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楚伊菊没料到今天是逃跑的日子,才在百货公司里跑一回,这会儿,她到了医院又要跑一回。
因为,那个专门负责催她缴住院费的齐医生,这会儿出现在走廊上。
日子过得真快,又一个月飞也似的逝去,那五万元稿费已被她花费殆尽,此刻,囊中再度空空,她只得再度逃跑。
说起来,医院也算仁厚,看在她是老顾客的分上,从不往她的脸上砸账单,只是派希诚的主治医生,温和地旁敲侧击,直敲到她无地自容、乖乖筹钱。
“你在干吗?”先前拉着她奔跑的乔子寒,此刻却反被她拉着闪避到柱子的后面,不
满脸好奇。“遇到仇家了?”
“不是…”楚伊菊探头张望,小声回答,“是希诚的主治医生…”
“一个医生有什么好怕的?”他惊讶地扬眉。
“当然可怕…”齐医生催她缴款时,不仅动之以情,还晓之以理,叨叨絮絮的功力几乎能把人给
疯。
楚伊菊正在思考如何
险,忽然——
“罗太太!”
鬼魂似的白衣不知何时飘到了她的身后,一张和蔼的脸笑盈盈地看着她。
“小菊菊,他在叫谁?”乔子寒狐疑地望着这个医生模样的人。
“他,他在叫罗太太。”楚伊菊没料到,她僵硬的身形打了个寒颤,“罗太大就是…我。”
“罗太太,每次你都躲到柱子后面,下回再想捉
问,能不能换个地方?”齐医生客气的语调幽幽提议。
“齐、齐医生…这个月的住院费能不能…”
“能不能再拖两天?”齐医生的表情固然柔和,但追款的眼神很坚定,“罗太太,每次你都这样说,下次能不能换个句子?”
“原来你是在躲债!”乔子寒恍然大悟,发出惊天爆笑,将楚伊菊从藏身之地光明正大地拖出来,“喂,早说嘛!一点债,有什么好躲的?”
“对于我这样的穷人来说,当然要躲。”楚伊菊小声地嘀咕,心里有些怨恨这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家伙。
但,她的嘀咕声很快地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双愕然的眼睛。
乔子寒正掏出钱包,大张大张的钞票立即亮相。
“在哪儿缴费呀?我去办就行了!”又见他递上一张名片,“总之呢,以后到了要缴费候时的,就打这个电话好了,会有人来付
的。”
“嗯——”齐医生连连点头,“好说,好说。”她的心催她拒绝这份“好意”,但困窘的现实却
迫她接受。
“喂…”她扯扯乔子寒的衣袖,“你不用留那张名片的,下个月我肯定会有钱…”
“你怕我被医院敲诈吗?”他嘿嘿一笑绽颜,“放心啦,是不那我的名片,而是方琳的。”
“呃?”他拿着别人的名片到处
发?
“我一直拿方琳的名片当金卡用,”他搂住她的肩头,诡异地眨眨眼,“我没钱候时的,都会叫催债的人打那名片上的电话,而方琳为了拿到新稿子,不得不替我付账,哈哈哈…”
“乔子寒!”他正洋洋自得之际,有人咬牙切齿地打断他的狂笑,“你又拿我的名片惹事生非了,嗄!”
“咦?”乔子寒
眉心,“小琳琳,你今天怎么
魂不散的,居然跟踪到这里来了?”
“哼!”好不容易从百货公司一场混乱中解
的方琳,岂会善罢甘休,“我不是来找你的,我是来找楚小姐的。至于她们,才是来找你的!”
振臂一挥,她身后不知从哪儿涌出一群美少女,发出
般的呼喊声,将乔子寒团团围住。
“子寒哥哥,我是你的忠实书
,可不可以帮我签个名…”
“子寒哥哥,真到想没会在医院里遇到你,可不可以跟我一起拍张照…”
“子寒哥哥,听说我得了癌症,你可不可以陪我过最后一个生日…”
楚伊菊满眼人影
窜,手不知被谁牵住,带领着她突出重围。她踉跄地奔至医院的中庭花园,淡金的阳光下,她看到方琳笑意灿然。
“方小姐,那些书
是你找来的?”她小心翼翼地问。
“哈哈哈,”方琳大力地点头,“这叫以牙还牙!他设计让警卫围住我,我就不能让他的书
来堵他吗?哼,看看是百货公司的警卫多,还是他的书
多!赖我偷东西也就罢了,居然赖我偷的是内
!可怜的子寒呀,你今天就别想
身喽!”
