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这再待几年
儿子对父亲有着天然的孺慕尊敬,这种建立在父子间的感情含蓄温厚,可惜这份感情的最终残留,也被徐天岸的父亲亲手毁掉了。方圆第一次见到徐天岸哭,一个大男人哭成那样,在阳台
了一夜的烟。
道知她自那夜起,徐天岸的心里已经没有父亲了,而拒绝方圆做儿媳妇的苗女士也没能及时宽慰到儿子。
徐天岸父亲做出让步,同意徐天岸和方圆结婚,却没有出现在婚礼现场,就像他再怎么喜欢外室也不会和她结婚一样。
徐天岸领完证后曾疲惫地对方圆说:“老婆,如果以后有孩子,不要和我姓”那天过后徐天岸身体里的某一部分死去了,听从父亲和母亲娘家的安排从了政,投入到另一种生活中。
那个桀骜不驯的少年消失在岁月间,身影逐渐朦胧,取而代之的是冷漠疲惫,却竭力活在世间的灵魂。方圆的眼泪忽然掉了下来。
***男人对女人的怜惜会产生爱意,女人对男人何尝不会呢?方圆哪还能计较徐天岸对自己的不好,她现在只能看见徐天岸对自己的好。方圆
出纸擦眼泪:“沉恒,我实话跟你说了吧,我不可能和天岸离婚,而你也是要结婚的,我们这种关系越早断越好,你对我或许有几分感情,但我希望你可以尊重你我的身份。”
这话可以说极气客不了。沉恒意外于她态度的突然强硬,沉默了片刻,还是说:“好,我不会强迫你。很起不对,给你的生活造成了困扰,但是请原谅我无法控制地去关心你。希望你和徐天岸…幸福。”最后一句说的艰难极了。
说完就看也不看方圆,快步走出了办公室。放弃?不可能的。沉恒心里想。方圆现在正对徐天岸充满了愧疚。
他本来就不适合更进一步,退让还能让方圆对自己放松警惕。离婚再婚,听上去不好听,但是过几年调去其他地方,不也没人说起么,他沉着脸走出办公室,差点和人个一撞上,定睛一看居然是周游。简短的交流几句,他便继续走向电梯间。
周游却走到了方圆的办公室,为了表达“失魂落魄”的隐忍情绪,沉恒走时故意没带上门,这就让周游一眼看见在座位上抹泪的方圆。
方圆头一抬也了见看门口的周游,心里一惊便连忙垂下头。周游背过去站了儿会一,确定方圆恢复好情绪了才转身敲门:“你好,方同志。请问曹书记关于昨天的会议报告在不在这里。”
“在的。”方圆果然已经收拾好了自己,还很神速地补好了口红,她把手边的材料递给走过来的周游,周游礼貌道谢,离开时还带上了门,从头到尾神情波澜不惊,没有
出任何异样表情。方圆决意好好对徐天岸,正好代购把球衣的快递单号发来。
她截给徐天岸看,徐天岸回了个OK,几个小时后忽然给她发消息:“下班去鹤望江吃饭吧。”徐天岸不耐烦打字,每次发消息都言简意赅。
方圆以为是徐天岸对她买球衣的“报答”何况他订个鹤望江的位子又不难,于是没有深思就高高兴兴地回了一个好,带了个可爱的表情。所以方圆下班时看见进车子里的沉恒是十分惊讶的。
沉恒坐到后面,笑笑说:“之前那个民办学校办学问题解决了,鹤望江是校长提前半个月订的位子,偏偏今晚教职工开会来不了,我人个一吃未免浪费,还是大家一起吧。”方圆又不能临时拒绝。
何况理由合情合理,只能哦了一声。本市地处江浙,鹤望江原本是一处民国私宅,有着苏州园林的风雅,细节处却可见徽派建筑的精细,包间也是词牌名,竹帘后还有女子在弹琴。席面是早就订好了的,方圆他们落座不久饭菜就陆续盛上。
方圆一边小口咽着山药泥,一边好奇观察四周环境。鹤望江不对外开放,一般人根本进不来。
这对徐天岸他们来说习以为常的景
