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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这么晚了,是谁敲门呀?”柳智博提着烛灯,拉掉木栓,将朱漆大门打开。

 外边一片漆黑,夜深似墨,连半只鬼影也无,只闻虫鸣唧唧。

 “怪了,我明明听见有人敲门,难不成真像静儿说的,我听错了?”喃喃自语着,柳智博左右一望,心中发,准备将门重新关上。

 “爹…”一声微弱的低语入耳底,柳智博打了一个灵。

 “是谁?谁在那边装神弄鬼?”柳智博面色僵青,嗓门转大,后背一阵凉飕飕,寒意直窜。

 “哎,这么晚了,你嗓门这么大做什么?要把左右街坊都吵起来是不?”萧静披着外袍,散着发走来。

 “静儿,我好像听到有人喊爹。”柳智博打着哆嗦。

 “谁会在三更半夜敲别人家的门喊爹?你准是又在惦记茜儿了。”

 “娘…”萧静蓦然噤了声,目光直往门外瞟。

 “你怎么了?怎么突然不说话了?”见爱面色不对劲,柳智博心一提,背脊发凉。

 萧静没应声,拢好外袍走出门外,来到门阶旁,一团蹲身抱膝的人影前,跟着蹲下身,将外袍披上低声啜泣的人儿。

 “受了委屈,知道该回家了?跌得痛了,才记起家中的爹娘?茜儿,你不能这么自私。”

 “娘,对不住…”柳茜抬起泪水模糊的眼,不知哭了多久,嗓子已经哑透。

 “真的是茜儿!”柳智博又惊又诧的靠过来,才想伸手去扶女儿,却被爱刨了一眼。

 萧静收回眼光,望着未知会一声便离家的女儿,低声道:“娘‮道知不‬‮么什为‬你会对浚王这般死心塌地,可娘知道,世上有许多事是强求不来,若是坚持到底,只让自己遍体鳞伤。”

 “茜儿知道…”除了哽咽落泪,她‮道知不‬自己还能做什么。

 “好了,孩子受了委屈,做爹娘的心疼都来不及,哪还忍心苛责。”柳智博扶着女儿起身,轻拍她后背,不舍的哄道:“茜儿莫哭,爹在这儿,有什么委屈进屋再说。”

 “爹…”生平第一回,她有父母可依靠,被伤透了心,身寒心寒,却还有父母给她温暖。

 这是二十一世纪的郞恩,不曾拥有过的温暖。这是属于柳茜的,柳茜拥有的…也许,之所以不愿放弃书尧,是因为她一直不肯面对自己已不再是郞恩的事实。

 如今的她,是柳茜,不是郞恩。

 “来,先喝点热汤。我已经叫你的江叔炒几盘菜,瞧你脸色白成这样,手又冰凉,肯定是一整天都没吃饭。”

 进屋之后,柳智博忙着张罗饭菜,像颗陀螺转来转去,倒是萧静坐在一旁,目光落在柳茜手背、手臂上的伤。

 柳茜察觉了,不由得拉下袖口,遮去那些淤青红痕。

 “桂雪只说你进了浚王府,此后便没再说起什么,那伤,是浚王府里头的人干的?”其实,萧静不过是拐着弯问她,身上的伤是不是浚王做的。

 众所周知,浚王行事乖戾,与人待事甚是严峻,若有得罪,即便是女子也绝不轻饶,况且,浚王不喜女一事,京中早已盛传,更不可能怜香惜玉。

 “不是浚王。”柳茜摇首,低声道:“是端王。”

 “端王?”萧静闻言一怔。“你怎么会跟端王扯上关系?”

 无论是滨王还是端王,可都是两位不得了的人物。

 “端王…看上我,想收我当侍妾。”

 “什么!”柳智博吼出声,气得直拍桌。“我们柳家虽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家,怎么也是做清白生意的,虽无家财万贯,该备的嫁妆一样都不会差,怎可能去当妾!这些皇族子弟平作威作福也就罢了,居然还敢这般嚣张,岂有此理!明早我就去找京中最厉害的媒婆,帮你找个好人家,省得再被这些人糟蹋!”

 “爹…”

 “我也赞成。”不给她嘴的余地,萧静接口说道:“娘‮道知不‬这些日子你在浚王府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你既然愿意回来,想必是放弃嫁给浚王的念头,是不?”

 面对柳家两老殷盼的注视,柳茜苦涩一笑,点了点头。并非她想放弃,而是…那人得她不得不放弃。

 恩,我不爱你了。

 冷绝的眼神与无情的言语,盘据于脑海,那痛,刻骨铭心,如无形的刀刃,不留情地劈开了她的心。

 “那就好,那就好。”萧静与柳智博互望一眼,表情俱是如释重负。

 “明天爹就找来京中最好的媒婆,帮你找户好人家说媒。”

 “是呀,是呀!娘一定会把你的婚事办得风风光光,定不让你受半点委屈。”敛了敛心神,看着两老眉飞舞,她不由苦笑,道:“爹、娘,茜儿不家,茜儿不想嫁。”

 两老一傻,瞪大双眸,素来冷静当先的萧静率先回神,嚷道:“女大当嫁,难道你要一辈子小泵独处,孤老终生?”

