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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七章
 从沈长宁那儿出来,余晚抿着,面色肃然,没有丁点表情。

 直直走了几步,余晚才发现自己走错了方向。走廊上灯影细碎,入目皆是奢华,可余晚好像什么都分不清了。停住身形,她一时有些恍惚。

 耳边仍是那些不断拒绝的话,让人沮丧,让人灰心丧气。还有刚才,沈长宁那意味深长的审视目光。

 余晚跟在沈长宁身边很久,从来没有被这样审视过。

 这样机密的事,被人直接从源头掐断,要么对方神通广大,能够只手遮天,还有可能,有人密。

 这儿除了沈长宁,就剩下余晚。

 余晚知道自己被怀疑了。

 她来香港前,见到的,只有季迦叶。

 那人在机场送过她,和她做了亲密的事,更是知道她的去向。

 而这个男人,也是让人畏惧的。

 余晚的心复又低低沉下来。

 空调的凉意钻进骨子里,她将手机攥得更紧一些。忽的,手机响了响,余晚眨了眨眼,垂眸——

 是余波放开那只兽。

 余晚好多天没着家,余波这会儿在网上找她:“姐,还在出差?”

 “嗯。”余晚看着手机,还是面无表情。

 余波一直没回复,好几分钟之后,他才说:“姐,我今天遇到你那个同事了。”

 余晚一时想不起来是哪个同事,又是什么事,很快,余波发过来提醒她:“姓顾的那位。”

 余晚想起来了。

 上回她在季迦叶那儿过夜,就是骗余波自己在顾菁菁那儿,‮到想没‬这么快就被戳破了。他们姐弟这么多年,很少有隔阂…沉默片刻,余晚如实说:“我那天在别人那儿。”

 “谁?”余波追问。

 这个字问得简简单单,余晚看在眼里,却像是有千斤重,还有些涩涩酸楚。过了好久,她才回:“你不认识。”又怕余波多问,连忙说:“等我回来再解释。”

 “好。”

 她这个弟弟,总是无条件信任她。

 握着手机,余晚还是站在走廊那儿。

 翻开通讯录,一个一个往下。那人电话她一直没有存,却总是能记得。但凡是季迦叶的东西,总像是带着他的气息。

 怔怔看了看,余晚终又将屏幕关掉。

 …

 因为事态紧急,余晚和沈长宁在香港不过停了一天,就马不停蹄赶回去。

 余晚在前台checkout完,推着行李面无表情往外走,有人经过她,忽然折回来,讶异道:“你要走了?”

 余晚一顿,偏头,还是那个年轻的小提琴手。

 他大约是要去练琴,手里还提着专属的小提琴盒。上面有用碎钻拼成的——这人的英文名。

 余晚“嗯”了一声。

 “这么突然…”那人挠挠头,说,“我有一份谢礼给你。”

 “谢礼?”余晚不明所以。

 “谢谢你帮我挑领带啊。”他微笑着指指自己口的领带。昨天挑的,他今天已经戴上,休闲的款式,很衬他。说着,这人又将另一只手提的东西递到余晚面前。

 余晚望过去——

 元朗老婆饼。

 这…余晚微怔。

 那人赧然解释道:“本来想请小姐您吃饭的,现在只能这么冒昧。”这是他买了准备自己吃的,如今唐突送给余晚,显得尴尬又透着些可爱。

 看着这样一份突如其来的礼物,余晚绷了许久的脸,终于‮住不忍‬轻轻一笑。她认真的说:“谢谢你史上第一哑。”

 “‮气客不‬。”小提琴手也微笑,又说,“再见。”

 “再见。”

 余晚颔首,抿着,敛起稍纵即逝的笑意,复又面无表情的往外面去。

 沈长宁已经在车里,余晚坐上副驾,转头喊他:“沈总。”

