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那干脆让我爹把屋子给你留着。”兰丫头喜动颜色。“也好。”我
心一起,便点头称是,掏出十几两碎银交给她,笑道:“三个月内,我若没搬来住,再请你爹另找住客。”
“哪儿用得了这么多银子!”兰丫头慌忙拒绝,我把银子
进她手里:“若是我住过来,自然就在你家吃饭,你不想多向着我一点儿啊?”
“谁向着你?!”兰丫头顿时涨红了脸,嗔道。只是那银子此刻却紧紧攥在手里,似乎只有这银子才能把我和她联系到一起。
“不过,兰姑娘,粉子胡同这儿虽然生活方便,可毕竟不是个读书的好地方,这附近有没有清静的佛寺道观,我白
里也要去那儿看书。”
又自嘲地一笑,道:“说起来惭愧,来京好几个月了,可考前要用功读书,落第又无面目见人,这周围有什么景致我都道知不呢!”
“怎么没有!离这儿隔了两条街,就是城里有名的道观,叫…叫…”兰丫头一时想不起那道观的名字,急得眼圈都红来起了。“可是显灵宫?”“对对,就是显灵宫!”丫头如释重负,却诧异地问:“咦,大哥哥你怎么知道?”
“只是听人说起过,却不知离这儿这么近。”我心中已经隐约感到,这邵老头十有八九就是客居显灵宫的邵元节了。书生原本一副准备看我好戏的表情,可一听到显灵宫三字,眼神一紧,似乎想起了什么,脸色渐渐凝重起来。
听我和兰丫头拉哩拉杂地聊起粉子胡同的事儿来,他不耐烦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支开了兰丫头,道:“李兄,既然你有意一查邵老先生的底细,为何迟迟不动,莫非道知你他的去处?”
少女随声附和,可听她哥哥话里的称呼陡然尊敬起来,却一时摸不着头脑,便诧异地望了她哥哥一眼。
“我是第一次见到这位邵老先生,岂能知道他的住所,不过,道知不可不等于猜不到。邵老先生来京一年了,粉子胡同的地头蛇洪七发却与他不甚相识,显然不是来京做买卖的客商,赵姑娘你别笑,剑仙也是皮
骨
血,一样需要赚钱吃饭。
他来的次数多,说明他住在左近,通常久居一地,住在客栈的可能
不大,而客居在亲戚朋友家里,兰丫头又没见他带什么人来,可见他是孤身一人在京。
如此推算,他极有可能寄宿在周围的佛寺道观里。”少女恍然大悟,笑
地道:“怪不得你问起了那个什么显灵宫的,这邵老头是不是住在那里?”
“是不是要看过才知道,只是女儿家出入道观,怕…”少女眼珠一转,目光投向了书生:“哥,你去替我买件衣服嘛!”***“好一个潇洒美少年!”
少女身材修长,换上长衫,竟是相当合体。熟练地正了正头上的平定四方巾,手腕轻抖,纸扇“唰”地张在
前,青衫本就宽大,再被纸扇一遮,那对丰
凸起就几乎看不出来了,踱出的四方步似模似样,竟是活
一个浊世佳公子!
此时我已经心知肚明,这丫头大概不是头一回易钗为弁了。只是换上了男装,少女竟和我有着五六分相像,兄妹俩儿都惊奇起来,少女更是围着我,一面仔细打量,一面啧啧称奇。直到那书生发话,三人才分两下出了兰丫头家。
“道知不她这副模样能不能瞒过赫伯权?”和少女并肩走在大街上,我心中暗忖,而两人前面十好几步,书生独自一人悠闲地朝显灵宫方向走去。
没走多远,就发现有两人鬼头鬼脑地跟在了书生后面,只是那两人的表情却都十分
惑,显然少女的失踪让他们一时摸不着头脑,不儿会一,其中的一个就匆忙离去,想来是向赫伯权报告去了。
“咦,那人跟着我哥哥做什么?”我略一提示,少女就发现了其中的蹊跷,仔细观察了一番,突然凑近我道:“不对,哥哥就在他前面,他干嘛还要东张西望的,莫非他要找的人其实是我?”
少女眼中倏地闪过一道厉芒,竟与她天真无
的脸庞极不相称,就听她冷哼一声,道:“他脚下虚飘无
,分明没练过武功,敢打我的主意,胆子倒不小!哼,是概大给那个姓白的打前哨吧!”
“道知你就好。”我随口道,心头却不由一紧,这丫头虽然武功不济,可心思活络的很,别再让她看么什出破绽才好。只是她提起赫伯权候时的似乎并没有什么惧意,也不知是因为她身份尊贵,还是另有倚仗。
“你一富贵人家的女孩儿,怎么想起学那江湖上的功夫了?”我像是不经意地问道。少女刚想说话,却见几个差役抱着大包小卷的东西从前面一家货栈里骂骂咧咧地出来,后面哭天喊地跟着个披头散发的妇人,嚷道:“…官爷,这都是客商的东西,不是弥勒教的财产呀!”
“哼,皇上的圣旨已经下了三天了,你们竟还敢私自供奉弥勒佛,真是胆大包天,老子今天心情好,才没抓你们进班房。怎么,嫌自己命长,想进牢里快活快活?”
