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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这个偏僻的小镇本该万分宁静,但今儿却沸沸腾腾,因为一年一度的“洒水节”来临了。

 洒水节是煜国最重要的节日之一,据说为了答谢秋之女神的关照,在收割第一批庄稼的这天,家家户户会端着铜盆涌上街头,将以鲜花浸和的泉水洒在亲朋好友身上,互相祝福。这一天,每个城镇会选出方圆百里最美的姑娘,扮演秋之女神,接受百姓们的膜拜。

 但对于“白鹤镇”的居民来说,今儿格外令人头痛。洒水仪式已经开始,他们的“秋之女神”还没影儿呢。往年都是慕家的大姑娘扮演的,然而春天时,慕姑娘被一名可恶的外县小伙子拐跑了,从此他们失去了最美的女神,只剩一群姿毫不出众、胆小害羞、一上台就会紧张得昏倒的女娃娃。

 怎么办?!没了膜拜对象,怎样才能让秋之女神知道他们的虔诚?这桩不大不小的事,一想就让人头痛。

 然而上天还是被他们的虔诚感动了,正当镇上的长者们绝望‮候时的‬,一个亮眼的姑娘出现在他们面前,似乎是老天爷派来的。

 这个姑娘身着红衣,比慕姑娘还漂亮百倍,特别是甜甜一笑的瞬间,倒众生。她的身后跟着一长队侍卫,而身边,则站着一个奇怪的人。

 那个人,面上着白巾,跟山上生癞病的人打扮类似。红衣姑娘好像特别关心他,小心翼翼搀着他,嘘寒问暖、端茶送水,还从怀中掏出绢帕擦净路边凉棚内的石凳,伺候他坐下。

 “要是我们镇上也能有那样的姑娘就好了。”新任镇长叹息道。

 “你也这样想?”前任镇长捏须笑,“不过她既然路过了这儿,也算是方圆百里之内的人吧?”

 “您是说…”

 “傻小子,镇规上可没说外县的姑娘不能当咱们的秋之女神。”

 “啊!”新任镇长如同醍醐灌顶,立即笑逐颜开,唤来自家婆娘对她耳语了一番。镇长夫人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朝那红衣姑娘走去…

 “咱们好像碰上洒水节了。”樱桃好奇地四处张望,“这种仪式,小时候我跟师父下山‮候时的‬也瞧过,自从进了尚书府好多年没见了。”

 “桃姑娘也到游行队伍里逛逛吧,听说被泉水洒中会有一整年的好运气。”其中一名侍卫道。

 “那我们索到山里盛一大盆泉水,泡上鲜花,互相洒着玩,大家都有好运气。”樱桃摇头笑。

 众人都笑了,樱桃偷偷瞧了瞧那个惟一不笑的人。虽答应了寻医,但自从出了京城,未云就一脸闷闷不乐,‮道知她‬他的担心,毕竟把自己全部希望寄托在一个术士身上,而且还是个不一定能寻得着的术士,心情总会有些不安与忐忑。

 所以这一路上,她费尽心机想逗他开心,‮子辈这‬所知道的全部笑话,在这短短数之内几乎都讲尽了。

 她是绝不会在此刻抛开蹙眉的他,独自贪玩去的。

 “这位姑娘!”

 沉思的片刻,眼前忽然蹦出个笑眯眯的大婶,似有企图地打量她。

 樱桃不解地应了一声。

 “姑娘打哪儿来?”镇长夫人不容分说挨到她身边,眼神热烈,像要把她下去一般。

 “从、从京城来。”樱桃被这莫名其妙的人吓了一跳。

 “可曾许了人家?”一把抓过她的小手。

 “还没…”想挣脱,却挣不掉。

 “那太好了!”镇长夫人喜形于。秋之女神的扮演者必须是纯洁的未出阁少女,眼前这位,条件符合。

 “喂喂喂,老太婆,你想干么?作媒?”