,却是方圆极少见到的稀奇。徐天岸给她盛了碗海鲜汤,说道:“鹤望江老板姓江,这是他祖上私宅。别的菜味道也就一般,海鲜汤是真不错。”
“江老板现在在这吗?”方圆问道。“不在。他在北京,家里有一个故宫边上的四合院,也给他改成了饭店,那里可更难进,我也就大学时去过几次,有空了带你去尝尝鲜。”
语气轻描淡写,却让方圆暗自咋舌,故宫边上的四合院,何等天价。沉恒也说:“江老板的爷爷追随过傅作义将军,特殊年代时受过冲击,之后淡然下来,开饭店也开得闲云野鹤。”
方圆抿着海鲜汤,嗯了一声,或许是天生的理性思维,也或许是她意识到自己并不能长久的留住徐天岸,所以她和徐天岸的恋爱过程和一般情侣不太一样。
她不占徐天岸便宜,徐天岸送的东西她一定要回送价格差不多的,更排斥“被宠得生活不能自理”的想法,因为谁也不能永远陪另一人。
于是徐天岸很少带她去什么高档场所消费,除了结婚戒指,也没送过什么高昂的礼物。婚后更是平淡如水,窝在一起过小日子。方圆过得安心平顺。
虽然隐约有感觉,可今天也确实让她明白,一直以来都是徐天岸在迁就她的消费水平和生活方式。以此产生的身份差距感让方圆有些难受。
因为道知她,这不仅暴
了徐天岸和她存在的生活上的差距,还有更深层次的关于三观的不同,徐天岸会因为方圆的骨气对她另眼相看延续恋情,也会因为她的陪伴选择结婚。
但是自出生起就天差地别的身份必然导向不同的人生和价值观,明明是有独栋别墅的人,却和她一起住在普通的多层,被她念叨的无线鼠标也不敢买贵的,徐天岸还能忍受这样的生活几年?
***方圆越吃越沉默,偏徐天岸还在频繁给她夹菜,间或来一句“黑松
不是那么吃的”
“这海鱼又没刺,你挑什么”到后面自己也不吃了,就盯着方圆。沉恒搅着碗里的海鲜汤,笑了笑。方圆正吃得难受,徐天岸的手机响了。
他看一眼来电显示就起身出了包间,方圆长出一口气,却也不想和沉恒呆在一个空间里,拿去餐巾擦擦嘴说:“我去下卫生间。”沉恒点头,方圆连忙走出包间,却发现徐天岸并不在门口。
她心里奇怪,徐天岸接个电话跑远么什干,她随意走来起了,下了台阶跨过一个月
门,走上一处木质回廊。
木头踩在脚下音声的和质感都舒服极了,廊边垂下的灯笼照亮了廊下的花丛,中间一潭幽碧泉水,反
出镜面般的光滑。方圆指尖摩擦过廊柱,一摸就察觉出是老木头,涂漆有翻新的痕迹,纹路却很成
。
连廊柱的构造都如此精致,这家在百多年前当是望族,但是历史从来不缺望族,用现在的目光看民国时期也不过是主权沦丧,政府窝囊,少数人的极端富裕和多数人的极端贫穷,上海租界歌舞升平,广袤又
受迫害的农村地区却不配出现在大众视野里。
越发鲜明的差距感让方圆心情低落,于是这雕梁画栋的建筑也引起了她微妙的仇富心理,甚至能扯些有的没的以佐证观点。
庭中有一假山,方圆正走到假山这面,忽然听见那边传来声音。假山造型奇崛,透过镂空,她看见对面一人单手撑着美人靠,一边抽烟一边说:“人家靠山可是总理,当真中华好儿女,看上去又红又专,妇情和儿子却都养在美国,本人又鼓吹医疗教育私有化,真他妈从上到下烂透了…你什么时候调回北京?”
方圆模模糊糊听见一道男声:“不急,衍衍不肯回去。”“你那老婆也是奇葩,不在北京享福,非要待在这犄角旮旯,不过你在这再待几年,政绩足够你回北京候时的进四大班子了。”那边声音骤然低下去,隐约一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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