恶狠狠的脸在转向楚伊菊候时的,化为讨好的表情,“来…找个地方,我们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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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伊菊万万到想没,方琳与她聊天的地方,不是某间充满闲情逸致的咖啡屋,而是方琳的家。
这个孤僻的时代,人与人之间
渐疏离,请朋友到家里做客是很稀奇的事,何况,她俩还算不上朋友吧?
更让她惊愕的是,方琳把她直接带进了自己的卧室。
“呃!方小姐,你到底想跟我聊什么?”楚伊菊抑制住心中的害怕。
方琳的家素素净净的,就连卧室也几乎一片雪白,落地长窗前摆了一沙发座椅,如今她们就坐在这儿聊来起了。
“老话题,”方琳开门见山地切入,“希望你能继续跟我们合作。”
“可是…我想我那天的回答已经很清楚了。”叫她继续当骗子?免谈!
“那你打算以后不写了?”
“没有呀…”当作家是她的梦想,怎么会因为一本被出卖的书就放弃?“我会写的,只不过,我想自己投稿到出版社试试…”
“然后呢?”方琳冷笑,“当一个默默无闻的新人,挣着三餐不济的稿费?楚小姐,不是我危言耸听,作家很多人想当,可好运未必人人都有!”
“这话我听过。”每当她吐
自己的梦想,都会惹来周遭的嘲笑,人们对她的劝导都大同小异,四个字——骂她“不切实际”!
“楚小姐,道知我你一直很瞧不起我们这些做‘仲介’的,不要否认!”方琳挥手打断地想
入的话语,“从你的眼神中我看得出来!我方琳在社会上浮啊沉沉这么些年,连这点脸色都不能领会,岂不白泡了?不过,你肯定道知不我以前也是个诗人。”
“诗人?”楚伊菊瞪大眼睛。油滑的生意人用清高的诗人…这距离好像有点远。
“我出版过一本诗集,应该可以算是个诗人吧?”方琳的笑容忽然隐约浮现一丝苦涩,“至少,我自己这么认为。”
“那么什为你现在…”
“现在不写了?”方琳走至窗边,手一扬,“啪”的一声,光亮中
单随风飞舞起来,“当年,我自费出版的诗集,印了一千本,只卖出四百本,剩下的六百本堆在这里。”
楚伊菊定睛一看,心情霎时难以形容。原来,铺在
单下的并非
垫,而是一排整齐的书。
书已经不算新了,过时的封面、磨损的边角,标示出它年代的久远。可是,从那书页紧紧密密的模样同样可以看出,它们绝大部分从未被人翻过。
它们让她想起了那些沦陷的古城,沉睡在地底下,千百年后被人们挖掘而出,曾经的文明与辉煌让人叹为观止,可是,人们能为它们做的,也只有叹为观止而已了…
方琳把卖不出去的书,做成一张“
”,夜夜躺在上面,算是哀悼。
楚伊菊像抬起一片枯叶般,拾起其中一本,信手翻开,诗句撞入眼帘——“我顺
而下,义无反顾,握着夜的大杯。”
书名页上印着方琳的笔名:端木紫。
“端木紫?”楚伊菊惊叫出声。
道知她这个名字,而且是她还在念书候时的就听说过。端木紫,她的学姐,十六岁获文艺创作大赛第一名,被称为最有前途的天才少女诗人。
“方小姐,你…你真的是端木紫?”她不确定地再问一句。
“很多人都不相信那是我,”方琳苦笑,“有时候回想起来,连我自己都不相信…端木紫,好久以前的名字,像个死了的人。”
“方小姐…”楚伊菊无言以对,“不好意思…”
“不用觉得抱歉,”方琳恢复乐天的表情,拍拍她的肩,“现在你相信那句话了吧?想当作家的人很多,可是,有运气的人却并不多。你方姐我就属于那种倒霉鬼!况且比起我来,你的女处作一出炉就畅销三万册,应该知足了。”
“可是…那又不是用我的名字出版的。”楚伊菊嘟嘟嘴反驳。
“用谁的名字出版不是一样?只要作品有人读,能
传于世,而你又有钞票装进口袋,我觉得真的没有必要计较一个虚幻的笔名。”方琳安慰她,“或者,你可以想你就是乔子寒,上午的那个男人不过恰巧跟你同名而已。”
“呵——”楚伊菊耸肩一笑,如此愚人自愚的想法,竟让她的心情好了很多。
“其实子寒刚出道候时的,也很惨的。他脾气强,不允许编辑修改他的文字,而且,笔下的故事又那么灰暗,所以,他的第一本小说,投稿花了两年多的时间,才有人前帮他出版。”
“两年?”老实说,一个月她都觉得长得可怕,两年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久。
“我记得那时候,天天陪他跑出版社,赖在人家编辑部里不肯走。现在我的人脉那么广,大概就是那时候‘赖’出来的,嘿嘿,因祸得福!”
