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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吾之凤妃(全书完)
 凤延君一僵,孤清的眼底亮起一丝颤动,眸中冰火相般地闪换着色彩,顿觉那代表她的羽直直融到心底蠢蠢动的那片水面,由小小一圈弧形的花,不知不觉地翻滚出万丈高涛来。

 他视着眼前女子,彷佛想不通,何以一个只有关系的凤妃会晓得他隐藏得极深的秘密,深得他快以为自己当真是人们的神,无一点私心念…

 那些思渴一直被他压抑再压抑,压抑到一个他再也察觉不到的地方,自以为早已了断凡,殊不知原来望始终存在,只消一只手往那里轻轻勾拌,就像终于寻到出口一般瞬地爆发,不顾一切地冲破忌。

 她说得不错,他是‮人个一‬,在心的反面暗藏着罪恶的凡人。“凤妃,与吾合罢。”他重覆了一遍他的要求,清冷地抹去思的起伏,没有对她昂的话语作出对等的情绪。

 “您到底怎啦?突然跑过来要人与您合,羞也不羞!”阿黛才不允许他如此敷衍过去,明知他心有旁骛地蕴藏着不明所以的意图,更不愿不明就里地与他

 即便浑身已因他的提议烧上燠热难忍的火也要与他对抗到底。“吾以为这是凤妃心之所愿。”

 “我有此愿皆因我心里喜欢您,所以渴望更深地接近您的心。凤延君,您呢?您喜欢我么?”她冷不防地探问,‮体玉‬已然爬上凤延君的膛,薄耳贴在他心脏的位置。

 他的心跳平稳沉缓,一声一声彷佛是穹苍彼方打响的沉鼓,规整得犹如这个万变的世间唯一的不变。凤延君僵愣着,听着阿黛道出她在里所追求的,恍似求爱一般的花语惊动他好不容易重整出来的平静。

 同时鼻尖回绕着一丝韾香,温温软软地包覆着他的心,忽然就像有一种莫名强烈的预感似的,隐约感觉到心律即将崩加快般的难以自控,猛地使劲一把推开了怀里的女子。错误,犯了一次就不可再有。

 “没有!”他不觉加重了话音,带了一丝急切的鼓燥。何为喜欢?他一直认为那是一种不能够被确实的虚幻,藉由空间变换而牵动情绪,往往令人产生爱恋的错觉,殊不知一切都只是望的变异体。他对阿黛确实有着,而此刻几近狂的心跳,当然也只是情爱的错认。

 “口是心非的男人…您为何不愿承认?您并不是族人所认定的神,只是一个能为人所爱的男人。”阿黛向来带笑的脸浮上一丝气恼,附带着浅微得几不可觉的叹息。

 凤延君冷硬地咬了咬,心底的颤动让他害怕道出错拼的字句“凤妃不是吾,怎懂得吾之处境?吾之因凤妃而起,了断之,只能以凤妃为终。”

 人因贪,而他因而烦恼,唯一可做的便是将之了断,至不为止。“您该清楚我的下场,没有了阿黛‮候时的‬,了断的可只是?”她因了然而轻勾的笑彷佛在睥睨他的看不透,又彷佛在为自身哀叹。他盯视她的眼神似是冻结了心火般的故作孤漠,无语地坚定着好不容易认定的决心,不再受她似是而非的惑动摇,维持着没有她时一模一样的清冷。

