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哒哒地走下楼
她绕到院落的西北角,有一道篱笆门,轻轻推开,穿过去是房子的后巷,仅能一人通过的小路两侧长满了半人高的野草,她好奇沿着走,竟穿回到了思南路。
路边有个穿天蓝色衬衫,年岁应大她几岁男子蹲着。像是注视着什么,伸出手停在空中好儿会一,又
了回来,奇奇怪怪的。晚玲凑上去,原来他在盯着路边的下水道,污水烂泥里躺着一枚铜元。
“先生,我帮你取。”“不,不用了。太脏了,不过一个铜元。”他直起身。“一个铜元也是钱啊…可以买只鸡蛋或油条。”她说着。
起袖子,毫不犹豫伸手就把铜元取了出来。
“给你。”她递给他,手和铜元沾着黄绿色的泥巴,来起看怪恶心。男人倒是愣住了。接还是不接?晚玲见他穿得端整,长得白净,戴着眼镜,斯斯文文,就知道他是嫌弃脏。
“这样。”她从
间取了手帕,把铜元包起来,
进他手里“给你吧。”
“谢,谢谢。”“气客不呀。”男人手里捏着她的手帕,盯着她离去的背影,雪白的长裙也是淑女打扮,却和别的女孩子不一样。她,不一样。
***晚玲绕回到了席家176号宅子的前门,按了电铃。李妈出来开门,差点吓一跳“晚玲小姐,刚刚还在屋子里的,什么时候出去的。快进来,这天气,似是要下雨。”晚玲抬头看天。
果然,刚才还晴朗的
头,转眼风就卷得草丛树枝刷刷响。“姨妈呢?”她问李妈。“太太在楼上睡觉。”
“哦。”晚玲百无聊赖,就去一楼书房找些自己能懂的书来看,比如浅显的唐诗宋词之类的古代文学。
她粉白的指尖划过一本本的印刷书,《阿Q正传》,《小说月报》,《未厌集》,《柚子》…倒都是些新文学。晚玲随手拿《柚子》看,是王鲁彦的短篇小说集,有篇《菊英的出嫁》,她看上了瘾。
“无论男子或女子,到了十七八岁候时的想要一个老婆或老公,她相信是必然的,她确信…这用不着问菊英…菊英现在非常的需要一个丈夫了。菊英现在一定感觉到非常的寂寞,非常的孤单…”
她读得过于专心,没有意识到身边来了人,轮子滚动音声的有没都打扰到她。《柚子》这本书被他夺了过去。“你…”晚玲见明玄神色很不喜悦“我不能看吗?”
“你看这个。”明玄
出本《汉英字典》给她,冰凉的话语没有温度“英文差,就先要补习单词。”晚玲心里不痛快,故意顶他“我不是你心里的沈小姐,英文差我也不学。”
她迅速把《汉英字典》仍给他,抢过《柚子》就夺门而去“我就看这个,我喜欢看这个。”周然来帮忙推轮椅,跟少爷嘀咕“晚玲小姐,和沈小姐很不一样,”“她脑子不正常。”明玄第一次扭头看她的背影,
俗土气,没有女人样子。
晚玲捧了这本《柚子》回房,靠在
头,把《菊英的出嫁》继续看完。这是讲一个母亲给死去的女儿办冥婚的故事,丰厚的嫁妆叫她嫉妒。
“金簪二枚,金戒指四枚,钻石两枚,手镯三对,四季衣服
穿的具备三套四套,细穿的各二套。棉被八条,胡绉的占了四条…还随去了良田十亩,每亩约计价一百二十元。”
晚玲也道知不自己么什为偏偏对这嫁妆看得如此细致,她心里盘算着,那沈家小姐若要嫁给表哥明玄,会带多少的陪嫁。
外面突地闪亮一条
,划破天际,紧接着嘎啦一声,噼里啪啦的雨点拍打在纱窗上。暴风雨来了。
晚玲去关窗,还是白天的
头,昏黄得恰似入了夜,她又下意识去看窗下种植的山茶花,一,二,三,四…有一朵被风雨刮落,陷入泥沼,被豆大的雨点啪唧啪唧打烂。真可怜,晚玲心里惋惜。
爬上
想要睡上一觉,楼下厅里又嘈杂起来,她不知所以,踏着鞋拖走下楼梯,看见穿着紫罗兰
丝绸睡衣的姨妈站在厅中央,摇着蓬
的头发,歇斯底里地哭哭笑笑“不可能,不可能,你们在骗我。”
“太太,还请你去警察局认尸。”对姨妈讲话的人身上是蓝黑色的警服,金色的肩章,
间配了
。“太太,太太。是警长,霞飞路巡捕房的警长。”李妈在旁边扶着。“警长,我去认。”
坐在轮椅上的席明玄说了话,依旧是那种无所谓的态度。晚玲呆站一边,搞不清楚状况,直到众人手忙脚
,姨妈和明玄坐进了停在院子的小汽车,消失在狂风暴雨中时,李妈才告诉她,是席先生出了车祸去世了。
“姨夫?去世了?”她来上海好几天了。还没有见到姨夫,他就去世了。真是太意外了。晚玲感叹世事无常。“太太真是苦命。”李妈低头去厨房做菜“活着的人饭总还是要吃的。”
“李妈,我帮你。”或许是李妈心情也过于悲哀,并没有么什说。她帮忙洗菜,和李妈一起做了
汤上海青,炒了豆皮
丝,蒸了豆豉小排,西芹百合,鸡蛋羹。
家常菜端上桌,李妈唤她“晚玲小姐,你先吃。太太少爷估计一时半会回不来。”晚玲点头“李妈,你也吃。”
“我去厨房吃,还有剩菜的。”晚玲在餐桌吃觉得不自在,端着盛饭的碗也跑来厨房和李妈一起吃。“姨妈太可怜了。”
“席先生起不对太太的。”李妈也这么说。姨夫怎么总是不回家呢?晚玲不太懂男人的心一旦野在外面,结发夫
又算得了什么呢,这时,门开了。
是姨妈和表哥明玄回了来。李妈看到姨妈头上脸上被雨水打
,忙取了
巾给姨妈擦头。姨妈呆呆傻傻的样子。
就像个木偶。晚玲也想把自己的手帕给表哥擦脸,伸手一空,才想起自己的手帕给了另一个陌生的男人。算了,他头上在滴水,关她什么事呢,小周会照顾好他的,就算没有小周,那个沈小姐,也会在这法租界豪宅的某个角落惦记着他的。
她帮不上忙,也不好此刻安慰姨妈的心灵,怅然上楼休息了,她给自己
好被子,听着窗外的风吹雨打,花落花开,闭上了眼,安然睡去。梦里。
她没有读大学,而是成为了女护士,担架上躺着一名受伤的男子,一条腿血
模糊,大半个肩膀被炸掉,她鼓足勇气去看他的脸。啊…晚玲吓得惊醒,拍着自己的
脯顺气。
窗子外面已是天蒙蒙亮了。暴风雨不知何时停止了,她打开纱窗,下面的山茶花只剩了一朵,顶在枝头摇摇
坠。
晚玲以为姨妈会伤心难过几天,却到想没姨妈换了黑色的旗袍,蹬着高跟鞋,哒哒地走下楼,吩咐小周去备车。“晚玲。”“恩?”姨妈要出门,叫她做什么。“跟我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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