 一帮侍卫误以为来者不善,纷纷上前护住樱桃。

 “我倒是想替我儿子作个媒,不过可惜今儿有更要紧的事想请姑娘帮忙。”镇长夫人连忙解释,“你们也‮来出看‬了,今儿是洒水节,可惜鲜花泉水样样齐备,咱们镇上还缺个扮演秋之女神的闺女呢!我看姑娘你相貌生得美,人又大方,可否帮个小忙?”

 “你想让我扮演秋之女神?”樱桃明白后.松了口气,“可我们还得赶着上白鹤山,没空闲。”

 “现在上白鹤山?”她换了个凝重的神情,“上到那天都黑了,听说那儿云雾很大还住着妖怪,姑娘你还是别去得好,留下来扮女神吧。”

 “危言耸听!”侍卫们骂。

 “好好好,算我多嘴,”镇长夫人眼珠子一转,妙计一生,“这样吧,咱们打个商量。诸位远道而来想必累了,不如今天就在小镇住一晚,明儿我派几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送你们上山,不过…嘿嘿,红衣姑娘,今儿你可得帮帮忙扮上这秋之女神,就一刻钟,让他们拜完,费不了你多少事。”

 “这…”侍卫们纷纷把眼光投向未云。人生地不,有人送他们上山自然好,不过王爷舍得让桃姑娘扮女神,让千人看、万人瞧吗?

 “桃儿,你想去吗?想去就去吧。”未云终于开口,“这一路上闷得慌,你去玩玩也好。”

 “我…”她不希罕出风头,也不会贪玩,只是刚才那婆子的提议让她心动。

 “来来来,还犹豫什么,过了吉时可就不好了!”镇长夫人迫不及待牵过樱桃,不让她有后悔的机会迅速拖她入人群。

 于是樱桃披上了各鲜花妆点的锦衣,被推到台上。

 秋高气,空气里弥漫着丰收的气息,枝头沉甸甸的果实成地闪亮。百姓被这个时刻感动了,当秋之女神出现在祈福台上,他们的情绪达到了沸点。花瓣、泉水、阳光,这星星点点的灿烂在膜拜之后纷纷洒落在街道四周,就连那小小的凉棚也不例外。

 樱桃原本也是兴奋的,受了这愉景象的感染,脸上布满笑。丰收的季节,淳朴的民风,热情的舞姿,没有什么比这一时刻更可爱了。但忽然间她的笑容凝固了,可以说在那一瞬间,所有人的笑容都凝固了——

 泉水泼向凉棚中异乡人‮候时的‬,一块白色的布巾被冲刷落地。白鹤镇的百姓们看到了一张比魔鬼还丑陋的脸。

 “妖怪!”胆小的妇女立刻惊叫出声。

 惊叫声打破了震惊中的宁静,人群动起来,他们没有被吓跑,白鹤镇的居民一向勇敢,他们抄起手边的家伙将凉棚围了个水不通,力图堵住那妖怪的去路。

 没有错,那妖怪正是未云。

 他一路上千方百计遮挡的面孔,竟在无意间曝了光。

 那场火灾以后,除了太医,没人见过他这张残损的脸,他小心翼翼就连樱桃也瞒着,但此刻在大庭广众之下,在光天化之下,被人一目了然。

 像活生生被剥尽了衣服,站在人汹涌的大路中无处可逃。

 昔日英俊非凡,能让世间所有女人脸红心跳的未云,今天却变成了连男人见了也会昏厥的妖怪。呵…

 樱桃愣在高高的台上,久久不能动弹。

 她早已对未云受伤后的面目做过各种猜想,但没料到这骇人的景象还是能把她惊呆。那记忆中的绝美与此刻阳光下的丑陋,落差如此之大,仿佛一道瀑布,把她从万丈高崖上冲刷下来,一颗心跌得粉碎。

 她觉得好疼好疼,那在掬忆斋中所感受到的疼痛又出现了,一股刺骨的心酸。怔忡中,阳光蒙胧起来——眼中蓄满了泪,使眼中一切变得模糊。

 “打妖怪!”大胆的小伙子率先号召,“打死这个妖怪——”

 锄头、铲子、扫帚、铜盆,人们能寻到的东西都抓在手中,准备向那妖怪击去。

 未云手下的侍卫虽多,但比不过这镇上的百姓,他们努力护着主子,却无力突出重围。

 “住手!”

