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继续唱下去
他们让冬天比以前好过了。离大门不远的座位上有谁在高叫着“服务生!”芙兰抱紧胳膊使劲打了个冷战,匆匆往那边走去,门是仅次于窗户的讨厌地方,虽然大门在冬天“原则上”是关着的。
但进进出出的人
让它几乎总是在透着冷风,她沿着声音的方向张望,一张单人的小桌子旁边,一个戴着宽边帽的瘦削身影高高举起一只手,示意她过去。
她走近那个有点驼背的家伙:“先生,您需要什么?”顾客抬起头,他的整张脸几乎都裹在厚厚的黑布里,只
出一双眼睛,不过他音声的听起来倒是颇为清晰:“我需要一个一品
的杯子,一个十寸的盘子。”
“您…只需要杯子和盘子吗?”芙兰一脸的困惑。“没错”那双眼睛带着些许笑意:“需要收费吗?”“哦,餐具…免费。”芙兰习惯性地想去拿账单卡。
但她随即想起来根本没什么可写的:“您不需要酒水或是食物吗?本店最新推出的香辣火豚披萨,来自第七界门,正在热卖哦。”
但顾客似乎没听到她说的,那双眼睛停住了,他竖起一
手指,摆出一个“嘘”的手势,用下巴指了指门口。
有个裹在披风里的身影刚从门外走进来,和那些铁塔般的恶魔相比显得格外瘦小,借着门旁的灯光,芙兰勉强能看清半掩在大兜帽下的那张脸:尖下巴,白
的皮肤,薄而微翘的嘴
,几缕棕褐色的头发披散在脸颊上…那是个人类,女
人类。
人类在地狱里并不稀奇,芙兰每次路过城门外的屠宰场时都能看到他们涕泪横
地哀号,中立城是不容许杀戮之地,所以这些
血的事儿都在城外进行,等送到餐馆的厨房时。
就已经是掏尽了内脏洗刷干净的
胚了。廉价的
院里也总是充斥着她们的尖叫,芙兰对这一点颇为愤懑,她巴不得多几个家伙来和自己
媾呢。
而人类居然总想要拒绝,不过那也算可以理解,人类实在太脆弱了,被那些大块头
个一两次就奄奄一息。
最后往往还是要送到屠宰场去。稀奇的是自由行动的人类,在芙兰的脑海里,人类的形象总是和哭泣、嚎叫以及瑟瑟发抖联系在一起,而当一个一脸平静的人类出现在眼前时。
那的确让她觉得有点说不出的古怪,那个女人低着头默默地走过大厅,身子笼罩在宽大的黑色披风里,一条三尺来长的包袱斜挎在她的背上,来起看里面装着什么细长而沉重的物件。
不少恶魔注意到了这个不速之客,他们的目光停留在她的身上,并开始低声议论,但没有谁采取什么行动…对这样一个不合常理的存在,似乎所有恶魔都抱着审慎的态度。
“小姐,你好像忘了点什么。”黑头巾的顾客轻轻敲了敲桌子。“哦…万分抱歉。”芙兰终于想起自己还有正事没办:“我马上就给您送来。”
她转过身去,跟在那个女人身后往厨房走,女人正在四处张望,似乎在寻找座位,但来起看今晚火爆的生意让她失望了。
最后她穿过大厅,挤进吧台前围着的魔群里,似乎和里面的侍应生说了点什么,芙兰没听清,但她看到同事桑蒂斯从吧台里钻了出来。
蹬蹬地飞奔上楼梯,一分钟后搬着一把椅子跑了下来,她把椅子递给女人,满脸笑容:“服务不周,请您见谅!”“她今天一定哪儿出毛病了。”芙兰在心里嘀咕着。
那个泼辣鬼什么时候这么客气过?但桑蒂斯也注意到她了,走回吧台候时的朝她做了个鬼脸,举起一只手晃了晃,指间金灿灿的东西在空中划出一道闪亮的弧光。
女人提着那把椅子,慢慢走回到大厅中间,把椅子摆在吊灯底下的过道上,抬手掀开遮住半张脸的兜帽,
出披散到肩的柔滑褐发和细长的眉毛,她的眼睛不小。
但稍稍有点眯,如同带着一丝朦胧的睡意,整张脸白皙而精致,按人类的年龄应该只有二十出头。
她解开披风,披风下面是带绒边的黑色丝袍和印花的深红短袄,脖子上挂着一串银色的吊坠,她把披风叠起来,垫在椅子上,从背上取下那个包袱,坐下,解开袋口的绳索,取出里面的东西…
那是一把木制的一头大一头小的玩意,上面纵贯着一排细细的金属线,芙兰见过一些贵族的女奴带着类似的东西,应该是种乐器,好像叫做…琴?
