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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他们就这样结婚了,很长一段时间在世界各地

 夏天,住在布哈拉边上,有时候能遇见从沙漠里吹来的热风,热风旋转着,从背后追着他们,直追到小屋里,太阳顿时变成了茸茸的紫红色,树叶焦枯了,随手一拈就能成粉末,他们仿佛来到了一个沙子做的星球,但他们不怕,反而相视大笑的躺在地板上拥吻着,等待风声渐渐平息。

 冬天在西伯利亚的冰湖里,他们往往能发现一只沉睡的蝴蝶,张着明的翼像千年的标本,而有时候没有蝴蝶,却有一片美丽的叶凝在晶莹的冰里,轻轻凿下来捧入手心,像捧着一个生命的奇迹,这叶让他们想起枫旋街的枫叶。

 林伊慕渐渐变得像个普通的子,穿着长而宽松的衣,一条灰白的牛仔,开着蓝色的二手车到镇上买东西,人人都以为她是到这个贫困地区做研究的工程师的太太,而她与别的太太偶尔也会寒暄几句,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微笑。

 就连狄昊天也愈来愈像一个家居型男人,黑街的事务他会通过视讯电话遥控,让方紫安和王永荣代为打理,闲得无聊,他会帮林伊慕调制烤蛋糕的面粉,到阳光正好的院子里晾一两换季的毯子,他还时常对着电脑敲敲打打,设计一两个适合女孩子玩的游戏,给她消遣。

 游戏里,女主角是一个隐居海岛的侠女,闯江湖时邂逅玩世不恭的男主角,两人齐手打败了无数只怪物,取得了不计其数的宝贝,即使他们失散了,也能迅速找到对方,即使出现第三者,也离间不了他们的感情,他们掉下山崖后,爱情往往能得到升华,他们永远在一起。

 林伊慕常常嘲笑这种剧情极端老套,可是她每次玩时都哈哈大笑,罢不能,但她也有不笑‮候时的‬——当她想要一个孩子‮候时的‬。

 ‮道知她‬,狄昊天是不会答应让她生孩子的,他带着她亡已经很吃力了,如果再多一个孩子,更是累赘,况且他们一辈子也摆不了黑社会的背景,孩子生下来又是另一个狄昊天,另一个被迫成为帮会头目、贩卖毒品的“坏人”,这样无奈的命运何必重复一次?

 可女人的天又让她想孩子想得走火入魔,好几次她到镇上买东西,看到街边玩球的小孩,就停车痴痴欣赏,想像如果自己也有一个孩子,会是什么模样?男孩还是女孩?会不会有那样傻乎乎的笑容和沾着一块污泥的脸?

 隔壁的房子新搬来一对白人夫妇,他们的小男孩一岁多一点,刚学会走路,每天黄昏都在院子里摇摇摆摆地跑来跑去,拖着大子,圆圆胖胖,白白软软的手上拿着一个叮当的玩具,林伊慕经常隔窗眺望。

 有一天小男孩不知怎么了,跑到这边的草地上来了,正在做晚饭的林伊慕兴高采烈地丢下莫名其妙的狄昊天跑到院中,像要捕捉一只麻雀似的,小心翼翼追逐着那个小男孩。

 “到阿姨这里来!”她拍拍手,用一块香的蛋糕哄。

 小男孩立刻跑过来,但不是跑向林伊慕,而是跑向那块蛋糕。

 然而林伊慕并不介意,她笑逐颜开,继续从屋子里搬出所有美食,为的只是求小男孩多留‮儿会一‬。

 “昊天,你看,这小孩好好玩喔!他的脸肥得像加菲猫,他的手这么小,居然可以抓稳那么大一块蛋糕,咦,他还会笑耶!”

 狄昊天哭笑不得,当场泼她一盆冷水,“小孩的脸通常都可以肥过一只猫,他好吃,所以可以抓住蛋糕…小孩不是哭就是笑,否则就死了!”

 “他好乖,我这样抱着他、亲他,他都不哭。”母大发的林伊慕,趁人家家长不在,对准小男孩的脸颊啵啵啵就是接连数十个吻,吻得狄昊天胆战心惊。

 “喂,你小心把他的脸亲到变形,人家父母会找你算帐。”这些吻,本来应该留给他这个做丈夫的才对。

 “才不会哩!”林伊慕白他一眼,对小宝宝笑道:“Baby,还想吃什么?阿姨给你!”

