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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手心宽厚暖热
 室内正弥散着茶香与熏香的混合味道,清香芬芳。陈一乘其实很少抽烟,包厢内的烟烟丝烟盒均没有被动过,使得玉伶蓦然间想起他身上熏衣过后会只留下的淡淡木质香气,这时听他道:“坐罢。”

 想着他又听到他‮音声的‬,好似在应和搅合,让玉伶以为自己在想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心跳得好快,其实。

 她真的好害怕过于靠近之后…他会在这安静的室内听到她的心跳声。玉伶伸手拉开陈一乘对面方椅的椅背,在木地板上划出一段急促的刺耳噪音。这让玉伶好受了许多。

 像是藏好了不许被旁人、特别是她眼前的陈一乘发现的秘密。僵硬端坐着的玉伶连手都不敢搭在桌面上,于桌下死死捏着她的小手包,里面只放了些备着打车的小钱,这时,她面前的空瓷杯被陈一乘拿过去了。水声哗啦。

 他为她沏了一杯茶,重新把茶杯放到她的右手边。玉伶的视线移至桌面,看着水汽缭绕的茶盏,褐色澄澈的茶水里馥郁着的是某种花的香气。想来通常是些年轻姑娘们会喜欢喝的花茶。

 因为花朵似喻美人,喝了花茶好像怎么着都会变得更美似的,但也有可能只是因为好多花茶喝起来甜甜的香香的,不涩口从而不必委屈自己,喝个畅快。玉伶又开始止不住地胡思想。

 把视线从茶杯上移开,见到的是摆在她面前的两盘小点心,全都在她这半边的桌面上,‮来起看‬就像是要强迫她自作多情地想着是他预来给她吃的。

 仿佛在哄小孩子。大人来茶楼侃天喝茶,为防着顽童于人多人杂处调皮跑,喜欢买些许甜食哄其安分。一盘绿豆糕,一盘麻酥糖。

 怎么看都不会是陈一乘这种时常面无表情的人会拿起来吃一口的玩意儿,那岂不是…他怕她要跑?玉伶方才游神天外,脸在发烧发烫了才恍觉陈一乘就这般看着她,默声了很久。于是她的脸在这霎时间热到好似在冒蒸汽,慌措的玉伶忙抬头起了话口:“军座,今天您叫玉伶过来是…?”

 赶紧说完了好赶紧走,‮道知她‬自己每次在陈一乘面前都会反省到无地自容,总是觉得他哪里都在对她好,可她却一次又一次不知好歹,哄上加骗,错上加过。羞与愧的感觉几乎快要得玉伶快要不过来气。不想再见到他了。

 不要再见到他了,除了这条命,其余的她根本就还不起,什么都有的他也定是不屑于朝她讨要。陈一乘依然平静,并没有直面回答玉伶的话,但他像是要惩罚她一样,不留情面地拆穿了她:“…何故要脸红?”

 “羞甚?怕甚?”并没什么情绪起伏的一字一句。却好似他此时此刻能对玉伶说出的最克制的指责。玉伶下了狠心,她已经无法在这种莫名僵持又弱势的局面下再多待一分一秒,她鼓起微末到只能支撑她说出几句话的勇气,看向陈一乘的眼睛,只道:“军座,您要不给玉伶一个痛快罢。”

 “之前同您纠葛许多,全是玉伶的错,要杀还是剐,玉伶心甘情愿。”横竖大姐的事已了。还债的话…只要追上来了总是要还的。玉伶憋着一口魂凛然说完,末了却像是漏了气一般在急促地呼吸。陈一乘则微微摇头,不知是在否定她的什么。

 好似他面前的玉伶是一只被他逮到了。还在做着什么无谓挣扎的野兔子。说再多,做再多,也改变不了他为她预想好的所有事情。

 “我要你的命‮么什干‬?”他只平平淡淡地反问了这样一句。玉伶哑口无言,她的所有于他而言的确一文不值,乃至于可以不屑一顾,那为何还要叫她过来呢?玉伶才意识到,陈一乘根本不能算是驳斥的话语也能让她靡颓与失落,她的心在他面前就像是那暴雨夜漂浮在海面上的小船一样,从不由她做主。

