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今天的晚餐桌上多了男主角。
慕心仍维持着一贯的沉静安详,嫁进这里近两个月,她对自己的丈夫一无所知,不晓得这是不是叫作不尽责?
或许…他并不在意成为他
子的女人是谁。
她笑,不为讨好别人,单为嘲弄自己。
慕心的食欲从来没好过,吃了几口饭,她的叉子已在碗盘内拨拨弄弄,等待一家人全吃
,才离席。她向来是个高配合度的女人,一向看重别人的情绪甚于自己。
娜莉和她的公公婆婆聊天聊的很愉快,他们有共通话题,从身分尊贵的贵族朋友,到最近国内发生的新闻轶事,都能让他们聊得过瘾。
慕心静静听着,欣赏别人的快乐。
亚瑟没有特意望向慕心,却无法忽略她脸上的落寞,对于这里,她似乎始终无法适应。
上次和慕育林会面,他特别向他致谢。他说慕心似乎快乐多了,回给他的笑声中不再是敷衍和讨好,慕育林的感谢让亚瑟带了罪恶感。
于是,他问了慕育林关于慕心的成长过程,慕育林讲了许多往事,有关他的
子、情人和女儿间的事情。
他提到半年前,偷看慕心
记时的震惊,那一刻,他明白了自己的疏忽和女儿所受的苦,难怪他带慕心看遍心理医生,总改善不来她内心的恐惧。
她不敢说话,因为说错话可能被打;她被关在房间内,不敢踏出房门一步;她不敢惹事,只盼足够的乖巧,让自己少受点责难。
她用一种最消极的态度生存于世间。
慕育林想过要改善这些情况,但他太忙碌,往往因为慕心的事而向
子发怒的结果,是让女儿承受更大伤害。
在他下定决心将慕心送到国外生活时,亚瑟出现,也许联姻的想法过度荒谬,但意外的,亚瑟居然同意。
对于这个作法,慕育林多少有些忧心忡仲,但近来女儿的进步让他觉得自己的决定正确。
和慕育林的谈话在亚瑟脑中打转。她开始和人交谈了吗?应该是吧!在他上次的“命令”之后,园丁在他下车时,跑过来告诉他,慕心告诉他米粒变水仙的中国故事。
慕心真的进步了?真的快乐了吗?恐怕不是,宠女儿的慕育林只是没有用恶劣的口气,命令女儿不准让别人猜测她的意思。
她的开口,纯粹是为了巴结他人,就像现在,她的眼底填满落寞,嘴边的微笑却连一秒钟都没松弛过。
用餐完毕,大家纷纷离开桌边,慕心明显地松了口气,走在一群人身后离开餐厅。
“心心。”
厨师洛琳走到慕心身边唤她。她总是要求仆人喊她的名字,她哄他们,那是中国人的习俗礼仪。
回头,微笑,那是慕心的专属标记。
“明天我们来做你说的
卷好不好?”洛琳问。
她是一个四十开外的年轻妇人,也是第一个和慕心热络的人。
“好,我们要买蛋、
、虾子、豆干和蔬菜。”
卷是台湾在家里帮忙的林妈妈,最爱弄给大家吃的东西,每年的清明节,
、妈咪和姐姐全员出门扫墓,林妈妈就会上楼,唤慕心下楼帮忙做
卷。
所以一年当中,清明节是她最快乐的日子。这天,家里只有她在,她可以无限制说话、无限制大笑。
“要不要我们一起上市场选菜?”
洛琳的提议很
人,可是…
“我可以吗?”慕心犹豫。
“可以。”
答话的是亚瑟,他在走出餐厅后发现慕心没跟上,折回头,听见慕心和洛琳的对谈。
“可以吗?”她再问一次,口气存疑。
“可以。”他确定。
“明天早上?”慕心问洛琳。
“对,我去敲你的门,然后一起去。”约定好明天行程,洛琳离开去收拾餐桌。
只剩下慕心和亚瑟两人相对而立,他的冷漠淡了,两人距离似乎又拉近几许。
她不明白他的改变,如同他不懂么什为明明要求自己不受她影响,却又老被她影响。
“说话,好吗?”