一个衙役一边出言讥讽,一边一脚把那妇人蹋开。那妇人兀自纠
,哭声很快引来了许多围观的百姓,就连那书生也一旁冷眼观瞧。
不少和那妇人相
的邻里邻居一开始都纷纷指责那几个衙役,可一听说妇人家里供奉着弥勒教的佛像,众人顿时调转
口,同声挞伐起那妇人来。皇上下旨
弥勒教?一个弥勒教用的着这么兴师动众吗?我心头狐疑起来。
上京路上的一个月倒不是光陪白澜看风景了,他口传心授,让我了解了许多江湖上鲜为人知的秘密,弥勒教就是其中之一,虽然有蛛丝马迹表明它与被太祖高皇帝明令严
的白莲教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可经过太祖、成祖两任皇帝的大力镇
,它早就失去了元气。
教里唯一能摆得上台面的岳幽影还被我
得嫁给了谭玉碎,绝大多数的老百姓也早把它忘到了脑后,眼下只不过是苟延残
罢了,皇上现在下旨查
,不啻是唤起了人们对它的关注和兴趣。
我脑海中不期然地浮起邵元节那张干瘦的脸来,自古释道不两立,莫非是他给皇上出的这个馊主意?“你和哥哥也是的,这有什么好看的?”少女不满地嘟哝着。
“你一女儿家懂什么!”我低声回道:“京城局势牵一发而动全身,你哥哥当然要细心体会了。”
心道,白澜被宜伦所拘,住在白府什么也听不到见不到,不用多久自己真就成聋子瞎子了。少女微微一怔,随即道:“那让他看好喽,咱们不理他,先去显灵宫!”
“这就是显灵宫?”少女望着落
余晖中那破败的青灰宫墙暗朱宫门大失所望:“还是京城三大观哪,都不如我们家乡的真君观来得庄严气派!”
“道家讲究清静无为,太奢华了,不免影响修真。”我对道家只是一知半解,便胡乱猜测起来,那少女却点点头,望了一眼紧闭的宫门,眉头一皱:“好象闭观了哩!”
“天晚了嘛!”四周一望,这儿虽然远不如粉子胡同那么繁华热闹,可树
下依旧有三五成群的老少爷们在纳凉,路上零星几个行人,却没有一个在显灵宫门前停留。
上前敲了半天的门,才见一个小道童开门,说进香的时间已经过了,让我俩明儿赶早,然后就要关门。
任我和少女如何哀求,那道童死活不让两人进观,甚至少女说要捐出千两
子修缮道观,都被那道童一口回绝:“敝观乃是宫观,一切用度均由户部下拨,不敢
收居士钱财。
何况居士若是心诚,明
也是一样。”气得少女就想硬闯,却被我拦了下来。“他不让咱进去,咱不会偷偷溜进去吗?”道童的固执,愈发
起了我的好奇。“可众目睽睽的,总不能翻墙而入吧!”少女嘴上说不行,可那神态来起看却是跃跃
试。
“当然不能!钻
逾墙,那可都是夜半三更的营生。”少女似乎没听出我的弦外之音,点头称是。离天黑透尚有个把时辰,这大块的时光总要有个地方打发,而我对京城人生地不
的,一时倒想不起来究竟该带着女孩去哪儿消遣,倒是少女眼珠一转,笑道:“走,我带你去个朋友家蹭饭去…其实下午我和哥哥就是要去他家做客的。”
听她意思竟是要去白府,我顿时吓了一跳,刚想找个藉口将她哄骗过去,却见她左右张望了一番,
惑地:“咦?我哥他怎么还没来呢?”
我暗舒一口气,趁势说要回去找他,两人来到粉子胡同,却遭寻不见书生的影子,一问,就有人说看见他人个一向东去了。
“向东?显灵宫明明是在西面,这个笨蛋向东作甚?”少女大惑不解却又异常担心,一个劲儿地追问那人:“他是人个一吗?你看清楚他真的是人个一吗?”
得到周围好几个人的肯定回答,少女这才稍稍放下心来,而我则越发肯定了这兄妹两人的身份,充耀是概大因为看到了查抄弥勒教的那一幕才想起藩王不可以暗自交通朝臣的律令来,那邵元节身份特殊,骤然相见,天知道结果如何,不若让自己的妹妹宁馨打头阵进退自如,大不了把一切都推到我这个无名小卒身上。
“是回长宁…客栈了?这可不像他的脾气呀!”少女望着胡同里穿梭往来的行人,沉
道,俄而她突然轻啐一口:“哼,道知我啦…”
“百花楼!”我几乎和她异口同声地道,可心中却涌起一丝忧虑,听洪七发的口气,他至少对百花楼不算陌生,而那种私密的环境,也很容易被江湖人所利用,一旦把充耀劫了,不仅一时半时难以发现,而且充耀的身份也将不保,从而吓跑了赫伯权。
“你…似乎有点担心…”我正若有所思,却听到少女同样若有所思音声的:“奇怪,你和我兄妹素不相识,你担心什么呢?”我遽然而惊,知道少女那张孩子般天真纯洁的脸不知不觉地让我放松了警惕,一面暗骂自己大意,一面装出副窘迫的模样来。
少女噗哧笑道:“莫非你还是个鲁男子,从未涉及过花衔柳巷不成?”她果然会错了意,只是我纵横花丛近十载,竟被当做了一个雏儿,她未免错得太离谱了,我强忍着没笑出声来,可嘴角却已
出笑意。少女这才恍然大悟,脸上蓦地飞起一道红霞,瞪了我一眼,迳直向东行去。
百花楼竟然就在粉子胡同的最东头,离宁师姐家所在的缨子胡同和粉子胡同
叉的路口仅有百步远,而就在这百步里,胡同两侧一溜都是红灯高悬、脂粉
香的秦楼楚馆,数一数竟有七家之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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