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韩家老二韩靓柔以潇洒的步伐迈入客厅,看见父亲与小妹并肩坐在客厅沙发上,一起看着什么东西。
她站在沙发背后,探身
入两人之间“你们在看什么?”
韩家老么韩芳柔将手上相簿交给父亲,转头答她:“大姐相亲的对象。”
韩靓柔瞪大了眼,翻身一路落在沙发上,趁老爸针对她,这不雅的动作开训之前,问:“老姐答应要去了?”
小妹摇头“爸还没跟她说。”
“给我看看。”自韩父手上接过相本翻开,左右边的上方备有一张相片,分别是特写与全身照,下方则密密麻麻地印上了该人物自小到大的丰功伟业。她住不忍嗲了一声口哨声,发出时下人轻年极流行的一句感叹:“哇靠!”
韩父绷着的脸瞪她一眼。挨瞪的韩靓柔尴尬一笑,扁了扁嘴,那欧巴?凑娴难?单是相片就打点得这么像样,还附有个人详细档案。”
随意浏览了一下,当看到收入栏上的数字时,她又忘我地“哇…”及时在难听的字眼出现之前,顺着
形转了音。“年收入一百五十二万!”她重重地合上相本,向父亲道:“这老兄肯定有问题。爸,不能把老姐嫁给他。”
小妹立即代老爸问:“么什为?”
韩靓柔转身看着妹妹“收入这么好。又长得还像人样,么什为还需要相亲?肯定有问题。姐嫁给他的话.太危险了。”相本抱在脸前,背部瘫软入椅背里“我牺牲一点,让我好了。”
小妹抿嘴微笑“你想去?”
“对呀!一百五十二万耶!多好!”朝上的视线
蒙来起了,开始幻想起置身在钱堆里的美好情景。
小妹却当头泼她冷水:“对呀!和你的联考分数一模一样耶!”
韩靓柔脸一垮,瞪视小妹,怪她不该再提起今年暑假她所制造出来的可
纪录;再将眼稗瞟向想必不会再沉默的父亲,等着他说…
“回房去念书。”
韩靓柔背着父亲偷偷地翻白眼。觉得自己简直是爸爸肚子里的蛔虫,总是猜得到他在什么时候会开口说么什出样的话。
“不要啦!”她甩甩头,噘嘴道:“大白天的人家念不下。”
“天黑了之后,你就念得下吗?”只小她一岁的妹妹总爱掀她底牌。
“你安静一点会死啊?”想什么就么什说的韩靓柔马上没好气地训她。
小妹拉开两颊的
,吐了长舌头,朝她扮鬼脸。
韩靓柔皱着鼻,表示懒得与她计较。
“爸,我在家里没法子念书啦!而且有些东西又不是念了就会懂的。”
“你想上补习班?”
“喔。姐这次回来这么久了,也没么什说时候要回去。爸你又想把她嫁掉。她应该会就此搬回家了吧!”眼睛瞄瞄楼梯口,将讲话声音
低了些“可是哥又把姐的房间占成自己的书房,结果要姐和我们人个两挤一间,不是很可怜吗?”
小妹听了她的话后,频频摇头“你直接切入重点好不好?看你这么说话,大致可以理解你么什为只得到那样的分数。因为你抓不到问题的中心点嘛!”
“你懂什么!”韩靓柔横眉竖眼地无声道。
“文的理的我都懂啊。”小妹自信满地:“不信的话,你把联试考题找出来,只要没超过二年级学生所学的范围,我绝对解得出百分之九十八以上的试题。”
“别太骄傲。书虫也不过是条虫。”
“总好过粪坑里的一条蛆。对不对,爸?”
韩靓柔直起
杆与妹妹对视。她就不明白,么什为有些人不过是能读视邬本书,会填写一些无意义地考卷,仗着优异的数字,就自以为是人中龙凤而飞上了天。而自己,偶尔竟也会因卷上少得可怜的分数而自卑得在他人面前抬不起头。
这世上,用一张成绩单来衡量人个一生存价值的高低与否,太不公平了!
“好了,”韩父阻止两人再继续战斗下去“都上去念书。小妹,你也别因为自己都懂了就不再复习课业。”
小妹两脚委屈地往地上一跺“爸,这是暑假,而且今天是星期天呀!”
“读书是长久大业,”韩靓柔摇首晃脑地:“没有放假
的。”
“那你还在这闲晃?”小妹韩芳柔又刺
地糗她:“喔!落榜生。”
“休息是为了走…”
“更远的路。”韩父接述这极为通俗的句子。推推鼻梁上的眼镜,问她:“你休息得够久了吧?”
