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深夜,巍巍爆城。
兰清漓万万到想没,莫彦和文月纱带她来的地方,居然是皇宫!
而要她见的人,居然是皇帝!
是的,眼前一大片高广宽阔的宫殿,不是皇城又是哪里?
那个坐在御书房里的,穿着腾龙皇袍的男人,不是皇帝还会是谁?
鬓发斑驳、身形消瘦,俊雅脸容上带着微微苍白,年近四十的当朝皇帝,来起看只是个虚弱的病人。
可是当这病人抬起眼、看到兰清漓时,两只眼睛却像是着了火一般,灼烧起来!
“印台!”失声低呼,皇帝直直盯着她,竟然砸落了手里的茶盅。
“砰”的一声,清脆碎响在玉石地面上散开,引来空
回音。
“前大学士兰印台之女兰清漓,见过皇上。”低头下跪,兰清漓忽然有些明白,莫彦为何要将自己带入皇宫见皇上。
印台、印台…只为这
口而出的一声印台!
在兰清漓的记忆里,自己与父亲兰印台,长得确实有七分相像。
能让皇帝如此失态,又能让皇帝
口唤出姓名的已故大臣,世间又能有几人?那么,父亲与当朝皇帝之间,到底有过怎样的纠葛?
这纠葛,便是父亲突然丧命的原因吗?
“兰清漓…”皇帝足足盯了她一炷香工夫才缓过神来,然后站起身向她走近,沉声道,“给朕抬起头来!”短短一刻,属于皇帝的气势回复过来,全身发散出隐隐威严。
“是,皇上。”兰清漓无奈,微抬起头。虽然道知她,在这样的情况下与皇帝正面相对,实在不是什么好事。但,她别无选择。
从她跟随莫彦和文月纱离开明夜王府,踏入宫城起,便再无选择!
现在,她只希望一件事!希望莫非不要太在乎她,希望莫非不要
了心神!
“是印台的女儿吗?果然长得很像呵!”皇帝盯着她,眼底光亮越来越炽,仿佛要将她整个人
入眼里一般。一边看一边还抬起手,慢慢地向她脸上抚去。
眼、鼻、
…
消瘦的、微凉的手掌触在兰清漓肌肤上,带来一股淡淡的檀香气,如同埋藏了千年万年的古物,苍凉久远。
兰清漓微微颤抖着,与眼前这个至尊至贵的男人对视,哑声道:“皇上,民女想问一件事,当年…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我父亲会自宫里吐血而回?”
“么什为?”皇帝低笑两声,喃喃道,“朕若知道他为何要死,又何必到现在都忘不了?若是…若是朕没有看到过他、若是那一
朕没有把他留在宫里、若是皇后也没有看到他,那他或许就不会…”
语声破碎,皇帝忽地全身发起颤来,原本堪称英俊的面容变得既扭曲又痛楚。
“皇上!”兰清漓心下惊惧,忙大声呼唤。
“印台…印台…你终于肯回来了吗?终于会留在朕的身边,永不离开?”皇帝的双目失了焦距,只是空空地落在兰清漓脸上,穿透、再穿透。
“皇上…”兰清漓瞧着眼前神思恍惚的中年男子,忽然觉得异常悲哀。
原来是因为这样吗?
是因为皇帝对父亲产生了异样的情感,而这种情感又很不凑巧地被皇后察觉,于是,本着清净朝堂的意图,皇后对父亲下了手,将父亲害得重伤死去!
畸形的情感,不容于朝堂也不容于世间,无辜的父亲便因此而送了命。
眼前的皇帝,与那深居后宫的皇后,便是联手害死父亲的凶手!
可是,么什为她竟恨不起来?
么什为居然…还有些可怜这个男人?
是的,因为这身份尊贵的男人,父亲已死去了十年之久!可这十年中,这男人又何曾欢喜过?
恐怕,只有比死去的人更痛苦吧!不然,他也不会整
沉静在悔痛里、精神不振;朝中也不会出现架空帝王、两派夺权的情形!
