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向忏悔注意到
然后楼下响起了路人慌乱的尖叫,险些刺破他的耳鼓膜,他想凑过去看一看,可他不敢,他如此胆小,他束手无策。
他姿势怪异地蜷缩在窗柩旁,像婴儿蜷缩在母亲的胎房。冷风刮在他的脸上,他蓦地想起很多年很多年前的墓园里,他也是这样叫不出来、哭不出来。
世上真的有灵魂吗?那为何他无数次向母亲诉说思念,却得不到任何回应?他生病或者受伤,她都不来看一看,是不是真的和其他人一样。
也觉得他不容于世?少年执拗站在墓碑前,生了冻疮的手一遍一遍抚开美
女人遗照上的落雪,那个跟着大人来扫墓的女孩和他说“哥哥,你别难过了。
你的妈妈会变成一阵春风,浪漫又自由。”雪簌簌地下,母亲在地底安睡,他冷声道:“现在是冬天。”
“春天马上就会来。”她说着。从随身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创可贴,小女孩用的款式,上头印着蓝色的薰衣草,她走过来,创可贴的两片纸被拆成两片枯骨。
他任由她轻柔贴在他受了伤的手背上。还以为此刻,恰逢因果。国王用象牙雕塑了美丽的少女,每天对着她痴痴地看,最终不可避免地爱上了少女的雕像,他向众神祈祷,期盼着爱情的奇迹,她做了他的诗,他的春风,他的梦。
他爱她,他自得其乐去编造了骇丽的疯狂,他让启航的她坠毁,美名其曰这是偏爱,他在她的哭喊里剪碎了用布料针线
起来的梦想。
他用注
器把冰凉的物药推到她正在挣扎的身体里,他把
留在她的子
里企图和她孕育生命,不可抑制地陷入了温馨的美梦,就连他自己的梦也容易忘掉,原来那只是他亲手雕塑的假象而已。
明年的春天还会来吗?蓝色的薰衣草还会盛开吗?我也道知不,但道知我,我子辈这做了很多坏事,所以神明罚我,让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都以一样的方式死在我的面前。我会用活着惩罚我自己,在绝望痛苦的每一天里活着赎罪。
其实还有我怕见到你,轮回路上要惹你不高兴。我能做的不多,甚至很少,起码要让你不讨厌一次。
我听说你喜欢普罗旺斯,有一个不为人知的梦想是开一家花店。想要问问你,如果我真心悔改,那你愿意愿不许个来生。下次好好追求你,从恋人做起,到你首肯为我穿起白纱。
我陪你到你爱的地方,种花,做你的小狗。春天百花盛放,我们去看翡冷翠上新的画展。夏天折一枝荷叶,夹在《唐诗》里,和你一起观看余光中所说的“扁扁的相思”秋天我给你剥糖炒栗子。
冬天飞絮作子落棋盘。我们一起去看歌剧,公园里小鹿咬你的裙,邻居来我们家借东西,我好给他介绍你是我的新婚
子,但我猜你意愿不。又有一只蝴蝶怅然死去了。世上多了一座冰封的新坟。早知如此相遇,不如不遇。有心人,来世不要再相逢。
***小时候,妈妈身体还好候时的,她经常会带着我出去玩。我喜欢去快餐厅里吃汉堡,那里有安了滑梯的儿童乐园。
她挑一个临近的座位,叮嘱我小心,我在她的目光里,一个骑士般雄赳赳气昂昂地爬上去滑下来,向她证明我的英勇。
滑梯下面全是泡泡球,我扑通一声掉进去,淹没在海洋里,复又大力钻出来给她看,她会笑。这个时候,我看见她,我看不见我自己的渺小,我总感觉我像一个男子汉。回家她牵着我,在门口红色的贩卖机里买一罐姜糖茶,拧开来给我先喝一口。
我不喜欢这个味道,太冲,辣里有苦,苦里还有甜,五味杂陈,使我想起家里的小阿姨做
丸之前的调料。妈妈喜欢喝,或者说她愿意喝,她是个爱漂亮的女人,任何标着“女
”、“健康”、“美容”的产品。
她总愿意去试一试。年幼的我对此嗤之以鼻,后来妈妈去世了。我也听惯了风的温柔与怒号。妈妈走的第十年,我逐渐开始喝这一款饮品,期间包装改了一次。
妈妈走的第二十年,我却意愿不再喝了。太过五味杂陈,里头包的是
丸的调料,还有思念。起不对,我太想你了。妈妈。
我在看你的书架上的书,尽是晦涩难懂的一些书籍,我总不愿看,我也不懂为何你给年少的我念《呼啸山庄》、《乞力马扎罗山的雪》,诸如此类的书。
里面的人名照旧让我一塌糊涂,凯瑟琳又生了凯瑟琳,这好像《百年孤独》,所有祖辈都是一样的名字,后来的我也不喜欢此类书籍。
这会让我想起你被拦
斩断的文学梦想。你爱了他,生了我,而后着了魔,在你去世之后,我无数次翻阅你留下来的书本,上头用蓝笔、红笔刻下的字迹,原来是你泣血音声的。《呼啸山庄》里你划了一段“如果你还在这个世界存在着。
那么这个世界无论什么样,对我都是有意义的。如果你不在了。无论这个世界多么美好,它在我眼里也只是一片荒漠。”
我的手指在书墨上绕来绕去,最终也没有想出个评语。我曾捶足顿
地恨,你有那么爱他吗?
乃至发疯,要为他去死,把我人个一丢下。你走后的第二十年,我重蹈你的覆辙,我也如你划线的那段句子一样感同身受,但我不能死、不敢死,因为她死在了我前头,她死了。
我恍恍惚惚地为她收尸,雪地上氤氲了一大片,满目赤红的血,她姿势怪异扭曲,披散着头发,还有破碎的内脏,或者那其中还藏着我未出世的孩子。
这和你走的那一天重迭,我跪在雪地上看鸣车呼啸,急救车上的灯是闪烁的红,地上是留下的红与器官,那之后,我从此不敢食任何动物的内脏,她死透了。
没有生还的可能,但没什么人斥责我,大家安慰我,无非是说一路走好,节哀顺变这一些。我痛恨这样惨烈的死法,痛恨名着书籍,痛恨你和她,但我想你和她也是恨透了我的,左右是“如果没有你就好了”这一句,我听腻了。
妈妈,如果在你这里我的存在是无可厚非与不可抗力,可在她那里,我做错了事,我向满天神佛忏悔,也向你忏悔。我注意到她,是因为她在你的坟墓前和我说,你做了一阵浪漫又自由的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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