韩靓柔也跺脚?怠:宜母龊⒆又校饬浇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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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不能回房啦!”她指指楼上“搞不好老姐又在里头哭了。”
“姐在哭啊?”
“小妹,你看过吗?”韩父问。
小妹摇头“没有啊。”改坐至韩靓柔身边“你看过?”
韩靓柔颔首“好几次,都是被老爸赶回房间念书,不小心撞见的。”说得好像她老爸该为她老姐的伤心哭泣负责似的。
“啊!姐一定是在上班候时的被欺负了。听说那里只有她一个女的。她一定被騒扰了,觉得很委屈又投诉无门,才回家的。”小妹如是以为。
韩靓柔推她的额“你少白痴了!”所以说,会读书有什么用?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不也跟个傻子差不多。
“不然是为了什么?”
“老姐,”她作捧心状“心痛啦!”
“爸,”小妹恍然明白地举手轻捂嘴,担心地问道:“姐的心脏会不会真的有问题?”
“哦,我的天啊…”韩靓柔上身侧躺在沙发上。以夸张的语气和动作,表示她有多受不了老妹的直脑筋。
门铃在这时候响了两声。
“家里最小的,”韩靓柔手一挥,下令:“去开门。”
韩芳柔鼓肋说:“么什为每次都是我?”
“不都说了,因为你是家里最小的啊!”韩靓柔老油条似的赖在沙发上。小妹拗不过,极不甘愿地起身去应门。
韩靓柔因又一次赖皮成功而窃笑;一时得意,忘了父亲在旁边,竟想将两脚也放到沙发上来。
“坐好。”
“啊…是!”她端正坐起。
“你刚刚说冰雪心痛,指的是什么?”
“姐上次胃痛,不是也打电话回家说心痛?我觉得一定是因…”
“不得了了!不得了了!”小妹慌慌张张地自玄关跑进来。“好…好…好帅…好帅…”
“什么好帅?”
“明…”小妹指着玄关,结结巴巴地:“明…明星…”
“明星?”韩靓柔展开双臂,转身
奔向门口“刘德华…”
“什么刘德华?你这大三八。”小妹因她的花痴举止而冷静下来“是一个很帅很帅,简直就像明星一样的人啦?”
“他按我们家门铃么什干?”
“找大姐。”
“你跟他怎么说?”
韩芳柔愣了一下“因为他实在太帅了,所以我什么都没说…”有些不好意思地咬咬指甲“关上门,就冲回这里了…”
“什么呀!”事实证明,书读得好未必就能沉着冷静、处变不惊。像她这老妹,人见人夸的优等生,还不是干出把客人关在门口的糗事。
韩靓柔看看门外,再看看楼上“想必治姐的葯自动上门了,”弯身掠过椅背、挂在沙发上,拿起媒婆送来的相亲人选的资料,莫名地开心起来:“那这一百五十二万就是我有罗!”然而仔细一瞧,她惊讶地发现:“啊?今年三十三岁?整整比我大了一轮还要加三年…老头子一个了嘛…”
她手脚一软。置身钱堆的美好梦想像飞了,她被迫重回由一大堆教科书所形成的泥泞里。
“哦,我的一百五十二万…”
来访的人是文任仁。韩冰雪既不意外,也没有感到失望。
她没有请他入屋。两人走到外头,停在文任仁的车旁。
“你的妹妹们很可爱。”
韩冰雪顺着他的视线回头望;站在二楼阳台的靓柔、芳柔倏地将身子缩回室内仅留了两只乌溜溜的眼睛在微开的门窗
隙间。
“刚哭过?”
也许是被他看出脸上残留着的泪痕,韩冰雪抚颊,摇摇头。“怎么会来这里?”
“听说你好几天没去上班,我不放心,便下来看看。”
既然丁雨凡能轻易从总公司拿到她个人资料;那么,对文任仁而言,查出她的行迹,也绝非难事。
“那天傍晚,你在门外?”
韩冰雪垂下眼睫。同时,邻屋窜出一只中型土狗,朝他们这方吠来起了。
在狗吠声中,文任仁诚挚地对她道了句:“起不对。”
“你不需要对我道歉的。”
文任仁仍是一脸歉意“霍华从小娇生惯养,口没遮拦。你别放在心上。”那只来起看颇为凶猛的土犬,缓缓
近他们,狂吠声中夹着恶嚎;不友善的态度明显是针对文任仁。
“现在才跟你说这些,也许已经太晚,但是…”
土狗凶恶的吼叫声,使他们的谈话难以继续。
看着似乎和文任仁有千仇万恨的土狗,韩冰雪
角上勾形成微扬的弧度,笑道:“那是邻居养的狗,这一排房子全归它管。生人勿近。”
“那么在它眼里,我是坏人罗?”