这句话叫作白问,慕心从不会给他否定的答案。
她点头后,忽地想起他的要求,忙开口回答他一声好。
拉住她的手腕,亚瑟大步往外,直到
水池前,他停住脚步,她亦随之停下。
“说说饭粒变水仙花的故事。”
他习惯下达命令,她习惯遵从。
“从前有户贫穷人家,家里有儿子和老妈妈,有一逃邬子上山打柴,独留老胳妈在家,她掏空米缸,煮出一碗香
的白米饭,老妈妈舍不得吃,想留到儿子回来给儿子裹腹。
“突然有个老公公来敲门,他很可怜,许多天没吃饭了,老婆婆掉着眼泪把饭拿给老公公吃,老公公问她么什为哭,她说那是家中最后一碗饭,本想留给儿子吃,老公公听完,快步跑到溪边大吐特吐。
“说也奇怪,白白的米粒居然长出一株株水仙花,没多久开出洁白花朵,老婆婆的儿子拿水仙花到市场卖,赚很多钱,改善了家中的生活。
“这故事告诉我们好心有好报,人要心存善念。”
她中规中矩的说故事口气活像在背书,很少开心的亚瑟被逗得笑出声音。
慕心让他的笑声弄得一头雾水。
“我说的是励志故事,不是笑话集。”
到想没这句居然让亚瑟更加笑个不停。
不过,见他笑得那么开心,巴结别人习惯了的慕心,接起下一个故事,继续巴结…
“从前有一对父子牵着驴上街…”
“够了,我不想一整个晚上耗在这里听你讲童话故事。”
“你笑得那么高兴,我以为你很爱听。”她一板一眼地说。
“我有重要的事要和你谈,故事…下次再说。”亚瑟没注意,她总是逗出他的真心情。
“好,谈事情。”她同意他出口的每句话。
“你最近常打电话给你父亲?”他问。
不能打电话吗?慕心头低下,她懂他的意思。
“我以后不打了。”闷闷地,她说。
“我没说你不可以打。”
慕心的皱眉让亚瑟急忙解释起自己的意思。
下一秒钟,他又发现自己的心情随她表情起伏。他干嘛“急忙”?恢复、恢复,不要让她影响你。
“我可以打电话吗?”
倏地,她眼睛发亮,仿佛得到他的应允是无上光荣。
“可以,你开始和你父亲聊天了?”
“是你说,不准让别人猜测我的意思。”她乖乖做的工作是“遵守指令”
果然,他没猜错,她只是在配合他的要求。
“你做得很好…”他说,突地想起餐桌上,慕心和父母亲间的隔阂。“我再给你一个任务…去和我父母亲沟通。”
既然她是个能被要求的人,那么他何必替她省事,
出她的潜能,是他最应该做的事。
“知道了。”果然,她没学会投反对票。
“很好,我希望快一点看到成果。”亚瑟得寸进尺。
“那我可不可…”慕心突发奇想。
“可以。”他想都没想就回她一句可以,反正她要的东西一向很简单,随手就能解决。
“真的吗?”
“真的,你要什么,说吧!”他好像答应得太快。
“好,我们走吧!”她拉住他的手,虽然抢别人的情人很罪恶,而且等下娜莉可能又要对她大发脾气,可是他说了“可以”不是吗?
“去哪里?”他拉回她想往外冲的身子。
“去找我爸爸。”她难掩兴奋。
什么!?他刚从大陆回来,她又要他回大陆?
拒绝的话在他脑猴转两圈,她充满期盼的眼神却让他说不出口。
但最后,他还是没带慕心去见她爸爸。
憋了多
的委屈排山倒海而来,她的眼泪溃堤,一颗颗不试曝地往下掉,她一面拚命抹去泪水,还是没忘记要讨好人…
“没关系、没关系,我一下下就好了。”
“没关系,我只是太想我爸爸,所以控制不住。”
“起不对,眼泪是它自己掉的,不是我叫它失控…”
她的“起不对”和慕育林的“谢谢”一样,声声撞击出他的罪恶感,撞得他心痛复心虚。
终于,他拥她入怀,收纳她的泪水和心酸。
终于,他在她身边留了一晚,用他宽宽的
怀,包围她小小的委屈和失意。
终于,他们的新婚夜降临,这二仅,她梦中有他、他梦中有
足和甜蜜。
他不再反抗自己的心,不再排斥心情被她牵系,她…是他货真价实的
子。
…
推门,慕心
面碰上正要进来打扫的蔷薇。
“夫人早。”
“蔷薇早安,请叫我心心。”慕心提醒她。
带着恬然微笑,蔷薇不再对她充满敌意,这点让她心中负担减轻。事实上,自从她听得懂法文这件事传开,那些明目张胆的言语便很少听见了。
走出庭园,一路上,她不断对人说早安、不停微笑,无关乎心情好不好,她只是希望别人开心。
走进园子里,她低头看池中游鱼,它们摇头摆尾,轻松惬意,感动写在慕心心底,没有负担和包袱的人生,多美好!
