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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心知大事不妙
 “能与你在深宫中相伴近十年,泠心满意足。”他撑起身,长臂一揽,将她整个人抱到怀中,蜕皮的惨白双触了触少女的面颊。陆重霜这才发现,不知不觉间,泠公子已年满二十六。

 “还是孩子呢,”男人叹了口气,一件件嘱咐道。“记得照顾好自己,早些睡,少喝酒,在边关点信得过的朋友,找点能将命交给你的下属。回来了,要是还想当女帝,就去抢,他们欠你的…女帝,帝君,所有人,他们欠你的。”

 “好,好,”陆重霜一件件应下。泠公子看着她,用往常的口吻道:“困了,霜儿陪我来睡‮儿会一‬。”

 陆重霜默默爬上,紧挨他瑟缩的身子,她用力握住他的手,不知多了过久,男人没了鼻息,他嘴发紫,是被人下了毒。

 同年,晋王任右武侯大将军,北击东突厥,年仅十四。皇城里的消息自此模糊不堪。某,长庚告诉她长安有消息传来,大意是说泠公子是害恶疾死的,是不祥之兆,安葬的尸体要挖出来拖到野郊焚烧干净,不然整个皇宫都要害病。

 女帝准奏,降下一道圣旨,不出三便将事情办妥。陆重霜淡淡应了声嗯…继续对着地图研究行军路线。

 即将天明时,尺八的曲调忽而穿梭在军帐间,声音高寒而悠远,好像一口气想说许多事,却又茫然得不知从何讲起。鸾和十八年,耗时两年多的战争终于落下帷幕,晋王凯旋。

 她回宫,发现旧时居所早已住进别家公子。后庭砍了昔日的老梨树,换作满院芙蓉。陆重霜缓缓醒来,车窗外正下着暴雨。

 马车走得很慢,稳稳的,在疾风骤雨中如同一艘航行于无垠海面的巨船。车厢内的貔貅金炉内,香丸焚尽,空余一堆灰烬。陆重霜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糟糕的梦,她坐起,膝盖刺痛,这时,长庚‮音声的‬自帘外飘飘忽忽地传入耳中,他道:“殿下,到安寺了。”

 ***雨急,山路滑得不行。长庚约莫留了半步的距离,紧紧跟随陆重霜身后,他高举一柄绯绢帛糊制的大伞,严严实实盖住身前的主子,手腕前倾,晦暗的光透过轻薄的伞面,在她略施脂粉的面容留下一道浅红色的印。

 昨派仆役到安寺通知主持,说今儿晋王驾临,务必准备周全。听闻此言,主持连夜派人在上山的石阶铺面稻草,可尽管如此,暴雨还是浸了陆重霜的鞋袜。

 “还有多远,”陆重霜侧面,看向长庚,她的步子稳且舒缓,与往日无差,唯有抬膝迈步时的稍稍停顿,透出双膝受伤。绣有两只青鸾鸟的锦鞋踩在漉漉的稻草上,一阵碎响。

 “回殿下,还有一半路。”长庚道。陆重霜微微蹙眉“换作往常,早该到了。”“雨天道路滑,上山总归慢些。”长庚出言宽慰。“殿下不必着急,保重鸾体。”陆重霜转回头,没有出声。

 因是瞒着夏文宣悄悄来的安寺,为避开各方势力安在晋王府周围的探子,此回带的人较之往常大大缩减。

 马车夫、跑腿小厮与几名近卫留在佛寺里待命,长庚名下几位佩刀的亲信与葶花名下用以侍候的女婢则要冒雨上山,女婢撑纸伞,婷婷袅袅地走在队伍中央,侍卫身披蓑衣,佩长剑,走在队伍最后。

 十二三人排成一列,小蛇般行走在狭隘的山道,两侧是郁郁苍苍的古树。天光渐阴郁,再往上走,山道渐渐宽阔。“山里没那么闷,倒像是回到季那会儿,”陆重霜若有所思“那时野郊定是有许多放纸鸢的游人。”

 长庚看出她身子不适,却又不愿在下人面前显疲态,便放慢步伐,装作赏景的模样与她闲谈。“殿下可是想放纸鸢了?”“早已经过了放纸鸢‮候时的‬。”

 陆重霜道。长庚稍稍一愣,忽得忆起殿下最后一次放纸鸢还是在宫里,泠公子带着殿下放的。

 泠公子总能将纸鸢放得很高,高得好像能飞出皇城,待到他将纸鸢送上九霄,便将绳子递给殿下,让她牵着放,自己则守在她身边,偶尔俯下身,亲亲少女细软的额发。

 而作为奴仆的长庚总要规规矩矩地守在一旁,在她吩咐的眼神投在身上时,双手奉上淋好蜂的瓜果。殿里曾有过泠公子与殿下的传闻。

 大抵是泠公子与晋王年纪相差不多,两人名义上虽是父女,但朝夕相处,难免互生情愫。这些流言蜚语长庚是不信的,或者说他不愿信,他对自己说殿下年纪尚小,做不了男女之事。

 但在陆重霜与泠公子同宿时,他依旧会心生怨恨。这种隐秘的愤懑如同发臭的沼泽,掩盖在鲜亮妩媚的皮囊与恭顺的外衣下,一比一肮脏。

 彼时长庚还未有幸与陆重霜同共枕,最多在为她擦洗时她的脚背,亲一亲她的后颈。刚萌发的望最为肆无忌惮,他开始期盼主子临幸,不断在脑海里幻想它、勾画它。

 甚至偷来主子下的亵猥亵,想着有朝一自己能变为泠公子,俯身亲吻殿下的额发。还好,他没等太久就来了首次侍寝,而泠公子也随着晋王的出征,早早命丧黄泉。

 如今旧事重提,长庚不由自主地揣度:殿下是在思念泠公子吗?正当他猜测着主子的心思,陆重霜却突然停下脚步。长庚一时间没收住步伐,伞柄左倾,飘摇的雨珠瞬间溅了她的右肩。

 “殿…”长庚抬起下巴,望向陆重霜漠然的侧脸。未等他的嘴里吐出后一个字,陆重霜突然侧过身,脑后镶嵌红宝石的鸾鸟金簪兀得划出晃眼的金色弧线。

 一支利箭紧随其后破空而出,冷不丁冲她笔直来,长庚狼狈躲开,箭矢迅疾贯穿了二人跟随的女婢,那女婢身子一歪,手握的油纸伞犹如兀得从枝头坠落的花,啪得落地,沿着绵延的石阶滚落。

 “啊…”身后的众婢女惊声尖叫,继而身子一哆嗦,突然忆起葶花管事的教导,急忙捂住口鼻,纷纷逃窜,不敢出声。毫无征兆,杀机四起。队尾的侍卫听到前方的尖叫声,心知大事不妙,正拨开推搡作一团的女婢们上前救驾。

 只见两侧灌木中兀得涌出密如暴雨的箭矢,来不及队尾的侍从作出反应,锃亮的箭头掩藏在暴雨的轰鸣声中刺穿轻甲,扎入她们的头部、口、肋骨、大腿。  M.iSJ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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