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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静得可怕
 但下半边的图案已损毁严重。穿过凸字形台阶的墓道,进入墓室内,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嵌在墙中的灯台及灯具,两边放置着随葬品。

 江枝歌打着手电筒,仔细观察那些随葬品,大部分为罐、碗、盏之类的生活器皿,看上去都是质地一般的民窑产品,她推测是墓主生前家庭日常所用。

 墓室壁上有婢女彩绘,江枝歌正打算走近细看,突然朱晴大叫一声,没等江枝歌反应过来,一只硕大的老鼠爬过她的鞋,导致她也大叫起来。

 两人又跳又叫,场面一时无比混乱。混乱平息过后,她们被老师当众批得狗血淋头,罚写千字反省。这是江枝歌读书生涯里第一次被老师骂,当着几十人的面,重点是被说“不配当考古人”

 那一刻她多想遁地逃离,难受得抠坏了左手食指指甲,鲜血溢出,双眼通红,泪水在眼眶打转。

 下工后,吃饭的途中、回宿舍的路上,两人始终悒悒不乐,如同行尸走。走到宿舍楼大门,江枝歌与‮人个一‬擦身而过,忽然她的手被一股温暖的力量拉住。

 江枝歌惶惑地转过头…浓密的眉毛,深深的眼窝,像小叶紫檀佛珠的眼睛,高的驼峰鼻,天然向下的嘴角。是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江枝歌像被点了不动一样,僵在原地。不。

 她要疯了!真的要疯掉了!***神经学研究表明,人类患有儿童健忘症。婴儿时期神经发育速度过快,新脑细胞会排挤其他神经元区域并取代它们,因而童年存储记忆电路重置,造成人们难以回忆起三岁之前的事情。江枝歌也基本对那三年毫无记忆,但有一幕一直在她脑海深处占据着一个重要的位置。

 有一天庄尔岚带着当时年仅三岁的江枝歌去打金店打制一套黄金首饰,没多久晴转,继而滂沱大雨,水淹大街。庄尔岚为防黄金被偷或被调换,始终聚会神凝睇金银匠的打制过程,没发觉江枝歌渐渐被街上打水仗的小孩们吸引了眼球。

 趁庄尔岚不留神,江枝歌溜‮去出了‬,加入水仗小队,玩得不亦乐乎,欢笑时却骤不及防地掉进了一个半米深的坑里,那个坑原本有一块木板盖着坑口,但在雨水的浸泡和冲洗下,木板移位。

 江枝歌深陷泥潭,脖子以下的地方都被淹没,她苦苦挣扎,那时不懂什么是死亡,但对正面临的处境感到极度恐慌。旁边的小孩们也年纪尚小,反应迟钝,不知所措,在江枝歌濒临绝望时,一只大手紧紧抓住她的小手,把她从坑里提到平地,从困境拉回人间天堂。

 逆着光,头顶上的人仿佛是降世的神只,她来不及看清他的长相他便离开了,只知道是位大叔。

 直到今天,江枝歌都难以忘记那股力量,时隔十六年,她再次感受到了相近的力量,一股能让她“起死回生”的力量,而这次,这股力量来自钟琴

 江枝歌扑到钟琴的怀里,环抱住他,搭搭地说道:“你怎么来了?呜…你竟然会来…”然后她就像个被抢了糖果的小女孩一样,把整张脸埋在他前大哭起来,全然不顾周遭的人的眼光。

 钟琴又想笑又觉得纳闷,怎么哭得这么厉害,好像受了巨大的委屈似的。一旁的朱晴努力地接收和分析眼前的庞大的信息量…原来全宿舍只剩下她是单身狗,噢不,是单身贵族。钟琴注意到朱晴的眼神,他刚有看见江枝歌是和她一起回来的。

 两人面面相觑,气氛凝结时朱晴识相地自行离开了。江枝歌还在哭,钟琴搂住她的头,让她哭个痛快。

 又过了几分钟,江枝歌终于慢慢止住了哭泣,钟琴把身上备着的纸巾递给她,她擦干眼泪擤净鼻涕后又拿一张纸巾挡住自己的脸。痛哭过后总算记起脸面的重要,只不过已经被不少经过的同学看到了。

 江枝歌把钟琴带到附近的小山林里,寂寥无人,方便说话。“你怎么过来了,哎,我现在太丑了,蓬头垢面,还晒黑了,好多天没化妆,惨不忍睹,也不提前说一声…”

 江枝歌语无伦次,同时用纸巾擦掉钟琴前的眼泪鼻涕。钟琴捋顺她额前糟糟的碎发,轻声答道:“来这里取景。”“取景?你们剧组要在这里拍戏吗?”江枝歌睁大眼睛看他,眼眶还红红的。

 “可能,我先过来勘察一下。”江枝歌在这待了一个月,方圆几公里都没发现一处怡人风景,真不知这荒山野岭的适合拍什么,最有看头的恐怕就是那个墓葬群了。“你准备拍的是盗墓戏?”江枝歌问。“拐卖妇女题材。”

 “哦,原来如此…”原来不是特地来看她的,略感失落。但换个角度想想,这从侧面说明他们天生有缘。

 “刚刚‮么什为‬哭?”钟琴的语气比以往都要温和。江枝歌言又止。一方面是因为钟琴的出现太令人欣喜、惊讶又感动,另一方面是见到他后心里那压制情绪的线猛地崩了,‮住不忍‬把因疲惫与伤痛所产生的苦楚、因老师责备所感到的难过通通都发出来。

 过去一个月,江枝歌每天都在电话里和钟琴讲考古趣事,但未曾提过半句辛劳,其实她好想告诉他,被各种蚊虫叮咬导致整夜睡不安稳有多痛苦,宿舍的蟑螂老鼠有多猖狂,食堂的饭菜有多不合她胃口,挖掘时灰土沙粒钻进眼睛里有多刺,挖完地洗完衣服的手有多酸…

 可是她不能说,不能把肚子里的苦水吐出来,她不想被他觉得她太矫情,想撕掉那些在她身上的不那么正面的标签。

 况且,一颗热爱考古的心,足以让她能够忍受这一切。见江枝歌迟迟不回答,钟琴便猜测道:“见到我喜极而泣?”江枝歌眼角一弯,笑着点了点头。

 她耸一耸肩,再次抱住他,像树懒抱着树,懒洋洋又暧昧地问道:“你今晚住哪?”四下静寂,风声低。一缕行走于山林里的清风,想要卷走一棵传说中不为温柔乡所醉倒的大树。

 树自岿然不动,但没关系,风愿化作青藤,将其、干、枝、叶通通绕。

 ***落弥漫的橘在归林的鸟雀声中褪去,夜幕降临,畔安山的山处乍现一束白光,光下有两个相依相随的人影,顺着羊肠小道盘旋而上。

 夜晚的深山,静得可怕,知了和蟋蟀的鸣叫声显得格外尖锐响亮,骨寒竖的江枝歌勾着钟琴的臂弯,身体贴得严严实实,快成了他身上的挂件。  M.isJ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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