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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觉得梃不吉利
 “咋咧?这么变颜变的,吓着你咧?”白玉莲笑了笑。“没。姐夫哩?”芒种紧张得不知说啥。“咋?你想他?”白玉莲嗔道。芒种觉出尴尬“嘿嘿”一笑。

 “在这儿愣啥哩?像给河水相面样样的。”白玉莲问。“没啥,就想‮人个一‬呆会儿,擦黑的辰景还去车站找福的尸首哩,偷让当兵的追上崩咧。”芒种说。“这东西不正干,迟早落不了囫囵尸首,活该哩!”白玉莲并不吃惊。

 “唉,好歹是条命哩!”芒种说着。站起来拍拍股上的土。“弟,别再变颜变的,辰景长喽让人挑拣,其实咱没啥,是不?”

 白玉莲突然悄声说,还大了胆直勾勾看着他。“姐心宽,俺还有啥哩?”芒种低下头,俊面还是红了红。“师傅咋着哩?托到人咧不?”

 “没事咧,在普济医院哩。瓣儿那会儿回来说,打咧五六样子水针,发烧头疼都止住咧。蛋样还行,硬是把李锅沿这狗的一捋到底咧!”

 “老天爷。可是躲过一劫,俺去医院看看!”白玉莲说完,替芒种拍了拍子上的土,转身奔了南城门。芒种看着她的背影,看着那条水绿绸的子,裆里的物什猛横起来,脸也“刷”地涨红。***天刚擦黑,车站上昏黄一片。

 当兵的吃饭晚,四口大锅架在广场上燎干柴,烟尘和火苗映得几个拿着铁锨炒菜、搅粥的厨子兵,像庙宇里被香火喂了的关公。所有的买卖铺子都关了,担担儿卖卤煮、油饼和老豆腐的小贩,全躲闪到王家大院后身那条小巷里。只有“倚香楼”灯火通明。

 当兵的有纪律,着嘴朝窗户唱几句花调,没一个敢进去。芒种拉着一辆装了芦席的小车,在广场东南角停下。芒种看看黑席地而坐的兵,小声问身后的大顺:“大哥,这得多少人呀?”

 大顺笑笑说:“不多,两个连。”芒种又问:“啥辰景打哩?”大顺小声叮嘱:“别问,我也‮道知不‬。”

 大顺真是热心肠,听说了福的事体,怕芒种遇上麻烦,非要亲自跟来。他让芒种原地等着,自己去问寻福的事。问了半晌,谁都不晓得尸首被扔到哪里。

 后来见了一个连长才明白,原来福早跑出车站,死的地方是车站西边通往纸房头村的路上。

 ‮人个两‬一路寻来,快到纸房头村口的辰景,没看见躺着的死人。大顺问芒种怎么办,芒种心里有鬼,往回瞅了瞅车站,客气地说:“大哥兵营里忙,先回吧。俺再到地里找找,兴许让人挪咧。”

 大顺说:“也行,遇到麻烦就提中熙和我的名字。”说完,转身走了,芒种不敢直接回去,万一福的尸首被人挪扔到野地里,自己又没拉回去,没法儿和师傅待。

 借着天光,他在路边的地里来回走动,直到看不清身前两三步远的地方,才踏实了心拉车往回走。芒种心里纳闷,咋连尸首都有人偷哩?莫非有人相中了他身上穿的衣裳?

 就是扒下衣裳也应该留下光身子哩。钱家茶水铺旁边那条胡同,就是从纸房头往车站回来的路。来的辰景,因为有大顺在身边,芒种没敢四处观望,生怕碰上绿衣女子了馅。

 现在,他站在绿衣女子那排房的房角儿,看着车站广场上当兵的晃晃悠悠来回穿梭,心里反倒静了许多。

 下午,他在河堤上发愣的辰景早想好了,总得不冷不热地见一面。一来看她是否还有赖找的意思,二来也想问问她到底是谁,当然,芒种也动过再一回的心思。

 可是心里没着没落,不敢再惹麻烦上身。绿衣女子的小院半掩着门,屋里亮着灯。芒种轻手轻脚把院门打开,悄悄把小车拉进去,然后,上台阶准备敲门。

 “你打发要饭的哩?”芒种的手还没碰到门板,屋里突然传来绿衣女子‮音声的‬。“咋,嫌少?俺还觉得亏哩。”一个男人赖赖地说。“你是的你亏啥?不行。”绿衣女子说。

 “那就从房钱里扣。”男人坏笑着说。“一码归一码,啥也顶不了啥,不给别走。”绿衣女子有些生气。“那好,你先预付三个月的房租。”男人威胁说。“说好当月付的。”绿衣女子理直气壮。

 “俺不租行不?你卷铺盖走人。”男人说。“走就走,那你也得给钱。”绿衣女子说。“谁让你不提前讲好价,俺就这么多,你说咋着吧?”男人耍起无赖。

 绿衣女子突然没了话。芒种听出屋里出了啥事体,晓得这女子干的是啥营生,来时的冲动全泡了汤。

 芒种慢慢后退下台阶,刚要拉着车出去,猛听屋里有抓挠‮音声的‬,听动静好像是有人挨了耳光,接着屋里两人叫骂起来,起先声音低,继而不管不顾地狂大作。芒种想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弯架起车辕往外走。

 “咣当---”芒种猛听身后的门大开,接着‮人个一‬被胶车绊倒,栽在车槽里。“娘唉---”是那个男人‮音声的‬。绿衣女子出来,看见那人摔倒的样样,猛地摇响了嗓子里的铃铛。

 “咯咯咯咯,该!活该!”男人从车里爬起来,额上见了血。芒种见绿衣女子换了装束,穿着松松垮垮的布衣,没有吱声。

 绿衣女子借着屋里的灯光看清芒种,脸上一惊一喜。男人擦着血骂道:“你娘,你是干啥的?咋拉车拉到俺院里来咧?”