芙兰端起从厨房递出来的杯子和碟子,往门口走去,女孩正把琴斜抱在
前,用一只手稍微转动一端的旋钮,另一只手轻轻拨动琴弦,发出清脆而悠长的叮叮声。
然后她正了正身子,稍稍低下头,一边用脚打着节拍,手指在琴弦上飞舞起来,琴声短促而紧凑,间杂着突然爆发的高音,听起来轻松明快,芙兰甚至觉得冬天带来的坏心情都减少几分了。
芙兰把杯子和碟子放在黑头巾面前的小桌子上:“先生,您要的东西,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再叫我。”
黑布
隙里的眼睛依然望着琴声的方向,过了几秒,他才出声了:“真难得啊,好久没听到过这个了。”
整个餐厅里的恶魔都开始注意到意外的乐曲,目光纷纷汇聚到那个纤细的身体上,一些坐得较远的食客甚至离开座位凑过来看个究竟,芙兰吁了一口气…
看来暂时没多少人要点菜了,她决定也一同看下热闹。女孩的手指继续在琴弦上飞速跃动着,一手
弦,一手弹奏,发丝也随着节奏微微甩动,似乎完全不理会周围的动静。
一曲奏罢,她终于抬起头来,
出一个浅浅的微笑:“幸会了,黑崖城的各位贵宾们,初来乍到,请多关照哦。”她音声的俏皮而甜美,就和她的琴声一样动听。
她用似笑非笑的眼睛环顾了一下四周,继续说下去:“我叫阿兰娜,来自第五界门,我的职业是歌手兼
女,”说到这里她挤了挤眼睛,有点害羞地笑起来:“卖艺又卖身哦,上半夜唱歌,下半夜做
,
大家多多支持惠顾!”
“第五界门不是几百年前被封闭的那个么?现在还有人类从那儿来?”芙兰听到不远处有人在低声议论。
他的同伴则似乎不太赞同:“据说并不是完全的封闭,起码死人的灵魂照样掉进来。”阿兰娜停顿了一下,突然拍了拍额头:“啊!我忘了说收费标准了,听歌一金币一首,做
一银币一发,物美价廉,包您满意哟。”
大厅里一片哗然,某个两对犄角的红皮肤率先大声嚷嚷起来:“我觉得你的
儿肯定能值一银币,可是听歌要然居一金币!
你掉进来候时的是不是脑瓜子先落地了?”女孩依然保持着微笑,一点没有不高兴的样子:“您算账的方法不对哟,有一位先生出一金币的话,全场都可以听到歌声。
可是做
的话,就只有谁出钱谁享受啦,所以愿意出钱点歌的,都是慷慨又高贵的大人物呢…
而且,您有没有发现,会做
的女人很多,而会唱歌的很少呢?”她歪着头用坏坏的笑容望着那个质疑者:“不过,鉴于您对我的
儿评价这么高,下半夜我可以给您打八折。”
围观者中爆发出一阵轰笑声,一金币算是个不大不小的数,拿来买酒买
乃至打赌的都不少。
不过拿来听歌还是件破天荒的事儿,女孩一边漫不经心地拨弄着琴,一边用期待的眼神左右扫视着。
但似乎还没谁愿意第一个带头来掏这一金币,芙兰寻思了一下,平
里来餐馆的大都是些
包平平的货
,看来她可能要失望了呢,但一个沉重而震耳音声的从靠里的角落传来:“来支歌吧。”
芙兰朝那边望过去,声音来自某张单人桌,发言者依然面朝着墙壁,手里端着半杯凯末尔酒。
他把杯子送到
边,轻啜了一口,放回桌子上,然后把手伸向
间,从钱囊里摸出一枚金币。
他猛地甩了一下手腕,金币斜着飞向天空,划出一条细长闪亮的抛物线,飞过簇拥的人群,落在女孩脚前的地板上,又叮地弹起来。
一只纤细的手在空中抓住了它:“瞧,我就知道会有慷慨的大人物嘛。”是个冰魔,不寻常的冰魔,芙兰觉得作为冰魔居然坐在温暖的角落而不在窗户边吹风就已经够古怪了,而他的样貌也和窗边上那些家伙不大一样。
五官的线条清晰圆润,身形虽然魁梧,却并不那么硕大
野。按芙兰的印象,在凌诺家,凶神恶煞般的庞然大物大都是默默无闻的炮灰,越是身份高贵、力量强大的存在,反而看上去比较像人类…而他干净崭新的白袍和雕饰精美的镯子也足以证明这一点。
女孩把那颗金灿灿的玩意
进
间的小包里,重新抱起琴,双手挽在弦上:“那么,尊贵的大人,您想要听什么歌呢?”“随便。”角落里的冰魔依然没有扭头。“那来一首《孟都斯的陨落》吧。”
女孩的手指轻轻勾动琴弦,旋律轻柔缓慢,音调清脆却并不大声,她抬起头来,张开双
,声音高亢而悠长。
“秋暮的寒风啊吹过咿呀的门/花坛的鸟儿啊你已不再
鸣/白石的街市啊看不见人来人往/懵懂的孩童挽紧母亲/繁华的孟都斯啊/翡翠之河的宝钻/白银山麓的奇珍/今
何竟如此冷清。
高昂的城楼啊望着如血落
/翻腾的火把啊照亮瑟瑟晚风/披甲的兵士啊握紧了手中利剑/城垛旁弓手窃窃低声/北地刚传来噩梦/天堂燃起了烈焰/地狱已敞开大门/尖牙利爪
尽生灵…”
“她音声的真美。”芙兰不由得在心里赞叹起来,那歌声听起来没有一丝杂质,就像冰川的
水一样清澈。嘈杂的大厅一下子变得安静下来,除了歌声,就只剩下窗户里的北风在呜作响,她继续唱下去,芙兰听得出来那是关于恶魔进攻某座人类城市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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