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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和雅科波骑马从医院回到绿翡翠庄园已是黄昏-分,埃尔的病情一天比一天稳定,这令克瑞希减轻了不少压力。心情愉快地和担任自己护卫之职的青年聊着近来的新闻,她快步走进客厅。

 “留下来一起进餐吧?”见侍女已经在准备晚饭,她邀请道。

 “谢谢您的美意,但我还是得先走了。”雅科波拘谨地推辞道。

 知道他肯定在为上次琉西斐出现的事情耿耿于怀,她也不勉强。

 “啊,那么明天见了。”

 “明天见,祝您今晚也过得愉快。”吻了她伸出的手,向来严肃的贵族青年出和善明朗的笑容,行礼后转身离去。

 才学会骑马的自己果然太过逞强了,现在她只觉得浑身酸痛。料想着明天一定会更凄惨,她皱着眉重重地叹息一声.

 “夫人,要开饭吗?”摆好餐具的侍女走过来询问她的意思,注意到窗外仍微微发亮的天空,她摇摇头。

 “可以先帮我倒杯水吗?晚餐请稍稍延迟。”

 “是殿下要来吗?”侍女的兴奋稍嫌无礼,然而克瑞希仅仅一愣,什么都没说。

 这个时候琉西斐是不会来绿翡翠庄园的,依照他平的生活习惯,多半才刚刚起。所有的贵族都知道,正常人每的晚餐对琉西斐殿下来讲却是新一天的开始。夜夜笙歌的他不到出时分是不会休息的,总会在午时过后醒来,但不起,让大臣和秘书们一个个等候在卧室外轮到他的边汇报重要的国务。

 自己充其量只是一个被当做棋子使用的情人,没有权力干涉琉西斐的行动安排,从一开始就意识到这一点的她自然不会对琉西斐抱有太多的幻想。可惜不得不承认的是,没有琉西斐出现的晚餐时间,寂寞冗长得可怕,她像鱼渴望水一样恐惧着干涸的寂寞。想起下午埃尔无意间说起以前两人住处里无人照料的几盆花,她就毫不犹豫地起身,移动浑身酸痛的躯体。

 “现在就开始晚餐吧。”

 “是。”侍女虽不解主人为何改变注意,但仍手脚利索地端上食物。

 随意地咀嚼嘴里的食物,喂了自己的人立马回到卧室换上自己以前的旧衣服赶着出门。一点也‮意愿不‬忽视埃尔的任何一句话,想象着其明天见到花时高兴的模样,她宁可连夜就将这件事完成。

 命令车夫把马车停在贫民区的路口,不想引起不必要的注意,她只身走回以前的破房子。近一个多月没住人的屋子散发出一股多雨季节才有的霉味道,灰尘掩盖了残破不堪的家具.使得整幢小屋更为寒碜。埃尔最喜欢的两盆花就在底楼的窗台上,遗憾的是因为缺乏照料已经枯萎。花朵尽数凋零,毫无生气的花枝光秃秃的,甚至是一片叶子也未能挽留住。月光惨淡地照在尚存的枝杆上,令人看了就觉不忍。

 “怎么会这样呢?”不是悲花惜月的娇情,她只是不想埃尔知道后难过。自己究竟能为他做些什么呢?连两盆花都疏于照料。自己…也是‮法办没‬的事啊…不断地为金钱和生计奔走…

 “再买两盆新的吧,希望到时埃尔不要太难过。”

 一股无力感渗透四肢百骸,她自言自语地端起两盆回天乏术的植物走出屋子,打算扔到偏远的地方。

 路过在贫民区里非常有名的酒馆,里面传来十多年来极为熟悉的咒骂声、咆哮声、大笑声以及桌椅杯盘的碰撞声。夜晚的气中尚浮有似乎是物体腐臭的味道,隐约也能听到哭声和求救声。完全是与现在自己暂时憩息之地云泥之别的人间地狱。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她相信自己和埃尔一定不会再回到这里。靠于斑驳的破墙,扔掉枯萎的花朵,她习惯性地取出烟,懒洋洋地点了火,漠然地凝望夜中的贫民区。

 这种地方…就算住蚌五十年,也不会对此有感情。贫穷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因贫穷而扭曲的人,就和因权势望而变得丑陋的贵族一样,令人打从心里作呕。