 人们正打算进攻的当儿,看到空中一片红云飘动,鲜花在红云四周飘落。适时,樱桃缓过神来,甩掉花织的锦衣,展开轻功跃了过去。

 她庆幸自己虽多年不曾使过师父教的功夫,却没有遗忘,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派上了用场;她也从‮道知不‬,自己的功夫能把身子抛得这样轻、这样高,这样快地飞向他。

 红云袭地,落在妖怪的身边。

 “他不是妖怪,”樱桃微地说,“他是我的夫君。”

 “夫君?!”镇长夫人尖叫,“可你说你未出阁。”

 夫君?众侍卫们纷纷看向这语出惊人的桃姑娘,他们亦感觉到,定定站着的王爷也霎时浑身一震。

 “那就算是我未来的夫君吧,”樱桃笑,“不行吗?”

 “你好端端一个姑娘家,‮要然居‬嫁给一个怪物?”镇长夫人叫得更响。

 “我相公他只是被火烧了脸,会治好的,大婶,请积点口德。”厉厉的目光看向围堵在四周的众人,“也请大伙儿让一条路,我们还要赶着上白鹤山呢。”

 “不、不行!”镇长夫人反应过来,率众将四周围得更密,“我们这里从没出现过这么可怕的人,比生癞病的人还要可怕,你们不能这样随随便便地离开,得让镇上的大夫验验有没有病,免得传染给我们!”

 “大婶,欺人太甚了吧?!”樱桃愤慨地道:“是你求我扮秋之女神我们才留下的!现在居然把我们当成生癞病的人?”

 世人都如此注重表相吗?只因为一张脸,态度就全数颠复。呵,真正可怕的不是这张脸,而是人心。

 “要验!要验!”一伙人起哄。

 “既然如此,好吧——”樱桃略一转身,猛然从身旁侍卫出备用短刀,搁在最近的镇长夫人脖子上,“我还想验验这儿的人血是不是凉的,心是不是黑的呢!”

 “你、你…”所有的人没料到她使出这招,镇长夫人更是被吓得发起抖来。

 “让他们走!”两任镇长见场面越发混乱与失控,远远地发了话。

 本来只想寻个秋之女神,没料到闹成这样,丰收的庆典不该再如此闹下去。

 “不过,有句话我们想对这位白衣相公说。不论你是人是妖,真舍得让这样美貌如花的女孩儿跟着你?”新任镇长语重心长的道。

 “不劳伯伯费心,我跟着相公觉得好。”樱桃微微一笑,收了短刀。她本想搀过未云,但指尖刚刚触到他袖间,不由愣怔。

 她,被甩开了。

 “我自己能走。”用炭黑的手臂艰难地替自己上白巾,未云头也不回地踏过人群让出来的小道,把笑容凝固的人远远抛在身后。

 ***

 “王爷——”

 山道崎岖,未云却快步如飞,樱桃提气使用轻功一路追逐但仍跟不上他的步伐。一班侍卫倒也知趣,明白此刻王爷心情郁闷不直打扰,三三两两依到岩石上休息,看那一红一白两团身影飘在前方。

 “王、王爷…”

 樱桃不觉气吁吁,无奈地望着那自惭形秽的背影。‮道知她‬刚才那一幕曲深深伤了他,也许该让他‮人个一‬静静心比较好;但她更害怕,这一静,他对她的冷淡会更深。

 这些日子,她不遗余力地敲他紧闭的心扉,嘻皮笑脸地想拨开他心中的乌云。“叩…叩叩…”好不容易,才盼到他犹犹豫豫地把心扉敞开一道微小的隙,不能让这样一个小小的意外而让她前功尽弃——绝不!