“兰清漓,你既是兰印台之女,那往后便留在宫中,与朕做伴吧。”良久后,皇帝才平复下心神,沉沉说出旨意。
兰印台已经离他而去,那留个相貌酷似的兰家后人在身旁,也是好的。更何况,兰清漓是女子之身,留在宫中不会有任何问题。
“不,皇上,清漓不愿留于宫中。”兰清漓摇头,坚定拒绝。
“么什为不愿?”皇帝皱眉,显出明显的不悦。
十年之前,兰印台拒绝了他;怎么十年之后的今天,兰印台的女儿仍是拒绝?
“不么什为,只是清漓不愿而已。”能够留下她的人,绝不是皇帝;能够留住她的地方,也绝不会是皇城!
虽然一切都已走入了轮回,但若她坚定拒绝,或许还能挽回些什么。
“倒跟你父亲一个样,宁死都不愿陪在朕身边呢!”出乎意料的,皇帝却并没生气,反而放低了声音,带出长长叹息。
兰清漓低下头,不再开口。双手却是紧握,慢慢绷直了
身。
宽大的殿门外,正响起急促的脚步声,一下又一下,击打在光洁的地面上,异常清晰。
这脚步声…好熟悉呵!
兰清漓听得出来,分明是莫非的脚步声!
“皇上!”伴随着门口宫人的惊呼阻拦,莫非闯了进来。
紫衣飞扬,双目湛亮,莫非的面容在摇曳烛光下有些慑人。
“老七?”皇帝诧异地转过身,看着莫非。
“皇上,既然她不愿留下,皇上何不放了她?”开门见山,连朝见的礼数都免去。莫非扫一眼兰清漓,微笑地看向皇帝。
心底叹息,兰清漓放松了身体,也抬起了头。
他居然还是在乎她,居然还是
了心神,居然还是…闯了宫!
是的,从踏入御书房、与皇帝相见的那一瞬,兰清漓终于明白莫彦么什为会那么轻易地放过她,又那么奇怪地带她入皇城。
他们,是早已知悉皇帝对父亲的念恋了吧?也早已预见到,一旦皇帝看到她,必定会留下她。
而视她为
脔的莫非,会然当不顾一切地为夺回她而闯宫!
未经召见,深夜闯宫,可是不小的罪名呢!而皇帝心中涌起的愤怒,恐怕更不小!
“不管她愿意愿不,这个女子,朕要了。”皇帝看着莫非,淡淡开口。
即使朝政已大半不在他手上,即使满脸病容,但作为皇帝的威严还在。所以,这句话扔是掷地有声。
“皇上,她早已是臣的人了!”语声沉静,莫非面对着当朝帝王,竟无半分退让。
“老七,你如此情急闯入宫中,就是为了和朕说这句话吗?”皇帝面色阴沉,慢慢踱到了莫非身前。
“如若皇上让臣带走她,那臣和皇上说的,当然不止这一句。”莫非微微一笑,满身的气势居然比皇帝更强大。
“那,若朕不肯呢?”低哑略带阴冷的嗓音,在宏大的殿室里漾出一股冰寒。
“就算皇上不肯,但驻守北疆的百万大军,也会让皇上肯的!”莫非笑意加深,居然吐出了这么一句。
他不但闯宫了,居然还要
宫!只为了,一个兰清漓!
“莫非!”皇帝有些不敢置信,断喝道,“为了一个兰家女子,你居然用边疆的百万大军来威胁朕!居然不顾我皇家体统了吗?”
莫非不为所动,只淡然道:“皇上,为了一个兰家女子,你何尝不是忘了兄弟情义?”
既然能够见到兰清漓,皇帝怎会道知不兰清漓早已是他的人?兰清漓发上那一
紫玉簪,可是一时一刻都未取下过!
知道了还敢和他抢,分明是在
他!
“你…老七,你好!”皇帝怒极反笑,颤声道,“好,朕现在不与你多说,你要她,便带走吧!”
能坐上皇帝的位子,当然不会只靠运气而已。
必要候时的,皇帝也可以忍、也可以退、也可以等。
十年来的不理政事、十年来的沉
哀痛,早就让莫非莫彦两派将朝中政权分去不少。
如今的他若要和莫非敌对,显然并不明智。
所以,他必须忍、必须退,也必须等!
这,算不算是兰印台给他的惩罚呢?惩罚他皇权渐失、病痛
身?
世事有因,必有果。
一切,皆缘。
“么什为不好好待在府里?
“么什为心甘情愿跟他们走?