 “也罢,您来罢…”她伸手将红缎长裙逐步至大腿部“把您的了,才能了断哦。”***

 是摆,还是沉?当人在中浮沉之际,是否能明确找到望的尽头?他在女体温柔的包覆下益发蒸热,连同自以为冰冷的心一同放进去试炼着。

 彷佛因为潜意识太清楚这已是最后一回的疯狂,到最后他再也分不清是他在操控着,还是在操控着他。

 人总是将爱与连在一起,彷佛两者并蒂相生,缺一不全,殊不知无爱的更令人沉沦得无法自拔,许是好奇,许是困惑,引着人不断往浊海的深处游去,像是想寻获更多似地…

 他,无爱,因为那是一种忌,而在忌里,他尝到了的滋味,感觉到自己真真切切地活着。

 他来了不知第几个的凤妃,她用着毫不尊敬的轻佻态度挑战他的冷漠,殊不知原来真正挑战的却是他深埋的本能…

 那些他身为人的本能,包括人体结构带来的弱点,清清楚楚告诉了他,不论他再如何努力,属于人的那一面是永远存在的。

 一开始他并不懂何以偏偏会对阿黛按捺不住,当他看着她‮候时的‬便会豁然明白,她身上深深勾引着他的那一股媚惑,来自她不顾伦常规条而选择从心的自由,为人而没有人自制的枷锁,用自己的方式反抗她所不认同的种种理念,以一种他渴求的姿态活出他所不能的生命,于是他对她生出望,就像通过她表达他对世界的望一般。

 这些秘密,在被她发的同时被重新提起,如一卷竹书般徐徐摊,越拉越长,越到深处越能窥见他神圣光华背后的污浊不堪,却也越能窥见一个更真实的他。

 阿黛戏弄他,调侃他,惑他…所有属于她的面貌都是对待一个平常人的姿态,没有过往凤妃对他的尊贵身分所展的满心虔敬,好似生怕染污了他的高洁般地诚惶诚恐。

 在阿黛面前,他好像一般男子般地被人接近,被人了解,被人渴望着,被人侵犯着…“您的,了断没有?”阿黛呼出紊乱而炙热的气息,在他颈窝间刺着绷紧的肌理。

 “…吾问你,你为何如此不同于其他凤妃?我族虽无叛教之说。但你这般已属挑衅本教,其他族人何以容你?”他答非所问地朝她抛去一个深种已久的疑问。阿黛在放纵情中妖媚地笑了,喃喃地彷佛自言自语“是啊…世间何以容我?”“告诉吾,你是否渴望着解?”

 “何为解?倘若不为人所容,死亡是否唯一的解?人利己而容,异己而剿,到头来人能容的只有自己,凤延君,您说对不?”

 “我教有云,梵我合一,为真解。人的死亡不是一种解,是因身虽亡,灵魂犹在,论德转生,是以人并不以死为终。下一世,你便要重新再经历一回此生不为人所容之苦,何来解?”

 “您怎知下一世的阿黛将转世为人?我如此叛道,又害您犯了戒,‮定不说‬转为首陀罗呀。”阿黛满不在乎地吃吃笑着。染红的芳颊上没有一点愧疚。“一派胡言!”凤延君凛声低喝,不满她视轮回如儿戏的态度。

 轮回串连出命运的整体,由千万年以来一世世的生命环环相扣,因此族人对现世皆抱持着对最高境界的追求,以求命运的齿轮会因为这一世的业作出轨迹的变动,没有人像阿黛这般,随意得不想为灵魂负上责任而拖累今生的想望。

 一世为首陀罗,或为奴,是置整体命运修业于不顾的下等生命。谈不上为何,他并不愿见到她得到这样的果。

 甚至在想像中感受到心为之急躁的跳跃。他极冷肃地把手一挥,挥开了横亘在心头那一道名为不舍的怪异感。

 蓦地里,阿黛也收起不羁笑靥,因情而薰得氤氲的眼眸在身上的男人定格,颜极细微地颤栗出内心的波涛。忽然竟皱成一脸不曾展的遗憾,毫无保留地占据了总是笑得戏谑的眼底。

 “我果然没有看错人…凤延君,您才是有心之人…”一直说着无心,却是对她最有心的人。相比那些将她进献为凤妃的亲人,藉以虔诚之由而实质出自私心出卖她,他拥有的才是她所见过最真的一颗心。兴许她该感谢族人的自私,让她成为他的凤妃,为她的今生划上完美的邂逅。

 “何为因,何为果…凤延君,您说,是因是果?有情是因是果?”她忘情地张腿抱紧了他,不知是在问他的话,还是自语感叹。凤延君没有回答,许是明了,与不,是因是果,在了断这一切的今夜似乎都已不再重要。凤妃带来这三的意外,要结束了。

 ***火,是通向上天的门户。族人相信藉由燃烧祭品供奉天神,神便会降福于他们,而曾与凤法王行印的凤妃,习惯在帮助凤法王完成术修后,将一头乌丝剪下来祭祀,以表她们对神明十足的虔诚,愿意用这一生去奉献梵天神的决心,上天爱之惜之,定会在她们的来世赐福,保佑她们轮回的生生世世。