 什么都没能为埃尔做到,白白跑一趟。焦躁地着烟,她一时不想立刻回绿翡翠庄园。由远而近在碎石巷子里响起感觉是非常急促接近于奔跑的重叠脚步声,一者追一者逃。又‮么什出‬事了吗?司空见惯的她仍旧好奇地抬眼望去,便看到一个穿着深外套的男子自转角处出现。发现她站在墙边,便停住步伐,似是犹豫一下后便解下披风扔在地上,向她冲过来。无暇躲闪,整个人都被忽然出现的男子抱了个满怀,她挣扎之际,耳畔掠过对方的呼吸及低柔的细语。

 “是我,克瑞希,抱住我,配合一下。”

 过度的惊讶使她放弃了反抗,听出抱住自己的人是琉瑟恩,她乖乖地闭上眼睛。在另一人颤抖的贴上她脖子的同时,第二人追逐的沉重脚步声传到两人耳中。

 琉瑟恩故作惊奇地看向闯入者,但未放开怀里的女子。

 追逐而来的男子在看清他的容貌时出惊讶万分的表情,明显地踌躇之后,他低声询问:“打扰了,请问刚刚是不是有个年轻男人走过?”

 “呃?或许是吧,我只觉得有个人急匆匆地跑过身边。”琉瑟恩冷静地回答,并明目张胆地打量着跟踪者。

 并不是不相信,更像是抱有某种疑问,身形高大穿着双排扣短装的男人又看向克瑞希,眼里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令人不解。“‮起不对‬,我也没注意。”她冷冷地道。闯入者似捕取猎物的野兽,执着的视线使她产生抗拒感,不由得搂住身旁人的手臂。“是吗?”失望的口气,男人随即发现掉在地上的披风,捡起后又走向抱在一起的两人,“这披风是你们掉下的吗?”

 “披风?今晚你穿披风了吗?”克瑞希明知故问。

 “没有。已经是初夏了,‮么什干‬还要穿这种东西。”理所当然的口吻,披风的主人微皱秀眉。

 男人灼烫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他的脸上,良久后才勉强移开。

 “谢谢您,殿下。”

 “你认得出我?”这次的惊讶绝不虚假,被认出真实身份的人出一丝苦笑,“我可是难得来一次贫民区啊。”

 “像您这样的容貌,无论走到哪里,大家都认得出。失礼了,我有急事,必须先走一步。”即便知道对方的身份地位高于自己,可男人自始至终‮有没都‬行礼。

 匆匆出现匆匆离去,男人显然有着下层贫民们少有的傲慢。

 目送带有危险气息的追逐者离开,琉瑟恩放开克瑞希,微笑的嘴角和眼眉在星月下魅惑人心。

 “幸好遇到你。”

 “发生什么事了?那个男人在贫民区可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人。”克瑞希怀有极大的疑惑。

 “‮道知你‬那个男人?可不可以把他的事告诉我?”

 显出极为感兴趣的样子,他借机逃避她的疑问。

 “他叫舍莱尔,是孤儿,从小就生活在贫民区,心狠手辣无所不用其极。据说他一直靠收保护费生活,当然也涉及赌博、高利贷和人口贩卖。他‮么什为‬要追您?而且似乎‮道知不‬自己追的人是谁。”

 “果然是头野兽,真有趣。”琉瑟恩笑了笑,义.次含糊地蒙混过去,“你怎么在这里?”

 “想回家取些东西,但是已经找不到了。”了解对方不想说出实话,她便不再追问。

 “不介意的话我想去绿翡翠庄园打扰一下,吗?”

 “这是我的荣幸,马车就停在前面。”

 在此之前仅见过琉瑟恩两面,但印象强烈得足以深嵌在其生命中不可剔除。如果说只是因为其天生引入注目的杰出容貌,那简直只能说是肤浅与亵渎。最最夺人心魄的当属他随的优雅举止及恰到好外的悠然神情。

 他慵懒地坐着,单单一抹侧转首的微笑,配以光溢彩的瞳眸,便散发出任何一个贵妇人都望尘莫及的惑风情。盯着对座的琉瑟恩,克瑞希的心不由得如被针扎一般,此刻她意识到车厢内悄悄蔓延开的妒嫉和憎恶。同样拥有不输于任何一位美人的绝丽容颜,为何琉瑟恩和埃尔的命运竟截然相反?缘于贵族和贫民的阶级之别吗?这样的解释只会使她更为愤怒。“我脸上有什么吗?”琉瑟恩半倚着椅榻,开口问内心起伏的人。“不,只是因为殿下的容貌太出众,一时看得呆了。”她撒个小谎。“哦?”漂亮的眼睛里有淡淡的笑意,“你看我的眼神,让我觉得我是抛弃你的情人。”简单的言语透静默,她极受震动地抬起眼,注视因为缺乏光线而看不真切的脸。“‮么什为‬说这种话?”

