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这里只有这门
蟒山距离西且弥皇城东南不足七十里,因形似巨蟒盘卧而得其名,此处山峦绵绵,仲夏时节,山脉披盖万千绿绒,柔和了棱角,倒不显得崎岖,可这寒冬腊月,万物俱萧条,金石峥嵘,枯木丛生。
湛冲一行人策马行至山脚,弃马上山。田婴一手撑着
,垫着脚,咬着牙一瘸一拐才勉强跟上,冲着前面那人不解道“走了半
,此处连个人影都没看着,何必劳烦殿下亲自跑这一趟,着人来不就是了。”
可前面那人连头都未回,一径快步走着。见那人连个眼神都吝于给,田婴也只能略尴尬地冲身后兵卫叫嚷两句,让他们别偷懒快跟上。
再行了两炷香时候,只见云深处,一座幽静庭院稍稍显现。到了近前,湛冲先停住身形,田婴正要上前叫门,便被湛冲抬手制止,又听他吩咐道“别闹出动静来,带人将这里围起来,没我的令,谁都不准进来,也不准放任何人个一出去。”
田婴得令,带人铺排开来。湛冲心下有疑,遂上前叫门,可并无人应答,院门也并未上锁。
他径自推开,走了进去。这私邸建在名山之中,古朴寻常,并无一丝遗世独立之感。庭院前散养着几只吵闹的芦花
,角落几丛干枯藤蔓,这里便与世间任何一处民宅无异。
厅堂门大开着,他不便登堂入室,寻了偏门入到内庭,不想后面竟别有
天,与前庭的古朴守旧不同,后庭意趣幽幽,形似琅嬛。
回廊错落,飞檐重脊,明堂的后身,错落悬挂着竹帘,两两相隔二指宽,帘角垂金铃,细碎的微风拂过,铃声叮咚。西北面有不小的莲花池与一轩花圃,可惜当下时节不对,若是仲夏,水陆草木之花盛行,便可作人间仙境。
“这位郎君,不知有何贵干?”身后一个苍老音声的响起。湛冲回首,见来者是一跛足老叟,不动声
上下打量一番,拱手行礼道“恕晚生唐突失礼,只因方才在门外久扣不开,于是不请自入,还请老人家见谅,实因晚辈目下正在寻一位在山中隐居的温先生,不知老人家可否为晚生指点
津?”
老叟一脸平和回道“郎君却是找对了地方,这里乃青苑,正是温先生居所。”
“不知先生何在?”“郎君迟来一步,先生去岁已遐升,老朽拾先生恩德,如今留下为先生看门守院,直待百年。”
湛冲闻言一怔,不想千寻万找竟还是晚迟了一步,心头不免懊丧,可面上却不显
,只淡笑道“如此真是不凑巧,想来是我与先生无缘。
不过既然来了此处,晚生想去先生墓前祭拜一下,不知可否?”老叟闻言面
难
“郎君有所不知,先生生前
代过,身后事全全
由他的女弟子一人处置,连同点
的位置,随葬的物品,我们此等下人皆无权过问,想是先生清净惯了,仙游也要寻旁人找寻不到的地界。”
“先生身后还有传承衣钵的弟子?”“嗯…有一个女弟子。”湛冲忽觉柳暗花明,连忙追问“不知这位女先生如今何在?”
“原先一直在,左不过前几
,被圣上派人请走了,不知所为何事,到如今也没有再回来过。”仙山僻静,世外之人,竟不知山外早已改天换地。
他低眉顺目温声问道“敢问这位女先生名讳?既然晚生与温先生无缘得见,倘若有幸找到这位女先生,也是一样的。”田婴嘴里叼着一支枯草,正抱
靠在一棵大树上,眼角余光见湛冲疾步从里面出来,连忙一个手势收了队。
只见湛冲行
匆匆,田婴忙踮着脚追上去,不想前面那人倏地顿住身形,转身看着他,一脸寒霜,冷嗤道“田大将军,你险些坏了我大事,昨夜这顿打,不冤枉。”
***过了午后再熬不住,沉沉睡了一觉,再睁开眼,满室的昏黄,夕阳的最后一丝热情洒金似的,透过寮房单薄的窗纸,一股脑灌进来,灰白单调的陈设也多少染上了些温度。
南漪看了看躺在一旁,还沉沉好眠的禅奴,悄悄下了炕,走到门口,凑到门扉一处稍宽的
隙,静静打量外面。
只见门外依然有兵卒守卫,且不止门口,院门上又多了几人。看来再想钻空子出逃已非易事了,如此只能暂且按捺,毕竟若真如那人所说,城中尽是
缰的凉军,跑出去遇到的险阻并不比待在这里更少。
“阿姐。”禅奴方醒来,坐在那
着眼睛喊她。南漪刚转身便听得有敲门声传来,说起来奇怪,她们如今已是阶下囚,这寮房不过是牢笼,门外还站着把守的兵卒,这门敲得却有些可笑。禅奴犹惊弓之鸟,忙要爬下
,南漪等她穿好了鞋子才转身打开门。
门外是昨夜见过的那个文官,这人一般身量,一张细长的脸,眉眼弯弯,整个人没什么棱角,乍看之下,会让人以为是个好相与的。
可是能在那人手下混饭吃,想必是不也简单的人物。亓官故意让开一步,并不让门内的人生出
迫感,开门见山,淡笑道“我家殿下
代下官,带姑娘去个地方。”
“我么什为要跟你走?”南漪说话候时的,余光一直在搜寻四周。果真这里已围成了铁桶,因而不免沮丧,语气态度便显得有些桀骜难驯。可亓官并不为她的无礼而愤怒,依然端着平和的神色,不急不忙道“下官只是得令通传,并非在与姑娘商量。”
说着,视线又转移到站在南漪身后的禅奴身上,笑意竟又深些,可那笑意并不及眼底。口舌之争在目下这种境遇多少有些可笑,南漪沮丧地整理好身上的僧袍,回首对禅奴说“我去去就回。”言罢,便随亓官出了门。
“带路吧。”亓官走在前面头也不回,南漪押后几步跟着,许是有万全的准备,并不担心她逃走。两人顺着青岩寺的后山房,慢行在一条狭长的甬道里。
这里连接着寺院与皇城,一眼就能望到头的一条巷道,萧瑟的隆冬,偶有寺院的光秃枝丫伸出暗红色的院墙,枯瑟细瘦的枝头在寒风中伶仃孤立,行走在其中,会觉得这条路格外的漫长。
“你要带我去哪里?”南漪揽紧僧袍的襟口,可还是止不住那彻骨的寒意。亓官头也未回道“下官只是领命带姑娘入
庭,至于殿下要让你去何处,下官委实不知。”
“殿下?”南漪追问“他是你们上凉的皇子?”可惜亓官没有开口回答她,直到走进一处偏僻宫门,他落了门
,回身对她道“姑娘从这里进去,一直走到后殿就可以了。”想了想,又添了句“这里只有这一道门,待会我离开时会落锁,所以姑娘就别白费力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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