确是有相当一部分人先富起来了,可是这其中靠正当手段致富的恐怕不到百分之十“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
这句古话放到今天依然是至理格言。“哦,是柳老师啊,快请进、快情进。”林雅诗的母亲刘玉怡一边在围裙上擦着手,一边忙不迭的将我招呼进屋。
这是在一栋旧楼房的顶层,母女俩就栖身在眼前这有限的空间里,因为我已经不是第一次来到她们家了,所以对于眼前的景象并不感到诧异。
一间才十平米左右的房间里摆了一张双人
之后就剩下不了多少空间了,一个小衣柜,一张小桌子、几个凳子和
在
底下的几个箱子,就构成了所有的家具;至于烧火做饭都是靠摆在走廊的煤炉子来完成,而锅碗瓢盆等餐具就摆在窗台上。
看到眼前的情景,我仿佛又回到了十四年前。在十四年前,我和玲在一间租来的小平房里结婚候时的,当时的惨状跟眼前的情景是如出一辙,我和玲以及随后出生的莹莹在那间平房里生活了五六年,直到学校分给我现在住的一室一厅后情况才得到根本
的改善,所以看到眼前的情景时,我能够深切的感受到林雅诗母女身上所背负的沉重的生活压力。
“柳老师,您喝水。”刘玉怡音声的将我从莫名的思绪当中惊醒,我道了声谢,接过了水杯。在接过水杯的一瞬间,我注意到她的面容显得很憔悴,我心中暗自叹息不已。
搬了个凳子坐到了我的面前,刘玉怡看了一眼站在身边的女儿,望着我问道:“柳老师,是不是我们家雅诗又在学校淘气了?”
“没有,雅诗是个很乖的孩子。”我摇了摇头,从身上掏出了用信封装的伍千块钱递向刘玉怡道:“大姐,我都听雅诗说了,这是我和邻居李老师凑的伍千块钱,您先拿着救救急吧。”
“唉,这怎么行呢?柳老师,我不能要您的钱啊。”听了我的来意,刘玉怡慌忙推拒着。我将信封
到她的手中道:“大姐,您还是收下吧,今天雅诗跟我说她想退学去打工,我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
这点钱虽然不能帮你们完全摆
困境,但是多少能对付一阵。”“柳老师,您真是个好人,我真道知不该怎么报答您?”
刘玉怡抹着眼泪收下了钱,一旁的林雅诗也陪着直掉眼泪。我心中也是一片惨然,眼角也感觉有些发酸的道:“大姐,您还么什说报答呢?雅诗是我最得意的学生,我也是不忍心看着她就这么辍学啊。”
“做人不能忘本,柳老师您对我们母女的恩德,我们母女俩会永远铭记在心的。有朝一
,我们母女一定会报答您的恩情的。对了,还有那位李老师,我们母女俩也不会忘记她的恩情的。”
刘玉怡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对身边的女儿道:“女儿,还不快给柳老师磕头道谢。”“唉,磕头就不必了吧?”我一看林雅诗真的听她妈的话要向我磕头,忙伸手拦住了她。林雅诗
着泪对我道:“柳老师,你就让我给你磕个头吧,这样我心里会感觉好受些。
自从我爸爸得病之后,以前的那些亲戚都跟我们不来往了,在我们最困难候时的,他们没有人个一肯伸手帮我们一把。
在我们感到最绝望候时的,是柳老师你和学校的那些好心的老师同学给我们捐款,今天又是你和李老师拿出自己的钱来接济我们,我一辈子都会记得您的好的。”
“你真要给我磕头是不是?”我脑中念头一闪,对林雅诗道:“你要给我磕头也行,除非你认我做你的干爸,然不要无缘无故的给我磕头我可承受不起。”
“傻丫头,还傻站在么什干,像柳老师这么好的干爸到哪里去找?”刘玉怡在女儿的背后推了一把,林雅诗这才反应过来,含泪给我磕了个头,叫了声:“干爸。”
我应了一声,将她从地上扶起来,掏出一张纸巾替她擦干脸上的泪水,柔声道:“好孩子,别再哭了,以后有什么困难尽管跟干爸说。干爸虽没多大本事,但是一定会想方设法的帮你们母女渡过难关,你可不许再胡思
想什么退学、打工的事,知道吗?”
“嗯。”林雅诗轻声答应着,抱着我的胳膊仰头道:“干爸,你吃完饭再回去好吗?”“哦,对、对、对,留下来吃完饭之后再走。”
刘玉怡急急忙忙的站起来,对林雅诗道:“女儿,你陪着柳老师说回话,我再去买点菜。”我这才注意到靠在墙边的小桌子上摆着两个装菜的碗,一个碗里装的是大白菜,一个碗里装的是泡菜和腐
,看样子这就是她们母女晚餐要吃的菜。
我心中不
一酸,伸手拦住了刘玉怡道:“大姐,你别忙了,你和雅诗每天都吃这样的菜,我又不是什么金贵之人,有什么不能吃的?”