“么什为不捺着
子等我回来?”
一句比一句阴冷,疾速离开宫城,莫非身上的寒气充斥整辆马车,也猛烈地扑向兰清漓。
“王爷,起不对。”兰清漓别无他言,唯有道歉。
如果能早点料知莫彦和文月纱的毒计,她就算死在明夜王府,也不会踏出一步;如果早知莫非会不顾一切地闯宫寻她,就算永远不知晓父亲的死因,她也甘愿。
可惜一切都只是如果,一切都已经发生。
就算她毫发无损,莫非与皇帝之间的裂痕,也已经深如峡谷。
这一生,只怕莫非都要与皇帝
斗不尽、
夜提防!
而坐观得利的,当然是莫彦与文相国一
!
“说起不对有用吗?”莫非的脸色发青,现出从未有过的怒气。
天知道他接到李寒的报信,马上扔下刚刚步出天牢的王穆直,一路狂赶回明夜王府的。而当知道兰清漓已经离开了王府,他简直急得发狂。再听到侍女说兰清漓是自愿离去时,他差点气得发疯!
闯宫
宫,该做的不该做的,为了兰清漓他全都做了!现在,居然只得到一句该死的起不对?
“王爷,清漓行事鲁莽,让王爷和皇上结怨,请王爷…”兰清漓颤颤地开口,试图安抚莫非的怒气。
“闭嘴!”莫非一声怒喝,英俊的脸容有些狰狞,
**,“怎么,清漓以为,本王是在气这个吗?”
“王爷不是在气这个?”兰清漓茫然抬头,一脸无措。不气这个,又是气什么?
“笨蛋!”咬牙低喝,莫非忽地伸手一把抓过兰清漓,狠狠地揽向怀中,“既然自知有错,那便让本王好好惩罚你吧!”
可笑啊可笑,他做了这么多,兰清漓居然还是看不清!
他担心她的安危,担心得点一差发疯,她居然还以为他是在担心与皇帝之间的结怨?
笑话,这怨结了是不也一天两天了。他担心的,只有一个她呵!
带着深重的怒气,莫非不顾马车尚在行驶途中,便扯起了兰清漓的衣衫。现在,唯有彻彻底底地占有兰清漓,感受到她的温度她的柔软,才能彻底消去他心底的怒气和余悸!
“王爷!”眼看身躯袒
,兰清漓
低嗓音惊叫。
天哪!这是在马车中,是在半路上啊!
一切的抗拒、一切的求饶都无用,莫非只是用动作来发
着心头的
狂。
“好好补偿本王吧!”莫非强力按住兰清漓纤细的身子,有力的手掌抚过她的细白肌肤,留下微红指印;带着热力的
齿掠过她耳边,留下阵阵低吼。
“你是我的,永远、永远都是!”这样的莫非,是狂野的、猛烈的、
怒的!那种眼神、那种气量似乎要把兰清漓
碎
入一般!
“是的,王爷,我是你的。”兰清漓紧闭双目,只能静静承受。
是她欠了他的,所以一定要还;是她令他陷入了不利的局面,所以应该承受无边怒气。
只是,承受之后,又该如何?继续留在莫非身边、继续加深皇帝对他的愤恨、继续让莫彦抓着这个弱点不放吗?
是的,她已成了莫非身边的唯一一个弱点!
若没有他,莫非是无懈可击的;有了她,就如同在莫非的头上放了把刀——随时随地,刀锋卷落!
“没人能夺得去你,没有!”
“王爷…”忍着疼痛,兰清漓努力放松身子,除了这具身子,她什么都给不了。
那么,就让这一刻的
绵,变得更销魂吧…
一场
烈到仿佛是绝灭的
绵,终于在马车驶入明夜王府后结束。
身躯酸软、面色酡红,兰清漓是被莫非抱下马车,走入室内的。
侧首靠在莫非
前,兰清漓不敢稍稍抬头,只怕触到了府内下人们的异样眼光。
这个男人呵,真是将她的自尊消磨得一丝不剩。
“很累吗?那便早些睡吧。”经过一通发
,莫非的怒气已经消去很多。躺卧到
榻上时,语音也恢复了原本的低柔。
“是,王爷。”静静靠在莫非身边,兰清漓忽地一侧身,抱住了他。
她平时总是安静顺服,从不肯主动亲近他,这么一抱,顿时让莫非大为惊异,简直有些惊喜。
“看来今儿个是知道后悔了,也懂得讨好本王了吗?”低低一笑,莫非也反手揽住了她。
“王爷,您对清漓的好,清漓都知道。”轻轻开口,兰清漓的心底
不住有些发酸。是呵!虽然莫非的外表好似冷情又绝义,可是对她做的那些事,却无法不让她感怀。
不得已拿她作饵,自己却夜夜守在水墨阁外,守护看顾;只与她见了几次面,便拿珍贵异常的紫玉簪相赠,对她
了心;得知她被莫彦送给了皇帝,还不管不顾地闯宫
宫。
这一切,比起莫非给她的伤害来说,不是要沉重很多吗?