方琳把诗集仍回
上,身子一趴,躺到她这张别出心裁的大“
”上。诗集的封面是清淡的蓝色,她就像出在一湾回忆的海上。
“伊菊,你现在需要钱,而我们更需要你…看在子寒今天帮了你的分上,你就再帮帮我们吧。”
是呵,今天在医院里,若没有乔子寒,被
债的难堪必然得再承受一次。
楚伊菊知道她欠的,不仅是他的钱,还有他的情。
何况,这种跟医生、房东捉
藏似的生活,她实在不愿再过下去了。为了希诚,或者为了她能平安度
,她就无须顾虑太多地答应吧…
她、方琳、乔子寒,既然都是同病相怜的人、互相“帮一帮”又有何不可?
落地长窗大敞没有遮掩的帘,阳光刺着楚伊菊的眼睛,她心烦意
,想快快逃离这个令她局促的房间,为此她只得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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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上帝像是为了惩罚她与诈骗犯们同
合污,二月的一个清晨,医院打来一通残酷的电话。
“罗先生情况不大好,请您马上来!”院方紧急通知她。
这一刻,楚伊菊心里出奇的平静,耳边甚至可以听到空气游走音声的。
白色的
单覆上俊颜,半晌之后,她才想起自己应该哭。
希诚终于走了…两年前就早已预料到的结局,今天才发生,能赚取这么长的一段时间,她该为他庆幸吧?
可是,这些赚来的日子,又有什么用呢?他毫无知觉地躺在那儿,灵魂既上不了天堂,也落不回人间。早知如此,不如不要耽误他的轮回转世,好让他早点看见天使。
从前,她曾痛恨那些中断病人营养针的家属,现在,她反倒有些理解他们的做法了。或许,他们并非完全为了省钱,而是为了不让亲人多受病痛的折磨吧?
楚伊菊睁着一双干涸的眼睛,从容地处理罗希诚的身后事。然而她过于冷静的态度,却让护土们在背后悄悄议论,这位守了丈夫两年、看似忠贞的罗太太,定不说早已红杏出墙。
她没有精神理会这些怪异的目光,只是一心想着,她该替希诚我一块什么样的墓地?
下葬那天,齐医生和看护大婶也来了,加上她一共只有三个人,看希诚的骨灰坛缓缓沉到地下,而附近不知谁家的葬礼上,亲属们排成一队蜿蜒的长龙,哭天抢地为一个夭折的婴儿送行。两块墓碑前,冷清与热闹形成鲜明对比。
希诚真是一个孤独的人,活着候时的,没有父母、很少朋友;现在走了,连送行的场面也如此寂寥…
呵,不过他总比她好。如今他一了百了,她还得在人间继续遭受折磨,而且,将来黄土一杯,不知是否会有人来送她?
强行支撑了两年的神经,这会儿,全然崩溃。
她原本就是一个连走路都会叫苦连天的懒惰女孩,只不过努力装出一副坚强的模样,每
上班、去医院,风雨无阻。如今,她终于能够恢复习
,休息一下,卸下伪装…多幸福。
楚伊菊在公寓里接连昏睡了两天,懒得吃东西,也懒得下
。
从此以后,她再也不必为了谁辛苦赚钱,再也不必为了谁匆匆地奔走于医院和公司之间,她可以充分发挥懒人天
,睡睡睡…
呵,当然,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听她说话、值得她牵挂,这世上只剩她。
二月,正值过年期间,不用上班,没人管她,所以,她可以自由地躺在
上,连房东太太也不再来敲门。
躺着躺着,楚伊菊突发奇想,想到了那些独自死在公寓里的人。
他们的尸体是怎样被发现的呢?好像通常是送牛
或报纸的送货员报的警。
嘿嘿…她没有订报纸,也没有订牛
,如果她就这样追随希诚而去,恐怕连个收尸的人有没都。
候时到,肯定会把房东太太吓个半死!那个总是凶神恶煞的老太太,被吓一吓也蛮有趣的。
寒夜的风敲打着房门,楚伊菊不断地遐想,嘴角
动着神经质的笑。
“砰…砰…”
风好大呀,吹个没完没了,房东太太的门这下可惨了,万一真的被撞坏,她可不付修理费。而一个死去的人,应该没人会叫她付修理费吧?叫也是白叫。
“砰砰砰…砰砰砰…”
不对!风可没有这么大的力气,这拉门的,显然是人个一!