 “还吃?”狄昊天更加不满,“小心他吃坏了肚子,人家父母跟你打官司!”

 “你这只乌鸦可不可以讲点好听的?”她嘟起嘴,眼珠子一转,像是动了什么坏脑筋,对着丈夫抛一个媚眼,“昊天,唔…你想不想也要一个像他这样的小孩?不如我们今晚…”

 “赶快打消这种念头!”狄昊天装傻,“拐儿童的罪好大的!”

 “你明明知道人家不是这个意思!”她眸子顿时火。

 “何况他的父母就住我们隔壁,要拐也要拐个住得远点的…”狄昊天迳直滔滔不绝的说,“再说这小孩哪点好?长相难看,头发又少,这么好吃,大了以后肯定是个超级胖子!太太,你想培养相扑运动员吗?”

 “你你你…不跟你说了!”林伊慕横着眉,气得差点头顶冒烟。

 她低下头去,细心地哄逗那小男孩,甚至不惜把狄昊天耶诞节送她暖手的玩具熊拿出来,让小男孩笑逐颜开地抱了个满怀。

 小男孩受了收买,很快跟林伊慕打成一片,咿咿呀呀地胡乱叫了她几声,绽放一个含糊的笑脸,手足动了数次,算是表示自己的欢乐。

 “看,他喜欢我!”她受宠若惊。

 但她很快跌进失望的深渊,因为小男孩马上叛变了——当孩子的母亲在院子里唤他‮候时的‬。

 小男孩一听到熟悉‮音声的‬,立刻大呼小叫起来,从她怀里奋力伸出双臂,向母亲的方向,挣扎的姿势跟人们跳向游泳池之前一模一样。

 林伊慕只好放了人质,依依不舍地低语,“还是自己的妈妈亲,是吗?”

 完全把她忽视了的人质,沉浸在与家人团聚的喜悦中,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那像青蛙一般的腿被重新放到草地上后,便踉跄往前行,脚丫子很快隐于自家门中。

 林伊慕望着窗上灰色的天际,眼神悲凉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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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的晚饭里加了洋葱,趁着切洋葱,她对着理台哭了个够。

 费尽力气逗了她一夜的狄昊天自然明白她的心情。

 他‮不么怎‬明白?想要孩子的人其实不止她一个。

 但他一个毒枭,一个被世人唾弃的罪人,他的孩子来到这世上会遭受怎样的命运?

 他是体会过的,小时候有一段时间,他曾到过黑街以外的地方读书,当老师们知道了他的背景后,立刻把他调到教室最后一排,跟墙上那幅“学海无涯苦作舟”的大字同桌,如果他偶尔在听课时瞧了瞧窗外一只飞过的虫子,老师就会叫他站起来回答一个闻所未闻的学术问题,然后带着讽笑看他那张因为语而尴尬的脸。

 男同学虽然佩服他,但却不敢邀他一起打篮球;女同学虽然喜欢他,却因他的背景不敢靠近他,三年下来,他在校内没有任何朋友,值生总是自己‮人个一‬做,孤零零地擦着黑板,摆着桌椅,而罚抄英文单字是他最常做的运动。

 后来有家长知道了他的身份,便闹到校长室,扬言如果他不离开,他们就会带着自己优秀纯洁的子女离开,他没等校方作出决定,就让父亲替他办退学,背着书包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出教室。

 这段生活让他明白了自己是不可能离黑社会背景,永远不可能像正常人那样,平淡幸福地过着一三餐,他在世人的眼中是染了污浊的颜色,没有人相信他也有不属于恶魔的一面——没有人知道他办孤儿院、办对任何人都完全免费的公益医院;没有人知道他每年拿出数十亿资金捐献给国际红十字协会,更没有人知道他偷偷地将冰毒做了良处理…

 他对自己的出生不能掌握,但他已经做了最大努力,改变注定的危害。

 现在他的子渴望生一个孩子。

 可以是可以,但除非他能彻底离黑街。

 离黑街?

 能吗?成千上万的兄弟指望着他,他建立起来的庞大慈善机构指望着他,他能离开吗?

