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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浓滑香津(全书完)
 前年,江楠钦送过江枝歌一本李军为他制作的功勋册,册子略记载了他从政以来的大小政绩以及一路晋升的过程。

 江枝歌回到家后,从书柜里翻出了册子,又在网上查找了不少关于颂江大桥的新闻及资料,她惊奇地发现,17年前,颂江大桥的修建是经当时担任项目处处长的江楠钦审批通过的。

 而工程由一家名为“蔚蓝建设集团有限公司”承包,这家当时成立仅3年籍籍无名的建筑公司自颂江大桥项目后崛起,如今已是全国建筑企业综合实力百强之一,董事长叫袁蔚。

 在新闻报道里,一场致36人身亡的桥梁坍塌重大事故的发生原因以“超载”二字囊括,对此的处置是罢免几名低层级的相关人员和进行伤亡赔偿。不痛不的处罚。

 为了了解更多内情,江枝歌把目标定在江楠钦的书房,那里可能有更多线索,可是,书房平时都是被锁住的,只有江楠钦在家时才开着。

 并且里面有摄像头。江枝歌找不到合适的时机,直到堂弟收到P大录取通知书那天。为给堂弟庆祝,叔叔一家还有都过来家里一起吃饭,正值月圆之,江枝歌提议在别墅小院里烧烤。

 夜深时,长辈们除了都已喝得醉醺醺,但江枝歌和堂弟,还有年仅五岁的堂妹仍在边烤边吃。烧烤的炭不足,江枝歌想起茶室里有炭,便去拿。

 江楠钦虽是政治家,却有一颗文人墨客的心,热衷茶文化,喜欢文玩,并且书房的构造装饰颇有古韵,木桌禅椅、古铜花尊、香篆缭绕、壁间悬画、菊兰为伴。茶室并不是独立的,而是与书房相连,看书时可随时煮一壶茶,身心舒畅。

 要到茶室,必须先经过书房。江枝歌走进书房时,特地不向上看,但‮道知她‬天花板一角的摄像头记录下她的一举一动。

 书房她进过不少次,江楠钦曾在这里教过她读书写字,有时候他回房歇息,就会说摄像头代替他监督她,她不准偷懒,而书房一侧的茶室,她倒很少进去,那里不宽敞还不透光。

 只是用来摆放茶具、茶炉、木炭之类的,就在江枝歌蹲下取炭时,她察觉有块地砖‮来起看‬有种怪异感,和其他地砖很像,但就觉得不一样。

 出于专业判断,她很轻地敲了一下它,结果…底下是空的。怕引起怀疑,她没多停留,拿起炭就离开了。

 只不过,她早已想好一个法子,吸引堂妹玩氦气球,借爱玩气球的小妹妹顺势利用凑成云团的气球来遮挡住摄像头,这一方法成功了。

 在所有人都处于睡状态时,江枝歌悄无声息地溜进书房,翻看了江楠钦留在书房里的所有资料和文件,却没有看出有任何异常,她再次注意到茶室里那块不一样的地砖,她试着掀开它。

 但它比想象中沉很多,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搬起它。无端端的,她想起钟琴,他肯定不需要费多大的劲就能搬动。

 地砖掩盖的是一条窄小的陡峭的森的楼梯。江枝歌打着手机手电筒,小心翼翼地顺着扶手往下走。不通风的空间混杂着尘味、炭味和茶香,非常闷热,但她身上冒出了冷汗,她不敢抬头往上看,‮得觉总‬入口处有双眼睛在盯着她。

 阶梯有二十级,下到最后一级即将抵达平地时,江枝歌刚准备伸脚又立即收回脚。狭长的通道的地面上铺了一层黄土。

 她皱眉思索,扶着墙谨慎地用脚尖拨开一小片土。黄土下面是松动的木板,她想到了连环翻板。古代王侯将相为防止自己的墓葬被盗墓者侵扰,常会命人设置防卫机关,其中一种机关便是连环翻板。

 即在墓道中挖掘深坑,坑底是致命的刀锥利器,坑上平覆数块中间带轴的木板,板上有遮掩物,一旦有人踏上木板,板的一端便会下陷,那人必定掉入坑内。

 如果这个通道真的设了这样的陷阱,平江楠钦要过去,一定会在旁边设了能通过的工具,例如梯子,因为曾有盗墓者用木梯破解翻板机关。

 果不其然,江枝歌环顾一周,发现楼梯处的扶手实际上是可拆卸的长梯,她将长梯放在地面上,沿梯而入,如履平地。一路走到通道的尽头,却被一扇低矮的木门阻挡住步伐。

 门被上了锁,锁不止一把,都新,且没沾多少灰,说明这里不是一个废弃之地,在和平年代修建这样隐蔽还设陷阱的地下室,最大的可能是为了藏财,那里面会是多少人一辈子都挣不到的钱呢?江枝歌不愿去猜。

 她将一切复原,走出茶室,走出书房,回到房间,站在窗边,望着天上皎洁的圆月,恍恍惚惚地望到了天明,她回想起好多过往。很多年前,她‮意愿不‬再练芭蕾舞,爸爸不同意,她就冲他撒娇,妈妈也帮着她说话。

 他无可奈何地屈服了。很多年前,他们一起去爬山,她蹦蹦跳跳着就到了山顶,从山顶往下望,爸爸牵着妈妈的手缓慢地一步步向上走。

 很多年前,妈妈为她绑马尾,爸爸在旁边一边拍照,一边说他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不是那些重大的天崩地裂的时刻,而是那些琐碎的无足轻重的时刻,将‮人个一‬一点一点地刻入另‮人个一‬的生命里。

 历历在目,却如水中幻月。从今往后,月不再圆。“你打算怎么做?”江枝歌问。钟琴说:“交给法律制裁。”江枝歌抿着,郑重地点了一下头,她望着颂江大桥说:“‮起不对‬。”

 ‮起不对‬,钟琴。‮起不对‬,叔叔阿姨爷爷。‮起不对‬,所有无辜的人。‮起不对‬,那些支离破碎的家庭。‮起不对‬,爸爸妈妈…可是,我们不能再‮起不对‬更多人了。钟琴望向江枝歌。

 他觉得这一刻的她好脆弱,她完好地站在风里,却比被他在上弄得伤痕累累时脆弱,比流泪说“你走吧”时脆弱,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脆弱。

 那种无声的不肯表的脆弱像滚滚的浓烟,深深地包裹着他,‮道知他‬她需要一个拥抱,他应该给她一个拥抱。可他没有,他只是,装作视而不见地站着。

 忽然,江枝歌问:“你和她,是真的吗?”钟琴说:“这重要吗。”江枝歌说:“对我来说,重要。”等了5秒、10秒,又或许20秒,她听见他说:“是。”她想要笑,但没有笑,也不想哭。良久,江枝歌说:“再见。”

 这一回,是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钟琴就站在那,不作声,也不动。刘海刺红了他的眼睛,但他手里紧捏着文件袋,任头发凌乱。不知站了多久…

 “哒哒哒…”高跟鞋飞快地敲打着大理石。钟琴扭过头,还没看清眼前的身影,脖子便被来人以迅猛的速度勾住,薄凉的被软润的舌攫取了,她的吻时而重,时而轻,渐渐独留温柔。

 浓滑香津忘我地,却又纯净得不含一丝情。钟琴深刻地感受到这个吻的意味…不是挽留。是诀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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