“那…那就委屈您了。”刘玉怡愣了一下,招呼雅诗帮她把桌子抬过来,然后盛上三碗饭,三个人围着桌边就吃来起了。刘玉怡呐呐道:“柳老师,您好不容易在我这里吃顿饭,还让你吃大白菜,我都不好意思么什说了。”
“大姐,我又不是什么客人,您什么都不用说了。”虽然只是白菜和泡菜,但是我吃得也是有滋有味,住不忍赞道:“大姐,你家这泡菜味道真不错,我很喜欢。”
“哦,是吗?这是我自己瞎泡的,您要喜欢吃的话,呆会您走候时的,我给您带点。”刘玉怡听我夸她的泡菜好吃,显得很开心。一旁的林雅诗闻言笑道:“干爸,您倒是说了句实话,我妈的泡菜可是很有水平的,很多人吃了都说好吃。”
“哦,是吗,那定一我要带点回去。”我高兴的说道,说起来我这人对什么泡菜、腌菜之类的一向比较喜欢,以前母亲还在世候时的,我就特别喜欢吃母亲做的腌菜。
不过话说回来,这泡菜虽然好吃,天天吃恐怕也吃不消,于是对刘玉怡道:“大姐,雅诗正处在长身体的阶段,要是每天都吃这样的饭菜,恐怕会造成营养不良,您还是应该适当改善一下伙食。”
“柳老师,我也知道苦了雅诗这孩子,我也是没有办法啊。”刘玉怡说着说着眼圈又红了。林雅诗忙安慰自己的母亲道:“妈,您别这样说,这点苦不算什么,我能够受得了。”
看着母女情深的样子,我心中也颇为感动,想了想道:“大姐,我想让雅诗以后中午就到我那儿去吃饭,您看样么怎?”
刘玉怡闻言擦干眼泪,有些慌乱的说道:“啊呀,柳老师,我真的非常谢谢您,您已经帮了我们这么多,我们实在不好意思再麻烦您了。”
“一点都不麻烦,不过就是多一双筷子而已嘛。”我转头问林雅诗道:“雅诗,你自己说说看?”“干爸,我…”林雅诗有些
吐吐的。我住不忍好笑道:“怎么啦,怕干爸家的饭菜里有毒药啊,还是要干爸求你去啊?”
林雅诗被取笑的小脸一红,抱着我的胳膊娇嗔不依道:“干爸,你好坏,道知你人家不是这个意思嘛。”我哈哈一笑道:“那这件事情就这么说定了,也免得你每天中午还要跑来跑去的。”
刘玉怡眼中散动着泪花,十分感动的道:“那…就麻烦柳老师了,我都不好意思说谢谢了。”
“大姐,感谢的话您也不必说了,咱们这还不是为了孩子嘛。”我摸摸林雅诗的小脑袋道:“雅诗,你可要争口气,不为别的,就为你妈妈吃的这些苦,你也不能让她失望。”
“干爸,道知我,定一我会努力的。”林雅诗点点头道:“等有一天我参加工作了,定一我让妈妈过得舒舒服服的。”
“真是个孝顺的好孩子。”我赞许的说道。说实在的,对于眼前的母女,我真的是很佩服,佩服她们的坚强。在一次又一次的打击和挫折之下,她们没有被重得让她们无法承受的生活压力所吓倒,仍旧保持着对生活的信心,让人不得不肃然起敬。
我在心中暗暗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帮助她们母女摆
困境,让她们过上一种全新的生活,我相信有朝一
定一我能做到。---时间一晃又是几天过去了,虽然凭空多了一个“女儿”
林雅诗,但是的天每生活并未因此发生任何变化。雅诗和莹莹两人非常投缘,好得就像亲姐妹一样,我和玉梅姐看在眼里,也是非常高兴。说句心里话,雅诗这孩子又聪明又懂事,谁见了都会喜欢她的,这不玉梅姐就收她做了干女儿嘛?就为这事,莹莹还小小的吃了回醋;说玉梅姐偏心,唉,真是个长不大的丫头。
这天已是二零零三年九月二十五号的下午,我上完课回到办公室,同事孙老师就对我说道:“柳老师,您回来得正好,刚才传达室的王大爷打来电话说学校门口有人找您,您快去看看吧。”
“谢谢啊。”我道了声谢,放下教案就出了办公室。虽然道知不是什么人找我,但是我隐隐感觉可能跟车祸有关,于是匆匆下了教学楼,穿过操场朝校门口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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