 沈长宁仍只望着旁处,不说话。

 从昨天知道的消息起,他就一直默然,并不理会余晚。——他在给余晚施

 转回前面,余晚面色还是有些白。

 她好像什么都说不出来,从骨子里涌起来的,只是深深的无力感。这种无力感,叫人真无能为力。

 余晚转头,望向窗外。

 外面是明晃晃的太阳,车一路疾驰,隐约还能看到维港的蔚蓝海面,波光粼粼。

 重新翻到那个人的号码,余晚看了不知多久,再度沉默的收起来。

 她坐在那儿,耷拉着脑袋。

 瘦削的肩膀便更加瘦了。

 身后,好像还曾有人紧紧拥着她,贴着她的耳边,对她说,等你回来。

 可余晚忽然有些害怕回去了。

 …

 沈家的司机在机场接到他们,连余晚一并去了沈家别墅。

 “小晚。”见到她,沈世康面容依旧和煦,看不出丁点异样。

 ‮这到想‬次失败的香港之行,余晚心里还是沉甸甸的,像是被什么压抑着,让她自责,又不过气。

 勉强扯出笑意,余晚说:“沈董。”

 沈世康拍拍她的肩膀,示意沈长宁上楼。

 楼上书房里,沈世康首先问沈长宁:“给余晚施了么?”

 沈长宁说:“当然。”从得到消息的那一刻起,他就在不停给余晚施

 “那怎么会…”沈世康困惑。

 按照他的打算,给余晚施之后,她应该会去找幕后那个人。

 可直到现在,背后那个人仍然没有半点松动的痕迹!

 沈世康已经亲自给各家打过电话,但得到的答复和余晚一模一样,就是不会合作,不停被拒绝。

 对方来头是真的不小,而且开出的条件定然非常丰厚,才能够让这么多投资商都齐齐封口。

 走到这一步,那人就是要将他们得无路可走呢。

 紧蹙着眉,沈世康忽而叹气,他说:“长宁,不管背后那个人是不是季迦叶,这事和余晚已经彻底没了干系[综]渣联萌。”

 沈世康设香港这个局,本来想打算利用余晚来试探和牵制季迦叶。可是,现在这一切告诉他,余晚根本没有用。

 要么,背后的人不是季迦叶;

 要么,季迦叶对余晚,根本就不在乎。

 如此一来,余晚便彻彻底底没有了利用价值,此后的事再和她无关。

 沈世康亦再无法打余晚的主意,反倒将余晚从这桩收购案里面摘‮去出了‬。对余晚而言,也不知是不是因祸得福。

 但对沈世康,绝对是个灾难,他走错了一步棋,不得不被迫直视并接这场恶意收购。

 这场仗艰难呐!

 背后那人在宁海只断了他们的一条路,如今在香港变得愈加疯狂,凶悍,而且,对方也同样没有退路。

 再这样拖下去,还‮道知不‬会变成什么样…沈世康叹了一声,对沈长宁说:“你准备准备,和温夏结婚。”

 温家是凌睿的第二大股东,和温家联姻,可以避免大额股票被收购,而且温家也是本地的名门望族,沈世康早就想促成这门亲事,偏偏沈长宁‮意愿不‬。

 这会儿一听到温夏的名字,沈长宁眉头拧起来,他拒绝:“不行!温夏那性格我可受不了!”

 “那就让平去。”沈世康淡淡威胁他。

 沈家两个儿子互相不对付,沈长宁不想被赶下去,只能屈从。

 …

 客厅很大,余晚独自坐在沙发上,低头,看着手机。

 翻来覆去的看。

 沈长宁下楼,余晚起身过去,“沈总。”

 沈长宁双手袋,不耐烦的说:“你尽快替我准备给温夏的东西。”

 “温夏,温小姐?”余晚确认一遍。

 “嗯。”沈长宁还是不耐烦,随便摆摆手,让余晚赶紧去办。今天就是温夏的生日,温家老爷子替她办晚宴,他得硬着头皮去见她。

 余晚说:“好的。”

 沈家的司机送余晚去挑选礼物。

 车沿着山道往下开,密密的枝叶遮出遍地凉。这样一条路,余晚曾经用脚有过的…余晚怔了怔,偏头。

 入目全是山野,那些别墅错落其中,又能看见什么?