楚伊菊不用起身证明,一眨眼,就看到了房门轰然震开,乔子寒撞了进来。
她从未见过他如此滑稽的模样,衣衫不整、头发凌乱、满脸焦急,他一进门就东嗅嗅、西闻闻的,似乎在确定是否有瓦斯味,然后,奔到她的
头,寻找安眠药瓶。
哈,乔子寒这家伙要失望喽!难道他道知不,自杀的人并非都需要瓦斯和安眠药的帮助的吗?其实只需静静地躺着七天不喝水,就可以唤来死神了。
“你没有干傻事吧?”那家伙坐到
边,
视她的眼睛。
乔子寒凝眸中迸发着疼痛,胡碴未刮尽的下巴,
言又止的话语,涩涩滚动的喉结,男人为一个女人担心候时的,竟是如此
人。
他,在为她担心吗?没有道理…他们甚至不太
。
“该死!”他后知后觉地跳起来,“你在绝食!”
她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已一阵风地冲去出了。本以为他会去叫救护车,但是没有,十分钟后,他气
吁吁地回来,手里,提着热腾腾的
粥。
“把这个喝了!”他恶狠狠地命令,不容分说地撬开她的嘴,托起她的后脑勺,小心翼翼地将粥由滚烫吹至温暖,一口一口,喂她吃下。
热度落入胃中,整个人像是被灌回了灵魂,虽然楚伊菊仍没有力气说话,但眼神顿时清明了许多。
乔子寒很生气地瞪着她,一举手一投足都让她担心,他是否会打她…
但他只是替她盖好被子,命令她闭上眼睛,好好睡觉。然后,每隔三个小时,他就将她强行唤醒,喂她吃一次东西。
开始总是粥,后来水分渐渐减少,米饭、青莱、面包、鸡腿…食物变得正常起来。
这已经不知是多少天以后的事了。
他就这样不请自来地住进了她的家,霸占了她客厅的沙发,看她的电视,用她的厨房和冰箱,强迫她吃东西,独自一人不停地说着无人回答的废话。
当她有力气活动时,他就把她抱进浴室,扔进浴白里
她洗澡。
“不想让我动手,就自己
衣服!”他喝道。
于是,她只好服从,在他关门出去后,整个人浸泡在暖暖的水中,洗净油腻的长发和一身快要发臭的肌肤。
裹着他为她准备好的雪白浴衣,楚伊菊从浴室里出来,看见满屋子的阳光,感到自己像是从地狱中钻出来一般。
今天,是难得的好天气。
“我想出去走走。”她终于开口。
乔子寒脸上闪现一抹惊喜,但马上强装镇定,挑了件大衣包住她,带她出门。
阔别已久的街头似乎有了点儿变化,严寒过去后的树梢,添了几片新绿,过完年的人们,或许是休息够了的缘故,步伐格外矫健。
楚伊菊径自往前走,乔子寒就默默地跟在后面,她去哪儿,他都不阻止,似乎她愿意活动,他已经很
足了。
所以,当楚伊菊在水果摊前挑起一粒橙,他马上付钱;当她站在电影院的巨幅海报下,他立即买票。
在旁人眼里,他也许就像个可怜兮兮的追求者。
但没人知道,楚伊菊此刻的心里,根本没有这个“护花使者”,她拿着橙、看着电影,脑子里却回忆起多年前跟罗希诚一起上街的情景。
那时候,她好快乐,每天除了笑还是笑,生活平静而幸福,连个坏人都设遇见过。希诚说,她是无忧的傻子。
上天在嫉妒她吗?所以为她安排了这样的下场…
出了电影院,她继续走着,转搭上巴士,最后,直走到当年常去的海湾。
已是
落时分,又恰逢冷天,海滩上空旷无人,昔日蔚蓝怡人的海水,此刻一片灰蒙,楚伊菊就在沙与贝壳中坐下。
而乔子寒,也一声不吭地坐到她的身边。
“他临走候时的,什么也没跟我说…”
或许,是面对无边无际的大海,她终于有了倾诉的勇气,或许,是因为有了他在一旁长久的注视,她才幽幽吐
心中的话语。
“别人都可以听到遗言、遗嘱,我却什么也听不到…我甚至道知不自己那样办丧礼,是否能让他满意…他已经两年没跟我说话了,再样么怎,也要醒过来看我一眼呀,我都快忘记他音声的了…他怎么可以这么残忍?”
