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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土墙斑驳
 夜幕降临,不良于视,戎鬼才停了下来,赵蕴兵马终于有了休息疗伤的机会。一退再退,如今赵蕴兵马已经退到了大禹山的西脚下。空气中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山间鬼火幢幢,气森森。

 赵蕴以剑撑地,视线在周围一圈伤兵上巡过,动了动干涸的喉咙,声音疲惫又沙哑:“冯轲何在?”冯轲一瘸一拐的出列:“将军。”赵蕴道:“你且去看一看干粮和水可够,再点一点伤亡程度。”冯轲领命而去。

 耳畔一直是贺武的连连倒气声,赵蕴不忍回头去看,贺武死死贴在他身旁,为他挡了无数刀剑,伤势可怖,他想了想道:“唐散之,唐游之。”

 “将军。”唐散之兄弟出列,他们两并未冲在前头,所以伤势较轻。赵蕴:“你兄弟二人今夜带人亲自轮守哨,以防戎鬼夜袭。”唐散之兄弟领命即刻离去。阿四急道:“将军,先让军医给您上药。”

 “唔。”赵蕴应了一声,一时想不起来还有什么要代的,便靠着一块石头,下了上衣,出被刀剑砍的血模糊的身体,军医用水壶倒出清水帮赵蕴清洗伤口,上药,绑好纱布。赵蕴抬眸了望黑漆漆的远方,浓眉深凝。

 阿四啃着干瘪的饼子,看了赵蕴一眼,道:“将军是在记挂宫将军的援兵吗?”他倒是很看的开:“这么多也不见踪影,怕是指望不上。

 不过咱们不怕,将军不是收到大公子的飞鸽传书了吗?咱们大公子定会带兵来援助咱们的!届时属下定要杀尽这些戎狗!”赵蕴一怔,戾眸敛下,涩声道:“我正是在算哥哥的路程,眼下‮道知不‬到哪里了…”

 他‮音声的‬越来越低,仿若呢喃:“…此番执着。不知是对是错。”冯轲一瘸一拐的回来,捡紧要的讲:“将军,咱们仅剩不到四千的兵马,至少有大半身上都有伤…”

 六千剩四千,赵蕴猛的阖上戾眸,抿了抿干涸的薄,道:“暂且先歇一歇,养足精神后…”他顿了很久很久,才艰涩的道:“…后我们抄小道离开。”

 眼下他自己都又疼又疲又累,推己及人,何况其他将士,赵蕴绝非迂腐得明知道是送死还要往前冲的莽夫。

 他打心里敬佩那些守到最后一刻,用身体作为最后一堵墙的前人,但他不是,他坚信胜负乃兵家常事,输不丢人,丢人的是再没有赢回来的机会。从他赵蕴手里失去的,他后会一一讨回来,这前提是,他得留住命,他的这些将士们得留住命。

 闻言冯轲眼睛迸出惊喜,两兵实力悬殊太大,若想赢,除非河水倒,太阳西出。做无谓的牺牲太不值得了。阿四贺武等人没吭声。

 这条军令传下去,众将士仿佛卸下了心头巨石和恐惧,纷纷松懈下来沉入梦乡,能活着‮么什为‬要赴死?家中的老父母,热坑上的美娇娘,遍地跑的小娃娃,每一样深深吸引着他们贪恋凡尘。

 可天不遂人愿,深夜刺耳的号角声吹响,戎鬼趁夜发起进攻,在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山脚下难分敌我的再次厮杀起来。

 围绕在赵蕴身边的亲兵越来越少,顾着前头,背后就被出来,霎时,两柄利剑皆向他刺了过来,被贺武长刀一挡,其中一柄剑深刺入贺武的肩头。“贺武!”赵蕴连忙回身,带着他往旁边一躲。

 贺武捂住伤口气道:“将军,这戎鬼有备而来,咱们这次怕是干不过他们,所以将军,您先走,我来断后。”赵蕴冷嗤一声:“荒唐。”

 再次投入厮杀阵营里。贺武尾随着他:“将军,您听我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赵蕴挥舞着剑光,把伤痕累累的贺武护在身后,厉声道:“莫要再说这些废话,我们一起从京城来的,要么一起走,要么一起死!”

 贺武的眸中似有星光闪动,声音略带哽咽:“…将军,不,公子,贺武不后悔跟公子一遭,只后悔没来得及孝敬爹娘,也遗憾都二十出头了。也没尝过女人滋味…”赵蕴锁紧眉头。

 正要斥他,正巧,后颈一痛,骤然沉入无敌黑暗。贺武将昏的赵蕴扔进阿四怀里:“快走!”

 阿四了眼眶,咬牙道:“你爹娘就是我阿四的爹娘,你放心!我阿四会一辈子伺候他们二老!”

 贺武头也不回的冲到前方,只知道挥刀厮杀,一个一个的人在他眼前倒下,一波一波的热血溅到他的身上脸上,他‮道知不‬坚持了多久,直到数柄箭头一道刺入他的膛。

 痛吗?他早就‮道知不‬痛是什么滋味了。只有一种解的怅然,他短暂的一生,自十岁被挑入公子麾下,那爹娘欢喜得哭出声来,甚至割了一两猪头,作为庆祝,他尝过猪头的滋味,好吃的教他着

 他为了能得到公子的另眼,夜苦练,别人练‮候时的‬他在练,别人休息‮候时的‬,他还在练。

 上天看到了他的努力,公子竟主动跟他说话,不久,他便被调到公子身边做亲兵,他更加努力,就是不当值的日子都不回家,以致此刻,他都有些回忆不起来爹娘的容貌,他忽略爹娘太久太久了。

 ***赵蕴这一觉睡了好久好久,他实在太累太累了。自两年前原镇守西北的萧将军战死之后。

 他没没夜的排兵布阵,冲锋陷阵,几乎没睡过一个安稳觉,他梦到临行前曾信誓旦旦的对娘亲许诺,定会荣归故里。

 他梦到自己大言不惭的对阿四,贺武的爹娘许诺,定能让阿四和贺武也挣个军功,做个武官,他梦到大哥追了他三里路,不停长篇大论的教育他要戒骄戒躁。

 他梦到给萧将军收尸,堂堂七尺男儿,为国守卫西北足二十年,一朝却死无完尸,连头颅都被劈开了一半,白色的脑浆和红色的鲜血一道迸出来。

 他最后梦到了贺武,在刀光剑影中用一对赤红着的忠心耿耿的眸子对他道:“公子,您先走!”“贺武!”赵蕴暴喝出声,猛的睁开双眼,心口疼的无法呼吸。

 “将军醒了?”“将军…”简陋的木边上一下子围了三个高大的男人。赵蕴平复着气息,迷茫的视线扫过阿四,唐散之,冯轲的脸,然后投向这间陌生房子,土墙斑驳,屋里只有一张四方桌子。阿四很激动:“将军您终于醒了!您已经睡了快要七天了!”  M.iSJ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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