即使最初有恨有怨,也都消融在无边的情意中了呵!
与莫非的这段夙缘,她,不悔。
心底温暖,兰清漓
不住手上用力,
抱得更紧。
“呵,难道是方才不
足,还想要一回不成?”莫非被她勒得气闷,不觉有些好笑,索
抬手往她身上摩抚起来。
“王爷,便让清漓这么抱您睡一晚吧!”兰清漓身子一缩,在莫非耳边低声哀求。
“…好吧。”犹豫了一下,莫非终是放开手,静静卧好。
算了,难得兰清漓如此温柔顺服,就让她这一晚吧!
温柔的静寂里,仿佛传出了两人的心跳。
一下又一下,奇异地合拍。
如果能永远这样相依相拥下去,似乎也很不错呢!
不约而同的,两人心底忽然都涌起了奇异的感觉,似乎前生注定,他与她便得这么拥贴在一起,互相取暖。
心底的温暖驱散不了严峻的现实,接下来几
,莫非无一刻空闲。
要忙着应付皇帝或明或暗的刁难、要忙着应对莫彦一
趁机而起的报复,得不恨修来分身术,解决一切。
而李寒也重新跟随到了莫非身边,护卫时常晚归的莫非。
“兰姑娘,这一步棋下得仿佛有些不妥呢!”庭院里,贺亭章摇着纸扇,若有所思地瞧着对面的兰清漓。
眼前棋格横竖、棋子参差,兰清漓执白,下的是一步死棋。
一子落下,顿时有一大片白子陷入了绝境。
“贺先生,清漓棋弱,无法解局,所以只能下这步置之死地而后生呢!”兰清漓轻轻一笑,与贺亭章对视。
有时候,放弃也是一种转机。虽然,放弃会让人心痛、神伤、不舍。但在一些时候,是无可改变的。
“哦?姑娘可确定了吗?”贺亭章微微皱起眉,执起的黑子犹豫不觉,良久不曾放下。
“是的,清漓已经确定!”兰清漓抬首轻
一口气,笑道,“先生,若这一子白棋不下,那黑与白便陷入了僵局,恐怕哪一方都逃不
。但若是清漓放弃了这片白子,可就灵活机变多了呢!黑子固然可去除隐患,白子也可另寻活路。”
探手一指,兰清漓正正指向棋盘上的边远一角。那里,正散着几枚零星白棋,与棋盘里纠
的主棋分离开来。
“好!”贺亭章凝视她半晌,终于下定了决心,把指间的一枚黑棋放下。
合围完成,盘中大片白子,顿失生机。
兰清漓展眉一笑,忽地伸手
案上棋局,站起身对着贺亭章躬身道:“谢先生成全!”
“不谢。”贺亭章微微叹了口气,也随势站来起了。
棋如人生,动静无常。
有时候,该断的还是要断呵!
置之死地,而后生。
深夜,上京官道。
寂静中,车轮滚滚,马蹄飞扬,黝黑的夜
里疾驰来一辆坚壁马车,不儿会一便靠近了城门。
“停车!”守门护军扬起手中刀剑,命令马车减速。
车夫一拉缰绳,马车急急停在城门前。
“奉明夜王手谕,急事出城。”语声低缓,自车厢内传出。
然后,便是一幅暗
衣袖自帘幔后伸出,看不清晰的指掌间夹着一张薄薄纸条。
为首的护军接过细细一看,果然见纸条上盖有明夜王印鉴,便立时撤下手中刀剑,扬声喝道:“明夜王手令,放行!”
