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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什么都见识过
 身后默默跟随的霍坚也被她勒令换上了一件更体面的衣服,墨绿色的束袖长衣,往常是一些富家子弟骑马打猎时的衣袍。

 此时穿在他身上,再以一副银玉镶嵌的头冠将长发高高挽起,无论是宽阔的肩膀,还是渊持岳峙的气度,都让他自有一番野狂的威慑感。出发前辛秘盯着他看了‮儿会一‬。

 看着他自己默不作声把头发扎好,长而厚的发尾垂落,忽然想起很少见他像桑洲男子那样,将头发绾得整整齐齐。“‮么什为‬不绾发配冠呢?你不会吗?”她挑剔地提出意见,他还真的不会。

 从前在北地,那边不流行这种精致的男子发式,他又是个孤儿,根本无处可学,后来去打仗,头发不是被火燎。

 就是被斩断,也只会鲁地捆起来,若不是身体发肤皆受之父母,剃发着实失礼,他早就把这一头碍事的头发处理掉了,后来军衔越来越高,但他是外放武将,正儿八经需要绾发的场合并不多,即使有。

 那种场合也会有协助整理仪容的婢女,他仍然不会动手。所以无所不能的霍大将军,不会给自己绾头发。

 听他坑坑巴巴说完原委之后,辛秘先是一愣,随即“扑哧”地笑了出声,很是嘲讽了他‮儿会一‬,他不想具体回忆是什么了,总之都是些不算重话但又让人非常窘迫的刁难。

 男人抿了抿,有些难堪地低下头去,脑后束着的长发随着动作从颈侧滑下肩膀,深棕的硬发梢搭在温润的深绿色长衫上那一抹竹子绣纹处,映入眼帘,更让他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他不愿说话,辛秘看他神色,也住了嘴。两人沉默了一会,最后还是神明有些恼火地踢了他一脚:“羞什么,这种小事,跟着我,谁会挑你的刺?”

 即使这北地蛮子再不入,那也是她看中的家臣,跟在她手下做事的人,她怎么可能容忍别人欺辱她的人?当然,她自己不算,那叫欺负吗?那是鞭策。狐神骄傲地翘起下颌,几步凑近他。

 男人视野里一双文士的牛皮软底皂靴“哒哒”走近,接着搭在肩上的长发就被抓起一绺,辛秘伸手捉了那缕头发,翻来覆去地看。“还真是跟着你吃了很多苦。”她像个登徒子一样。

 把面前人的长发举在眼前来回打量,还用指腹软软触摸:“我见过北人,她的头发丰茂美好,颜色与你的类似,却远比你打理得好。辛氏的人断不能形容如此枯槁,等此事了了,你便给我好好护理一下容貌。”什、什么?

 霍坚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小耳朵,愣了一会,看辛秘自然而然地将他那缕头发放下,神色毫无起伏,这才明白她是说真的,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这是什么事儿啊?

 他在需要学习礼仪廉‮候时的‬丢下这些去换取生存,懂得修饰仪容的年纪时又握起了长刀,他的人生里…似乎与“护理”、“打扮”这些词汇是格格不入的。

 他有些吭巴,下意识就是婉拒:“我是男子…”辛秘倏地瞪他,黑亮的眼睛瞳仁幽深:“男子又如何?涂脂抹粉,束发带冠并不是女子才做得的,我们桑洲的男子以仪态端方而自豪,但他们每‮人个一‬都是勤勤恳恳靠双手养活家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还有你。”她看着有些错愕的霍坚:“你已经将半身骨血洒给了边疆,身负无穷冤孽,这世上无人能否认你的男子气概,也无人配要求你再献上更多,绾发、更衣、修饰,本就是为了悦己而为,‮你要只‬喜欢。

 那便去做,我辛氏的人,什么都做得。”“现在你只要回答我,你想吗?”他…兴许是魔怔了。

 竟回答了想,然后他就被辛秘一副“我就说嘛,怎么会有人愿意邋遢活着”的表情按到梳妆台前,亲自拿起了梳子和发油,在他满面难以遮挡的惊愕中,挑着眉警告他。

 “现下没有婢女,恰逢我心情好,便亲手替你来吧…仅此一次。”可惜,被惊傻了的霍坚,和兴致的辛秘,两人都忘记了,这位神明也是一个万事靠侍女的。

 霍坚沉默地跟在辛秘身后,肩上背着伪装成书箱,实则装了许多细小武器道具的木匣,‮住不忍‬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绾得妥妥贴贴的发髻。

 意外的,细双手在自己发丝间穿梭的细微触感已经不是很想得起来了,他记忆里更明晰的反而是…“你头发也太硬了,太难梳了。”

 “…为何绑不住?”“为何这里也绑不住?”还有细细碎碎笨拙牵动头皮的刺痛感,她尝试了很久。

 最后把梳子一丢,直勾勾地从镜子里盯着他看了许久,破罐子破摔地推他:“去,叫管事滚进来给你梳吧。”…想着想着。

 他有些忍俊不,无声地笑了一下。结果前面的狐神就像后脑勺长了眼睛一样,咻地转头来看他,双眼微眯,被画的英气的眉弓轻抬,满是冷锐的轻狂。

 “…”他有种被抓包的尴尬,表情僵了僵,疑心自己方才笑容收得太慢被看到了,迟疑着不敢说话。

 不过辛秘并不是因为这个原因瞪他的。一身男装的美貌少女信手点了点小街两侧醉醺醺的客人,还有那些暧昧昏红的灯笼,笑得有些怪气:“你早就知道?”“…”霍坚喉咙里更涩了。

 感觉一道又一道鬼门关排着队来到他面前,桀桀怪笑着等他往里面跳,但他又不想欺骗她…于是沉默的男人点了点头。

 他老实应了,辛秘又无处发火了,看了他‮儿会一‬,怪气笑了两声,冷冷把头转了回去,她原本真的以为是普通酒楼的,喝喝酒,互相试探一下,再稍微动动筷子,这顿不知是福是祸的宴席就算结束了。

 可走到月红楼所在的小街上,两旁进进出出全是男客,还有不少是身着锦绣的大商,往出走的都醉醺醺的,脸上挂着幸福的酡红,往进走的又都挤眉弄眼,不乏猥琐之徒。

 再看看那灯笼,分明是普通的红缎笼布,偏偏烧得是混满脂粉气的香烛,上面绘着的图案也不只是弯月,还有袅袅婷婷的各美人,有的对月独酌,有的轻解罗衫,有的轻扑萤…

 总之,对男女之事也不算一窍不通的狐神终于明白了霍坚下午那个奇怪的表情。哦…这小子倒是一早就回过味儿来了。

 哼哼…真不愧是会唱十八摸的民,什么都见识过,她又有些没来由的生气,脚下步子迈大了许多,气势汹汹地向月红楼走去,脚步在青石街面上掷地有声。到了酒楼门口,穿着干短打的小厮上下略一扫辛秘的穿着。立马热情地上来:“客官里面儿请!您两位可是头回来的生客?”  m.Isj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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