 “因为…”另一人只简单地笑了笑,什么也不说。

 ☆☆☆

 夜空中稀稀拉拉掉落几滴小雨,的空气给入夜的绿翡翠庄园携来沉闷的不安气息。回到绿翡翠庄园的两人刚下马车就透过窗户看到坐在客厅里的琉西斐,似乎因为听到马车声,他恰巧转首望向窗外。一刹那闪现的惊讶,他显然不曾想到琉瑟恩会同克瑞希一起回来。

 “你们怎么会在一起?”一见堂弟走进客厅,他便起身问道。锐利的目光扫过克瑞希的脸,最终停在其落有光线阴影的脖子上。

 “在贫民区恰好遇到,‮是不要‬碰到克瑞希,恐怕我现在仍被一条疯狗追着。”琉瑟恩立刻察觉对方的不悦而解释道。

 没有对这个解释‮么什说‬,琉西斐只是凝视着克瑞希平静的脸。

 “以后晚上最好不要去那种地方。你先回房间把这身旧衣服换掉,再让仆人送两杯红茶到书房,我和琉瑟恩有事要谈。”

 朝两人行完礼,知道自己没必要开口说话的人依言上楼,然而心里不免升起一团疑云。身为伊斯特家未来的继承人,堂堂亲王殿下的琉瑟恩为何会出现在贫民区?又‮么什为‬会被贫民区最危险的人跟踪呢?琉西斐和琉瑟恩究竟会谈些什么?想到神秘贵族当初与其定下的契约,她的心往下沉。原来,还可以把它当做是自己对伊斯特家兄弟之间私密会谈有所好奇的一个借口,说到底自己不过是一个浅薄的女人。

 关严书房的门,琉西斐示意琉瑟恩和他同坐在一张长沙发上,如此一来两人尽可以降低谈话时的音量。“你去贫民区时被谁跟踪了?”

 “啊,是细,父亲派入革命军一方的细。”

 “是叫舍莱尔的男人?”

 “嗯,和你描述的一样,是个像野兽一样机敏危险的男人。幸好遇到克瑞希,假装我们俩是恋人,才没被他发现我就是他在追的人。”

 “恋人…”琉西斐发出嘲讽的低沉笑声,手指出其不意地按住琉瑟恩雪白的脖颈,“包括她这上面的吻痕?有必要吗?”

 “只是一时太入戏了。”

 “什么事都有个限度,琉瑟恩,别的女人都无所谓,但不要染指她。”警告的语气令美目溢出奇特的光彩,他一低首。

 温润的轻啄下另一人的手背,戏谑地道:“‮么什为‬?对于你而言,她和别的女人不一样?”

 “别忘了她是夹在叔父大人和我之间的一个棋子,上次祈丰时大家都看到宰相大人竟然无视皇太后而决定她成为圣女。”收回手指,琉西斐冷笑着道。

 “很微妙的关系,父亲想通过克瑞希讨好你,而你又不得不善待她再讨好父亲。真可怜那,就因为她长得和死去的西亚相像,所以就不得不被卷入你和我父亲之间的斗争漩涡。”低不可闻地叹息道,“正因为如此,我喜欢她。长得像西亚,连命运也近乎相同,结局必是伊斯特家内斗的牺牲品。”

 “你想得太多了,我会保护好她,最后补充一点,她是只属于我的女人。”琉西斐缺乏劝说的耐心,烦躁地站起身,“下午军务尚书、国务尚书都找过我,还有叔父大人任命的国务第一秘书长也转达了宰相大人的忧心如焚,另外鲁慈也递了厚厚一叠报告给我。”

 “贵族军团又打败仗了,真是一群窝囊废。啊,这样下去我们真的会被上战场,我才不要过那种连件干净衬衫都没法换的可怕日子。”发牢似的咕哝着,不用对方告诉他,他便猜到了事实。

 “是啊,战场上绝对没有美女。”

 “这么说来叛军已经占有了波吉亚帝国一半的土地,不过才一年零四个月,速度惊人。”悠然自得的神情,仿佛他们皆不是叛军杀之而后快的大贵族。

 “但接下来战局必定会进入僵持阶段,险要的山势外加奔腾的大江,因为有这样的天然屏障阻挡叛军的进攻,暂时贵族们可以苟延残好一阵子。”缓步走到书桌旁,琉西斐将随身带至的图轴展开,红蓝不同颜色的标记各占有了地图上一半的城池和土地。

 “如果叛军从正面攻击,在神创造的自然界面前恐无一丝胜算。而且奉命守住这最后一道关卡的正是以固执及‘以守为攻’战术闻名全国的赛蒙将军。”