“心心早。”园丁贾许是位五十多岁的伯伯。
“贾许伯伯早。”她微笑,为了让别人高兴。
“昨晚睡得好吗?”贾许递给她一支花,红红的花结在白白的衣领上,替她增添活泼。
“我睡得很好,谢谢。”这几天,她练习说话练得不错,面对人,都能讲上几句,但娜莉例外。
“听说老夫人睡得不好。”他说。
偏头,慕心望住贾许的眼睛里写满疑问。
“老夫人的
痛又犯,每次
痛一发作,她就睡不好,脾气大,服侍她的瑞丝就惨了,动不动便挨骂。”
慕心点头,侧眼往上眺望,婆婆房间的窗户开着,窗帘随风翻飞。
她没发问,贾许迳自回答她的疑问。
“老夫人在休息,医生来过,是老毛病了,吃葯没多大用处,你要不要上楼去看看她?”
对慕心,贾许存有好感,她具备东方女
的温柔婉约和体贴,上回他不过乾咳几声,正在看鱼的慕心居然亲自到厨房要水给他喝,他感动于她的细心。
“我?”
慕心犹豫,她不晓得自己的出现,会不会让婆婆生气,她曾经说过不喜欢自己,但同时,亚瑟的“命令”也在心中响起,她答应过要和他的父母沟通的。
“你应该试着和老夫人建立关系,毕竟你们是一家人,将来要长久生活在一起。”贾许亲切地说。
“娜莉…”
她不确定娜莉在不在家,心中迟疑着。
娜莉痛恨她,慕心理解,她不怪她。站在娜莉立场,她是个闯入者,偏又不能以非法闯入为藉口将她强制驱离,那种难过慕心懂,妈咪不就是因为这样而憎恨她?
慕心唯一能做的,便是将自己关起来,让妈咪或娜莉看不到憎厌的人。
“娜莉小姐不在家,她去逛街。”贾许解除她的疑虑。
知道不会在婆婆房里碰上娜莉,慕心立即赞成提议,她指指花圃里的鲜花,看向贾许。
“你想送花给老夫人?好主意,我摘一些给你,就摘老夫人最喜欢的铃兰。”
说着,他弯
为她采撷一把新鲜。
“走,我们去让瑞丝帮忙
瓶,让你带上去。”
慕心微笑,跟在他后头,只要能让别人高兴的事情,她都乐意去做。
十分钟后,她出现在老威廉斯夫人房里,是瑞丝带她进去的,老威廉斯夫人躺得很不安稳,翻来转去,法办没让自己舒服。
慕心有些胆怯,但贾许的话在她耳边绕,她们始终是一家人,没道理天天见面都剑拔弩张啊!
“母亲好。”带着微笑,慕心站在婆婆
前。
“你来做什么?”疼痛让她表情不佳,慕心的出现让她心情更是恶劣到极点。
“贾许伯伯说…你喜欢钤兰。”
微笑没因对方的不友善而终止,她还是笑着。甜甜的酒窝挂在颊边,她高捧着鲜花,送到她面前。
“多事!”老威廉斯夫人眉头高皱。
“放这里好吗?”慕心问。
“放在柜子上。”她下命令。
慕心依言把鲜花放摆好,走回婆婆
边。
“花摆好,你可以出去了。”老威廉斯夫人的口气很差。
“你…痛吗?”话落,她的眉头随之皱起,仿佛对方的疼痛转嫁到她身上。
“不用你管。”背过身,老威廉斯夫人不想理她。
“一定很痛。”这回,她连嘴角也垮下。
老威廉斯夫人保持安静,她不想让慕心知道,对方的感同身受,让自己有一丝丝感动。
“我会一些按摩和指
,试试…好吗?”