这样深夜,王府里还有人出城。护军心底虽然有些怀疑,但畏惧王府权势,又怎敢多加质问。
随着喝声,一众护军急忙退去。
厚重门闩卸下,宽阔的城门缓缓开启。
一分、两分、三分…
眼看城门开到一半,静寂暗夜里忽地又响起一行马蹄急奔声。
“明夜王有令,关闭城门!”比奔马更快出现的,是一声男子的断喝。喝声沉厚有力,穿破夜
而来,直直窜入众人耳中。
那两名开门的守卫一怔,顿时停下了手中动作,望向马车的眼神转成了疑惑。
怎么回事?这城门到底是开,还是不开?到底哪一个才是明夜王的命令?
隐隐的,车厢里似乎传出一声低叹,四散溶进夜
。
马蹄声急骤如雨,不一刻便已近在耳畔。
十数名身着蓝衫的军士自夜
中涌出,为首一人策马到车前,看了半晌后沉声道:“兰姑娘,请下车吧。”面容冷肃,身形高大,正是王府侍卫李寒。
数
来,李寒跟随在莫非身畔忙碌奔走。谁想今
好不容易提早些回府,却不见了兰清漓。莫非命令府中所有人连夜搜寻,正好让他在城门前拦下了这一辆马车。
深更半夜,有谁会急着出城?又有谁能拿得出明夜王的手谕?除了善于临摹字迹的兰清漓,再无他人!
盯着安静无声的车厢,李寒唤道:“兰姑娘,王爷忧心姑娘安危,心急如焚,请姑娘快些下车吧。”
等待半刻,那帘幔终于掀开,一道人影缓缓走下车来。
“贺先生!”李寒一怔,有些惊讶地跃身下马。
出现在他眼前的竟不是兰清漓,而是一身儒衫的贺亭章!
“李大人,深夜前来相送,真是辛苦了。”贺亭章看着他微微一笑,清瘦身躯却是挡在马车前,纹丝不动。
“贺先生,你…怎会在此处?据李寒所知,这几
王爷并未
代先生离京吧?”李寒拧眉望一望他身后低垂帘幔,犹疑不定。
贺亭章略略向他身后环视了一眼,像确定了什么一般,笑道:“王爷密令,除亭章外并无他人知晓。”
“是吗?”李寒浓眉拧得更紧,那两道如电目光只是盯着静寂车厢,如同要穿透厚厚帘幔一般。
要说兰清漓不在马车中,他是万分不信。但是,作为王爷身边第一谋士的贺亭章为何要帮助兰清漓?李寒是百思不得其解了。
“李大人方才所言,似是在寻兰姑娘吗?”贺亭章好像并没看到他的目光,只是安然站在车前询问。
“是,兰姑娘无端失踪,王爷万分焦急。若贺先生知道她下落,还请见告。”李寒这才将目光落到贺亭章脸上,好言相劝。
“李大人,虽然兰姑娘失踪会令王爷急切不已,但安知兰姑娘自己如何思想呢?”贺亭章摇了摇头,轻叹出声。
“贺先生!”李寒低喝一声,住不忍又看向那帘幔深深处。
兰清漓的忧郁、兰清漓的无措,这一切,守卫兰清漓多
的李寒早已知晓。
面对着那样一个秀致少女,相信任何人都会心动的。就算他李寒,也一样,可是,他是王府的侍卫,是明夜王的手下!
明夜王的命令,他不能不听。
而兰清漓…深深盯着那暗
帘幕,李寒如同了见看兰清漓的娟秀面容。
犹豫了不知多久,李寒终于缓缓舒开眉宇,低声道:“贺先生,既然如此,那便请先生出城吧。夜路难行,还望先生多加小心了。”一次,就这么一次而已,便让他为那娟秀少女做些什么吧。
就算会有无尽惩罚到来,他李寒也认了!
“李大人果然知情重义,亭章在此多谢李大人!”贺亭章闻言一笑,对着李寒长鞠到底。
“不必。”李寒躬身还礼,再度看了那车厢一眼,终于转过身去。
“好!真是好极了!”淡雅语调,忽地破空而来。
李寒与贺亭章齐齐一惊,望向那话语传来处。
只见一袭紫袍在暗夜里飞扬,竟是莫非不知何时站在了那里。
而他看了多久、听了多久,更是无人知晓!