风很大,扬起了她的发,甚至吹起了她厚重的大衣。乔子寒环臂绕住她,挡住这狂野的风。
这-瞬间,她感到自己的眼泪终于要滑落下来。憋了两年的泪,不知是被眼前的风吹落的,还是被那温暖包裹着她的身体融化而掉的。
“其实,我并不是一个任劳任怨的人…有时候,心里好恨他,恨他怎么可以这样恶劣,自己舒舒服服躺在那儿,却让我忙来忙去…再样么怎,他也应该醒来夸我几句,人家这两年变得这么勤快,他都不夸我…结婚候时的,还说不让我做家务呢,他骗我…”
乔子寒没有答话,只是搂住她,愈来愈紧。
“你说,他是不是在怪我?”忽然抬起晶莹闪烁的眸,楚伊菊担心地问:“怪我笨手笨脚的,没有把他照顾好?又或许怪我没有能力替他换间更好的医院,眼睁睁地看着他因为内脏器官衰竭而死掉…他走候时的,真的没有一点痛苦吗?“
“不会的,”乔子寒这才出声,声音里有一丝哽咽,“你这么能干,他怎么会怪你呢?”
“是吗?”她望向茫茫大海低喃着,似乎毫无自信。
泪水一波又一波,渐渐往沙滩上蔓延。
“涨
了,”乔子寒握住她已被打
的脚踝,“我们走吧。”
“如果我说…我不想走呢?”她坚定地坐着,坠入沙滩中的身子让人怎么也拉不动,似有千斤重。
乔子寒立刻明白她想么什干。她的自杀方法总是这样静态,先前静静地绝食,现在又静静地坐在这儿,等待
水将她淹没。
“那么,我陪你。”他嘻嘻一笑,回到她的身边。
楚伊菊惊愕地看向他,死寂的脸多
来第一次有了生动的表情。
“你陪我?”他到底知道知不,待会儿
水涨上来会有什么后果?
“不记得是谁曾说过,惟有经历过一切之后,才能选择死亡。”乔子寒悠悠地道,“伊菊,你应该想想还有什么事没做完,也许还有一场电影想看,也许还有一件漂亮的衣服要买…想一想,你会改变主意的。”
呵,他在劝导她吗?
“对了!”他忽然一弹指,“你还没成为名作家呢,难道你甘心?连我这么一个不争气的人都可以当上作家,你真觉得自己比我差?”
闭嘴…她捂住了耳朵。这家伙再说下去,她的意念可能真的会被瓦解…然后,等待她的,又是无尽的痛苦和相思的折磨。
他当然轻松了,说完了可以拍拍**走人,她却还要独自面对孤苦的生活…她不要听。
天气说变就变,黄昏的海面上骤然起了风,天边的黑云夹带雨水侵袭而来,将她全身拍打得痛快淋漓。海水也愈发幽暗了,一瞬间,波涛汹涌的
花打了上来。脸上是泪水还是雨水?有什么关系呢?马上,她就不用再看见它们了。
狂
愈
愈近,刚才那块干
的岩石,这会儿已被全然
没。混浊的咸味正在啃嚼她的大腿,用不了多久,她的全身也会被海水覆盖,如果,继续坐着不动的话。这样的结局,在旁人看来似乎很悲惨,但却是她一直盼望的,没有痛苦的死亡,甚至,连尸体也被大海冲走,不用麻烦别人。
她感到困倦了,闭上眼睛,几乎想躺下来。就要结束了,就要,结束…
咸腥愈加浓郁,漫过了她的
,呛到了她的喉。
“小菊菊,我觉得你肯定能成为一个大作家,因为大作家都喜欢自杀。”有人在她耳边说。
什么?这家伙…他、他怎么还没走?
“我说过要在这儿陪你的,”乔子寒痞笑的眼眨了眨,“我很老实,从不说谎。喂,小菊菊,你真的忍心让一个老实的善良人陪你殉葬?”
一分钟,两分钟…
“呵…”楚伊菊在轻笑间掉下眼泪,清晰地回答,“可以抱我起来吗?腿好麻,我动不了…”
自杀是私人的事,若拖累别人,她的良心会不安。这家伙,一定是看准了她心太软,才敢这样放肆,这样威胁她。道知她有很多女人都败在他手里,自己竟也不能幸免。
已经没会机有反悔了,话音刚落,对方一跃而起,将她捞入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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