慕心问得很轻,怕惹来婆婆的不高兴,她等很久,好不容易等到背着她的头颅微微点下。
得到同意,慕心爬上
,在她的背间轻轻按摩。她很有耐心,一下,两下,十分钟、半个小时,她没有喊累喊酸,渐渐地,疼痛舒缓,她的指
比医生给的止痛剂好用。
慕心没说话,老威廉斯夫人也没说话,期间,她小睡了一下下,醒来时,慕心的手指还在她的背脊上
按按。
老威廉斯夫人瞧一眼壁钟。接近中午,三个小时了,她不累吗?
“可以了,你休息一下。”
转过身,她看见慕心的微笑仍然挂着。
“还痛吗?”她垫高枕头,让婆婆躺高。
“好多了,你从哪里学来这个?”这是老威廉斯夫人第一次正眼瞧她,对她说话。
“我的中文老师。”
“他是医生?”
“不是,但他喜欢研究中医和指
。”
“下次我再犯痛,你再过来帮我按摩。”
每回她闹起
痛,不痛上两个星期,解决不来。慕心的这手功夫,拯救了她的痛苦。
“好。”她中规中矩回答。
“很好,现在…陪我说说话。”
她是个习惯下命令的长者,慕心则是乐意配合别人、哄别人开心的晚辈,原则上她们的相处不至于有困难,若不是那些先人为主的偏见,也许她们之间早不存隔阂。
“好,我们说话。”慕心点头同意。
“你父亲在台湾是很有名气的商人?”老威廉斯夫人率先开启话题。
“是。”
“他只有你一个女儿?”
“我还有姐姐。”
“你姐姐像你这么美丽吗?”
“姐姐很漂亮,我不漂亮。”这是她头一回和旁人聊天,表现得不算热络,但可以原谅。
“既然她很漂亮,么什为嫁过来威廉斯家的不是她,而是你?”
婆婆的问题问倒慕心了。这个问题妈咪也问过父亲好多次,但每次都是以吵架作为收场,然后爸爸出门,妈咪进她房里出气。
慕心摇头,她不晓得怎么回答婆婆的问题,她只知道,父亲的偏袒是为了将她带离那个家庭,期待她在外面的世界中获得新生。
“你没有反对过父亲的安排吗?嫁到人个一生地不
的国家,你不害怕?”
老威廉斯夫人又问,她怀疑一个柔弱女子,怎么有勇气远嫁?若她要的是钱,她家里的钱还会少吗?光她带过来的嫁妆,就足够她挥霍的了;要说她喜欢亚瑟,更不可能,在那之前,他们根本没见过面。
“害怕。”她同意婆婆,她确实害怕。
“既然害怕,么什为不反对、不逃婚?”
逃婚?好困难的事情,她从没想过逃,在妈咪打她打得最严重的那段日子里,她也没想过逃跑。
她认定自己逃不开、跑不掉,或许她的性格是太消极了些,但对一只只要跳跃就会触电的柴犬来说,久而久之,它也会学到匍匐是最安全的姿势。
“逃避能解决事情吗?”慕心反口问。
胆子大了一些些,发现婆婆虽严肃,却不如想像中恐怖,她扮起微笑天使,起身,搬过一把椅子,和婆婆面对面坐着。
“你说的对,逃避不能解决事情,不过你可以向你父亲抗议。”
“抗议?我不会。”
她所受的教育中有服从、有配合,但没有抗议。
“你不抗议,就嫁给一个没见过面的男人,胆子真大!”老威廉斯夫人对于逆来顺受的东方女子无法了解。
“爸爸说,亚瑟是个有肩膀的好男人。”
“你爸爸么什说你都听?”老威廉斯夫人无奈,对不聪明的女人,她很难发脾气。
“你么什说我也听。”她很乖,无庸置疑。
“真的吗?好,我要你离开这里,回你的家。”她挑衅地说。
回台湾?想起妈咪的恨,想起她的鞭
,微笑失踪,慕心全身泛起
皮疙瘩,手颤抖,眼眶瞬地发红。
“可不可以…叫我做简单一点的事情?”她恳求。
“你做不到?”
