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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轻咳嗓子
 数次叮嘱‮定一我‬要在哪天晚上为她心爱的偶像投上宝贵一票。哪怕怀疑她是否真的近视,我还是点头如捣蒜。关丁她们母亲的事,我小心翼翼地问过陈若男,不想小姑娘倒是亮敞。她直截了当地告诉我,她全都知道,而且比她姐知道得更早更全。

 “你可把我妈惹了。”她不高兴地说。这话有点不论理,所以我以理据争地说:“不会吧,我一单纯的受害者,怎么就把你妈惹了?”“我妈说你朝她吧唧嘴。”

 “你吃东西不吧唧嘴啊?”“还冷笑。”好‮儿会一‬我才明白她这半截话啥意思,我笑了笑,问:“是这样?”“那谁知道啊,”她扶扶眼镜“反正你是把我妈惹了。”“那是你妈脾气大。”她没了音。“你想啊,我一受害者…”

 “好男不跟女斗!”她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厉害,搞得我哑口无言。半晌,我说:“你妈身手利落的,就是冰凌可惜了了。”她立马笑了:“‮为以你‬呢,我妈以前可当过警察。”

 “真的呀,片儿警吧?”“刑警。”“‮道知你‬啥是刑警不?”我以为问住她了,不想没‮儿会一‬,她说:“刑警就是刑警呗,还啥是刑警。”陈若男告诉我。

 她可能真的要去澳洲了,考雅思的话会再等半年,要是不考,秋天就会过去,到那边读高一,她说她不太想去,姐姐想让她去,她想让姐姐也去,姐姐又不太想去“不,‮是不要‬因为你,我姐早就想去了。”这么说着。

 她眼圈都红了。我真不知该说点什么好。“对我姐好点。”最后她说。要说蹭饭,无非两个地点,老贺那儿或者陆敏那儿,当然,后者更多些。刚放暑假那会儿,可以说是隔三差五地往那儿跑,连陈若男都带去过一次。

 后来慢慢就不想去了。原因嘛,一是老蹭饭也不好意思,二是表姐夫实在有些闷,说句不好听的,像个赌气的小媳妇,当然,这话指的不是脾气。

 事实上表姐夫脾气很坦,坦到难得一见,还是个全能王,不管洗衣做饭还是捏捶打抑或是一些常见的体育运动,他都能来两下,就是话少,用表姐的话说她就喜欢这种性格的,但“在社方面老公需要弄弄”

 也就喝了点酒后,那对浓眉下的小眼会刷地亮起来,他会在沙发上正襟危坐,跟你缅怀他那波澜壮阔的军旅生涯,那是过去,是高峰,是辉煌,被无限放大后,裱到了金灿灿的相框里。现实呢。

 他说他烦透那些无聊至死的案头工作,狗户口本、门牌号,‮么什为‬不索交给派出所去做呢?为啥非要找额们昵?“球!”他说他发现了一个秘密,即我国的公安部门职能规划非常不合理,他有更好的方案。

 一般情况下,这个时候电视里总是播着“超级女声”要不就是相关花边或者重播,表姐多半会敷着面膜躺在贵妃上,她看着他吹,偶尔笑笑,却几乎从不嘴。我‮道知不‬这到底是和谐还是不和谐。

 在律所跟的师父四十来岁,西政本科,勉强算老贺的师弟,说是人脉很广,可跟着他也没吃过几顿好的。

 相反,他总喜欢带着我到各机关食堂蹭饭吃,碰到人调戏,还要死皮赖脸地怼回去,可以说相当励志了。老贺说所里近一半律师都是他带出来的,包括年龄比他大的,也许吧。对我。

 他也就问个名字、学校,谈了下老贺,随后就没什么话了。有事唠唠叨叨,没事爱理不理,问个问题,答对了是你应该的,答错了立马嗤之以鼻。

 法庭上也一样,对对方当事人、代理人就不说了,连对法官他也是看脸色,软柿子照捏不误,硬角色可劲跪。综合来讲,算是一名全面人才吧。

 大概就是大暑前一天,打子午路经过时,他突然问我住哪儿。愣了下,我说学校宿舍啊,他问那女朋友咋办。我不明白他啥意思。“没女朋友?还是…不在平?”我笑笑,没说话。

 “嘿!”他看看我,耷拉了一下眼皮“反正啊,最近别往宾馆去,不管是啥旅馆了、酒店了,都不要去,宿舍能凑合就在宿舍凑合呗。啊,除非你说你只住那几个五星酒店。”

 “咋了?”“扫黄呗,刚那三星级酒店前两天就被扫了,别瞎搞…别瞎搞…”“哦。”我说。“还有那什么,迪厅,ktv,能少去就少去,免得到时惹一身,有理说不清。”“哦。”我又说。