在土狗真的对他发出攻击之前,邻家主人现身,威严地抓住狈颈上的项圈,小狈呜了一声,却仍不放弃朝文任仁闷嚎。
邻家主人点点头和韩冰雪打个招呼,其后将固执的小狈拉回屋内时,目光依然聚集在文任仁身上,十分好奇地打量着他。
待周围恢复平静,两人沉默了儿会一,静静听着夏日里绵长的蝉鸣。
“我…大概会搬回来这里吧。”
“不回去工作了?”
“旷了这么多天工,人家也不会再用我了。”
“不会的。只要说一声,就可以…”韩冰雪摇手要他别继续说下去。
“回来自己的家乡重新开始,以前的事,就当没发生过…”
“可是那些事明明存在过。”他自车内拿出行动电话,
我叫丁雨凡来跟你谈。”
“不用了!”韩冰雪轻抚住电话要他别拨“什么事都会过去的。再怎么快乐、再怎么惨淡,都会变成过去。所以,不在意了…我已经不在意了…”
“你的‘心痛’已经过去了吗?”文任仁最怕见到的,便是这样的她“嘴巴上说不在乎,而你的心呢?它也真的无所谓了?”
韩冰雪诧异得后退一步。么什为连他也知道那件事?
“抱歉。”
初识时的她,是一朵柔弱而含苞待放的花朵,其后为了丁雨凡而盛开,也为了丁雨凡而枯萎。自然现象的花开花谢,虽令人惋惜,却还能期待下一回花期。然而,心中的花一旦开始凋谢,脆弱的人,极容易因此而心死。
若韩冰雪能像其他女子,被丁雨凡所伤时,不顾一切地抛开自尊,向他争取同样的情感回报…文任仁或能放心一些。
可是她却一个劲儿想躲开回忆,这只会让她更封闭自己的心,躲在自己的世界里!
“是丁雨凡说的。是概大从医院认识的人听来的。”
“所以你们知道了我住院的情形?”
“喔。”
韩冰雪皱拢眉头“那时候被妹妹取笑时还觉得没什么;现在却觉得好丢脸。
那天到后来,只剩我留在他家。没来由地,他突然告诉我那件事。我在想…或许,他是在意你的。他心里一直挂念着你…”“你真是个好人。”
她以为他是为了安慰她而这么说的。
“那天真的是他的生日。”文任仁强调。
“那…蛋糕没有白送了。”纵然那时的天气再怎么坏,她此刻的心情,已无风无雨。“你劝过我别自找苦吃的,当时不听,现在弄成这样,是自已活该。”
“我当时不是这个意思…”
“我已经死心了。”她正对他的眸光,表
自己的决心“真的死心了。再不放弃,道知不自己会做么什出事…”
文任仁手上的行动电话响起。他接起,是一通询问他工作的电话。他尽量简短地
代处理的方式。
“你很忙吧?”
“只是一点事。”
“姐,”韩靓柔来到他们身边“爸妈说,要请这位先生留一下来吃顿便饭。”
文任仁客气地拒绝:“不用麻烦了。”
“可是…”以眼神示意姐姐留人。
“既然你还有事…”韩冰雪却点头同意文任仁离开。
今
分手,来
恐难再相见了。文任仁首度完全不隐藏内心情感地凝望她许久,道声再见后,转身汽车内。
“那个…”韩冰雪在他合上车门前又出声:“谢谢你!不只谢谢你特意南下;也要谢谢你那天…一直帮我说话…”
文任仁展开水远温暖的笑容“过得快乐一点。”
她点头,摇手道别。
直到车子驶离视线,她才回身屋内。
“我听到了喔!”韩靓柔在她身边发表意见“只是你们之间给人的感觉好奇怪喔!根本不是和好,简直就像是彻底分手。”
韩冰雪微笑看她一眼,
向站在玄关的父亲。
“你的朋友已经走了?”
“他有些事,不得不赶回去。”
“姐,”小妹拿着相本呈到她面前“你看。”
“这是…?”
“一看就能明白谁的馊主意。”韩靓柔顽皮地等着老爸将如何接话。
“呃…只是参考参考。既然你已经…”两手相
,那是平父紧张时的习惯动作。“那就算了、算了。”
案亲尴尬的笑容,看在韩冰雪的眼里,是温暖的。
“爸,过两天…我就要回去工作了…”
“喔…”这一声答得不舍,随即又中气十足地加注:“哦,好啊!你打算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那我呢?”韩靓柔在韩父身边打转,看看能不能顺便捞点甜头。“我呢?”
