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败光了家底
“不妨事,”学堂都是大锅菜,做得自然不如家里精致,她挑了碗汤慢慢喝着“一点小病,哪好意思劳郡主挂心…”话还没说完,朱颜竖起食指冲她嘘了一声:“这里可不许称什么郡主、公主,这里只有朱君,李君。”
她指指自己,又指指李持盈。大姑娘咽下一块萝卜,也跟着
低声音:“怎么规矩比国子监还大?”朱颜道:“有教无类么。”两人转而说起了学堂八卦,作为北京城里为数不多的设有海文、洋文科的童子塾,且不单有英文、法文。
而是连拉丁文、俄文一应俱全,不难理解么什为名
权贵都想将自家孩子
进来,难度颇高的入学测试也跟着找到了原因。“如今同洋人做生意可是大热灶,不拘茶叶、丝绸还是瓷器,揽到就是暴利。”
朱颜用筷子挑起两
白菜“你在松江肯定也见过洋人吧?出手阔绰,结款也
利,就是精明得紧,错一点儿都不行。”荣王正管着工部的一摊子事,没少跟洋人打交道,朱颜自然从小耳濡目染。
见她说起洋人二字时表情不变,神态大方又自然,李持盈试着往下接茬:“见是见过,不过大都是来传教的。”汉人觉得洋人好赚钱,洋人又何尝得觉不大明是块大蛋糕?早先倾销鸦片时吃了大亏,崩断了牙,才肯老实起来。
提及那帮传教士,朱颜垂眼叹了口气,大姑娘正待询问,忽听背后传来一声不轻不重的“呿”两人回头看去,见是晖哥儿,神情俱都一变。朱颜乃惊喜,她则是无语。二爷像是跟她卯上了,一见她就扭头,携着一帮跟班坐去了最远处。
朱颜看看他又看看她,一脸无奈:“你们吵架了?”李持盈道:“他不懂事,我难道会跟他一般计较?”朱颜:“…”你这不就计较着吗。
一顿饭吃完,午休还剩下一点时间,朱君思来想去,好心提点她:“你以后尽量少同晖哥儿置气,趁他还小,能哄着就多哄着他点…”他毕竟是公主亲子,身份天然不同,若为一时意气强要跟他争个高下。
最后吃亏的只能是自己,她到想没朱颜居然会跟她说这个,感动不已:“你放心,我有分寸的。”
见人没能领会自己的深意,郡主一声轻叹,也转头回自己的教室去了。下午正式开始授课,先国文后数理,最后才是坐班自习。
李持盈敏锐地发现这座童子塾里官家子弟的比例并不很高,布衣荆钗者不在少数,相比松江等地方,女生员的数量也有很大提升,约莫能占到一半比例。
最让人意外的是,这里实行的是男女混班制。倒不是说其他学堂都是老封建老古董,非要将男女生徒分开。
而是读书人家要脸,这年月培养一个书生不容易,混班制容易导致男女互生情愫,也就是俗称的早恋问题,因此稍有些名气的学校大都实行单
别学制,譬如南直隶的应天女子学校、山东的新武备学校。
能进三思学塾的都是京城的好苗子,难道校方就不担心?还是说因为是童子塾,生徒普遍年纪小,所以可以不在乎?
“你就是李君?”大姑娘所在的这个班共十一人,年龄不一,大的有十二三岁,小的还不到七岁,下课时一个衣着华丽的小少爷上前同她攀谈。
甚至还拱手做了一个揖“班里许久没进新生了,大家都好奇得紧。哦…敝姓江,双名寄水,忝在这里多读了几年书。”这人年纪不大,说话一股子酸味儿,李持盈本能地不是很想搭理他:“呵呵,江君好。”
他生得憨厚,眼睛却尖:“看李君的打扮,是从南边来的?”她身上的料子乃江南贡缎,华仙公主替儿子赔不是,让人赏了整整一箱。李持盈到想没这小少爷眼力这么好,只得承认说:“是,家里出了变故,来京投奔亲戚。”
“想是极宽厚的亲戚了。”江寄水笑眯眯的“不知李君年岁几何?如若不嫌弃,我这里正好有些去年的旧书课本子,李君初来乍到,兴许能用得着。”
她隐约觉得不对,这小公子一句接一句,查户口似的,莫不是在套她的话?寒暄两句,李持盈做出收拾东西的架势无声赶客,江寄水也不恼,扭头同别人说话去了。一连好几天,京城
雨连绵,好容易雨停了,李姑娘窝在屋里闷头赶功课。
不上学道知不,一上学才发现此时的教育已经发展到了相当阶段,三思学塾又比别处教得深且广,先生们要求也更严格。
她的那点老本根本不经吃,头半个月不是背书就是练字,再不然便是纠结数学题,晖哥儿听说后特意派人来瞧,回去不定怎么幸灾乐祸,直到又一个休沐
,郡主邀她过府小聚,大姑娘才想起来打听这个江寄水。
谁知朱颜闻言一愣,鬼鬼祟祟地示意她附耳过来:“你怎么同他分进了一个班?他…”
“?”“他爹爹便是章台馆的主人,京城有名的豪商之一。”***提起章台馆,老北京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一说是上头专给洋人造的‘八大胡同’,好掏空他们的身体和钱包。
也有人说是汉人巴结洋老爷的地方,出入那里的不论洋汉,都必须穿着西洋礼服,不簪缨也不戴冠,简直是斯文扫地。李持盈曾在报纸上看到过一篇报道,说京郊村落若有人家遭难,又恰好养了个样貌不错的女儿。
那么十有八九会把女儿卖到那地方去,当不成小妾可以当情人,当不成情人还能当丫头,北京城那么大,洋巴子多么那,难道谁会嫌女人多吗?倒是章台馆的主人不为人所
知。
他姓江,单名一个维字,出身浙江台州,因为父亲平倭有功,少年时家里很是阔绰了一阵子。后来他母亲
食鸦片,败光了家底,债主催
下江维只得人个一南下广州。
“此人天资聪颖,又有些洋文底子,很快就发家了。”朱颜挟了个水晶桂花糕给她“江寄水是他第三任
子所出,跟前头几个哥哥差了好些岁数。”
李持盈吃着糕问:“你连这个都知道?”荣王只得一女,将来还指望她女承父爵,差不多的事家里并不瞒她。
朱颜道:“他家不止秦楼楚馆,亦有好些缫丝厂、琉璃厂,新式缫丝机最初就是他引进来的,我爹爹同他做过几回生意。”
为了有效遏制贪污,如今工部的单子都是事先放出风声,引得大家一齐竞标,荣王与江维打过交道并不出奇。李持盈思忖片刻,讪讪地说:“是概大我多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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