 芒种冷冷地说:“你骂谁?是你摔倒的,又不是俺撞你。”男人又骂:“你还有理?欺负人欺负到俺家来咧。”说着,走过来要打芒种。

 芒种撤身避过,二人怒目而视。男人三十岁的样样,留着中分的长发,黑绸子对襟小褂闪着油光。

 “哟,俺说是谁,这不是花家班的‘韭叶黄’么?咋,你也逍遥来咧?”男人认出芒种,坏笑着说。“胡吣,俺来车站办事走错路,正要打听人哩。”芒种红了脸。

 “打听人?咋偏来这儿?”男人又是一阵坏笑。“俺知道这是哪儿?不让呆俺走。”芒种拉着车往外走。“慢着,你他娘磕喽俺的头,得给看病的钱哩。”男人一把拽住芒种的脖领子,芒种没留神,被生生拽倒在地。芒种大怒,倒地的当口一个“鲤鱼打”跳将起来,顺势朝他裆里踢去。男人被踢个正着,疼得“扑通”

 跪在地上。芒种吓了一跳,刚才出脚完全是没思没想的动作,没料正巧踢到要命处。男人呻着,脸上汗如雨下。芒种有些傻眼。半晌,男人趔趔趄趄站起来,痛苦地说:“韭叶黄,有种你走着瞧,咱俩没完!”

 说着艰难地夹着腿往外走。芒种觉得有些过分,愧歉地说:“俺…俺‮是不也‬成心的。”男人走到院门口,回头恶狠狠地说:“你不成心俺可成心咧,你惹上俺‘小七寸’,算你倒八辈子血霉。不出一个月,‮你要只‬没踢坏俺这老二,俺死你媳妇小七岁红!”芒种“刷”

 地冷下脸来,咬牙道:“俺把你劈成末末!”男人“嘿嘿”冷笑,转身没在院外。芒种没听说过“小七寸”是何等难的人物。

 可是看他的打扮绝非好货,心里不由暗暗叫苦。绿衣女子一直没吭声,笑眯眯地看着芒种。芒种扶起车辕,往外走了两步,忽地停住身形,不凉不烫地说:“你说俺再来,你就告诉俺你叫啥。”

 绿衣女子愣怔一下,脸上收了笑,淡淡地拖着软腔说:“大、白、鹅---”芒种只觉得脑袋被人闷了一锤,头重脚轻地晃出院门。院里,传出绿衣女子甜腻而伤心的秧歌腔。

 ***花五魁在普济医院躺到第四天的辰景,大顺和胡大套说了再过一天就和阎锡山的晋军开仗的消息。

 头两天晚上,大顺总催花、胡两家往东边的祁州城里躲避,因为晋军大部已过了平县,而且都是精锐。

 胡大套不想走,硬留下来见见蛋样,趁回家拾掇东西的当口,在院里溜达着想辙。他在院里挖了两宿地。秀池在屋里蒸了两宿干粮。胡家屋里原有地,是闹八国联军的辰景,旧房主为防万一挖的,进口是正房八仙桌下能左右拆卸的两块青石板板,现在上面着一缸水萝卜咸菜,出口则在院西南角废弃的猪圈棚后面,一只盛谷糠的大瓮底下。

 胡大套心里念想着让花家也来地里躲避,省得逃荒样样地舍家撇业,于是把原来的地和院东墙下的红薯窖挖通,中间还留了五个旁人辨认不出的气眼,并把滑秸、被褥、净水、干粮等每所需之物,提前弄进了地

 一切拾掇停当,胡大套和秀池把屋门用木斜着别好,又将院门换了铜锁,朝花家走来。城里人都晓得奉军已全部排在西边铁路沿线,直等天黑的辰景开打,太阳升到树梢上的辰景,街上的人已经开始一溜一行地拉车担担儿逃散。

 大街上的买卖铺都关张了,只有西马道的梁家铁铺还响着哽哽咽咽敲铁皮壶‮音声的‬。兴许铁铺老板梁破盆是这座城里惟一不怕打仗的人了,他没儿没女没媳妇,只有土埋到脖梗子的六十八岁的年纪和一支木、几块铁皮。胡大套在铁铺门前站住。

 看着坐在板凳上仔细敲打的梁破盆,好意地问:“梁老板,今儿夜里要打仗哩,咋不避一避?”

 梁破盆住了活计抬头,龇开稀汤晃啷的锈黄牙,惨森森地“嘿嘿”笑道:“等着给你收尸哩!”说完,浑浊不清的眼珠子扎了扎胡大套身边的秀池。

 秀池头发一炸,拉了胡大套就走。“你走?比子儿还快?”身后传来梁破盆恶毒又幸灾乐祸‮音声的‬。

 秀池后背刮过一阵冷风,觉得不吉利,担心地说:“你说咱那地真管用?要不还是走吧。”  M.Isj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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