 “茜儿…已非清白之身。”

 话一出,柳家两老倶是默然。

 “是浚王?”萧静问。

 她没吭声,可她的神情已道明一切。

 “无妨。”面色沉重的柳智博不舍女儿受辱,手往口一拍,朗声道:“你便留在柳家,爹替你招婿。”

 入赘就与当人妾室没什么两样,既是入赘,地位自然矮上一阶,因而会选择入赘的男子多是家贫,无风光家世者。

 “我们柳家好歹也有些底,不怕招不到个青年才俊。你放宽心,明爹便会开始办此事。”

 “那你也得看茜儿愿‮意愿不‬呀。”萧静一脸心疼地瞅着女儿。

 事到如今,她还能‮么什说‬呢?

 一声不吭的离家出走,只为厚着脸皮上门求别人娶她,如今失了女子最宝贵的页节,身心倶疲的回到家中求得父母的庇护关怀,父母没拿扫帚将她这个不孝女撵出去,依然给予她无微不至的关心与疼惜,她若还有良心,怎可能再忤逆他…

 柳茜内心苦涩地笑,垂下眼帘,幽幽说道:“茜儿没意见,就随爹娘的意思去办。”

 浚王府。

 夜黑沈,府上的奴仆倶已睡下,唐良升亲自端着一盅蔘茶来到书房。

 “王爷,保重身体。”将蔘茶搁上紫檀木桌案,他抬阵,忧心忡忡的望着端坐在书案后的翟紫桓。

 自柳茜离开王府后,浚王便一直坐在书房,盯着桌案上那枚模样奇异的戒子,一张俊脸阴沉沉的,甚是骇人。

 送进书房的晚膳一口也没动,又原封不动让下人端出去,至今滴水未进,实在教人放不下心。

 “爷若是不开心,小的这就去把柳茜找回来…”

 “你敢。”翟紫桓锐眸轻扫,如冰似刃,刺得唐良升浑身发寒。

 “小的说错话,请王爷息怒。”唐良升连忙单膝叩地,汗涔涔的请罪。

 “退下。”收回视线,深湛的眸光复又落在桌上的戒指。

 书房的门阖上,恢复一室寂然。

 他拿起那枚婚戒,紧握在掌心,眼前彷佛可见她闭眼落泪的画面。

 “恩,别恨我。只有让你摆简书尧,你才能真正过得快乐。”布满血丝的长阵缓缓闭紧,嘶哑的嗓音,在沈寂的书房中回

 他一直记得很清楚,那是发生在他提离婚前两个月的事。

 恩的舅妈约他在公司附近的连锁咖啡店见面。

 由于恩的父母早逝,两人结婚时,婚宴上,女方家长席便是坐着她舅舅和舅妈,恩一直以来都是将两位长辈当作亲生父母相待。

 基于如此,他对两位长辈自然也是尊敬有礼,只不过他的子向来冷调,经常被误认为高傲冷漠。

 “谢谢你愿意空见我。”那天,恩舅妈一见他来,神色十分紧张,还特意从座位上起身相

 “都是一家人,舅妈别跟我客气。”他很清楚,恩舅舅与舅妈,只要对上他或是他家人,脸上总会出矮人一截的自卑感。这种事在所难免,毕竟两家的社经地位确实有段差距。

 “你一定觉得很奇怪,我‮么什为‬会约你出来。”恩舅妈努力以笑容掩饰她的局促不安。

 相较之下,他从容不迫的端起热咖啡品啜,淡淡笑回:“舅妈如果有事要请我帮忙,‮定一我‬不会拒绝。”

 “不是这样的。”恩舅妈的笑容淡了些。事后想起,他当下的第一个反应确实有些伤人。鲜少为自己的举止感到后悔的他,总会恼自己太过骄恣。

 “我是为了恩才约你出来。”

 “恩?”

 “不晓得你知‮道知不‬,你父母经常一通电话便把恩找过去。”

 “‮道知我‬。我爸妈跟恩还不是很熟悉,所以有时候他们会找机会互动。”

 “互动?”恩舅妈苦笑,喃喃低语:“如果那也叫互动的话。”

 听出她语气的无奈与怒意,他轻皱眉头,说:“有什么不对劲吗?舅妈直说无妨。”

 恩舅妈做了一个深呼吸,像是酝醸着莫大勇气似的,语出惊人:“书尧,请你和恩离婚吧。”

 他微怔,但自小到大的训练,早已让他练就无论面对什么事都能立即反应回神,冷静处理,从容面对。

 “舅妈,‮道知你‬自己在‮么什说‬吗?”

 “‮道知我‬,你现在一定觉得我说的话很荒谬、很不可理喻。可是我‮你诉告‬,我和恩她舅舅都是这样希望。”

 “我不懂,我哪里做得不好?”

 “不是你不好,就是因为你太好了,简家这扇门太高了,恩嫁给你,根本是自找苦吃。”

 “舅妈不会无缘无故说这些话,可以请你再说清楚一点吗?”他冷静的做出请求。

 “我想你一定都‮道知不‬,当你不在场,你的父母是用什么样的言词羞辱恩,又是怎样想尽办法整恩,在恩面前给足下马威,让她见识要捧你们简家饭碗有多不容易。”

 舅妈说的这些…他确实都不知情。在他看来,他爸妈除了对恩有些冷淡,往来互动依然客气礼貌。  M.iSJ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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