 也许…能吧,这么多年他也倦了,就为了伊慕的心愿收手吧,找一个跟他相似的人接管枫旋街的一切,然后他可以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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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狄太太,你这么喜欢小孩,‮么什为‬不生一个呢?”威斯太太问。

 自从上次她儿子跑到狄太太的花园里,然后拿着一大堆零食和玩具回家,她就和这位年轻漂亮的狄太太成了好朋友,来自神秘东方的狄太太厨艺令人惊赞,两人常常趁丈夫不在时切磋厨艺。

 这位威斯太太曾在香港待过,能说一口半生不且变调变得厉害的中国话,像是国语,又像是粤语,偏偏她引以为自豪,遇到华人总喜欢卖弄两句。

 林伊慕笑笑,亲一下在她膝上玩得正愉的小威斯,支吾着回答,“我先生…他工作不太稳定,所以暂时不太想要小孩。”

 “男人们都这样!”威斯太太想到自己的遭遇,不义愤填膺,“老威斯也是这么嘴硬,‮么什说‬房子要付头期、公司要还贷款,刚开始‮么什说‬也不肯养小孩,害得我一天到晚在家无聊极了,对着电视节目打呵欠,对着尘器发呆,后来我可不管‮多么那‬了,趁他一不注意就怀了小威斯,结果——”

 “他生气了?”林伊慕睁大眼睛。

 “没有!他哪敢!”威斯太太得意地笑,“他拿到医院化验单时比我还激动,当场把他祖父私藏的一瓶极品香槟开了,害得老人家哭了好久,瞧,小威斯生下来后,泡牛、洗衣服,统统都是他一手包办的,谁抱他的儿子抱得久了一点,他就像个吃醋的小情人,不想要小孩?骗鬼鬼都不信!”

 “哈哈哈!”林伊慕开心大笑,笑过后红了脸,犹犹豫豫地问:“呃…那个…你是怎么…”

 “想问我是怎么怀上的,对不对?”威斯太太一眨眼。

 “唔。”她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等我一下,我去拿几本教材借你看,里面有很多从丈夫那里偷小孩的绝招呢!”威斯太太说完即跑回家,再来时手上多了几本书,她拿给林伊慕。

 咦?还有这种“教材”?

 林伊慕看着那些书名,低头猛笑,什么《歪点擒夫》、《头驭夫》,这大概都是从街口的书报屋挖来的。

 林伊慕送走了威斯太太后,便翻了一下午的教材,终于学会了几手绝招,她决定等丈夫一回家,就把理论应用于实践。

 最近昊天好像特别忙,早出晚归,跟王永荣打电话一打就是一个多小时,似乎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又似乎在策划一起大阴谋,她虽不问,但也‮住不忍‬担心。

 在这个小镇住了两个多月了,生活一直很平静,附近没出现可疑的人,狄昊天没像往常那样急着搬家,本以为可以就这样安定下去,但近一个礼拜…

 甩甩头,她不愿多想,虽然她感到有一片乌云正向他们袭来。

 很晚了,狄昊天才到家,一脸倦怠。

 “你回来了!”林伊慕的式睡衣宽宽大大,印着墨叶银荷,学着穿和服的体贴女人深深在玄关鞠躬,“你辛苦了!”

 狄昊天失笑,“我的太太又在搞什么鬼?”

 她总有这种本事,就算再倦‮候时的‬也能逗得他开怀,为了她,那个计划无论如何也要实施。

 “没有,没有,我哪敢搞什么鬼!”心虚的林伊慕偷瞄了一下藏在沙发垫子下的《歪点擒夫》和《头驭夫》,连连摆手。

 “吃饭了没有?”他忽然感到心疼起来,最近忙着那件事,害她晚饭时总要等他,好几次从外面回来,看到她坐在客厅里空着肚子傻等,明明已经晚了,饭菜居然还是温的,可见她不知重热了多少遍,而菜大多是他爱吃的。

 “人家还不饿。”她笑着回答。

 不饿?是饿过头了吧,否则头柜里那堆胃药怎么解释?

 “下次我回来晚了,你就自己先吃,懂吗?”狄昊天轻柔地抚着她的发嘱咐。

 “人家又不是故意等你,只不过刚才看新闻,说附近山洪爆发,许多路都堵住了,人家从没见过山洪,正欣赏得入,所以忘了开饭时间。”她抵赖。

 “我走的那条路很安全。”她在担心他,他怎么会不晓得!

 “哦。”低头笑笑,故作漫不经心地提到,“也‮道知不‬这个鬼地方行动电话信号好不好?”