 这是谁也求不来的无上荣幸啊!那一,天际漫着层层绚异的红霞,彷佛预知到凤妃的到来,在云中凹出一个的圣灵,等待烧成灰烬的女发嫋嫋地随风飘上,结束凤妃的行印之礼。

 “凤妃,吾受你行印之恩,自会予你无量祝福。你…有何未了的愿望?”他披着一身紫红袈裟在那火焰薰天的红里静静走来,宛若天人一体,如同初见时圣洁而孤冷。

 她在他眼里,‮了见看‬一抹复杂隐忍的闪烁,掩覆于如常清冷的寂寥之下,彷佛看着来来去去的其中一个凤妃,没有过彼此贴近的心情,没有过坦白渴望的配。因为一切自有终结,唯有人的生命是永永远远的。

 她不若他那般习惯压抑自己的想望,更没有身分缔造出的使命感锁住心的方向,她舍不得,便是舍不得,舍不得她只是曾经的凤妃,舍不得那些爱中彼此索讨的愉,舍不得她对他的喜爱没有空间发展成更深刻的思恋,更舍不得放任他继续把自己拘束于无情无的寂寥之中。

 这么多的舍不得,是她的心境,是她一开始不曾预料到的结果。她遗憾,只因那颗赤诚的真心,她终究未能触碰得到。

 “凤延君,我不是凤妃,您可记得我的本名?”她扬起戏谑不羁的笑,一如她来时一般“…你是阿黛。”

 她满意地一笑,明白他是有心人,纵然不可能被永远记住,也不想太快被他遗忘。她其实最想问他,是否舍不得她?她大可如常大胆地直接相问,然在缘分结束的一刹那,她不愿最后从他嘴里听到的依然是他焦躁的拒绝。

 “凤法王,我的愿望…”她改了对他的称谓,意味着身分的回归,凝望他的一脸孤隐“来世,您生为凡人罢!今生莫太虔诚了,来世便再不是凤法王!来世,你我再遇上罢…”她的祈求,为他,也为她自己。

 教规自百年以前便已订下,凤妃于行印过后剪发祭天,此生将不得婚嫁,不得回族,只可在山上养身待老,代表这一生皆奉祀上天。她这一生有太多想探究想发掘的事,却被生在这块土地的信仰拘限住。

 但谁也无法阻止她思想叛离,谁也无法阻止她渴望他!包括他的身体,包括他的心…她会原谅他没有开口将她留下。她原谅他,因为他只是一个男人,而且是一个执着于身分而看不透自己的男人。

 她原谅他,因为他自出生至今就被赋予太大的责任,为求得人们所期许的最高修为,犹未及了解自己对生命的渴望,便要坚持自己所不认识的精神最高境界,然他的心依然是柔软的,他依然有着爱之心。

 她原谅他,因为她记得他第一次听她直呼他名字时的错愕,彷佛不曾有人记得他在世间独一无二的存在,不是因高强咒力而受族人倚重的凤法王。

 而是拥有如此面貌、如此情、如此思想的凤延君。她原谅他,因为她的第一个男人,由始至终都只是凤延君…

 他沉默了许久,彷佛有一辈子那么长,此刻他的眼里再也无,宁愿得好似死寂了般,也宁静得好似掩饰着更深处的躁动一般,谁也不知,或许就连他自己也不知,他即将失去的是她的陪伴,还是曾经跃出一团火的心灵。

 然,他自知他再不是从前那个自以为离的圣者了,他拥有最强大的法力,却也最没有当上护教法王的资格,因为他遗反了教规,对凤妃生了、生了眷恋,为她最后的愿望晃了心神。

 “吾,遵凤妃之言。”无人知晓人是否真有来世,然这是支持他们活着的最大力量。因为今生有太多的身不由己,只能期盼来世得到解,把灵魂火热地燃烧起来…

 他将食指指心按置于她的眉额中央,在他喃喃念咒之后骤然晕出柔光,和着深而强烈的祝愿,由指尖蔓延出温暖得令人幸福的平静。轮回罢,吾之凤妃。【全书完】  m.Isj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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