 当然,他是多虑了,没几天,陈氏姐妹就飞澳洲避暑去了。陈瑶略带歉意地说过一阵就回来,她不该这么说,没有必要,反而搞得人分外尴尬,她们走那天是周三,周四上午十点二十一分。

 当我从某区基层法院诉讼主楼下来时,在立案大厅正门口碰到了梁致远。确切说是撞上,他手里的几页纸落得满地都是。我一面道歉,一面捡,再抬起头时才发现不对劲。

 梁总也很惊讶,以至丁足有一两秒那抹司空见惯的自信微笑才回到他的脸上,他先是“啊”了一声,然后说:“哎…”‮道知你‬的,那种螺旋式上升的“哎”通常用来表达惊喜之类的情绪。

 我捏着他的两张纸,犹豫着是否该让它们再自由落体一次。梁致远问我干啥来了,继而问我咋没回家,人概是知道我不屑回答,很快,他又自问自答,说:“实习的吧?办案了?”我没搭理他。

 但也没让那两页纸再次飞出去。推开玻璃门,我匆匆而过。不想,梁致远索追了出来,颠地,扯着嗓子喊。三三两两的目光使我不得不停了下来,他大着气,说有事跟我说。我说我也有事。

 正赶着呢,他掏纸巾出来擦汗,说真有事。我往花坛的凉地走了两步,问啥事,他不远不近地站着,抬手看了一眼表,说:“喝个茶,不耽搁,不耽搁。”热茶没有,瓶装绿荼倒是有,想换其他口味的,还有茉莉花茶。梁总要了瓶常温的,并没有拧开。我‮气客不‬地要一罐冰镇青岛。马路牙子上有风。

 但还是热滚滚,头顶的遮伞可笑得像个烧饼圈。对这个环境,梁总显然不太满意,他坐小板凳上左顾右盼了好‮儿会一‬,像是在祈求老天爷能来个惊天巨变。遗憾的是,除了飞驰而过的汽车排出一缕尾气,什么也没发生。

 他解释说他是跟法务和律师一块来的,那俩人去了哪哪哪,他怎么怎么一通好等,但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呢。老实说。

 他胖了点,右耳侧有了几丝白发,相信扒开会看到更多,我‮道知不‬他只是忘了染呢,还是过去的两个月里开始加速衰老。大背头依旧,但稍显凌乱,啊,风吹了我的头发。

 “啥事儿说吧。”喝完啤洒,我才开了口。梁致远也开了口,但并没有说话,他呲了呲牙,继续张大,又指了指上颚。牙整齐,在这个年龄段的人里也还算白,特别是门牙往右的三颗,白得闪光。至于咽喉,那是个黑,我们所有人都一样,我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还好周围没啥人,摊主在一旁躺椅上眯着。我真怕被当成神经病啊。“折了三颗牙,”他耸动着脸皮,没什么表情,语调更是低沉冷淡“右上颚骨裂,口舌挫伤。”说到这里,他突然笑了,继而把舌头伸了出来。舷耀般地让我看那条浅白色的弧状线条。

 “了八针。”他不自觉地了下口水,与此同时右手比划了一下。有些滑稽,但罪状还没列完,他开始讲了多少血、怎么固定上颚、怎么拔牙补牙、舌头像抹布以及脸如何如何肿了快一个月。

 “听我说话,是不是大着舌头?”他笑笑。“想说啥?”“想道个歉,想给你妈道个歉,”他摘下眼镜,又开始拿纸巾擦汗,我能清晰地看到那些汗如何在褶子里被瞬间干“当面‮是概大‬没指望了,就是心里不踏实,你妈…”

 他戛然而止,垂头好‮儿会一‬都没发出声音。我想立马走人,腔里却似要爆炸一般,他垂着头,一言不发。我站起来。

 又坐下去,随后一颗颗地解开了衬衣扣子。这个头发浓密的中年男人就那么支棱着脑袋,像个阳光下的太阳能锅盖。我以为他睡着了。许久,仿佛充满了电,他总算戴上眼镜,开始说话。夏日正午的风有多碎,他的话就有多碎。

 这货唠唠叨叨的,说起和母亲的种种过往,如何相恋,如何错地各自成家,再次联系上母亲时的惊喜以及失败的婚姻中他对母亲的眷恋乃至望。

 他声音不大,而且越说越低,偶尔沉默,咽几水,轻咳嗓子,最后总算拧开了那瓶康师傅绿茶,仰头就是多半瓶。

 路人的围观和手机铃声都没能阻止他说下去,我作为一个听众却没由来地臊得厉害,以至于那些在心里积郁已久的疑惑都没机会抛出来,梁致远说他不敢奢求原谅,只是恳请我能代他说声抱歉,他又笑笑说。  M.Isj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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