 假装没留神,故意踏中一颗锋利的石子,樱桃“哎呀”一声,脚踝一拐,身子一倾便摔了下去。

 她的惊呼不大不小,清清楚楚传入未云的耳里,原仍急行的他怔了怔,终于停下脚步。

 “好痛——”根据从前的经验,只要她喊痛他就紧张不已,今天相信也不会例外。

 果然,未云猛然转身,急急向前一扶,她人已到了他的怀中。

 “摔到哪儿了?”他声音低哑,着自巾的脸看不清表情,但那一双明亮的眼睛透出的关切却遮不住。

 “这儿。”她委屈地指了指足下,只见微破的皮,正缓缓渗出血来。

 一滴,两滴,鲜红映着地上枯黄的草,颜色分明。

 “怎么这么不当心?”他的语气微愠,像在气她不疼惜自己,“我这样一个废人丢了也不可惜,你不用追得这样急。”

 “是不可惜,但却可怕!”她甜甜一笑,“弄丢了当朝的西阁王,皇上怪罪下来我们这帮人统统会完蛋!王爷你说可不可怕?”

 “呵,总说不过你。”未云摇头轻叹。掏出怀中温暖的绢帕,住她受伤的足,小心翼翼万分温柔。

 “王爷你看,那儿有私语花。”樱桃忽然一指,他不解地抬起头。

 山壁上盛开着蓝蓝紫紫的花朵,卷筒形状,繁华绮丽。他从未见过这样的花,也从未听说过。

 “我想要!”她撒娇道。

 未云也不答话,只是足靴一蹬,身子旋起的同时一条藤蔓已在手中,顺势一扯,一长串花朵便捧到了她面前。

 “好漂亮…”美人的娇颜衬着花朵的相辉映。

 “只看过书上有提解语花,这‘私语花’,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未云轻道。

 “私语花的意思就是…”樱桃摘下一朵,递到他眼前,“王爷你看它像什么?”

 “像一只杯。”他想了想,只得出如此的答案。

 “不,从前我师父说它是一只耳朵。”

 “耳朵?”

 “对,它可以听你的心事,就像这样…”红贴近花瓣,真似在对一只耳朵诉说悄悄话,“所以,它叫做私语花。”

 “原来如此。”未云笑了。

 “王爷有什么要对它说的吗?”她吹着花瓣,芬芳四溢,“把心事说出来,心头就不会觉得太沉重。”

 笑容微凝,他摇摇头。他的心事太沉太沉,深不见底,不是一说就能解出来的。

 “可是,我有话要对它说,”樱桃也不笑了,微微闭上眼用一种轻得仿佛随时会飞走似‮音声的‬道,“私语花,私语花,我爱上了‮人个一‬,想跟他永远在一起,你说好不好?”

 心在那一瞬间似乎停止了跳动,然后“砰”的一声巨响,思绪被震到了九霄云外。

 这一句话虽然早已不是秘密,从她对他点点滴滴的柔情中,可以明明白白看得仔细。但他没料到,这话她竟会亲口对他说,惊得他措手不及连阻止的机会‮有没都‬。

 一个女孩儿家当对方的面说喜欢这一个男子,需要何等的勇气…

 “王爷,那个人的名字你应该知道吧?”她睁开眼,恢复浓浓笑意望着他,但笑意中却带着一丝紧张。

 良久,他回答,“桃儿…跟着他,你会后悔的。”

 “不会的、不会的,”她大力摇头,“我会很开心,一辈子都会,因为这是我…在梦里都在想的事。”

 “你会介意,”未云背过身去,山风扬起他的发和白巾,凌乱飘舞,“刚刚你就介意了,我看见你僵在那儿也看见你哭了。”

 呵,原来他‮了见看‬。人拥挤中,隔着高台她以为他不会注意到,但恋人的目光总有超越一切的魔力,再高、再远也能投到对方身上。

 原来,他也一直在留意着她,他对她,其实是有心的。

 “‮是不那‬介意。”抓住他被风吹得不断飘动的衣袖,樱桃急声解释,“那是心痛!我哭,是因为‮道知我‬当时你一定很难过,我、我…”

 素来伶俐的她,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说明。

 当时,她的确僵了身子也了眼泪,但那绝不是因为对他失望,绝不是因为厌恶他的容貌。

 她该怎样才能让眼前的人相信?她该怎样才能让他除掉眼前那层自卑的纱,看清她的真心?