“起不对。”
她还是学不会抗议、学不会争取。她只能哀求对方,给予简单指令。
“你知道知不,亚瑟爱的人是娜莉,他们在一起很多年,本来要结婚了,若不是你父亲提出那么过分的条件,他们早就成为夫
,更定不说已经给我们威廉斯家生下新一代了。”
“起不对。”
“起不对不能解决事情。”
她不要慕心的起不对,更不乐见她泪
满面。说实话,慕心的委屈让她有几分心软。
“可不可以…给我一个房间,我躲着不出现,你们假装家里没有我?他们相爱、他们生小孩,我统统不干涉。”
眼一眨,成串晶莹挂在粉粉的脸庞,看到这情景,谁舍得对她残忍。
“你何必让自己这么委屈?你有那些股票,日子很好过啊!”她不明白慕心的固执。
她不晓得问题在于,慕心不会人个一生活、不会和人打交道,更不会向外求助…
“起不对,起不对,我很抱歉,可是我不能走,起不对…”
泪淌下,慕心的眼神中有乞怜、有哀恳,凝视她,老威廉斯夫人不得不妥协。
其实,慕心大可趾高气扬指挥家中生态,大可电话一通拨回娘家,要求父亲赶走娜莉,毕竟亚瑟要的技术转移还没开始进行。
可是她没这样做,反而哀求起她给她一个小小的生存空间,保证绝不妨碍娜莉和亚瑟的感情。
面对这样的慕心,谁还能够
人太甚?
“算了,不要再哭,我讨厌女人动不动用泪水收服男人。”她让口气听起来凶恶些,意愿不慕心听见自己的软化。
这个指令比较容易,慕心马上抹去泪水,挂上可怜兮兮的笑容,
合。
“我想睡觉,你去柜子上面,拿一本书念给我听。”
命令下达,老威廉斯夫人发现这个命令,纯粹因为她喜欢听慕心讲法文时,那种软软甜甜的腔调。
在慕心背过身拿书时,老威廉斯夫人严厉的脸庞
出一抹笑意。
…
她很大方吗?
慕心得觉不,她只是不看重身外物。
仆人珊妮喜欢她的蝴蝶别针,她当场拔下来送给珊妮;瑞丝的女儿要结婚,慕心送她一条钻链作为结婚礼物。这些行为对她来讲,出自真心,不带刻意。
她习惯讨好人、喜欢看别人因她的举动快乐,她没想过这种行为哪里不正确。
但事情一传再传,扩大、夸张再加上一点点想法,在传进亚瑟耳朵里时,闹出一场风波。
这天,慕心靠在房间沙发里看书,一本“千江有水千江月”看到三分之二时,门被打开了。
在正式成为夫
后的一个星期,亚瑟再度出现在她眼前。
嘴角掀起同时,她接触到他不善眼光,立即咬住下
,闭合。
千万别让自己的快乐,引发别人的愤怒,切记切记。
“听说你送礼物给下人?”
亚瑟进门,出口质问。站在他身后的是娜莉,她的得意写在脸上。
果然,只要她痛苦,别人就会获得快乐,那么,再苦一些些也没有关系。
见她没回答,亚瑟又开口。
“我在问你话,有没有这回事?”
点头,慕心往后挪一下步伐,拉开两人距离。隔点距离,万一被打…比较不痛…
“为以你拿东西拢络下人,是聪明作法?”寒冽的语气传来,冻僵了她的心情。
慕心摇头,是不那拢络人心,她只想大家高兴。
“为以你你送出去的什么?礼物?错!是施舍,你在践踏他们的自尊。”亚瑟说,声音不大,却字字
在她心间。
践踏自尊?么什为把事情弄得这么复杂,她不过想看大家开心,而他们是真的开心啊!怎么会变成践踏自尊?
摇头,她不懂。
“你可不可以把时间挪用到别的地方?”亚瑟口气转弱。
慕心这种无辜表情,谁有本事和她吵架?
“请你不要再做这种蠢事。”亚瑟这句话,只剩余怜惜。
慕心听过,连忙点头。她记下了,不拢络人、不耍心机、不践踏自尊…她把
加之罪全往自己身上扣。
“亚瑟,就这样吗?瑞丝被伤的事就这样算了?我们家一向对人宽厚,难不成一个新夫人进驻,一切都不同了?”娜莉走到他们两人中间说话。
瑞丝被伤?怎么会,她那天好开心,一直跟她说谢谢…那是受伤的表现吗?慕心不懂。
但她懂娜莉的心情,在家中时,每当妈咪抄起
子要打她,姐姐就是这样一副幸灾乐祸表情。
“你答应不再送东西?”
