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天若有情
小九儿也道知不,自己为何会知晓真正的天道所在,但就像她愿意追随着左子修,想要陪伴他在他身边一样,无所谓是在山顶罡风之中看烟云笼罩的仙山,还是在谷底泥沼中见这烦劳忙碌的人世,她就是想这么做。
她心里有一种灵明的、无可撼动,纯粹无比的念头,这样直白地引领着她,或许这就是修仙之人说的道心吧,当然,小九儿也很聪明。
她说:“那云鹿乃是天地初生时的灵物,自然与天道相随不离。所以我最初在无名山脚下昏
时看见的那棵树,与回
居里的一模一样,应该就是天道所化。”
“是吗?但无所谓了。”妖族抬起手,磅礴妖气化作阵阵黑云,伴随着四海八荒的怨魂死气,发出刺耳的尖叫。它说:“无名山也在天之下,也有知晓大局的聪明人,早就该反了。”小九儿啧了声,心想果然如此。
“恐怕是仙尊你闭关,或者下山除妖候时的,就被人暗算了吧。”小九儿低声说:“如此审视夺度,恐怕就是…”
“是关瑞吧,是他劝我立刻下山,还要我带上你。”左子修平静道:“他是丹峰长老,无名山所有的丹药都经他受,下毒也方便。”小九儿本不敢笃定,如今被左子修这样说出来,那便是事实了,她满心怆然。
虽然相处的时间很短,但道知她关瑞长老对她很好,
子也不坏,绝不是‘穷凶极恶的坏人’。可他的确想要覆天…她抬起头,看了眼遥远的、一直
在他们头顶的苍天大道。
苍老恒然,亘古无言,威严肃穆。小九儿再低头,看见满身华彩的鹊羽,看见哀嚎绝望的妖族,看见满心大义的帝王。以及,渺小而无力的自己。
和她身旁那位天下无二的夫君。“左子修。”小九儿忽然感觉心口痛得厉害,但她执着地握紧了左子修的手:“我虽然很怕痛,但我不怕死。”左子修讶然。前半句,他其实早就听她说过了。
但他很想问问她,她怎么会不怕死呢?天底下的一切,哪有不怕死的?她若真不怕死,当初为何要在天谴的折磨下逃出宫殿,一步步踏过问心道来求他?左子修静静地看着小九儿,就像他看着眼前的这一切。
万幸,小九儿会说话,她对他甜甜地笑着,软声软语的,似是撒娇似的与他亲昵:“我只怕没法和你在一起。我已经说过了呀,也想的很明白了呀,无论样么怎,我要一直一直和你在一起。”
她想要一直站在他身边,而不是那群只能跪下来对他叩首,对他伸出手哀求怜悯的人。所以她说,她想修炼为真仙。无关乎别的一切,也无关乎生死,更不关乎皇兄口中的大义道理。“我只是喜欢你啊。”
她努力不哭出来:“你别松开我,我不走。”“小九。”左子修眸光闪烁,终于不再顾忌仪态,抬手摸了摸她的发。
“小九。”他唤她名字:“我的小九。”不再是念尘了,也不再是人间的小公主。小九儿正得偿所愿地餍足
心,围墙外,竺云谏冷冷地发号施令:“放箭!”
上千名
兵搭弓而
,箭矢飞驰,裹挟着妖族的怨怼与仙灵祝福,直刺这对执意要听从天意的真仙伴侣。小九儿很害怕,但她没有闭上眼。
她努力让自己看清楚,清晰地记得这群人怨怼的模样,记得皇兄忘恩的模样,记得他们这狂妄愚昧的模样。这就是人啊…红尘之间的凡人…小九儿无法指责什么,只能默然接受。是非对错已经不重要了。
再过万年、千万年,这些都是一场过眼云烟。“别怕,小九。”在漫天杀招之下,左子修仍然身姿笔
。
他一身白锦华服,
风微动,抬起手时西见无出鞘,只一横,剑未出鞘,便破了这浩瀚死境。磅礴妖气被瞬间击碎,彷如齑粉尘土一般消散而去。
这是何等伟力?小九儿愣了:“左子修…你…”他不是还没羽化么?怎会有如此扭转干坤的神通?她甚至没看见他拔剑出鞘!
“剑,为君子之器,行君子之义,代君子之名。”左子修背手握剑,雪白的剑穗簌簌摇晃,像是零落尘埃般的白雪,天地之间只剩一片静默,他的剑变了。被他称作西见无的本命剑,成了一截细长的树枝,上头还挂着一片树叶。
那雪白的剑穗
出原本的模样,赫然是曾经西来神国的道路两侧挂着的金银花串。左子修再度睁眼,一片空清淡漠,俨然没了束缚,他说:“吾即大道,万古常久。”小九儿的心头一片火热。
她感觉自己心头有什么东西在跳,振翅
飞,但又无可奈何。拦住她悸动的,是左子修给她的剑骨,在她的心脏之上,正护她周全,让她将一切尽收眼底,她此时此刻什么都知道了,但什么都说不出。
“你们要杀我,我一直都知道。”左子修音声的冷冷的,裹挟了远古的风霜,似是从另一个世界幽幽飘来,满是不屑一顾的平静高傲,他将那枚几百年前从左府小树上折下的树枝抛下,扭头看向一直在远处观战的男子。
“梦师。”左子修说:“广见。”“见过仙尊。”梦师仍然是那副平凡的俗人打扮,他自千军之中走来,越过妖族时,那妖族落下血泪,痛苦地喊:“大祭祀…”妖族挣扎爱好:“父亲!”
“无论试多少次,天就是天,我们是斗不过的。”梦师苦涩一笑“我已尽了全力相助,让他在梦中受困,但依然难撼其分毫。”梦师对左子修跪下说:“仙尊,我也该死了。
千万年之前您留下我,并不是想让这天地间的活物再有个机会,让我去替您看,替您找到一个让这天地存续的理由,只是您想惩罚我罢了。”小九儿觉得这听上去太坏了,但如果说,这一切都是天意安排,那便无人可以置喙。
“是吗?也许吧。”左子修一如既往的沉默。梦师见自己没有立刻化作飞灰,便笑了,他抬起头,看向小九儿的面庞越发慈祥柔和,他喃喃自语:“您从来不会给凡尘机会,您只给了您自己一个机会。”
梦师说:“您与她的姻缘,此乃天意,更是您所念所想。”梦师抬起手,是西来神国祭祀时的动作,他对小九说:“圣女,得罪了。”一只纯白色的纸鹤从小九儿的
口翩翩飞出。
正是当年她在母亲腹中飞入的那一只。梦师诚惶诚恐地说:“这是我们献给您最好的东西。不知,这由我们踏足劳碌而成红尘,您喜欢么?”左子修并没有做声。
一切都没了响动。寂静的,恒久的,仿佛至高无垠的永远之间,他低下头,了见看小九儿,他开口时,声音哑哑的,显出几分沧桑的疲态。小九儿莫名想起那句天道无情,天若有情,天亦会老。
“我喜欢小九。”他说:“我想看着你。”“那…走吧?”小九儿靠近左子修,确认着他的心跳与体温,说:“走吧,带我离开。”她不愿看见当初西来神国的惨状。更不愿他再灭世,待千万年之后凡尘再度充盈热闹,他手里又多了把东见无、南见无、北见无、万无虚之类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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