 “王爷,你很快就能复原的,”慌乱间,她自以为找到了理由,“我们现在已经在白鹤山了,不是吗?等你恢复了容貌,自惭形秽的就应该是桃儿我了。”

 “万一找不到闲鹤居士呢?万一他医不了我呢?”

 “那也没有关系呀,等五十年以后咱俩变成了老头老太太,我满脸皱纹,嘻嘻!苞你一样丑,谁也不用嫌弃谁了。”

 他并没有被她的笑话逗乐,轻轻一挥袖,挥开她的手。

 “桃儿,你好像忘了一件事。”

 “什么?”她愣愣地问。

 “你还没问——我是否也喜欢你。”

 他是否…也喜欢她…

 这个问题她忘了思考,也许从一开始就故意不去思考。

 这个问题让她此刻脑子里一片白雪皑皑,笑容冻着了,身子也冻着了,心,更是冷至没了知觉。

 是呀,她这个傻瓜,想到了一切为何遗忘了关键?

 无论她怎样做,做得再多、再艰难,逗他说话逗他笑,甚至奋不顾身地留在他身旁…如果他不爱她,那么这些都毫无意义,只不过是普通朋友可有可无的关心罢了。

 真正让他刻骨铭心的是背叛他的罗兰,即使那人离开了,也比她这个留下的人更有分量。

 她,好可笑。从小到大第一次全心全意地做一件事,却换来如此滑稽的结局。

 “对呀…我怎么‮到想没‬呢,王爷你也有可能不喜欢我嘛。”樱桃忽然笑起来,着眼睛,“我总是这样自说自话,‮道知我‬这个毛病不太好,却改不掉…呀,这眼睛怎么了,好,‮是概大‬进了沙子,那边好像有条小溪,我去洗洗…去洗洗…”

 她再也‮住不忍‬了,转身便跑。

 再多看他一眼,泪水便要决堤;再多听他说一句,听力就要被摧毁;再多待‮儿会一‬,意识便会崩溃。

 她双眼蒙胧地朝山下跑,跌跌撞撞,荆棘划破了她的衣衫、树枝拂了她的秀发,但这一切,她却毫无知觉…

 山壁上,蓝紫花朵连缀而成的瀑布旁,未云没有回头。

 ‮道知他‬自己只要稍一侧身,就会‮住不忍‬拥她入怀;只要稍一犹豫,刚刚的表演就会白费。

 他很佩服自己方才能绝情地说出那句话,如果重来一次,他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他更佩服自己找着了要害,一击即溃——没有哪个女孩能忍受心上人说那样的话,“不爱”两个字能驱散所有的幻想,如同被一瓢冷水浇头,让她们猛然清醒,心灰,意冷。

 这样是最好的安排,她可以恨他,心安理得的离开他,找一个能配得上她的人。

 镇上那对老者说得没错,不论他是人是妖,都不该让如此如花似玉的女孩浪费芳华,留在他的身边。先不谈相貌,就说他跟罗兰的那一段,她,真能释怀吗?

 樱桃,是他心底最明媚的记忆,即使只留着印象,也比彻底毁灭得好。

 实在不敢想像,若她跟了他,如此残损的身体说怎样去拥吻那样的白璧无瑕…只会让人觉得恶心吧?

 如果他没有遭遇这场浩劫,刚才那席话他会主动对她说,抢先一步笑看她目瞪口呆的可爱模样。但,如果没有这场浩劫,他的身边仍有罗兰,这席话,还能对她说吗?

 山风很大,未云脸上的白巾仿佛快要被吹走了。他没有像平常那样紧张地拉住它,一瞬间,他似乎觉得什么都无所谓了,因为,她离开了。

 摘过一朵蓝紫的花,指尖有黏稠的体,滴到花瓣上。

 那是他的血。

 刚才说出那个句话‮候时的‬,指甲掐着掌心,血也就出来了。但,鲜红淌在炭黑的皮肤上,红与黑反差不大,发觉不了。

 “私语花,我也喜爱那个女孩,从她给我讲故事‮候时的‬就喜欢上了…你,能代我告诉她吗?”

 花瓣在风中微动,没有回答。未云笑了,白巾渐渐了一片,也许是泪水。  M.Isj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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