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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裑穿袍,带冠
 陆重霜不爱带头巾,边关两年束发束厌了,长庚便简单地为她挽发,未用宫内盛行的假发髻,只以本发卷成月牙状,鎏金发钗。

 而后以黛描新月眉,口脂嫣红。“从前嗤笑宫中人奢靡成,结果这两年风沙里来去,回京后,反倒更贪恋这些浮华玩意儿了。”陆重霜瞧着镜中的女子,弯弯角。

 长庚取来胭脂绘花钿。寒冬当画梅,他便提笔在主子眉心绘八瓣红梅,嘴上轻轻说:“殿下乃是晋王,又是征讨突厥的将军,身负赫赫战功,多奢华都算不上奢靡。”

 末了还填一句:“何况殿下简,吃穿用度只取本分,未曾越矩,何来奢靡一说?”陆重霜瞧着他,微微扬眉。八瓣红梅缀在眉心,让她凌厉人的眉眼少了几分锐气,多了一丝明

 “你贯会讨我欣。”她说。“长庚只说实话。”陆重霜淡淡一笑,挑起长庚的下巴,蓦然吻上,她的小舌舐着他的牙,数数似的一颗一颗地触摸过去,继而勾住他的舌嬉戏,往里渡着口津。

 手指不安分地按住他锦袍下略微鼓起的一团,绕着鼓囊的那一块儿打圈。长庚摁住主子作的手,另一只手扶住她的肩,将她推离半寸。

 “殿下要上朝去。”他说这话时得厉害。陆重霜看着他的眼,以拂过具的手贴上瓣,指腹擦过半残的口脂,又伸出舌尖过,面容似笑非笑。

 “口脂残了。”他呼吸未稳,又想着拿口脂为殿下补妆,他沿着柔软的线重新描绘,将颜色补得更深更浓。

 “新送的口脂倒是比以往的好闻。”陆重霜道。“臣令仆役去了麝香,添了桂花油,故而香味较之以往更为清雅。”长庚毕恭毕敬地回复,身下仍硬着。

 “所以我说呀,你贯会讨我心。”陆重霜轻轻一笑,指腹摁上青瓷小罐内的膏体,又在他眉心轻柔一点,留下暧昧的红印。

 “下回点个朱砂给我瞧瞧。”偏殿的泣命人备好马匹、灯笼,早早在殿外等候,她并无官职,算随行侍卫,故而穿了身石榴红的裙裾,搭掐边的姜黄格纹褙子,发髻高挽。头带三支玛瑙簪,耳带金丝攒成的玲珑耳坠。

 晋王未起时,长庚便出门将刺客的头颅收入锦匣,交给立于殿外的泣,并让她随殿下将此物带入朝堂、亲手献与陛下。“此等秽物,带给陛下作甚?”泣拧眉。长庚双手叉道:“殿下自有吩咐。”泣手捧锦匣,冷冷一笑。

 她本就看不惯长庚,再加上昨护主不利,此时火气更大,耐不住讽刺道:“怎么,殿下的鸾旨也轮得到一个阉人来传达了?还是你自作主张,替殿下说的话?”

 我堂堂护卫军首领,出仕怎么也有个宣节校尉可当,一个男人也配与我同列?更不要说长庚连男人也算不上,充其量是贵妇们房内玩物,何来的胆量给我下令!

 长庚沉声回道:“大人如有疑虑,烦请自行询问殿下。”泣瞪着长庚媚的脸,咬牙道:“你莫要以为自己上了殿下的便成了什么不得了的人物。你这阉人胆敢为害殿下,我必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长庚不敢。”长庚后退半步,俯身作揖,满脸的恭顺柔和。泣嘴嚼着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滋味,一肚子火气没处发,徒在腹中翻腾,她冷哼一声,道:“男人就是男人,愚钝不堪,比不得女子聪慧…而阉人,连男人都不如。”语落。

 她转身唤人来将锦匣包起,不愿再多看这怪气的家伙一眼。待到陆重霜出殿上马,已是五更一刻。今无霜雪,却冷的厉害。

 寒风混杂着重雾窜在仍显寂静的都城,天厌厌地闷着,隐约能瞧见远处提着灯笼、举着火把赶来上朝的官员们,跳跃的火在夜雾里拼接成闪烁的红星。今年的长安寒得早,多雾多风,却还未落雪。

 高官骑马上朝,低官只得步行,百官需于五更五刻前到达大明宫南边的望仙、建福门外,如若迟到,轻则挨骂罚款,重则入狱判刑。

 但行进至鸾和年间,朝纪松散。受宠的大臣时常躲避朝参,前来上朝的官员也有不少无视礼法,或奔跑上殿,争抢班位,或谈笑喧哗,头接耳。

 此时大楚仿若一个逐渐下陷的奢华宫殿,表面望去的确金碧辉煌,但细细去瞧便能看见摇摇坠的房梁。“殿下可吃胡饼?”泣身后背锦匣,一手牵缰绳,一手拿着从房内顺出来的胡饼。

 “上朝前填填肚子,省得饿着。”“一大早的,你从哪儿来的胡饼?”陆重霜反问。

 “昨无聊,骑马去西市买的。”泣道。她是实打实的武夫,擅用长朔、擅骑马,生一张明可人的脸和直来直去的脾气。从长安跟随到雁门关,再从雁门关回到长安,给吃、给喝、给该给的赏赐。

 她便无半句怨言。纵然有时在小事上没规矩,但在大事上从未含糊。陆重霜斜睨她一眼,轻笑道:“罗裙花甚美。”泣垂眼瞧了眼石榴红的裙衫,没心没肺地笑道:“谢殿下夸奖。”她紧接着说:“殿下也该添新衣了,不几便要过节,该早早备好衣饰。

 西市新来了群胡人商队,我昨去,瞧见不少女眷在那儿看布匹,还有两个小姑娘差点为血牙的缎子打起来。我寻思着应该不错。”

 泣一个劲儿地撺掇主子买新衣可不光是为了陆重霜,也为自己。晋王府主管名为葶花,治家甚严,衣食住行皆不得僭越。

 介于主子衣饰简练,属下亦要节俭,不得随意增添衣饰,不得招摇过市,不得有财外,不得欠债赌坊,不得沉湎花街。这可苦了泣这类贪求享乐的家伙。

 毕竟在边关出生入死了两年,好容易回到长安还不许锦衣玉食,因而她们这群人在葶花背后偷偷管她叫石女,意思是她为人顽固不化,还喜好穿灰黑色衣物。

 在她的管制下,除非主子购置新物,否则晋王府不会给属下额外购置衣帛首饰。要买东西?自己拿俸禄去买。把逛花街,让游君陪酒的铜板省下来买新衣。

 陆重霜怎会不知属下心思,只轻轻道了声好。马蹄哒哒,雾气深重。陆重霜忽得勒马,念了句:“前面有人。”话音刚落。

 只见远处浓雾中浮现一骑青牛的蓄须老人,他身穿道袍,带冠,手执一柄拂尘。大楚律令规定:出家男子可蓄须,不必顾忌男女之别。可此地乃是长安大道,何来的道士,还骑着青牛?  M.iSJ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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