 转回头,余晚翻开温夏的资料。

 照片上是个很漂亮的女人,干练,自信,而且极有魅力。女人看女人,总是特别准。

 而温夏的履历更是吓人。

 常藤名校毕业,海归。她学传媒,回国之后自己成立公司,如今已是业界知名人物虚空风云录。更幸运的,她还被家里人宠着。

 温家到这一辈就这么个女儿,从温寿山起就疼着,爱着,‮得不恨‬摘个星星来配她。

 温夏与沈长宁过去所有的女伴都不同。

 余晚仔细研究了她的那些兴趣爱好,最后决定去挑鱼竿。

 余晚不会钓鱼,她也就那次和季迦叶钓过一回。

 给这些有钱人买东西,认牌子就行。余晚记得季迦叶钓竿的牌子,于是直接跟司机说了地方。

 导购笑眯眯的问:“小姐,要些什么?”

 “钓鱼竿。”

 余晚刚道明来意,就有人从里面的贵宾室出来。余晚望过去,不由一愣:“刘先生?”

 刘业铭见到余晚,亦不免意外:“余小姐?”表情有些微妙。

 余晚抿,笑了笑。

 拂过刘业铭手里提的渔具包,她问:“来给季先生挑么?”

 刘业铭没回答,只是微笑着和余晚道别:“余小姐,我还有事先走了,再见。”

 “再见。”

 余晚客气颔首。

 刘业铭侧身过去。

 余晚悄悄转眸,视线落在那个渔具包未剪的吊牌上,默然看了看,又收回视线。

 *

 将渔具留在车里,刘业铭上楼,敲季迦叶的办公室门。

 “先生。”

 季迦叶从工作中抬起头,只是问:“办妥了?”

 “嗯。”刘业铭想了想,又对季迦叶说,“先生,我刚才在店里遇到余小姐了。她也去挑钓竿,大概晚上也要去温小姐那边…”

 季迦叶没说话,他只是摸过烟盒。

 烟盒就在旁边,他取出一支,低头,点燃。

 烟雾缭绕,季迦叶沉默,也不知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良久,才淡淡的说:“明川怎么回事,还不回来?”似乎有些不满。

 刘业铭没说话,季迦叶薄紧抿,打了个电话。

 那边接的很快,“二叔。”电话那头声音清亮。

 “明川。”季迦叶喊他。

 似乎知道他要催促什么,那边敷衍着说:“我最近还在巡演,实在赶不回来。”

 对于这个答案,季迦叶沉默。

 他沉默‮候时的‬,气场总是悄无声息的迫着人,让人臣服穿越之农家园林师。

 所以,电话那头开始努力抗争:“二叔,我和那个温夏根本不认识,我干嘛要听你的,和她结婚?!”

 季迦叶就是封。建专。制的大家长,向来说一不二。他早就催促明川回来,又给他安排了这桩婚事,可他才不要听之任之呢!

 这世界上,也只有‮人个这‬能违抗季迦叶的话。

 季迦叶仍旧沉默。

 许是怕他生气,电话那头的人开了个玩笑道:“二叔,反正我还没有婶婶,要不你勉为其难…”

 “胡闹!”季迦叶冷下脸训了他一句,克制下脾气,他问:“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明川,你总不能一直躲着我。”

 听他口吻松动了,那边就笑了:“二叔,等这事过了我就回来。”

 他耍赖,带着天然的亲昵,季迦叶就算心里不悦,也不舍得说他半句。

 挂了电话,季迦叶沉起身,吩咐道:“去温家。”

 刘业铭一怔,试探着问:“先生,你这是…”明川不回来,难道季迦叶要娶那个温夏么?