好好先生倏地变成严父,命令道:“你上去念书!”
回到这繁华的城市,站在热闹的街道上,首行拢住她的,是孤独感。
二妹靓柔终究未能随她一起北上,被迫留在家里,与明年也将应考的小妹一起准备试考。
家中的日子感受到家人真诚的关心,但若放任自己继续依赖下去的话,会走不出那个阴影。
现代人拙于处理挫折感。经过那些事,她真的被伤得很重。
却也有所顿梧。
在这世上的人个每,都是傀儡。大家都被社会上既定的规范牵着鼻子走。
她在过去的日子里,活得十分茫然。她所扔有的思想,不是独立个体的思想。一劲儿紧紧地跟随着大众的脚步,唯恐
队。
现在的她并非有什么旷世奇想,是不也与世俗的礼教作对。她只是不想再被那一套茧
绕住自己,她渴望展翅飞翔。
告诉文任仁要抹去与他们相识的那叫段岁月,留在家乡,则是希望与他们之间的故事,就此结束。因为若再与他见面,心中情事将断不了与他们的牵连,她将永远无法蜕变成全新的韩冰雪。
然而,现在她所在的这个城市,正也是他们的生活领域,难道她不认为会再遇上他们吗?
她摇摇头。不会那么巧的。毕竟世界这么大,总不可能凉风袭来,她轻拨拂住视线的长发,抬眼望向前方。
不可能…
面走来的人群中,有一对醒目男女。
世界这么大,在街上与相识的人偶遇,机率大约是多少?
而在这之前,在她未和他相识之前,人个两又在这街上错肩过多少次了呢?
他没有什么变化。俊
依然,神态非凡,不论身在何处,总是吸引他人的目光。并肩走在他身旁的女子,容貌、仪态也优雅得足以和他相配衬。
看来,把自己捆在蛹中不肯出来的只有她人个一罢了。
“哟!”两人行至近距离相对时,丁雨凡出声打招呼。韩冰雪表情冷淡得宛如不认识他,脚步未停地想就此和他错肩。
“你等一下。”丁雨凡勾住她的手臂。转头跟身边女子道:“去前头等我。”
女子收回打量韩冰雪的视线,要求道:“不要太久哦!”待丁雨凡点了下头,女子走开两人身边。
午后微风吹拂得韩冰雪长发轻舞,发上淡香飘送在两人之间。
丁雨凡长
口气“好香…其实你留长头发很好看。”轻柔地将她背后的发拨至肩侧“一直要你剪,是希望,你对我百依百顺。不过我没有成功,对不对?”韩冰雪面无表情地看着车道;车道上倏呼而过的车辆一一晃过她眼前。
“看着我。”
他扳过她的肩,她的脸却依然不正对他。
再抬起她的下颌。面容被强迫面对他了,她的眼,却闭上。
“连瞧我一眼都不屑?”
吧脆俯首
吻之。韩冰雪两肘抵着他
前,不任他靠近。
丁雨凡不再自讨没趣。松手放开了她。
“现在不管我再么什说,都没用了?”
韩冰雪朝前跨出一步。
“我再也不能令你心痛得打电话回家求救了?”
韩冰雪依然以固定的速度向前行。
“那猫呢?猫怎么办?”他跟在她身后追问。
是她毫无反应,丁雨凡停步“你真的不管了?”他拉大音量朝渐远的她道:“把它送给动物园的老虎样么怎?我可不是开玩笑喔!”
韩冰雪横下心,完全不理会他要伤害小猫的威胁。
她想,这一辈子,自负、骄傲的他,大概只会以任
的态度说出不负责任的话吧!
说真的,她不渴求他会反省、会歉疚于对她所做的一切。但至少,至少他见到她时,脸上该浮现一丝丝怜惜的表情…”
从彼此发现对方
面走近,她在心中期望他的表情会有所变化,但没有,什么有没都…
所以当他开口跟她说话,她坚决不再正眼看他。
她对他而言,和那只小宠物差不多:看得到,就抚抚头,哄哄抱抱;不想要了,就说要送给嗜吃生
的朋友,或拿到动物园喂给狮子、老虎。
“今天…风好大…”
风,吹起道上风沙,蜇伤她的眼。
她回头望。模糊泪眼,犹认得出那时并行着的身影。
他…过得那么那么好…“
下眶中的泪,新泪迅速又涌出;抹去颊上的水气,立即又被染
。
他过得那么那么好呵…当她把自己关进房里,心伤啜泣;他依然谈笑自若,拥抱温香
玉。
小冰人…心爱的美人。
好讽刺。
不再顾虑周围眼光。她蹲下身,脸埋下膝上,放声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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