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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河为界的正义
 2008年以来,越来越多的暴力事件引起社会关注。以云南为例,7月21晨,昆明市分别发生两起由定时炸弹引起的公共汽车爆炸案,共造成2人死亡14人受伤。此前的7月14晚,文山县同样发生一位村民用水果刀连捅10人,造成1死9伤的惨剧。前一事件至今原因未明,后一事件则是因为该农民被骗走三千元钱而报复社会。

 无论如何,所有针对平民的暴力行为都应该受到强烈谴责。然而,更要追问的是,‮么什为‬有人会如此残忍,竟将罪恶的“惩罚”之手伸向其素昧平生、素无冤仇的平民?

 显而易见,以复仇为主题的“残忍的戏剧”并非只在中国上演。今世界,各式各样的仇恨,如种族仇恨、民族仇恨、政治仇恨、宗教仇恨、阶级仇恨、家族仇恨等引起的悲剧从未停歇。然而,无论是个人、家族与社会之间的报复,还是一个国家针对另一个国家的恐怖,如战争,都足以令人胆战心惊。因为恶恶相加不会变成善,从人类共同体的角度来说,自相残杀终究还是人类在自杀。

 记得在《仇恨的本质》一书中,美国作家小拉什·多兹尔将仇恨比作“人类头脑中的核武器”这的确是个精彩的概括。且不说人类历史上因仇恨造成的悲剧多如牛,我们同样有理由相信,就在世界笼罩在沉沉核战争阴影之下的上一世纪里,仇恨‮人个这‬类“头脑中的核武器”才是核战阴影的真正“造影者”

 人类学家列维·斯特劳斯曾经指出人类有“二分的本能”该本能或许可以帮助我们解释‮么什为‬小孩子在看电视时会不断地追问大人谁是好人,谁是坏蛋。至于成人世界,同样没有忘记将好与坏、上帝与魔鬼等二分法推到极端,甚至直接用到了社会运动之上。只可惜在多数情况下,人类只有极端的天赋,却无极端的资本。所谓“上帝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当人们试图挤进天堂时,却发现自己已经一脚踏入了地狱的门槛。

 与此同时,作为一种“地盘动物”兼“意义动物”人还分出了我国与外国,分出了本国人与外国人、本地人与外地人、东方人与西方人、南方人与北方人以及此岸和彼岸等。可怕的是,两者一旦对立起来,这种区分难免会走向帕斯卡在《思想录》里感慨的“以河为界的荒诞正义”——杀死同岸的人是凶手,但如果被杀死的人来自对岸,杀人者便成了奋勇杀敌的大英雄。这也是有些报复社会者会被人称作“暴徒”、又被人捧为“好汉”之原因所在。归到底,就在于社会中间横亘着一条长河。

 进一步说,只要愿意,这种“二分的本能”随时可以将世界像西瓜一样切成两半,分出“我们”和“他们”这种“我们—他们”的模式所导致的必然是“我们好,他们坏”这样“以河为界的荒诞正义”当然,真正荒诞的是现实本身——难道人类有史以来所取得的进步,就是为了创造诸如国家、民族、文明等各自为战的意义系统,以意义驱逐人,驱逐人基本的自然权利,从此将人分区隔离并监视居住?

 如果理解了这种“以河为界的正义”的荒诞,就不难解释‮人个一‬或者一个团体在遭受某种“不公正”时何以会报复全社会。显然,只要作恶者愿意,仇恨的本能以及后天习得的“意义感”可以将他或者他们反对的所有人都发配到“非正义”的河对岸去,忘记后者原本和他或者他们一样,是在河一边相亲相爱、生儿育女、背诵诗歌、建造房屋的普通人。

 如何摒弃这种仇恨?我相信,最有效的方式还是回到人的共有权利本身,建立一个以维护人的基本权利为正义的意义系统,并将所有的“他们”都纳入“我们”当中,而不是把“他们”驱赶到河的对岸去“合法杀戮”

 同样是在小拉什·多兹尔的书里,我读到他转引的一个故事:

 一名年轻士兵由于在战斗中没有开而被送上了军事法庭。这个士兵坦承,指挥官的确命令他见到敌人就开。“那么,你‮么什为‬不开呢?”有人问。“可是我根本没有看见敌人呀,”士兵解释道“我看到的只是人。”

 “我看到的只是人!”——这句话当可以像亨利·梭罗所说的“我们首先是人,然后才是公民”一样值得铭记。  M.Isj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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