亚瑟问完,慕心连忙点头附和,她不送东西,一定不会再送。
“你又在装哑巴?我们被你愚弄一次,不会再被你欺骗。”娜莉抢在前头说话。
“我说够了,闭嘴!”亚瑟怒吼,狠瞪娜莉一眼,他用力拉开娜莉,大步走到慕心面前。
他在生气!一时间,慕心以为他要走过来打自己,来不及伸手护头,她偏过脸,缩起肩膀,认命等待疼痛。
慕心的神态停止他的愤怒。又来了,她老以为他要打她?他不过想问她,下星期他要飞一趟大陆,她要不要一起去,顺道见见她父亲。
“我不打女人。”扳回她的脸,他在她面前五公分处说话。
缓缓,慕心睁开眼睛。他说他不打人?即使她把他弄得很火大?
凝望亚瑟,她不语。
他的眼睛蓝得澄澈,一不小心,她掉进一潭湖水…他是个负责任的好男人,爸爸说过的。所以他答应了爸爸,承接下她这个责任,就不管自己的感情是不是已经托付别人。
想起婆婆的话、想起蔷薇的抱怨、想起踏进这个家后的一切一切,她突然间觉得亚瑟很可怜。
为了她,他牺牲与真爱携手的机会;为了她,他的爱情不能曝光于人世间;从亚瑟身上,慕心联想到自己的爸爸,爸爸为了婚姻舍弃爱情,直到母亲去世,再多的懊悔都回不到从前。
而她,正在扮演妈咪的角色。
“你在想什么?告诉我。”亚瑟问。
慕心没听见他的问话,满脑子想的全是自己的鸠占鹊巢。她有无数抱歉,但抱歉再多,她不能也不敢回台湾,所以对他,除了抱歉还是抱歉。
“起不对。”幽幽地,她说。
“起不对什么?”她脸上的泪水让他感觉刺眼。
“起不对,我不能回台湾。”她给了他一个不在讨论中的答案。
“你在么什说?”
“我很抱歉,对你和娜莉。”
“我没有要你抱歉啊!”她的泪哭慌他的心,对于女人的泪水,他一向厌倦,但她的泪水却常数他忧虑着急。
他居然不要她抱歉!?他怎可以那么宽容?他的宽容不是更显得她自私卑鄙?
“起不对,你要我做的每件事,我都会努力做到,我不再送礼物给别人、不再惹你生气,可是对于回台湾,我实在无能为力,请你原谅我,我必须一直住在这里。”
亚瑟讶异,她居然对自己说这么一长串话。
“我没叫你回台湾。”
“道知我,所以我很抱歉,抱歉妨碍你的爱情,抱歉妨碍你的婚姻。”
她在么什说鬼话?她就是他的婚姻,哪里来的妨碍不妨碍?他的冷脸渐趋暖和,不温柔的手抚上她的小脸。
“我保证不会干扰你和娜莉,你们可以在一起、可以生小孩,可以做你们以前想做的一切事情,就当我不存在,好不好?”
“你又听到哪个人对你么什说话?”
“没有,没有,我说的全是真心话,我只是好起不对你,起不对、起不对,真的真的起不对。”
她频频向他低头,频频述说心意。她从不想介入别人的生活、扰
别人的生活秩序,可她却总是在做着这样的事情。
她的起不对惹笑了亚瑟,再一次,他看见她的单纯。她似乎觉得起不对说得够多次,罪恶就能减轻。若真要论罪,为金钱出卖婚姻的他,才该忏悔。
伸过大手,他将她拥入怀里。
怎会变成这样?娜莉看着躺在亚瑟怀里,哭得
噎噎的女孩。
不对啊,他们该大吵大闹,该在盛怒之下,千金小姐提着包包飞回台湾,怎会演变成眼下这种状况?
再说,亚瑟不是最痛恨女人落泪吗?么什为他会包容她的泪水?
亚瑟眼中
的爱怜让娜莉心惊,她不能再放任情况发展下去,家里的仆人已经有一半以上被慕心收服,连处处为她说话的伯母,也说起慕心的好话,要求她和慕心好好相处。
她不晓得慕心在她身后做了什么事情,只晓得再不快点采取行动,自己定会输得凄惨。
垂首,她离开慕心的房间,身后,慕心还在对亚瑟说起不对…
“起不对,我理解爱情…”
“你理解?你谈过爱情?”亚瑟的音调居然出现笑意,这是从来不曾发生过的事情。
“书上说的,那种刻骨铭心…”
接下来的话娜莉听不见了,她让
中喧扰的恨意模糊了视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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