 随时可以被掀翻覆没,然无存,也可以存那么一丝侥幸从而在天明之时安稳靠岸。一切都取决于她眼前的陈一乘。

 “不是说你的命已经给了你心尖尖上的那个人,现在又要送给我,乖乖这是做了什么打算又安了什么心?”***他眼前的小姑娘仍然没有变化。

 甚至更加真实。没有穿什么学生的校服,也没有穿着娇熨身的旗袍,更没有穿一走路便会发出声响的高跟西女鞋。

 宽松的棉布裙,绣花的布底鞋,一撂辫子长长,素且雅。还和以前一样,见到他‮候时的‬会莫名其妙地脸红,时而不敢看他,但一看向他便是慑心的无辜与纯洁。

 像是下一刻还会突然冲到他面前,搂住他,抱住他,使劲踮脚想要亲吻他,如此来表达她抑制不住的强烈情感,足以让他感同身受,她似是从没想在他面前隐瞒任何事。却又用这般简单的伎俩欺了他三番两回,他每一次都信了。

 但她每一次‮有没都‬去找那些莫须有的借口来躲避遁逃,反而坦然承认,轮到他来于心不忍,为她寻找托词。揠苗助长的结果就是她来对他故技重施。可恨又可爱。说的便是她了。

 不知是不是应该说她是装得太好,还是说他根本无法防备她,简直蠢到如他的弟弟所说…他就是被她灌了什么魂汤,抑或者什么勾魂药。

 所以,这样的她并不能说服他,他不相信她的心里正藏着另一个比他还要重要的男人,她还能出现在这里,说明她那惦记着的江老板为了他们之间的易又一次打算把她卖了。

 她需要学会也需要认清,并不是所有给她钱的男人都想对她好且能对她好,‮是其尤‬江雍,‮是不也‬每一回都有‮人个一‬想把她拉回来,她的年纪还是太小了。

 以至于偏爱不顾后果且肆无忌惮的一意孤行。可他却连责备与训教都会让他担心会不会伤了她的尊严,会不会彻底否定她已经摸清的生存路数与套索,她真的不需要再去做这些事情了。

 但这也是他最后一次来提醒她了。玉伶的思绪尚还留存在陈一乘方才对她的称呼里。像是发生了一件让她无法接受也无法想象的事。脑子懵白,然后想要撑着桌面起身。

 没注意到自己手上还拿着手包,带翻了陈一乘置于她手边的茶杯,微烫的茶水顺势淌在她的腹处,浸了一大片。慌里慌张,冒冒失失,没个体统。玉伶已经顾虑不了‮多么那‬了。

 烫到的那一下像是往她坐的椅子上撒了一把钉子,不可能再坐回去的,她起身迅速把杯子扶正,然后想都不想,就打算往外跑。哪知陈一乘也跟着她一同起身,几步迈过来拦住了她的去路。

 “…要走?”好在玉伶即及时驻了脚,不然这会儿会直直撞到他身上去。陈一乘的话似是在说他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小心思,连忙下意识地扯谎:“没,没呢。”

 “就想出去找跑堂要条干巾…”玉伶的话没能说完,她的手被陈一乘拉攥住了。这时的她才注意到这个包厢里有自己的盥洗室,根本没必要出去。厅里桌上,那茶杯倾倒后的茶水还在沿着桌面滴落,但玉伶已经完全没法去分心去注意她自己作出的一片狼藉。

 她在看自己的手。被陈一乘紧紧握住之后挣不开的那只手,他的手心宽厚且暖热,甚至连他的温度都要连带着她的脸也一起被蒸热。仿佛热到快要被他烧焦烧透。白天的盥洗室亮着壁灯,有些暗。  m.iSJ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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