“王爷!”贺亭章与李寒同时躬下身去,也同时心底惆怅暗叹。
居然,还是赶来了呵!
低哼一声,莫非缓步踱来,瞧着两人道:“你们还认得本王吗?真是好笑呵!一个是本王身边谋士、一个是本王身边近卫,要然居同时背叛本王?”
李寒闻言,立时单膝跪地,俯身不语。
贺亭章只是叹息道:“王爷,亭章得王爷知遇之恩,感怀五内。只是清漓乃是亭章故
之后,不能不帮,还请王爷不要见怪。”
“故
之后?”莫非挑一挑眉,终于知道了贺亭章肯帮助兰清漓离开王府的原因。
原来,兰印台与贺亭章,是故
。
怪不得,贺亭章初见兰清漓那一次,面上微
惊异。是因为察觉兰清漓长相肖似其父吗?而书斋听琴那一次,则是两人借李白的一阙《洛城闻笛》续旧缘了!
贺亭章点头道:“是,王爷,亭章与兰大学士乃旧时好友。他当年因故逝去,亭章碍于世人口舌,未去拜祭已是心中痛悔。如今知道他尚留一女在人间,就算明知冒犯王爷,亭章也顾不得了。”
莫非瞥那车厢一眼,忽道:“那么贺先生以为,是本王待她不好,才要帮她逃离明夜王府吗?”
贺亭章略一迟疑,道:“亭章并非此意,王爷待清漓甚好,只是…”只是留兰清漓在莫非身边,恐怕终是个隐患呵!
他虽是兰印台的故友,但也是莫非身边的谋士。让兰清漓离开,在他看来对莫非实在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莫非闻言,扬眉道:“只是什么?既然本王待她甚好,那何必还要离开?难道亭章以为,让清漓一人
落世间,会好过待在本王身边吗?”
这世上,想要得到兰清漓的人,绝不止他一个而已!莫彦、皇帝,哪一个不是如狼似虎?
贺亭章皱眉半晌,摇头轻叹一声道:“王爷,有些问题还是请王爷去问清漓吧。”或许由兰清漓来劝他,效果会好些。
“也好。”莫非点一点头,便向那马车走去。
青色帘幔一掀,现出兰清漓苍白的面容。身上一袭淡青书生袍,正与当初见到莫非时一般无二。
“怎么,你可要向本王解释一下,为何深夜出走?”不紧不慢地在兰清漓对面坐下,莫非目光淡定,看不出有多少怒气。
车厢不大,被莫非修长身躯一挤,顿时显得有些狭小。
兰清漓慢慢低下头,看着两人不足咫尺的距离,静静道:“王爷,清漓离开对彼此都好,请王爷放了清漓吧。”对于她来说,并不在意锦衣玉食,王府尊贵。她在意的,只是他能平安无忧。
而对莫非来说,留她在身边,所得的只有隐患和危险!那么,何不放手呢?从此天高云淡,鸟飞鱼跃…
定定瞧着兰清漓,莫非淡然开口:“兰清漓,这一生一世,你都已是本王的人,‘离开’这两字再也休提!至于你留在明夜王府会有什么样的后果,绝不用你来考虑!”既然他敢留下兰清漓,自然是有十足的准备和把握。
皇帝的怒气、莫彦的窥视,他比兰清漓还要清楚很多!只是他绝对相信,凭他明夜王自有足够的能力来应付!
兰清漓摇了摇头,轻轻道:“王爷,到底是为了什么,你要这样固执?”这种固执,甚至让她感觉到有些奇怪。
论容貌,她并非如何出色;论才情,她也并非天下无双。那么,莫非么什为要如此待她?简直有种为了她,可以舍弃一切的执着!
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兰清漓而已,何德何能,得君如此?
莫非注视着她,抬手往她面上抚去,低低道:“不么什为,只因你是兰清漓而已。”如竹之秀、如莲之淡、如风之轻的兰清漓。
这一生一世,他的心都已落在了她的身上,再也收不回来。
是呵,深爱没有任何理由,便只因为,她是她而已。
这世间,莫非与兰清漓,是合该相守的,便如星与月相伴、山与水相依。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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