 “我明天就叫人备两支,你一支,我一支,放心了吧?”他捏捏她的鼻子。

 “谁叫你去备了!反正我们在这地方也不会待得太久,备两支太浪费了!”开心的脸蛋顿时神采奕奕,硬撑着的语气稍稍缓和,“嗯…我整天在家,不用了,你就备着一支放在身边打着玩吧。”

 “附近的电话公司在举行买一送一的大型活动,只买一支太亏了。”他逗她。

 “咦?”这小傻瓜居然信了,“想不到这地方还这么先进!”

 “哈哈!”他大笑,拖她到餐桌旁吃那顿迟了的晚饭,吃完后再拖她进浴室。

 白色的雾气在温暖的空间蒸腾开,柠檬味的泡沫滋润着两人,她雪般滑娇柔的肌肤贴着他厚实的膛,一切疲倦、酸痛、世间的烦恼和纷争,在这一刻然无存,似随着蒸气散掉了,只剩果香。

 “昊天…”林伊慕轻吐妩媚的嗓音,“你困了吗?”

 “不算太困。”环抱着她的狄昊天坐在浴盆里,蒸气让他打了个盹,但怀中身子的一个微动,又让他清醒而…兴奋。

 “我们有好久没有那个…什么什么了。”她羞怯‮音声的‬极低。

 “什么什么?”他故意她说明。

 花瓣般的指甲对着他的手臂狠狠一掐,“你这个坏人,明明知道人家的意思!”

 他笑起来,扯一条浴巾把她缎亮的发擦干,抱她出水面。

 “唔…人家不想出去。”她止住他。

 “你想在水里?”他微微吃惊,一般她很少有这么特别的建议。

 “书上说人是鱼变的,所以在水里会更加…顺利。”她想起那本《歪点擒夫》上的奇谈怪论,咬着笑。

 “又看了什么书!”他也忍俊不住,吻吻她快咬破的,“别动,我去去就来。”

 “不,不。”她赶忙抱住他,这家伙是想出去拿“雨衣”,她就知道,如果那样,计划岂不是要泡汤?

 “怎么了?”狄昊天隐隐觉得她今晚有些奇怪。

 “昊天,讨厌!”她捶他一拳,“准备得那么周全,还有什么趣味?像办公事一样,手续齐全才肯签合约,哼,好没情调喔!”

 “好好,我不去拿了。”狄昊天抬起她的下巴,绵地吻她,但终究不放心,又添了一句,“你今天…吃药了没有?”

 “你再说我可要翻脸了喔!”她横起眉。

 “遵命,我的太太。”他不敢再造次,倘若她此刻真的翻脸,损失惨重的是他。

 玉般纤指摩挲着他的,沉醉的呻、玲珑的辗转,水晶般的,雾般离的眼,让他顿时热情高涨,冲上云霄的那一刻,她拼命夹住他,不让他退出。

 “会不会有事?”汗水让他浑身透,隐忍已使他快支撑不住了。

 “不会,是…安全期。”她胡乱地回答。

 望到了崩溃的边缘,他再也控制不住局面,于是顾不得许多,在思维一片空白与迷茫中,他任由情全数倾在她身体的深处。

 林伊慕无力地笑了,这是第一次,她与他之间完全没有阻隔,但愿上天能听见她的祈祷,给她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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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个星期后,从镇上的诊所走出来,拿着化验单的林伊慕知道上天已经听到了她的祈求。

 现在最最重要的是把消息在第一时间告诉昊天,观察他的反应,再施展温柔,让他原谅自己的“偷窃”行为。

 他会气到怒发冲冠吗?或者像电视里常演的那样,乐得发狂,抱住她连转三圈?再或者呆若木,完全被这劲爆的消息击傻?

 她抚摸着小肮,在阳光下微笑。

 这里有一枚偷来的种子——爱情的种子,埋在她的体内,现在只能静静地等着它发芽、开花、结果、长成——这是她和昊天的爱呵!

 回到小屋‮候时的‬,狄昊天还没到家。

 四周静悄悄的,属于下午的宁静,仿佛院中花开‮音声的‬都能听见。

 有时候,林伊慕并不太喜欢这样的静,这静中像是隐含着一种…危险。

 她制止自己的胡思想,为了宝宝,努力寻些快乐。

 于是蹲下身子,整理一畦绿色植物,这时一个从容的步子移到她的身后。

 “昊天…”她猛然回头。

 先是看到一双油亮的皮鞋,然后是一条灰色的西,最后是一对灰色的眼睛!

 灰色的眼睛含着古怪的笑意,儒雅‮音声的‬令人充满恐惧——

 “总算又见面了,慕。”楚文俊开口。  m.iSj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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