 “显然叛军采取正面攻击是极为愚蠢的做法,看来只有采取迂回的策略。”

 “的确有一个办法能攻破赛蒙将军的天壁,请把你今天在贫民区换到的情报说出来。”

 “叛军的确放弃了正面进攻的战术,他们决定先攻占皇都,随后由皇都反向包围。经初步调查,现在皇都以及皇都周围地区所有的贫民都拥护叛军,等待叛军攻进皇都,把皇族贵族赶下台。所以叛军策划三个月后在皇都发动革命,这期间他们将拉拢一部分拥有军权的军官,同时也已派人混入皇家军队煽动人心。”

 琉西斐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仅仅安静地听着,无从揣测其真正的心情。“对了,他们还想救米凯尔。”

 “米凯尔…”不太熟悉的名字闪过脑海,琉西斐轻佻地笑了笑,“…是那个假冒贵族小姐,我并进行刺杀的女革命分子。她有那种价值?只是一个女刺客,失败了,死也理所当然。”

 “她是叛军六位首领中某一位的情人,那位首领发出命令,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她倒算是个大美人,如果说舍莱尔是野兽,她就是野猫。竟然光着身子举杀我,很少有女人能做到这一点。”听不出是赞美或是讥嘲的言辞。.

 “据拷问的监狱长说她是个十分刚烈的女子,连大男人都忍受不了的刑法,她都咬牙忍了下来。”琉瑟恩在说到“刑法”两个字时脸色格外惨白,波吉亚帝国对于囚犯的酷刑历来使知情人不寒而栗。

 “她和赫斯在同一天处刑吧?到时围观的人群会产生两种截然不同的剧烈反应吧?一个是为民众刺杀大贵族琉西斐的女英雄,另一个则是向来臭名远扬的吝啬鬼国务第二秘书赫斯。吝啬其实不是大罪,但他不该吝啬到连国库的铜窗与平民的破茶碗都不放过的程度。”

 “请不要再谈赫斯了,说说我们下一步的计划吧。”

 “详细的计划待明天召集部分重臣和叔父大人商量后再定吧,今天你也累了,暂且休息吧。”

 “也好。”琉瑟恩也不急于一时,可房门的轻微震动引起了他的注意,警觉地看向琉西斐,后者同样发现了。于是他故意大声道:“琉西斐,你要仆人送的红茶‮么什为‬到现在还没送来?”

 敲门声适时地响起,屋内两人彼此对望一眼。

 “进来。”

 门开了,进来的是端着两杯红茶的克瑞希。

 “‮起不对‬,因为泡茶的侍女正好有事出去了,所以就迟了。”

 接过已经没有热气的红茶,琉西斐唤住即刻准备离去的送茶人:“克瑞希,你没有我预料的聪明,但肯定不笨。”

 行走的肢体因恐惧而僵硬,深怕面对另外两人鄙夷的视线,她不敢回首。

 “琉瑟恩就要回去了,来吧,我们也该回卧室找我们的乐趣了。”琉西斐搂住她的,半强迫地将她拉离书房,“‮道知我‬你什么都没听见,不要再有下次,杀死你我会很痛苦。”惊讶地看向知道她偷听却什么处罚‮有没都‬的男人,克瑞希看到的是对方漆黑冷漠的眼眸。男人把她的慌乱都放在眼里,忽然笑了,不带一点儿平里的冷嘲热讽。

 “你现在是我最宠爱的人,因此,我会不断原谅你。”

 “我…”嘴巴丧失了言语的功能,她挣脱出他的怀抱跑回卧室。

 “这样好吗?”琉瑟恩临走前不由得问揭穿事实的人。

 “算是一种善意的告诫,我可是出名的心狠手辣,一旦超出我允许的范围或妨碍我们的计划,我会亲手杀了她。”冰冷的字眼,严肃的表情。

 再也没有比琉瑟恩更了解琉西斐的为人,他出悲哀的笑。

 “琉西斐,我以为你迟早都会爱上她。”

 “或许,但不代表我会原谅她的背叛。”

 “至少这次你没杀她。”

 “她可是叔父大人送我的礼物。”一个很好的理“其实到了这个时候,你根本已经不忌惮我父亲了。”

 “这不明摆着?我视她为我最重要的人。”琉西斐轻轻一笑。

 “真是令人觉得不安的告白啊。”琉瑟恩道了“晚安”便离开了庄园。

 他会爱上克瑞希吗?琉西斐知道‮人个这‬的可能究竟有多少,想起第一夜见面时马车内那个低却又倔傲的女人,他感到口被堵着些什么。  M.iSJ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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