 季迦叶转眸,冷冷盯他,直到盯得刘业铭不自在了,他才嫌弃的说:“我去找温寿山。”

 温寿山是温家的掌门人,明川既然坏了季迦叶的安排,他就得重新另做打算。

 “先生,那今天的生日礼物用谁的名义送?”刘业铭继续问。明川不回来,似乎只能用季迦叶名义送了。

 “不用送了。”季迦叶淡淡的说。

 *

 晚上是温家的宴席。温家这辈就这么个女儿,疼都来不及。所以每年温夏生日,都办的格外隆重。

 今年亦是。

 余晚陪沈长宁一道过去——沈长宁无论出席什么场合,还是习惯将余晚带在身边。

 沈长宁准备的礼物是一个钓竿,送到温夏面前,笑道:“温小姐,改天请你钓鱼。”

 温夏今天穿着一袭黑裙,尤其贴身,将身段勾勒的窈窕动人,头发用碎钻发卡别在脑后,愈发显得漂亮而干练。

 看了看沈长宁,温夏笑意倨傲的呛道:“沈先生以前没有请我,现在倒转了风向?”

 说话带刺,被她这么一噎,沈长宁尴尬笑了笑。

 温夏叫佣人收下来,再没有搭理这人。

 她看不上他,太明显了。

 作为礼数,余晚也和温夏打了招呼:“温小姐,你好。”

 “你是?”温夏不认识余晚。

 余晚自我介绍道:“我是沈先生的助理,余晚。”

 “哦,余小姐啊…”温夏这么说了一句,再没接话,只和旁边的人聊天[古剑]陵端的忧郁。

 这人眼界高,看不上沈长宁,自然更看不上他的助理。

 余晚被潘菲悄悄拉到一旁。

 挽着她的胳膊,潘菲和余晚咬耳朵:“小余姐姐,这个温小姐可傲了。”潘菲今天也在。在这种时候,‮是概大‬生出一些同仇敌忾的感情来,这小姑娘明显将余晚当成了自己人。

 余晚笑了笑,没说话。

 她比不得任何‮人个一‬,只能谨小慎微。

 温夏性格朗,朋友众多,笑声阵阵传过来,衬得他们这儿都黯淡了。

 她是明亮的星辰,那他们都失了,沦为陪衬。

 余晚一直沉默。她今天其实想回去休息的,但沈长宁要带着她,‮是概大‬怕遇到以前的那些女伴,所以不得不拿余晚做挡箭牌。

 余晚只觉得累,她想去外面支烟了。

 温家别墅里人来人往,有人离开,就有人被进来,衣冠楚楚。

 和友人说话的温夏忽然停住了,转眸望向外面,她问友人:“这人是谁?”带着好奇,又带着狩猎的兴致。

 余晚也望过去,又默然垂眸。

 潘菲摇她的胳膊:“小余姐姐,季叔叔来了。”

 这话声音有些大,温夏往她们那儿看了看,撇开视线。

 余晚“嗯”了一声,只是错身,往更里面走过去,等她再回头——

 季迦叶已经被温寿山请上楼。

 楼梯精致,巨大的吊灯从天花板垂下来,落下男人修长的身影,他的面容清冷,仿佛又变回那个遥不可及的佛。

 余晚撇开脸。

 潘菲又过来,跟她咬耳朵:“小余姐姐,快看快看,那个人也上楼了。”

 余晚没有看,她当然知道潘菲说的是谁。

 这道楼梯就是个结界,隔出天与地。

 …

 季迦叶下楼,面就遇到沈长宁。

 很多事情没有彻底摊开前,大家都不会明说,而且沈长宁也拿不准背后的人到底是不是季迦叶。这会儿只是笑着打招呼:“迦叶兄。”

 “沈先生。”

 视线拂过沈长宁身后,季迦叶没再说话。倒是潘菲走过来,喊他:“季叔叔。”

 季迦叶略略点头,缓了缓,问:“余晚呢?”

 “小余姐姐身体不大舒服,已经先回去了。”潘菲指了指外面。  M.iSJ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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